六十七、-后院的人(下)
这个宅院前后共分三进,前一进为正厅,中间一进为花园厢房,而后一进则是客房,后院与前面两进院子倒是有一扇门隔着,如同被分隔成两个世界。
门外的人不知掉门里面的样子,门里的人有不清楚外面的世界,两个世界虽然只隔了一扇门,但是却如同隔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咯吱——”不同于宅院大门的顺畅,这扇门显然已经经历了时间的腐化,岁月的痕迹如同刀劈斧凿一般,深深地烙印在锈迹斑驳的门轴里。
后院的门被阿离推开,里面虽然很荒,但是却被收拾的十分干净,原本应该是杂草丛生的院落,现在却是一无所有,除了那一座孤零零立在那里的屋子,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
那屋子正对着大门,屋子不大,却是只够一个人生活的了。
大门到屋子也就只有十几步的距离,沿途洒上一些凌乱的鹅卵石,便算上是通向小屋的甬道了。
后院的整洁程度倒是出乎了康伯的意料,虽然这一个月里倒也是没有几次过来看祁轩的,但是他却记得这个宅院的后面院子应该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里应该有一棵树的······那里的石桌石凳呢······还有那里的······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便的······不一样了。
“这里的东西呢?”康伯扯了扯嘴角,忍不住问道。
“都是祁轩叫人搬走的,那棵树倒是祁轩自己砍的,本来学生是阻止过的,只是不让他这样做,便像疯了似地四处撞墙,然后咬人,所以学生只好由着他了······”
阿离的声音逐渐变得越来越小,她似乎也知道自己应该是做错了事情,只是当时的情形,若是自己不这么做,祁轩的性命便是不保了,到时候也没办法和老师交代。
康伯吐出一口气,然后自言自语道:“呵呵,也不知道他是真疯还是装的。”
“这几天白天有晨姨过来给他行针,倒是不怎么疯癫了,即使不行针,到了晚上,祁轩也会消停下来的,这时候倒是与常人无异。”
这一点康伯倒是知道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让王熙晨过来为他行针治病的。
后院很暗,倒是小屋里还发出一点光亮,光亮昏暗,但是却显得额外地刺眼。
“把门推开吧。”康伯向一旁的阿离吩咐道。
阿离将那座孤零零的小屋的门推开了,屋子里的布置倒是也很简单,一张桌子靠在窗前,一把椅子挨在桌子旁,桌子的另一侧便是床尾,床铺整理的干净异常,像是从来没有人睡过一样。床头处则是立着一张架子,架子上面随意地搭挂着几件衣物。
屋子里有人坐在椅子上,靠在桌子前,虽然桌子上放着几本书籍,却是没有见他翻动过,桌上也有纸墨笔砚,却也是没有见他写过字,那人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却是不知道在看向什么地方,那人的面前点着一盏油灯,摇曳昏暗的灯火,在那人的一呼一吸之间,变得摇摆不定。
房门响动,似乎惊动了坐在那里的男人。
男人转过脑袋,看向了推门而入的两个人,似乎没有任何意外,或者说他没有一丝表情,那张木讷的脸只是稍微地停顿了一下,便又恢复如常,然后慢慢转了回去。
对于那人的情况,阿离自然是最了解不过的,自从月前,自己的两位师兄,被罚去了静室思过之后,阿离便也算是与眼前这人走的最近的人了。
虽然这阶段王熙晨也会过来给他行针治病,但也只会在此逗留一会儿,便离开了,说起来也不算与他有太多的交集。
“自从他来这里之后,便是这个样子了,白天疯癫吵闹出去除草砍树,折腾一天,到了完事便是这幅样子,对着油灯发呆,也不见他去床上睡觉,困了便在桌子上一趴,刚来的时候,试过替他熄灯的,只是油灯一灭,他便换了一幅样子,疯癫
的很,在那里大喊大叫,还乱砸一通,随性后来便由他去了,反正也没有什么伤害。”
阿离说的这些,康伯之前也有了解过,所以便也没有太多的奇怪,便对在那里发呆的男人开口说道:“祁庄主,我来看你了。”
这一句话仿佛是在祁轩的脑子里敲了一下一般,顿时让他神情一怔,然后似乎回想到了什么,原本浑浊的眼睛也渐渐地变得清明,虽然面容依然憔悴,但是却少了几丝颓废之感。
祁轩目光盯着康伯,似乎在脑海中寻找与眼前人有关的记忆。
“······杨康?你是梁王府的大管家杨康。”祁轩沉思良久,才缓缓说出来。
祁轩在京都府呆了十余载,与梁王楚伯玉虽然是上下属的关系,但也是关系莫逆,不论于公于私,梁王府也都是经常出入的地方,虽然八年前祁轩便离开了京都府,也没有在见过梁王楚伯玉,但是对于里面的人,自然还有有些印象的。
见到杨康的那一刻,祁轩眼前闪过之前的种种事情,那个总是在楚伯玉身后,对梁王忠心不二,知礼守信的梁王府大管家杨康,便是那个一手将自己弄的家破人亡,又将自己囚禁于此的幕后主使。
他依然记得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看见杨康出现的时候,那种惊愕到了极点的表情,那时候两人已经八年没有见过面了,而这次见面却是没有就别重逢的喜悦,也没有相遇熟人的欢愉,有的只是满脸掩饰不住的震惊,而更让祁轩震惊的便是跟在杨康身后的那个戴面具的男人。
那个戴面具的男人的真实身份祁轩并不知道,但是从杨康对他那种恭敬的态度,便让祁轩对那人的身份有了猜测。毕竟能让这位梁王府管家大人这般毕恭毕敬的在祁轩的认知中,似乎只有梁王楚伯玉一人。
若是放在一个多月前,见到杨康的祁轩,自然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与其厮打起来,先不说家破人亡的大事件,但是那种背叛感便让祁轩对眼前此人动了杀心。
六十七、-后院的人(终)
若是放在一个多月前,见到杨康的祁轩,自然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与其厮打起来,先不说家破人亡的大事件,但是那种背叛感便让祁轩对眼前此人动了杀心。
但是现在的祁轩似是没有当初的那种冲动了,反而冷静了许多,他在这里呆了也有一个多月了,虽然白天疯疯癫癫的,但是也是明白了许多事情,他们应该是一个组织,他们能放心的将自己留在这里,必定有所防备,所以不管现在自己是否暴起反抗,都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多年养成的冷静分析习惯也是让祁轩在京都府这个大染缸中活下去的一个重要原因。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只要自己真的敢反抗,那么面对自己的必定是死亡。
“你的主子没有过来吗?”祁轩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梁王他在叶城自然无法过来。”杨康在那里为祁轩解释道。
“你知道我指的是谁。”祁轩所指自然是那个戴面具的男人。
杨康自然知道他所说的意思是什么,便继续说道:“那个是盟主。”
“他们两个不是一回事儿吗?”祁轩现在依然觉得那个人应该与楚伯玉有关,而证据便是杨康对待那人的态度异常恭敬。
杨康微微一笑,然后缓缓摇头,说道:“自然不是一回事儿,盟主是盟主,主子是主子。”
祁轩眉毛一挑,然后说道:“这么说梁王并不知道你的身份?”
“自然是不敢和他说的。”杨康倒也是不回避这个问题。
“那你在梁王身边这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
其实对于杨康的话,祁轩自然是保持怀疑态度的。
杨康没有立即回答祁轩的问题,只是向一旁的阿离挥了挥手,显然关于自己的过去,杨康并不打算让阿离知道。
阿离犹豫了一下,自然是怕自己离开之后,祁轩对自己老师有所伤害。
“放心吧,他不敢伤我的。”杨康自然也是知道阿离的心思的,便对她说道。
见到自己老师这样回答,阿离便也不好坚持,只是悄悄地退出房间,然后将房门关严。
见到阿离离开房间,杨康本想着找一把椅子坐下,却发现这屋子里除了祁轩坐的椅子之外,便没有其他能坐的椅子了,杨康寻了一圈,便只好坐到了屋子里的那张床上。
“唉,人老了,总是站着就会累。”
祁轩瞧了一眼坐在床上的杨康,然后问道:“这屋子就剩咱们两个人了,你就不怕我对你动手吗?”
杨康似乎没有在意祁轩所说的话,只是很随意地掸了掸身上的若有若无地尘土,然后缓缓说道:“自然不怕,更何况,祁庄主,你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顶多也是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好一点,如果这样还能威胁到我,那老头子我也不用在这世上混了。”
杨康这番话明显是告诉祁轩,就算你之前是一名大武师,那也是之前的事情了,现在也只是废人一个,不值一提。
祁轩呵呵冷笑,他知道杨康所说的确实如此,自己现在却是只是一个废人,也不知道对方用的是什么法子,竟然让自己体内的气劲空空荡荡的。
杨康瞧了祁轩一眼,似乎对于他现在的反应很是满意。
“你不是问我潜在梁王身边到底是为什么吗?”
祁轩自是没想到杨康会主动提起此事,便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也没有给出什么回应,只是微微一怔,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杨康。
杨康也不理会祁轩的表情,而是自顾自地走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细细地抿了一口,接着便开始和祁轩讲了起来。
四十年前,当时还是个街头混混的杨康,因为年轻气盛,杀了当时府城的作恶多端的知府公子,当时那知府娘家是江湖的一个小门派,虽然只是个小门派,但是也不是杨康这样的街头混混能招惹的起的。
当时做了那等事情之后,杨康便知道自
己的下场会是很惨,便趁着府城都处于慌乱的时候,匆忙回家,带着家里的一众老小连夜出了城。那时候走的匆忙,只是想着去边州那里,毕竟那里本就是苦寒之地,又偏僻艰险,想来知府的人也不能找过来,只是杨康等人刚刚出了府城,便被那小门派的人给拦了下来。
接下来便是一场屠杀,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杨康看着自己的父母亲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倒在自己面前,那种无力感瞬间蔓延全身。
说到这里的时候,杨康表情突然暗淡积分,似乎是想起了当年的一些事情。
“当你看到自己的亲人在你面前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的时候,而你却又对此无能为力,那种感觉,已经不能用绝望来形容的了,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没有用,连自己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祁轩听到杨康说起这些,自然是想到了自己的家人,当时的那种无力感,那种懊悔,那种绝望,那种不甘,完全侵占了他的身体。
“然后呢?”祁轩冰冷的声音似是从牙缝中挤了出来,“梁王救了你?如果真是他救了你,那你又是怎么遇到他的?”
杨康完全忽略了此时祁轩咬牙切齿的表情,只是对他缓缓说道:“你知道梁王的封地在哪里,那是叶城,北韩与大楚的交界,那里离我所在的府城很远,自然他是救不了我的。”
“那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祁轩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杨康看了祁轩一眼,很明显对于多次打断他讲话,杨康有些不高兴了。
“起床煮,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当初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喜欢打断别人的话呢。”
祁轩冷哼一声,便没有再说什么。
杨康见到祁轩不说话了,便继续讲了起来。
那次小门派的人并没有杀死杨康,而是将他带回了州府衙门,他们将他关到了地牢里,那里每晚都会有水倒灌而入,垃圾,杂物,虫鼠,腐烂的尸体,全都会随着水流进了地牢里。
六十八、-夜谈(上)
那次小门派的人并没有杀死杨康,而是将他带回了州府衙门,他们将他关到了地牢里,那里每晚都会有水倒灌而入,垃圾,杂物,虫鼠,腐烂的尸体,全都会随着水流进了地牢里。
“五年,我整整在那里被关了五年,那五年我受尽折磨,曾经我想过自杀,了此残生,当然我也这样做了,只是他们不许我死,所以我又活了下来,我曾经苦苦哀求过他们,不要救我,只是他们不听我的,我一遍一遍的死,他们一边一遍的救,直到最后我死到精疲力尽,我便再也没有死。”
“那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祁轩终于开口说话了。
杨康想了想,倒也没有指责祁轩打断他的话,而是缓缓地对祁轩问道:“你知道流岭的那场战役吧,按照年龄算起,那年你应该三岁,你的父亲祁寒山追随当时的太子楚伯雄讨伐叛乱的二皇子楚明峰,而当时只有十六岁的梁王也在其中。”
祁轩自然是知道杨康随所说的流岭之战的,当时还是太子的楚伯雄与三皇子梁王楚伯玉联手讨伐叛乱的齐王楚明峰,同年,也就是元贞三十五年,先皇驾崩,太子楚伯雄继位登基,改年号为大历。
“当年齐王叛乱,囚我的知府以及哪个小门派本身就是齐王派系的,等到梁王攻占府城之后,我也便被梁王救下。那时的我早已经不能被称作是人了,应该说是怪物,经过五年的摧残,那时的我全是溃烂,骨瘦如柴,当时没有人会觉得我能活过来,呵呵,可是我偏偏就那么的挨了过去。”
说到这里,杨康停顿了一下,却是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依旧是那么的平淡,仿佛那种平淡的只有岁月留下来的划痕。
“祁庄主,你可知道亲手杀了自己仇人的感觉是有多么的痛快吗?”
这种结果祁轩自然是可以预见到的,杨康后来亲手杀了那个囚了他五年的知府。
“我知道,那个知府应该便是被你杀掉了。”
杨康平静地摇了摇头,然后对祁轩说道:“不只是那个知
府,还有他那两个小妾,一个夫人,一双儿女,以及他的父母,只是可惜那个小门派在梁王攻进来的前一天夜里,见到但是不妙,便提前逃出去了,说来可笑,他们逃出城的时候,竟然丢下了知府的那个夫人,呵呵,好一个一家人,真是大拿临头各自飞呀。”
听到杨康说的这些话,祁轩便是眉头紧皱,却是因为想起了一桩案子,当年衙司都府初立,网罗天下情报,祁轩作为都府暗司的少都司,自然也掌握着天下情报的核心内容,这其中便有这么一处情报。
元贞三十五年,柳州知府一家被屠。
这份情报并不详细,只有这么短短的一句话,连其姓名都没有记录下来,但是就是这么一份情报,第二天却是无故消失了。
当时还是暗司少都司的祁轩,将此时报告给了当时的衙司都府的掌舵人,大都司梁王楚伯玉,当时的楚伯玉表情冷淡,只是淡淡地回了他一句,自己知道了,便是没有了下文。
现在想来,当时楚伯玉表现的却是十分的奇怪,而此时杨康又说了当年的事情,这便不得不让祁轩开始将两件事儿联系到了一起。
想到这里,祁轩才缓缓开口问道:“那个被你杀了的知府应该就是柳州的知府吧。”
杨康笑了笑,似乎对于祁轩说出这样的猜测并不意外,然后对祁轩说道:“果然是前任的都府暗司少都司,连这等隐秘之事都能知道。”
说到这里,杨康便是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自嘲地一笑,然后又说道:“瞧我这糊涂劲儿,当年应该是有一份情报是关于这件事儿的,只不过我记得祁庄主你应该是和梁王说过,那份情报丢失了。”
祁轩虽然疯癫,但是他却不傻,自然也能猜到杨康这话说的意思是什么。
“难道那份情报是你拿的?”
“祁庄主玩笑了,我只是个下人,管家,虽然平时也是有人要搭上梁王的关系而巴结我的,但是我终究不过还是个下人,没有这么大的能耐的,更何况
是要去您的府上偷一卷情报呢。那情报是梁王拿的。”
“梁王?”
“记不记得你发现情报的那天,梁王邀你来梁王府做客。”
祁轩微微一愣,当年却是又这么一件事儿,只是祁轩当时只是以为是巧合,并没有多想,毕竟谁又会偷自己家的东西呢。
“梁王知道直接派人过去定会让你知道的,便着人在酒里加了些东西,等你以为是醉了的时候,才亲自过去偷了那份情报。”
祁轩眉头紧皱,却是有些想不明白,梁王为什么要偷那份情报。
“为什么,梁王为什么要偷那份情报,难道柳州的事情与他有关。”
“自然有关,因为当时他全程都在那里,看着我杀了那里的所有人。”
这件事儿从杨康嘴中说了出来,着实让祁轩大吃一惊,他实在没有想到当年柳州知府满门被杀的事情,竟然有梁王楚伯玉的身影。
“当时的梁王只有十六岁,你能想象到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教你用刀刺进身体的哪个部位可以一击致命,哪个部位有可以让对方最为痛苦,哪个部位让人不死,但是却生不如死,那种场景你能想象的到吗?那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可是你还是照着做了。”
“那是自然,当时我的手抖的不停,虽然我之前杀过知府的儿子,但是那只是无心之举,算不得杀人的,现在让我真的用一把刀子刺穿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身体,我实在是不能不害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的手虽然抖的像个筛子一样,但是我却异常的兴奋。当时的梁王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是生得却是高大,足足高了我一头。他见我迟迟不动手,便从后面握住了我的手,然后一点一点地将雪亮的刀子推进了对方的身体,鲜红的血液从刀口处流了下来,那一刻我的手竟然不抖了,那一刻我竟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那一刻,也是我积淤了五年愤恨的宣泄。”
“所以你把他们都杀了?”
六十八、-夜谈(中)
“所以你把他们都杀了?”
“杀了,”杨康说的似乎是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情,“自然是杀了,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不是还有个小门派吗?”
杨康听到哦祁轩提到那个小门派,然后自己的嘴角微微扬起,那笑容在此刻看来却是诡异异常。
“你以为我会让他们好过吗?”
祁轩眉头皱起,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嘴中喃喃道:“柳州?按你的性子,肯定不能让他们留下活口······难道那个小门派是······叶家?”
自衙司都府的暗司成立之初,便是网罗天下情报的,而柳州大事件倒是发生过几件,只是上升到灭门一个不留的便是只有一件,那就是大历一十七年的那场叶家灭门事件。
杨康听到祁轩提到了叶家,自然也不惊奇,只是拍了拍手,然后笑着对祁轩说道:“祁庄主果然聪慧,那个小门派就是叶家。”
祁轩见到杨康肯定,自然也是惊异万分,只是其中关键却是想不通的,然后问道:“柳州叶家不是······在十八年前被······”
“被太子,不对,他现在应该只是一个大皇子的身份了,你以为柳州的叶家是被大皇子杀的?”
杨康一脸得意的样子,“自然是楚子瞻杀的,只是你以为平时随风倒的叶家,那次为什么突然会变得那么强硬,在黑甲卫面前都不屈服,这其中的原因你没有想过吗?”
这其中原因自然是想过的,只是当时谁都知道楚伯雄要的只是服从,而突然强硬起来的叶家也只是刚好在这时候撞到了枪口上,按照当时的情况,即使楚子瞻不灭了叶家,楚伯雄也得找个理由让叶家消失。
对于从杨康口中听到的这些秘闻,却是也让祁轩感到无比惊讶,十八年前的那桩案子,虽然当年自己没有亲眼看见,但是对于那时候发生的事情也是听过不少传闻的。
当时柳州的事情传到京都府之后
,便让整个朝堂震惊无比,谁都没有想到当时的大皇子能作出这种事情,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便直接导致了大皇子的太子之位被废,而次年之后,二皇子楚子涯便顺势接位,成为了当朝太子。
二皇子楚子涯成为太子之后,当年柳州叶家的事情也不免再次被人提起,有的甚至怀疑那件事情背后便是二皇子楚子涯一手操控的,毕竟当年叶家的事情发生之后,楚子涯才是最大的受益者,而另一方面,楚伯雄自然也不会在意谁成为太子或者谁被废了太子,就像之前说过那样,楚伯雄要的只是臣服,既然对方不愿意臣服,那么便只好毁灭了。
如今自己又听到杨康提起此事,祁轩便也才知道,当年的猜测似乎都是错的,柳州叶家的事情背后的神秘推手,应该就是杨康所在那的个叫做“天星盟”的组织,至于梁王楚伯玉有没有参与其中,似乎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柳州叶家的事情,梁王知道吗?”祁轩问道。
“没想到祁庄主这么在乎梁王,”说了这句话之后,杨康便是对着祁轩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说道,“梁王并不知道,我没有告诉过他关于叶家的事情,包括当初小门派的事情,当时他只是以为那件事情只是大皇子楚子瞻发了疯才做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情,当时梁王还特意去了一趟大皇子那里,听说对他发了一通脾气。”
祁轩自然知道梁王楚伯玉那次发脾气的事情,当时自己刚好也是因为大皇子的事情来到梁王府找楚伯玉,只是没想到赶上了楚伯玉去了大皇子那里。
“大皇子一直都是梁王所看好的子侄,本来小王爷才是他们这辈儿中才干最出众的,只是按照礼法,小王爷并没有资格去争夺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所以梁王便有意将赌注押在了大皇子的身上,而柳州叶家的事情一出,梁王自然是知道后果的,若是楚子瞻身上的太子头衔被剥,那么梁王的赌注也就白费了。”
祁轩整理了一下思绪,毕竟刚才从杨康嘴中说出来的信息着实有些多。
“也就是说,你是在追随梁王之后
才加入的那个······”
祁轩做思考状,似乎想不起来杨康加入的那个组织叫什么名字了。
“天星盟。”其实当初林静把祁轩带回来的时候,杨康便不打算对他隐瞒什么了,所以便也就直接对祁轩说了。
“对,天星盟,看你在那个盟里的地位还挺高的,那么你一直留在梁王府,应该是另有目的吧。”
“我追随梁王是为了恩情,加入天星盟则是为了理想。”
“理想?”祁轩似乎听到了一件十分好笑的事情,“难道你的理想就是把我害的家破人亡吗?”
很显然,此事的祁轩情绪已经激动到了极点,最后那一句话,也几乎是冲着杨康吼出来的。
声音很大,惊动了受灾外面的阿离。
阿离听到屋子里有了动静,便也顾不上之前自己老师的吩咐,便直接推门而入,便是看到祁轩正面目狰狞地看着老师,而自己的老师则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显得十分从容。
面对这样的场景,阿离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而是主动出击,直接五指弯曲,变做爪状,抓向了祁轩的脖颈处。
若是放在之前,阿离的这般动作自然不会让祁轩放在眼里的,只是现在虎落平阳被犬欺,自身气劲被废,俨然一个废人,便是想要躲开阿离的攻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就在阿离的攻击将要到达祁轩的身上时,便听到杨康的声音从一侧传了出来。
“阿离,住手。”
声音刚落,阿离的动作便被止住了。
“老师······”阿离不解地看向了坐在那里的杨康。
杨康冲着阿离挥了挥手,然后说道:“不碍事儿的,你出去吧,祁庄主只是有些激动罢了。”
阿离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便再次退出了房间,这间屋子也再次剩了杨康和祁轩两个人。
六十八、-夜谈(下)
杨康冲着阿离挥了挥手,然后说道:“不碍事儿的,你出去吧,祁庄主只是有些激动罢了。”
阿离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便再次退出了房间,这间屋子也再次剩了杨康和祁轩两个人。
杨康看了祁轩一眼,然后缓缓对他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加入天星盟吗?”
祁轩冷哼一声,并没有做声。
杨康扯动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然后似乎略有些激动地对祁轩说道:“就是为了那个狗屁的理想。”
祁轩真的没有想到杨康竟然会给出这样的一个答案,眉头皱紧,然后看着一侧的杨康,似乎在等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刚刚遇到梁王的时候,他对我说,楚国皇室势微,武林各大势力不断崛起,而且其中几个势力竟然隐隐有超过楚国皇室的意向,同时北面的北韩,更是蠢蠢欲动,当年楚国皇室是何等的威风,而现在呢,当年的威严已然不在。”
说到这里,杨康顿了顿,眼眸里的神情,似乎回到了当年面对梁王楚伯玉的时候。
“梁王想要的改变现状,让整个武林,为楚国皇室马首是瞻,恢复当年超群的地位,让北面那些胡夷之地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
杨康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然后瞧了瞧一旁的祁轩。
刚才杨康所说的事情,祁轩自然也是知道的,也是因为如此,梁王楚伯玉才会一手促成衙司都府的设立。
杨康见到祁轩不理自己也不气恼,只是笑了笑便继续说道:“祁庄主,你也是衙司都府的人,你的父亲祁老庄主当年一手协助梁王设立衙司都府,其中的初心你应该比我更加了解吧,一楚国皇室为轴心,协调江湖武林的势力,稳定局面,以保太平。”
杨康所说确实属实,当年祁轩进入京都府之前,祁寒山也都将相关的事情与祁轩讲了,这其中便包括刚刚杨康所说的事情。
“祁庄主,你不觉得这样的法子来的太慢了吗?若是按照这般样子来的话,想来梁王到死也不会见到楚国皇室崛起的样子了,别的不说,单单是北面的北韩,便是让叶城的将士们头疼不已。”
祁轩听得杨康的话,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然后反问道:“按照你的想法,应该怎么做才好?”
杨康得意的一笑,然后对他说道:“将其毁灭,待其重生。”
那一刻,祁轩似乎也明白了杨康他们所施展的计划,同时也猜到了他们盯上祁家庄的那件东西的目的是什么了。
祁轩想到这里便是冷哼一声,然后嘴角扯动,冷冷一笑,说道:“原来你们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打我们祁家庄的注意的呀。”
杨康见到祁轩说出了其中的实情,便是笑道:“祁庄主果然是个聪明人,现在的江湖已经乱的太久了,是时候有人站出来重新建立秩序了。”
“或许你说的对,但是这个建立秩序的人也不应该是你们。”
“那依祁庄主的意思,这样的人应该是谁呢?”
祁轩自知怎么回答,都会是变相的认同杨康所说的观点,所以祁轩选择了沉默,他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还在燃着的油灯,摇曳不定,明灭可见。
杨康自然知道祁轩所想,便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缓缓对他说道:“其实若不是祁二爷不松口,我们也不至于等到现在才到对祁家庄动手。”
祁轩听到杨康竟然在此刻提起了祁磊,神情一阵恍惚,当年祁家二房,企图夺得家主之位,只是最后虽然已失败告终,二房一众人发去边州,只有祁磊却在出发的前一天失踪,当时的情况祁轩自然是知道的,因为当时他就在不远处一直注意着祁磊房间里的动静,从津门江家的两个姐妹进了之后,再到阿离带走祁磊,虽然祁轩看在眼里,但是却没有阻止,毕竟当时祁磊的消失,不管怎么说,都对当时的自己有很大的好处的,虽然在天亮之
后,祁轩也派心腹去寻祁磊了,只是没有见到任何痕迹,仿佛就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般。
当时祁轩也是知道祁磊的状况的,知道他,即使还活着也不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了,也因此并没有再理会祁磊,只是叮嘱祁松,空闲的时候留意下,若是有祁二爷的消息,便立即通知自己。
八年过去了,关于祁磊的任何消息都没有,这便也让祁轩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早在八年前便已经死了,毕竟当时的伤势,即使不死也是重伤的。
只是让祁轩没有想到的是,八年过去了,竟然还有人提起祁磊来,而且提起他的人,似乎还与当年还他的人有着千丝万缕般的联系。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祁轩皱紧眉头,不由得对杨康发问道。
“八年前,被你逐出祁家的祁二爷,也在这里呆过。”
祁轩瞪大双眼,他完全没有想到会从杨康那里得到这样的一个答案,难怪当年自己找不到祁磊的任何踪迹,任谁也没想到会被人救走。
想到这里,祁轩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然后目光向外面移了过去,显然是在看外面等候吩咐的阿离。
当年阿离随着楚子瞻的队伍来到祁家庄,祁轩便觉得有些怪异,从楚子瞻和阿离的表现上来看,倒是能看出,这两个人的组合,是临时凑在一起的,当时祁轩也只是以为那个叫做阿离的姑娘只是想要通过楚子瞻达到什么目的,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同时也打起了祁家庄的主意。
祁轩的动作自然是引起了杨康的注意,也是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便对祁轩说道:“祁庄主,莫要多想,阿离当年并不知道这件事儿,只是后来才知道的,将祁二爷带回来的是我那个大徒弟,你应该也见过他的,说来有缘,你和祁二爷似乎都是他请过来的。”
听到杨康最后一句话,祁轩突然瞪大双眼,那天的景象再次浮现在眼前,漫天的红色,吞吐着火舌,肆意地灼烧着祁家庄里的一切。
六十九、-添香楼(上)
祁轩陷入回忆之中,脸上逐渐浮现出无比的愤怒之色,仿佛在眼前的便是当时那个与自己对战的神秘大武师。
他在狞笑,他在疯狂,他在无尽地嘲笑着祁轩,嘲笑他保护不了自己的家人,那面容愈发清晰,直到祁轩变得疯狂。
祁轩变得疯狂,抬起右手,双指并拢,便是向前方刺去,虽然他已然成了废人,但是多年苦练的招式已经根深蒂固了,他抬手便是一记“碎霜”,只是因为没了气劲的支撑,原本应该是惊天动地的招式,却是变得平平无奇。
在祁轩的眼里,自己的那招“碎霜”,依然如旧,寒光闪烁,寒芒附着在并拢的双指间,周围的空气在那一刻仿佛变得浓稠,让人动弹不得。
双指猛然刺出,寒芒紧随而上,直接点中了那人的胸前,寒芒散去,却是看到那人依旧站在那里,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让自己只得仰视。
幻想散去,眼前的人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人了,而是站在自己面前的杨康。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祁轩见到心中所恨之人只是一个幻相,嘴中不停在那里嘟囔着,喃喃重复着同一句话,“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是呀,本以为自己能亲手杀了对方,怎么知道对方也只不过是一个幻象,一切的一切,便如同佛经中说的那样,一切皆为虚妄,如电如露,却不真实。
幻象散去,杨康出现在祁轩的面前。他的双指立在胸前,刚好抵住了祁轩的攻击,让祁轩不能再向前进一步。
似乎听到了屋子里的动静,阿离推门而入只是看到现场的情况后,便是心中大定,毕竟现在祁轩的情况她也是知道的,只是关心则乱,听到屋子里传了动静出来,便下意识的以为是自己的老师出了事情。
见到自己挡住了祁轩的攻击,阿离自然也是放下了心来,然后缓缓地退了出去。
杨康见到阿离离开了这里,而刚才还是很激动的祁轩也已经有了安静的意思,便缓缓笑
道:“祁庄主,您要是一直这样,可就别怪我对你做些什么了。”
祁轩也是从刚才的状态中缓过神来,稳定了一下心神,算是恢复了正常,只是目光却依旧凶恶,似乎对杨康依旧有着警惕之心。
恢复过来的祁轩自然也是知道当前重要的是什么事情,便问道:“你说当年就走祁磊的是你们?”
“自然。”
“当年······我明明看着······”话刚说到一半,便被杨康打断了。
“当年祁庄主明明看着是阿离带走的祁二爷对吧。”
祁轩一愣,先不说对方说这话的意思,单单是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情,便是让祁轩现在有些细思极恐了。
“祁庄主不要诧异,不是阿离告诉我的,况且,以当年阿离的功力,根本无法发现祁庄主的踪迹,见这件事情告诉我的是林静,当时他也在场,只是你没有发现他罢了。”
祁轩听到杨康解释此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那个叫做林静的人很强,只是没想到会强到这种地步,更何况当年自己虽然大武师刚刚入境,但是大武师总归是大武师的,这天下又有几人能匹敌的了的,而那个林静,竟然在自己不知不觉中,潜伏了下来,似乎到最后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了对方。
“所以······你们将祁磊带到这里也是为了······”祁轩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不确定对方到底知道哪些信息,所以他只是将话讲到一半,然后便微眯着双眼看向杨康,等着对方的表现。
“玄铁令。”杨康很平淡地将祁轩没有说完的话补充完整。
“所以他全都和你们说了?”
其实对于玄铁令的事情,只有祁家庄的庄主才能知道的,至于其中涉及到的秘密,也只有亲子装的庄主才能知晓,至于祁磊为什么会知道,只是因为,当年自己来到京都府之前,祁寒山将自己告诉给了自己,只是谁知道那时候门外会有人偷听,而偷听的那个人便是祁磊,这
也是当年那场夺位之事发生的时候,祁磊亲口对自己说的。
“若是他告诉了我们,你们祁家庄哪里还能多存活八年这么久。”
祁轩眉头微皱,却是张了张嘴巴,便被杨康抬手打断了。
“我知道祁庄主你要问什么,当年祁二爷只告诉了我们玄铁令,剩下的便什么都没有再说,而这八年间,我们也一直在找它的消息,其实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想动祁家庄的,只是这回真的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了,所以便只好把祁庄主请到了这里来。”
祁轩沉默了一会儿,只是并没有继续杨康刚才所说的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问道:“祁磊他还活着吗?”
虽然当年祁磊因为家主的位置而背叛过祁家庄,而对方也因为如此被发到了边州苦寒之地,永远不得踏入祁家大门一步,只是毕竟血浓于水,即使再有仇恨,也都是祁家的人,更何况现在祁家庄遭此大难,又有谁还会在意什么仇恨呢,只要活着便是好的了。
杨康缓缓摇头,然后说道:“这个我们便不知道了。”
“不知道?人是你们带回来的,你们却告诉我,你们不知道?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死了还是没有死,还是折磨他,让他永世不得安宁。”
“是真的不知道,祁二爷远比你想象的要厉害的多,他懂得隐忍,为了活下去,他要求我们必须全力医好他,作为报酬他会告诉我们关于祁家庄那个秘密的事情,只是谁能想到,他最后竟然跑了,而我们也只是知道了隐藏在祁家庄里的东西叫做玄铁令,其余的便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杨康竟然无奈地一笑,似乎在笑自己的愚蠢。
祁轩反倒是一愣,然后也笑了,只是不同于杨康的无奈,祁轩显得却是有些轻松,他眼前似乎想起了很久之前,两人还都是孩童时候的事情,依旧是这样的满嘴谎话,然后当自己得到最后的利益之后,便将对方耍得团团转,最终,对方什么都没有得到,而自己却是赚的盆满钵满。
六十九、-添香楼(中)
祁轩反倒是一愣,然后也笑了,只是不同于杨康的无奈,祁轩显得却是有些轻松,他眼前似乎想起了很久之前,两人还都是孩童时候的事情,依旧是这样的满嘴谎话,然后当自己得到最后的利益之后,便将对方耍得团团转,最终,对方什么都没有得到,而自己却是赚的盆满钵满。
对于祁轩的反应杨康也似乎是早就预见到了,所以也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一阵摇头,然后看向祁轩。
祁轩同样也是看向了杨康,四目相对,只是双方眼中却是不知道隐藏了什么。
“你以为我会和你们说什么吗?”祁轩问道。
杨康起身,拂了一下并没有存在的灰尘,然后缓缓对祁轩说道:“来日方长,我有的是时间,只要祁庄主的身子还能撑的住。”
说完这话,杨康便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祁轩满脸疑惑,既然对方知道从自己这里问不出什么事情,为什么还要来这里找他呢。
“所以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在杨康将要踏出房门的最后一步,祁轩终于开口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杨康停顿脚步,并没有转身,只是对祁轩说道:“人老了,总是睡不着,就是过来看看老朋友的。”
祁轩呵呵冷笑,说道:“呵呵,我可没有你这样的老朋友。”
杨康也不反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然后说道:“不管怎么说,也都是认识一场,嗯······玉少爷还活着。”
其实祁轩突然疯癫的原因无外乎是因为自己知道了临清府那里发生的事情时候,收到的精神上的打击,而刚刚从杨康嘴中得到了这样的一个消息,无非便是让祁轩有了一丝希望。
“他······”祁轩欲言又止,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虽然祁轩之前没有与天星盟的人打过交道,但是对于他们做事不择手段的风格自己还是了解的,所以当初自己得知临清府那里发生的事情之后,心中便是没有了
一丝念想,只是以为祁家的人真的是彻底从历史的长河中抹除掉了,只是谁能想到,刚刚杨康却告诉自己,自己的儿子没有死,这便是让祁轩无比的兴奋。
杨康接着祁轩的话说下去。
“他在梁王府,昏迷了一个月,三天前醒过来的。身子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染上了爱喝酒的毛病,这几天倒是将梁王府的酒喝了大半。”
此事杨康的态度真正的像是一个在和相识多年的老友叙旧一般,一起说着自己知道的事情,那景象好不温馨,单单从现在的情况看去,哪里会相信,这是一个囚禁人的地方。
祁轩从不敢相信的表情逐渐变得平淡,然后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喝酒?呵呵,你们梁王府,家大业大的,也不差这点酒钱了。”
“你就不怕我对玉少爷动手吗?”
“若是要动手何必要救他,更何况,你要是杀了小玉,你觉得小王爷会同意吗?”
虽然杨康属于天星盟的人,但是对于梁王府却是无比的忠诚,否则也不会在让林静和关海去临清府之前,特意嘱咐两人不要伤了楚慈的话。
祁轩在京都府混迹了十余年,自然也是明白其中的关系,所以他自然是不信杨康会害祁连玉的。
杨康哈哈一笑,然后说道:“玉少爷我自然会替你看管好的,祁庄主什么时候等您想说点什么的,便让阿离来找我,到时候我让你见见玉少爷。”
说完这些话,杨康便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祁轩则是愣在了那里,对于杨康最后一句话,祁轩自然是明白的,想要见到祁连玉,就必须要向他说些什么,至于所说的内容,自然便是关于祁家庄的那块玄铁令的事情了。
阿离见到杨康从屋子里出来,便从院子里的石桌旁站了起来,然后走到杨康面前。
“老师,您出来了。”
杨康缓缓点头,然后对阿离吩咐道
:“若是祁轩有什么异常的变化,便去找王熙晨,我在梁王府不方便出来。”
“明白,老师,那明日和蔡司长······”阿离似乎是怕杨康忘记这件事儿,便特意提了起来。
杨康想了想,然后点头道:“照旧,将蔡邑约到添香楼,到时候我会过去的。”
杨康吩咐好之后,便也没有在宅院里多做停留,而是径直向梁王府走去。
腊月的京都府天亮的很晚,似乎要到辰时,天空中才会露出一点鱼肚白,然后万物经过一夜的休息得到阳光的呼唤,逐渐在这个世界中慢慢苏醒。
能听过腊月的花草树木本来就少,经过几天前白雪的轻打,原本迎着严寒生长的腊梅也都变得蔫头蔫脑的了,完全没有当初迎着严寒傲雪而生的劲头了。
祁连玉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他醒来的时候便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了,周围的酒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痕迹,若不是宿醉过后的头痛,祁连玉也根本记不得昨夜到底是做了什么。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在这样的状态下清醒过来了,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迷恋上了这种醉酒的感觉,那一刻仿佛之前的所有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整个人都沉迷在那种半梦半醒的感觉中,在那里他还是他,孟如楠正摇晃着篮筐哼唱着童年时候的童谣,祁轩馒头大汗地从院子外面走进来,然后从院落里的水缸中舀了一瓢清澈的凉水,浇在自己的头上,那时候艳阳高照,那时候祁轩早已不是祁家庄的祁轩,那时候,一切的一切都照着他心中所梦想的那个家而前进着。
一亩良田,一架织机,母亲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孩童一边织布,一边等待着地里干农活归来的丈夫,日子虽然清贫,但是终究父母都在,温馨异常。
祁连玉睁开双眼,眼前的幻想全部散去,良田消散,织机不在,而自己却依然是自己。
他有时候真的想活在那种感觉中,永远不要出来。
七十、-吃粥(上)
祁连玉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经大亮,明亮而又刺眼的阳关从模糊的窗纸上透了进来,点点斑驳如同珍珠一般洒在屋子里。
“你终于醒了。”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从另一侧突然传过来,倒是让祁连玉惊得一跳。
祁连玉寻着声音看了过去,才看到屋子里桌旁一身白衣的楚慈正坐在那里,津津有味地吃着桌子上的东西。
见到祁连玉醒了,楚慈一边端着一个碗,一边从桌子上的一个碟子中挑起一根腌得刚好的咸菜,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嘴里,牙齿闭合,腌菜断裂的清脆的声音从口腔中传了出来,然后又将手中的筷子在碗中搅了一搅,一股脑得都扒拉到了嘴里。
“玉少爷,这粥好吃的很,”楚慈将碗中的粥喝了溜干净,这才有功夫和祁连玉讲话,“你要是不起来吃,我可就把你那一份也吃了。”
说着楚慈竟然真的拿起汤匙,伸向了桌子上的大碗中,然后又是一勺白花花的米粥,舀到了碗里。
祁连玉无精打采地看了正在那里吃着起劲儿的楚慈,然后也不理他,只是将自己的身子翻了过去,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架势。
见到祁连玉这般样子,楚慈倒也是停下了吃粥的动作,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翻过身子的祁连玉,然后从桌子边站了起来,走到了祁连玉那里,只是即使这样,楚慈也不忘将那个盛着白粥的碗端在手中,不愿意放下。
“我的玉少爷,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要睡呀。”楚慈说完之后,又扒拉了一下碗里的白粥,然后看着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祁连玉,再次说道,“这粥真的是特别好吃,尤其是张妈腌的咸菜,啧啧,宫里都吃不到的,这还是张妈在乡下时候学的呢,放进嘴中的那脆爽的感觉,别提多好吃了,尤其是在配上这一碗白粥,那真的是绝妙的搭配呀,若是再在白粥里放些碎肉末,然后撒些盐巴,啧啧,真的是美味至极,美味至极。”
说完这话,似乎楚慈被自己刚才说的话给馋到了,双眼冒着向往的神情,然后再次扒拉起他那碗美味的白
粥。
“滋溜——滋溜——”楚慈喝粥的声音夹杂着咸菜丝入口断裂的声音,在祁连玉的耳边不停地环绕着,仿佛魔音一般,怎么也都驱赶不掉。
终于在楚慈喝完最后一口白粥的时候,忍无可忍的祁连玉翻过身子,恶狠狠地瞪着坐在自己床边,很不自觉地喝着粥的家伙。
楚慈猛的打了个哆嗦,似乎感受到了祁连玉的愤恨之情,便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对方,然后笑了笑,说道:“粥喝没了,你要喝我让张妈再给你做一碗,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加些碎肉末,还有盐巴,桌子上还有些咸菜丝,到时候也让张妈给你再拿来些,保证你喜欢。”
面对眼前这个极度无耻,而且还在那里不停“滋溜”着那碗白粥的楚慈,祁连玉嘴角扯动,左脸上的刀疤在那里不停地抖动着,似乎在诉说着他的气愤。
祁连玉冷声冷语地说道:“不吃,没什么胃口。”
祁连玉说完这话,便又要躺下,似乎要接着他刚才没有做完的梦。只是祁连玉刚要有所动作,却被楚慈拽住了肩膀。
“人是铁饭是钢,你怎么能不吃东西呢,况且你昨天在上面,”楚慈指了指自己头顶,很明显他再说昨天晚上祁连玉在房顶喝酒的事情,“昨天你在上面喝了我家近半的藏酒,要是不吃些东西,真的担心你下次还能不能再在上面喝酒了。”
此时的祁连玉有恢复了刚才那种无精打采的样子,然后不以为意地对楚慈说道:“有那么多吗?”
“怎么没有,你不仅是喝酒,还摔瓶子呢,可是把我家里那些下人忙坏了,尤其是康伯,今天早上见他的时候,就看他没有气色,像是一晚上没有睡觉似的。”
对于楚慈说的祁连玉倒也是没有在意,只是很敷衍地点了点头,算是告诉对方自己知道了,但是也没有保证日后会不会改。
对于会不会改这件事儿,楚慈能改出的答案便是不能,按照他所了解的祁连玉,这种事情要是改了,除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那我今天就少喝点。”祁连玉不以为意地说了一句,便伸了个懒腰,看样子也是要起床的意思。
“你这一早上就来这里,不只是为了在我这里吃东西吧。”祁连玉抽了抽鼻子,这时候才感觉到一丝香气随着空气进了鼻子里,与此同时祁连玉的肚子也跟着很不争气的响了起来。
听到这声响动,楚慈笑眯眯地了祁连玉一眼,自然是知道他应该是饿了,毕竟从昨天晚上开始变没有怎么吃东西,经过一夜的折腾,昨晚上在屋顶喝的那些酒也应该都消化的差不多了。
“你等着,我叫张妈再给你做一份。”
祁连玉点了点头,然后补充道:“要加肉沫的。”
没用多久,楚慈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还带着些肉沫的白粥回到了祁连玉这里,当然同时端在手里的还有一碟精致的咸菜丝。
“赶紧过来吃吧,张妈说了,这粥就得趁热吃才好。”
说着,楚慈便将手中的碗碟放在了屋子里的桌子上,一边招呼着祁连玉过来吃粥,一边吩咐下人将之前自己吃剩下的碗筷收走。
“竟然让小梁王给我端饭,我这不是活拧歪了嘛。”
“别废话,小时候,没少让我给你偷东西吃,那时候怎么不想着小梁王的身份呢。”
祁连玉咧嘴一笑,然后说道:“当时不是小吗,不知道轻重,现在长大了,倒是知道当初有多么的胆大了。”
说着,祁连玉从床上站了起来,然后随便洗了一把脸,便坐在了楚慈的旁边,也是很随意地端起了刚刚楚慈端过来的碗,大口大口地扒拉起来碗里面的白粥。
“下次告诉张妈,这粥呀,别放那么多盐,要多方肉,现在我身子虚,得多吃肉,盐吃多了可对身子不好。”
“给你做吃的你还挑三拣四的,下次直接给你端上一盘酱牛肉好了。”
“嘿嘿,那是极好的,到时候有劳小梁王给我端过来了。”
七十、-吃粥(下)
“屁话,吃还堵不住你的嘴。”楚慈一边和祁连玉说这话,一边拿起筷子在刚刚端上来的咸菜丝中翻动着,然后敛了一根卖相不错的,送到了自己的嘴巴里。
祁连玉连扒拉三大口粥之后,似是很满意地看向了对面的楚慈,然后说道:“你到底过来做什么?”
“当然是喊你起来吃饭了。”楚慈似乎对那碟咸菜丝情有独钟,不管祁连玉那里问他什么,楚慈的目光都离不开它。
祁连玉没有理他,而是急着吃了几口白粥,然后突然放下碗筷,对楚慈说道:“若是这样,那我现在吃完了,你可以叫人把这里收拾干净了,然后你也离开吧,我要接着休息了。”
见到祁连玉说自己还要睡觉,楚慈差点将刚才放进嘴中的咸菜丝吐出来。
“我的玉少爷呀,你都睡了一个月了,怎么还没睡够吗?”
“咱们楚国哪条律典规定,睡了一个月之后便不能再睡了?”
“那到是没规定,可是你都睡了一个月了。”
这句话便是昨天夜里祁连玉在屋顶上和楚慈说的,只是谁能想到,只隔了一个晚上,说话的双方便对调了。
“那又怎么样,我不是还睡着了吗。”
似乎这件事儿对于祁连玉来说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虽然自己睡了一个月了,只是昨天还能睡着,那么今天便也能睡着,怎么说都是这么个理儿的。
“昨天你可是喝了一屋顶的酒呀。”
“那今天还得再喝,不知道你家里还有没有酒了。”
对于祁连玉的这种近乎于无理取闹的做法,楚慈也是无可奈何的,只是用手指着对方,然后对外面喊道:“娘的,今天谁要再给他酒喝,就立刻给我滚蛋!”
祁连玉见到楚慈将肚子的火撒到了外面的杂役身上,便也没有理会对方,而是撇撇嘴,然后自然而然地躺在了床上。
见到祁连玉又躺了回去,楚慈一脸无奈地坐到了他旁边,然后说道:“
我今天一早过来确实有事儿和你说。”
祁连玉见到楚慈终于和自己说事情了,便也不再装睡了,而是直起身子,坐在了床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祁连玉好奇地看了楚慈一眼,似乎在等他回话。
“就是······”楚慈指了指祁连玉的脸,左半边刀疤纵横,右半边俊美异常。
祁连玉被楚慈看的有些不自在,便也是好奇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道疤痕如同沟壑一样纵横交错地分布在左脸颊上,然后又摸到了自己的右脸,光滑如刚刚剥开蛋壳的鸡蛋,细腻嫩滑,两种极致的反差,让祁连玉的手指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我的脸怎么了?是不是很丑。”祁连玉说完这话,手便开始向自己的身后摸索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他在找自己的那半张面具,似乎很久没有戴过了,甚至有的时候自己都忘了自己那半张疤痕纵横的脸了。
“给你。”楚慈从自己的身后摸出了一张面具,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是新的,而且质地确实也比之前的那个要好的多。
“你的那个之前就已经碎了,留在了临清府,这是我让康伯新给你做的,你试试。”
祁连玉接过面具,然后迫不及待地将它罩在了自己的脸上,那一刻右半张完好的脸颊似乎露出了一丝轻松之色。
“你过来便是要给我这个面具?”祁连玉摸着崭新的面具,然后向楚慈问道。
楚慈摇头,说道:“自然不是。”
“哪还有什么事情吗?”楚慈有些不解。
“我能治好你的脸。”
楚慈的话一出,祁连玉便是愣在了那里,只是呆呆地看着楚慈,对于他的左半张脸,起初倒也是很难接受,只是时间长了,经历的事情多了,便也就习惯了,习惯了之后便也就不在意那半张脸的样子了,只是心中却也是隐隐有一种渴望,想着是否真的能让自己回到之前的
样子。
现在祁连玉从楚慈那里得到了这个答案,心中自然是大喜,只是他心中确实很是理智地告诉自己,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毕竟自己脸上的疤痕现在是什么情况,自己应该比谁都清楚,虽然楚慈说是可以治好自己,只是任何疾病的医治都是有概率性的,也就是没有完全的把握,所以祁连玉不想给自己太多的希望,因为希望过后,便是失望,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我的脸什么情况我自己是知道的,当时偷袭别院的那帮人,刀上的功夫了得,砍的伤口也是用了些手法,让它不易愈合,更何况我这是脸。”
“你先听我说,”楚慈知道祁连玉担心的是什么,自然也是怕他不配合自己治疗,便对他说道,“月前,侯公公从番邦小国那里得来一颗丸子,因为我们梁王府与他有些恩情,便在得了那个丸子之后,给了我,据说那个丸子有活死人生白骨的功效,既然是供奉给皇室的东西,想来即使不是这般厉害的效果,也应该差不多少,所以······”
楚慈说到这里,便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了祁连玉。
祁连玉本来听的到是挺认真的,只是突然对方没了动静,便让他一愣,然后看向楚慈。
其实祁连玉也应该猜到了楚慈的用意,便接着他的话说道:“所以你想用在我身上?”
“嗯,我想,既然他有这般效果,那应该也能对你的疤痕有所用处。”
“嗯······你想怎么办?”
“就是让你的疤痕成为新的伤口,然后将这颗丸子敷在伤口上······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其实楚慈所说的事情都只是自己的猜测,确实没有什么事情证明这样做的正确性,所以他才犹豫到底要不要喝祁连玉说。
该说的楚慈已经说完了,剩下的便是让祁连玉自己决定了。
本来楚慈以为这样的决定会要等很久,毕竟关于生死,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祁连玉竟然没有犹豫,直接向楚慈说道:“我同意,你尽管试吧。”
七十一、-张兴海(上)
“我同意,你尽管试吧。”说这话的时候,祁连玉明显眼中闪烁着一丝光芒,那是一种希望的光芒,对于自己的样貌,祁连玉本来就没有什么太多的希望,想着今后便是靠着一副面具活着也是不错的,起码面具后的情绪可以不用在乎别人的看法,而现在楚慈却突然告诉自己,容貌有恢复的希望,这便让原本不抱任何希望的祁连玉,再次燃起了希望,至于楚慈对他说的那些危险,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其实那也不算是什么危险,生死也都经历过了,谁又在乎是生是死呢。
对于祁连玉的毫不犹豫,楚慈似乎也是有所预料的,只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同意自己的想法。
“要不要再想一下?毕竟这只是我的猜想,万一要是不成功了,那可就······”
“你觉得我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吗?经历了哪些事儿之后,我还在乎什么生死,别废话了,你想怎么做,什么时候做,我等着你。”
说着祁连玉便将刚刚吃完的碗筷叠在了一起,然后放在了一旁,将自己面前空出了一个大的空间,似乎在等着对面的楚慈给自己一个相应的答复。
见到祁连玉这么毅然决然,楚慈也不多说什么,然后从之前严肃的表情,变回了平时那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既然你不在乎,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动手,这个便是不着急,都说了这只是我的想法,再等等,等陆青从合州回来的,他们百晓堂知晓天下事,对于这个丸子的用法应该也是知晓一二的,有他在,把握大一些。”
祁连玉听到楚慈这么一说,也是稍微平复了一些有些激动的心情,然后略微地点了点头。
“你也不要太着急,我已经让人送信儿给百晓堂了,你知道合州离京都府有些距离,到哪里也得七八天,来回算下来,要是有消息也得半个月呢。”
祁连玉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着急的。
见到楚慈似乎应该是说完话了,祁连玉便从桌子旁起了身子,对他说道:“那就麻烦小王爷让人将这些碗筷收拾一下了,我还得再补个觉,你要是没什么事情也走吧,看时辰,康伯应该找你去练功了吧。”
说着祁连玉便要向床的方向走去,而且一边走一边还打着哈欠,似乎真的是向他说的那样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还没等到祁连玉走到床边,便被楚慈喊住了。
“我的玉少爷,这都什么时辰了,就别睡了。”
“现在是腊月,外面冷的很,不躲在屋里睡觉还能做什么?我又不像你,每天按时被人叫起来出去练功,我现在可是病号,当然要多多休息了。”
祁连玉说的头头是道,竟然让楚慈升起一股无法反驳的感觉。
“你是病号?你见过哪个病号天天晚上不睡觉跑屋顶上喝酒的。”
见到楚慈和自己理论起来了,便也是止住了脚步,而是转过身子,看向楚慈,一副不讲理的样子,指了指自己,然后对楚慈说道:“你见过哪个不是病号的人,一睡就是一个月的,都睡了一个月了,我还能睡得着嘛,睡不着当然要喝酒了,倒是你,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去练功?小心一会儿康伯过来找你。”
楚慈撇了撇嘴,其实从临清府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祁连玉倒也是像他说的那样昏睡了一个月,而楚慈自己则是恢复了正常的生活,每天出了处理从各个地方汇进衙司都府的情报,还有就是每天早上被康伯喊着出去练功。
之前倒也是好说,可是这已经进了腊月,年关将至,京都府的天气也冷得吓人,倒是让楚慈有些懒惰,着实不愿意顶着严寒,在外面练功,只是这方面康伯管的自然是严厉的,楚慈虽然是小梁王,但是在康伯面前还是以晚辈自居,也是听康伯的话的,所以便是每天被康伯喊着出去练功,自己也没什么怨言,倒是这几天祁连玉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楚慈忙里偷闲过
来找他抱怨一番。
本来祁连玉出事之后,为了让暗司继续运作下去,楚慈将暗司的情报工作临时交给了张兴海,而张兴海也在之后的不久去了西北毒宗调查东街别院的事件,所以现在的暗司情报工作便由楚慈亲自主持。
从京都府西街的桐苑客栈那里过来的情报也都每晚准时会出现在楚慈的书桌前,整体下来,楚慈现在的工作倒是比之前的要大的多了。
“今天康伯好像有事情,早上起来只是和我打了声招呼便出去了,要不我也不能过来你这里喝粥吃咸菜呀。倒是你,既然最近状态不错,就把都府暗司的事情接回去吧,也让我轻松轻松。”
之前楚慈也是和祁连玉提过他出事情之后的安排。
听得楚慈提起这件事儿,祁连玉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然后对他说道:“接过来倒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我现在在意的是,之前你说的那个张兴海我也知道,他是雍州张家的人,按你和我讲的,你应该是一个多月前让他去了西北毒宗办事,虽然西北毒宗距离京都府也是有些距离,但是按照日程算下来,应该早就回来了才是,我担心的是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确实,张兴海从京都府里出发,去往西北毒宗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虽然这段时间楚慈也接到过张兴海那里的消息,但是最近却是没有消息传来。
“再等等,按照时间推算,这两天便应该有消息过来,若是没有消息,到时候再去派人寻找。”
“桐苑客栈那里呢?”虽然之前暗司的事务便是归祁连玉管的,但是毕竟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了,所以有些事情自己也要多问上几句。
“桐苑客栈那里还是没有太多的变化,贾秀岳还是负责情报收集,只是中间少了接收情报的人,本想着让康伯顶替一下,只是兵马司那里事情又多,康伯也有些忙不过来。”
“兵马司?那里会有什么事情?”
七十一、-张兴海(中)
“兵马司那里又有什么情况了?”
对于兵马司,祁连玉可算是记忆犹新,当时自己带着三郎连唬带蒙地将梁王府的两匹骏马偷走,本想着好借好还,毕竟这是楚慈的爱马,只是谁能想到自己刚从兵马司那里出来,便遇到了关海,接着便被他拍死了一匹,虽然另一匹,让三郎带去了临清府,只是后来事态发展太过迅速,那匹活着的“大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按照祁连玉的预想,多半应该是死在了临清府那里。
楚慈轻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半个月前,兵马司里面军部放在那里的军马死了几匹,军马属于军部的主要物资,军马死了本就是一件大事儿,于是便开始查找原因,可是没有过上三天,军部的军马陆陆续续的开始死亡,死因不明,康伯便是忙着调查这事儿呢。
“当初父王将兵马司交给康伯管辖,康伯便是推辞过,因为他知道其中涉及到军部,其中乱七八糟的事情谁都不愿意沾染,父王也不听康伯的理由,硬是将兵马司塞到了他的手中,五年前父王回了叶城,康伯又找我提了此事,因为当时没有人选,便没有同意,现在看来,似乎当时康伯真的不应该接收这堆烂摊子,这不被人盯上了。”
祁连玉自然知道兵马司的权重,也是知道其中涉及到的一些细碎的事情,对于别人来说,兵马司就是一块肥肉,拿到手,不仅可以控制军部,同时也能捞些油水。
康伯接手兵马司的原因,祁连玉自然也是知道些的,也知道他本身是不愿意做这些事情的,不是因为他不知道其中的好处,而是为了避嫌,本身康伯是梁王楚伯玉的左膀右臂,衙司都府又归梁王执掌,虽然兵马司也属于衙司都府的内八府之一,但是若都放了自己人,总归是要遭人说闲话,处处受制,搞不好哪天被人参了一本,落得凄惨下场,所以在衙司都府中,兵马司的都司一职都是空缺的,直到八年前,梁王将兵马司交给了康伯,而为了防止不轨之人的暗算
,梁王也一直没有公布兵马司都司的身份,知晓他身份的在兵马司里也只有兵马司司丞,单长林一人而已。
“所以你觉得是谁干的?”祁连玉眉头皱了皱,心中也在思索着这件事儿的幕后黑手,以及他们所要达到的目的。
楚慈咂了咂嘴巴,然后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不好说,谁都有可能,毕竟兵马司当初落到衙司都府的手中,便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了,比如太子。”
听到楚慈提到了太子的名字,便有些疑惑,他不知道为什么太子会对兵马司下手,而这样做的好处又是什么。
“太子?为什么会是太子?”
楚慈冲祁连玉摆了摆手,然后纠正道:“我可没有说是太子,只是打个比方,至于你问为什么会打这个比方,那是因为他想要实力。”
“实力?”
祁连玉突然觉得自己睡着的这一个月中,似乎发生了好多事情,因为有些事情自己也是联系不起来,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你想呀,要是有个地主家有两个儿子,一个有名无实,一个有实无名,而且这两个儿子都是那种野心勃勃,想要做点事情的人,那么处于劣势的儿子会是那个便是很明显了吧。”
祁连玉想了想,然后缓缓点头。
“大皇子虽然失去了太子的名头,但是他手下的实力依旧没有减少。”
“嗯,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是增强了不少,当初轩叔把大皇子的部分黑甲卫要来,为衙司都府组建了玄甲司,而相应的便是衙司都府对大皇子的支持,所以这样算来,大皇子的实力确实是没有减少,反而是增强了,相对的太子那里,似乎除了一个太子的名头,好像什么实质的权利都没有。”
祁连玉知道楚慈所说的确实是实话,只是要说太子没有实力,他倒也是不信,别的不说,当年自
己遇到的津门江家的人,便算得上是太子的一支势力。
只是这支势力谁都知道不能拿到明面上来,同样的,既然太子有隐藏的实力,那么大皇子楚子瞻必定也应该有自己的隐藏实力。
所以此消彼长,这么一对比来看,太子那里倒是真的有可能对兵马司下手。
“嗯,兵马司的事情如果闹大了,那么肯定不会再让衙司都府执掌兵马司了,至于落到谁手,便要看谁出手迅速了。”
祁连玉沉思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这么看来,盯上兵马司的应该不止太子一方,监察司,甚至军部都有可能。”
“那是自然,监察司本身就与衙司都府不合,其中要是捣捣乱,让咱们的实力削减一下,他们应该是高兴的,至于军部嘛······他们本来就有心将军马物资收归到自己手中,省着受制于人,虽然抚远将军没有这般心思,但是难保他手下的人会这般想,尤其是近几年在西北边军势头正火的叶良辰,听说一直主张收归权利,不受制于人。”
祁连玉听了楚慈给自己说了一大堆,本来皱起的眉头也渐渐消失,然后没事儿人一般倒在了床上,说道:“管他呢,这种事情让专门的人去烦吧,反正我是不想想这些了,现在当务之急,便是等着合州那边来消息,好让我尽快的恢复起来,这样添香楼里的姐姐妹妹们就不会嫌弃我了。”
听到祁连玉恢复样貌竟然是为了添香楼的姑娘,楚慈也是无奈的一笑,然后对他说道:“我说玉少爷,你还有点出息没有了。”
“怎么没有了?”祁连玉将双手枕在脑后,眼睛望着床顶,似乎回忆着什么,继续说道,“虽然没有机会一睹宿灵儿的风采,但是当初怎么说我也是在那里吃的很开的翩翩美少年呀,我进了添香楼,哪个姑娘不是主动上前的,要是现在这幅样子,只是露半张脸还好,要是整张脸都被她们看到了,非要吓死不可。”
七十一、-张兴海(下)
对于能不能将添香楼里的姐姐妹妹们吓到的事情,祁连玉和楚慈倒也是争论了一会儿,最后倒也是没有得出什么结果来。
“要不咱们去添香楼里看一看吧,别的不想倒是想他们家的香酥肘子了,那可不是别家的酒楼能做的出来的味道。”
楚慈见到这个话题争论不下,便提出要去添香楼,正好祁连玉也是好久没有去过了,而且自从他醒过来之后,也是一直在喝粥吃咸菜,仅有的一点荤腥便是刚刚那一碗加了点肉沫的白粥,刚刚被楚慈一提,倒是将祁连玉肚子里的馋虫勾了出来。
听到楚慈这么一说,祁连玉的肚子也是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咕噜噜”一阵作响,祁连玉一个挺身便从床上坐了起来,似乎满眼都是那个香酥脆嫩的肘子,仿佛这空气中都是他的味道。
还没等楚慈再说什么,祁连玉便拽着他冲出了房间,只是没过一会儿,却是祁连玉自己又回到了屋子里。
接着楚慈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玉少爷你再馋那个肘子,也得换好衣服的呀,更何况简单洗一把脸也对得起梁王府的名头呀。”
祁连玉在房间里倒也是没有让楚慈等多久,便换好了衣服,然后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便出了门。
现在是腊月,前些天又下过雪,京都府倒是有些寒冷,街道上的人们也都换上了棉衣,倒也是有些人将之前压在箱子底的裘衣拿了出来,这些人自然是些贵人,而那些普通人则只能在原本的棉衣中加了些新棉,倒也算是保暖。
马车从梁王府中驶出,车沿上的铃铛在寒风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街道处回响不停。
道路两侧原本有卖东西的摊子,只是因为这几天有些寒冷,便也很少有人出来摆摊了,只是少许几个买卖年货的摊子,还支在那里,也是有聪明的人,将摊子上支了一个棚子,倒也是能挡些风寒。
本来年关将近,便应该是热闹的时候,只是前些天的雪
,让现在的京都府倒是变得冷清了许多,梁王府的马车缓缓行在街道上,因为康伯一早便是有事儿出去了,所以赶车的只是梁王府的一个小厮,年纪不大,倒也是长了楚慈和祁连玉几岁,驾车技术也是娴熟,之前听他提起过,应该是和他的父亲学的。
也是因为外面的天气寒冷,马车里早就准备了一个火盆,着火盆便是提前放进去的,等到火盆将车子暖了起来,再让楚慈和祁连玉两人上车。
其实这种事情在京都府的贵人们中倒也是常见。
楚慈倚靠在车里,双手缩在暖袖中,看着眼前烧的猩红的木炭,然后再看看在那里一边搓手一边不停地探出脑袋像外面看去的祁连玉。
“玉少爷,这京都府你也呆了有八年了吧。”
“嗯,八年了。”祁连玉听到楚慈这突然的问题,便把探出去脑袋又缩了回来,然后一边看着楚慈一边点头回答着。
“都八年了,这景儿你还没看够吗?这么瞅着你像是刚进来京都府一样呢。”楚慈向祁连玉打趣儿。
“不是没看够,就是觉得这睡了一个月之后,眼前的事情总是有些变化了。”按照之前的样子,楚慈打趣祁连玉,那祁连玉必定会还回来,只是谁知道现在祁连玉却是一脸落寞,一脸遗憾,又有些疑惑的样子。
见到祁连玉这副样子,楚慈也收起了打趣儿的心态,而是一本正经地掀开车帘,学着祁连玉的样子,向外面看去。
对子,春联,代写福字的先生,还有前面一早便进了京都府的杂耍班子,眼前的一切似乎都与自己印象中的样子是一般的,只是却不知道什么祁连玉却觉得他在变化。
要说变化倒也是真的有了,那便是今年的冬天却是比以前要冷的多。
“哪里有变化了?”楚慈瞧了一会儿,没有瞧出来祁连玉嘴里说的变化,便问道。
祁连玉也将车帘挑了起来,吹着寒风,看着
外面的景象,感慨万千。
“倒也是说不出来的变化,只是觉得有了变化。”
对于祁连玉这份无病呻吟的感慨,楚慈一直都是嗤之以鼻的。
“我的玉少爷,你就别在这里感慨了,哪里有什么变化,你要在感慨一会儿,咱们俩都得变成饿死鬼。那个阿来,你把马车赶得快一些,好早些让添香楼的姑娘看看咱们玉少爷现在的样子。”
祁连玉知道楚慈不愿意听这些话,便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车帘放了下来,然后将手靠近火盆,不停地在那里取暖。
“雍州张家最近有什么动作吗?”祁连玉将话题转移到了雍州张家的事情上来。
当年梁王楚伯玉将张家从西北毒宗那里带了出来,虽然张家也算是楚伯玉一手培养起来的,但是终究不是亲信,所以也一直再派人手密切观察他们的动向,只要对方稍有动作,衙司都府便有把握将他们灭杀再摇篮之中。
“悬镜司的人在那里盯着呢,当时张兴海去了张家,便是悬镜司那里报给我的。”
“他回张家了?”祁连玉心中倒是有些警惕,然后问道:“干嘛去了?”
“还能干嘛,他是张家的人,这次去西北毒宗,路过雍州,自然是要回去看一眼了,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放心,张兴海那里我也让人盯着呢,况且他聪明的很,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按照规定,衙司都府的附属势力,都要在京都府这里留一名亲近之人在此当值,表面上是为了给附属势力一个官方的身份,只是其中的含义谁都知道,留在京都府的人总归是他们的人质,若是他们有反叛之心,便也要想着在京都府这里的人。
这是规矩谁都不能改变,祁家庄是这样,百晓堂是这样,雍州张家也是这样。
祁家庄之前是祁轩,现在则是祁连玉,百晓堂是陆青,而雍州张家便是张兴海。
七十二、-临四十七巷(上)
按照规定,衙司都府的附属势力,都要在京都府这里留一名亲近之人在此当值,表面上是为了给附属势力一个官方的身份,只是其中的含义谁都知道,留在京都府的人总归是他们的人质,若是他们有反叛之心,便也要想着在京都府这里的人。
这是规矩谁都不能改变,祁家庄是这样,百晓堂是这样,雍州张家也是这样。
祁家庄之前是祁轩,现在则是祁连玉,百晓堂是陆青,而雍州张家便是张兴海。
作为后手的人质,回到了本家,本来楚国皇室便是呈势微之势,要是没了那些掣肘的棋子,那些投靠过来的势力,若是反叛了,那后果便是不堪设想。
“你就这么信任张兴海?虽然当年雍州张家是梁王亲自带过来的,只是毕竟曾经也是西北毒宗的人呢,若是与西北毒宗里应外合,那么楚国皇室可就危险了。”
“张家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现在都府里只有张家了解西北毒宗,月余前你被人暗算······”说到这里楚慈停顿了一下,其实他并不打算在祁连玉面前提及此事的,只是话说到这里,不提当时东街别院的事儿,却又是说不清楚。
“东街别院?”昏睡了一个月的祁连玉,对于当时的事情虽然心中还是有些别扭,也有些哀伤,只是祁连玉明白,有些事情终究是要学会面对的。
楚慈倒是没想到“东街别院”这几个字能从祁连玉口中这么平淡地说出来,然后心中却是有些欣慰,然后对祁连玉继续说道:“你出事儿之后,我便让暗卫去追踪此事,嗯······派去的暗卫便是张兴海那一队人,其中有个叫做齐四的,追踪到了凶手,当时就在南锣巷的一处豆腐坊里,对方杀了他们全家,后来与赶过去的齐四发生了冲突,在冲突中,齐四遭了那人的暗算,中了毒。”
说到这里楚慈便停了下来,本来是等着祁连玉消化一下自己刚才说的事情,然后继续说下去,只是却看到了祁连玉有些悲伤的神情,让楚慈一阵疑惑。
“怎么了?”
祁连玉缓缓抬起眼睛,然后看向楚慈,那眼眶中竟然已是红润。
祁连玉自然不是因为听了齐四被人暗算而变化的情绪,本身听到楚慈提起东街别院的时候,心中便是略有感触,只是后来又听到了那家在南锣巷的豆腐坊的时候,他也是知晓了,那家人的身份。
应该就是将自己救下的许三一家,若非自己,那一家人也绝不会遭人毒手,落得这般下场。
想到这里便是将当时自己被救下的事情和楚慈讲了一遍,这时候楚慈也算是恍然。
“难怪当时那个黑衣人会出现在豆腐坊中,没想到当时你竟然真的在那里,却是我们的人去慢了一步。”
然后便是一阵沉默,楚慈和祁连玉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相互看着对方。
良久,祁连玉开口,算是打破了现在沉寂的画面。
“我想去临四十七巷那里看看。”
楚慈知道祁连玉说的临四十七巷在哪里,便是他之前所在的别院的位置,只是那里自从祁连玉出了事情之后,便是让京都府衙封了那里,倒也是没人能进的去。
“那里自从出了事情之后,便被京都府衙封了,之前又发现有人闯入,后来便增添了守卫,倒是看的严了起来,带你过去倒是没什么,只是你现在的身份却是不能见人,若是我平白无故带你去了临四十七巷,怕是被有心人发现,到时候麻烦必定也是不小的。”
楚慈将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倒不是他不愿意带祁连玉过去,只是若是祁连玉的身份被人发现了,当初追杀他的人,势必也会找到他,虽然祁连玉在梁王府倒是不用怕,只是外面总有个人惦记你性命的人,也是不自在的。
祁连玉自然也是明白楚慈的顾虑,知道自己要回去也不能如此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那里,先不说监察司那帮人会不会对自己起怀疑,单单是当初在临清府追杀自己的大武师林静,还有那个叫做关海的武师,都能让自己喝上一壶的。
想到这里,祁连玉眼珠一转,便是想到了什么,然后很是淡然地对楚慈说
道:“自然是不用从正门进去的,让阿来把马车赶到临四十七巷的后巷,到时候我自然会带你进去的。”
是的,祁连玉说的自然是当年祁寒山修建这座别院的时候,暗自修葺的那座暗门。
楚慈虽然有些疑惑,不知道祁连玉有些什么法子带两人不从正门进去,只是出于对对方的信任,倒也是没有多说,而是张口向外面赶着马车的阿来喊了一句。
“阿来,先去临四十七巷。”
外面的阿来听到里面小王爷的吩咐,便是扬了扬马鞭,然后马车缓缓偏离了之前行进的路线,向着东街的临四十七巷的方向行驶了过去。
车轮滚滚,倒也是阿来赶车的技术好,里面坐着的楚慈和祁连玉倒是没有什么颠簸的感觉,只是觉得马车转了几个弯,便是外面嘈杂的声音逐渐变得弱小,然后渐渐消失。
祁连玉轻轻挑开车帘,向外面看去,倒是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巷子,这些年虽然祁连玉本人是住在东街这里的,只是因为很少在这里活动,便也是不清楚周围环境。
东街的布局虽然和西街很像,但是多数都是独院的一层瓦房,倒是没有多少奢华的建筑,一个一个的院子并排而立,门前干净整洁,倒是看得出应该是主人们经常打扫的缘故。
马车缓缓向前,眼前的院落,也随着缓缓向自己的视线之后移去,然后逐渐消失在远处。
“阿来,这里是哪里,离临四十七巷还有多远了?”祁连玉探出脑袋向外面赶车的阿来问道。
“玉少爷。”梁王府的人都这么称呼祁连玉的,因为自家的小王爷这么称呼所以下人们也就跟着这么叫了,只不过这位玉少爷的身份却是没人知道的,只是知道一个月前,自家的小王爷从外面带回了这位玉少爷,然后便一直住在了梁王府。
“玉少爷,这里是南锣巷,过了前面的路口,便是临四十七巷了。”
祁连玉顺着阿来手指的方向看去,便是看到了自己曾经熟悉一切,只是现在却是显得无比的萧条与落寞。
七十二、-东街四十七巷(中)
马车缓缓驶过南锣巷,祁连玉将车帘掀开,看着眼前缓缓逝去的房屋,心中倒是一阵感慨,现在已是清晨,眼前的一切却是看的真切,因为已是将近年关,巷子里的人也开始忙着置办些年货,更是让原本平静的巷子有了一丝生气。
京都府的东街,大多住着的都是些没有钱财,没有权势,没有背景的百姓,虽然没有西街那些贵人们富足,但是生活也算是过得去,既然生活过的去,那么心中便会幸福,所以这也是祁连玉喜欢这里的原因。
他记得当时黑衣人杀入东街四十七巷自己的别院的时候,自己拼了性命逃了出去,却是应该向着南锣巷的方向跑了,当时因为受伤严重,却是已经意识模糊,迷迷糊糊中已经忘了自己翻了那座墙,进了哪家的院子,只是记得自己悠悠醒来时,那个叫做秀儿的脸。
那家男人应该叫做许三,祁连玉的记忆中秀儿应该是这样叫的。
叫做许三的男人应该是做豆腐的,因为他身上的那股浓浓的豆腐味道,却是让祁连玉有些难忘。
马车还在向前驶去,巷子两侧的人家已经开始为年关做起了准备,有的在门前打扫着自家的尘土,有的却是开始已经准备起了过年用的东西,却是好不热闹,倒是这巷子中的一户人家,却是冷清的要命,或者说有些不同寻常。
那里倒是让祁连玉有了些印象,只是隐约觉得这里便是当时自己逃走时躲到的那户人家里。
想到这里,祁连玉心中一阵触动,便是让阿来停下了马车,倒是阿来不知所以,只是听着马车里的玉少爷要停车,便勒住了缰绳,停稳了马车。
等马车停稳,祁连玉从车上走了下来,然后来到那户人家门前,却只是那样看着,没有任何动作。
“这里······”楚慈见到祁连玉叫停了马车,便也跟着他从马车上下来了,只是看着祁连玉驻足在那里,不动地方,却是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走上前去问道,“你认识这家?”
这里是南锣巷,楚慈
倒是从暗卫传过来的消息中听过这里,当时衙司都府的暗卫来报,这里应该是祁连玉消失的地方,所以楚慈当时也是留意了,后来听说自己的手下,那个叫做齐四的人便是在这里受了伤,而伤到他的便是西北毒宗的毒,所以这才有了后来楚慈让张兴海去西北探查的后续。
只是现在祁连玉在这里,却是有些突然,倒也不是楚慈忘了这里是哪里,只是因为事情太过突然,自己只是在马车里见到祁连玉掀开车帘,然后便在那里傻傻地发愣,自己以为是对方想起了什么事情,便也没有招呼对方,直到后来祁连玉恢复正常,然后便莫名其妙地叫停了马车。
马车停下,祁连玉从上面走了下来,却是没有叫门,只是后面的阿来走向门前,便要抬手敲门,却是被楚慈拦了下来。
“莫要鲁莽。”楚慈告诫阿来,让他不要叫门。
其实这时候楚慈便已经想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了,一个月前,东街四十七巷的别院出了事情,自己那里便有了关于这户人家的情报,也是因为如此,楚慈才让衙司都府的暗卫着重搜查南锣巷,直到后来齐四中了毒手,而南锣巷里的一户卖豆腐的人家,被人杀了,楚慈这才清楚,原来自己寻找的人竟然真的在那里。
这里便是情报中,祁连玉藏身的豆腐坊,只是现在家破人亡,却是不知道里面又住的是什么人家。
阿来被楚慈叫住了动作,便退回了楚慈的身后,也不发一言。
“小玉,人死不能复生,他们救了你,便是让你好好的,他们的尸体当时我已经找人选了好地,他们会安息的。”
祁连玉脑袋微低,却是没有说话,喉咙却是上下蠕动,仿佛心中有着千言万语,都只是在嘴边无法言语。
祁连玉抬起手,然后就这么的悬在空中,他知道门后面不会再有自己想要见到的人的身影,但是他还是敲了下去。
“咚、咚、咚——”
仿佛这里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了,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显得有些震耳欲聋
良久过后,没人应答。
一切仿佛都在意料之中。
祁连玉摇头苦笑,他笑自己很傻,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却还是傻傻地抱着一丝希望。
一旁的楚慈只是拍了拍祁连玉的肩膀,没有说什么,有时候这便是相互信任之人之间的安慰,不需要言语,只要一个动作便可以了。
“走吧,这里应该没人了。”
楚慈一遍招呼着阿来过去继续赶车,一遍陪着祁连玉向马车方向走去。
等到祁连玉刚刚迈上马车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咯吱——”一阵沉闷破碎的声音,仿佛在平静的水面投掷一枚石头一般,荡起了片片涟漪。
“哪位呀?”声音很苍老,却是格外的有力量。
祁连玉听到声音便停下了动作,只是转身看向那个从院门中走出来的人。
是一位老者,须发皆白,虽然应该是年岁已高,却是身体硬朗,倒是比那些经常混迹青楼赌坊的人们倒是硬朗很多。
祁连玉知道从这门里走出来的不会是当时救下自己的那两人了,却也没有想到这里竟然住着一位老者。
“老伯,我们是来寻人的,”楚慈知道祁连玉心中失落,便是抢先向那老者走了过去,然后对他说道,“既然这里是老伯的家,想来我们应该是寻错了地方,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不打扰老伯了。”
那老者捋了捋胡子,然后瞧了瞧楚慈,以及身后的祁连玉,最后便将目光落在了阿来驾着的马车上,似乎看到了挂在车沿上的铃铛,他自然也是知道这铃铛代表着什么意思。
“西街的贵人······不知道是哪位贵人,来这里又寻的是谁?没准我能给你指个路。”
楚慈自然不愿和老者多说,便是礼貌拱手,然后说道:“就不劳烦老伯了,我们还是自己去寻吧,想来应该是在下一个巷子。”
七十二、-东街四十七巷(下)
那老者捋了捋胡子,然后瞧了瞧楚慈,以及身后的祁连玉,最后便将目光落在了阿来驾着的马车上,似乎看到了挂在车沿上的铃铛,他自然也是知道这铃铛代表着什么意思。
“西街的贵人······不知道是哪位贵人,来这里又寻的是谁?没准我能给你指个路。”
楚慈自然不愿和老者多说,便是礼貌拱手,然后说道:“就不劳烦老伯了,我们还是自己去寻吧,想来应该是在下一个巷子。”
那老者似乎对眼前这人不是很感兴趣,反而对楚慈身后的祁连玉倒是有些兴趣,目光不住地 落在对方的身上,似乎要从中看出些什么。
本来祁连玉因为带了半张面具而显得有些怪异,却又是被这老者一看,却是让祁连玉多少有些不舒服。
只是楚慈也是察觉出了祁连玉的感觉,便是挡在了老者面前,虽然心中有些不悦,表面却是依旧恭敬,然后对那老者说道:“老伯,我这朋友有些疾症,脸上从小便落了疤痕,所以请勿见怪。”
本来楚慈的意思便是让老者不要再看了,只是谁想到老者听到楚慈这话,却是以为真的是在提对方解释,便是对楚慈摆了摆手,然后说道:“无妨,无妨,年轻的时候倒是见过些脸上毁了容的,倒是不能吓到我的。”
楚慈心中却是要火,只是碍于面子,便是要对老者告辞,只是老者却在这时候说道:“老头子我最近才搬过来,自身无儿无女,却是有些力气,便盘了这豆腐坊,寻思做些豆腐生意,只是听说这里曾经死过人,也是难怪城建司会这么便宜的卖给我。”
楚慈倒也是不以为然,只是想着尽快离开这里,好继续向四十七巷走去。
只是祁连玉听到老者提到之前这家主人的事情,便是心中颇有感触,然后缓缓说道:“这家人家,老伯您是否认得?”
老者见到祁连玉开口了,便是慈祥地一笑,然后对他说道:“自然是不认得的,只是听说这家男人叫做
许三,他媳妇叫做秀儿的,之前有个五婶儿也过来打听过,却是知道许三和秀儿真的没了之后,那个五婶儿也离开了”
“五婶儿?”楚慈处于职业的敏感,听到老者提到了五婶儿,却是心中警惕,然后问道,“这个五婶儿是什么人?为何要过来打听许三这一家子?”
“这五婶儿就是个卖菜的,说来也是悲惨,这五婶儿八年前西北边军的儿子遭人杀害,男人又没得早,儿子也死了,却是个可怜人,只能靠卖些瓜果蔬菜来维持生活,听说这许三一家倒是对五婶儿挺好的,交情不错,月前五婶儿去了乡下姐妹家,结果一回来却听到许三一家遭人杀害,便是不相信,这才跑到我这里来问个究竟。”
听到老者这么一解释,楚慈心中也是放松了警惕,只是有开口问道:“老伯应该不是京都府人士吧,敢问老伯从哪里来的?”
“边州。”
听到“边州”两个字从老伯口中说出来,却是让在场的三人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位老伯是从那个苦寒之地过来的人。
“不知道老伯为什么千里迢迢地从边州来到京都府呢?”
那老者笑了笑,眼神中透射出一股锐利的目光,然后盯着楚慈。
“几位应该是官家的贵人吧,不知道我从边州来到京都府触犯了楚国的哪条律典?”
楚慈知道自己唐突了,便是笑着陪了不是,然后说道:“请见谅,只是觉得边州离京都府距离遥远,老伯您过来却是让我们有些惊讶。”
“老头子我从小便喜欢游山玩水,看看风景,登登高山,这京都府也若是住得舒坦,便是带上几年,若是不舒坦,过了年便会离开的,到时候,还请这位官家贵人,莫要问老头子我要去哪里才好。”
“自然不会。”楚慈依然恭敬。
见到老者对自家小王爷不敬,一旁的阿来却是不乐意了,见到老者这般样子,便要上前与其理论,按照阿来的脾气
,若不是对方是个老者,应该早就让对方先吃上自己一拳了。
阿来刚要开口说话,却是被楚慈拦了下来,对他微微摇头,却是让他不要这样做,毕竟这里是巷子,而且现在天光大亮,若是动起手来,却是引得众人议论,若是让监察司的人借此抓住把柄,那后果便是不堪设想。
“老头子我累了,几位官家贵人,不是要去寻人吗,老头子我便不留你们了。”
说着,那老者便转身要向院门里走去,只是走出几步,却是停在了那里,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了祁连玉的方向,缓缓对他说道:“你这脸上的伤疤,并不难治,倒是你要是信了你朋友的法子,倒是会把你治死的。”
那老者留下了一句话,还有面面相觑,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几人之后,便转身向院门里走去了。
楚慈回过神的时候却是院门已经关上了,便急忙让阿来过去叫门,只是不管阿来怎么叫门,却是里面的人再也不给开门了。
“小玉······”楚慈不知道说什么好,本来打算等着陆青从百晓堂回来之后,开始用那个侯四正送过来的丸子给祁连玉治疗脸上的疤痕,只是现在的他却是打起了退堂鼓,他不敢拿祁连玉的性命做赌注,即使祁连玉无所谓这件事儿,但是终究是自己下不去手。
阿来敲了半天门见到没有反应,便回来和楚慈说道:“小王爷,要不咱们找孔大人,借来一些府衙的府兵,将那老头儿抓起来,想来不会不说治疗玉少爷的法子的。”
楚慈对阿来摆了摆手,然后说道:“不能动粗,这老者我有些琢磨不透,咱们还是以请为主,明天咱们再来一次,等他再不开门,咱们后天来,后天不行就大后天我就不信他不会出来见我的。”
楚慈说这话的时候,双眼露出无限的光芒,然后便带着祁连玉重新上了马车,对阿来说道:“走,咱们继续向四十七巷出发。”
马车车轮缓缓移动,然后逐渐消逝在巷子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