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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夺唐全文阅读

作者:江谨言     庶子夺唐txt下载     庶子夺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番外一 高阳大婚

    弘治二年,长安城,延康坊。

    延康坊位长安城之北,乃京中权贵聚居所在,而在这延康坊众权贵的宅邸中,最是堂皇显赫的自然还数楚王府。

    楚王府乃唐皇李恪还是藩王时的府邸,既是皇帝潜邸,自然非寻常可比,只不过现在现在这间府邸已经不再是楚王府了,李恪亲妹高阳公主大婚,原楚王府已被特指赐予了高阳公主,现为高阳公主府。

    李恪身为帝王,兄妹虽多,但一母同胞的嫡亲小妹却只有高阳公主一人,待她自然更是不同。

    高阳大婚,李恪生怕她日后在宫外住着不习惯,特将自己旧时的楚王府修葺了一番,赐予了她。

    而且李恪清楚高阳公主性子要强,自也讲究排场,为了将高阳的婚事办地风光些,除了正常的国库开支外,还特着自己的内库另外拨银两百万贯,以供公主大婚开销,这个待遇,不止是开国以来历代公主中的独一份,只怕后面也再难有了。

    是日,高阳大婚,秋高气爽,正是宜人的时候。

    虽然时已入夜,天色渐黑,但天街两侧都早已布满了火把,把高阳公主出嫁的一路映照地宛如白昼。

    为了与民同乐,方便百姓观礼,李恪特下旨开了长安城一日宵禁,所以早知皇帝最是疼爱的公主出嫁,在南北横贯长安城的天街内外,早已挤满了围观的百姓,挤地水泄不通。

    高阳公主自太极宫出嫁,取道朱雀天街往延康坊公主府而去,前后绵延,红装十里。出嫁的队伍浩浩荡荡,甚至因为场面过大,出嫁队伍的前部已经到了延康坊的府门口,最后面的队伍才出了太极宫的朱雀门。

    “殿下出嫁好大的排场,想来就是当年皇后嫁给陛下时也没有如此场面吧。”出嫁的马车里,贴身侍女兰心偷偷地看着马车外的场面,惊叹道。

    高阳公主道:“阿兄迎娶皇后时还只是藩王,现下却是天子,这排场自然是不同的。”

    高阳公主的语气有些平淡,没有兰心那般雀跃,显然这些场面也都在高阳的预料当中。

    女子出嫁,是要离家了,虽然公主府相距宫城不远,但到底是与以往不同,兰心跟在高阳身后也有些年头了,看着高阳的神色,也知道高阳此时的心里所想。

    兰心道:“公主的大婚是陛下亲自下旨操办的,驸马也是当世俊才,天下女子,不知多少人艳羡。”

    高阳的驸马不是旁人,正是去岁被李恪任为公主讲学的殿中侍御史骆宾王。

    以往高阳居于宫中,能接触到的男子极少,但自打去岁,高阳被遣居外殿,又命骆宾王为公主讲学后,两人便常得相处。两人间倒也谈不上什么多深的情感,但至少高阳对骆宾王的才学和人品渐渐欣赏,也在李恪面前夸赞了几句,于是考虑到高阳的年纪,李恪试探了几句,见高阳对骆宾王也有些好感,就下旨赐了婚。

    高阳公主轻叹了一声,道:“我长在宫里,是阿兄自幼看着长大的,阿兄待我自然不同。只是今日之后我便大婚了,我再想回宫就不是这般容易了。”

    兰心当即道:“殿下这话说的可就外了,陛下只殿下这么一个嫡亲小妹,从来都是捧在掌心的,谁敢轻慢了去。就是殿下出嫁了,回宫也是方便地很。”

    高阳公主摇了摇头道:“既然嫁了人,就和以往不同了,虽然进得宫去,但已不是李家人,到底不是以往的模样了。”

    高阳说完,轻叹了一声,转过身去,慢慢地掀起马车的后帘,最后望了眼朱雀门的方向。

    朱雀门上,就在高阳回望的方向,李恪正站在宫城之上凭墙而立,远远地看着出嫁的队伍。

    “小妹出嫁,三郎可是不舍了?”在李恪的身边,皇后武媚娘看着呆望出神的李恪,问道。

    李恪回道:“高阳是我看着长大的,今日却突然嫁了人,心里面难免有些空落落的。”

    武媚娘宽慰道:“高阳的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搁在寻常百姓家早该嫁人了,更何况延康坊也不远,三郎若是想了,随时都能传进宫来相见的。看三郎这幅模样,若是旁人见了,还以为高阳在外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武媚娘知道李恪的性子,也最会开导,李恪听着武媚娘的话,竟笑了出来,道:“委屈倒是不会,高阳的性子可不是受得了委屈的人,更何况这驸马还是我亲自选的,靠得住。”

    武媚娘听着李恪的话,也想起了什么,好奇地问道:“三郎,妾有一事不明,一直都想问问三郎。”

    李恪道:“何事?”

    武媚娘问道:“天下青年才俊如过江之鲫,或权贵之后,或世家之子,三郎都没有瞧上,为何偏却相中了骆宾王。”

    李恪笑了一声,回道:“高阳的驸马,将来岂会短了富贵?我看中的是骆宾王这个人。”

    高阳是李恪最为疼爱的亲妹,高阳的驸马最不缺的就是机会和富贵,这些李恪将来都会给他,只要骆宾王做得过得去,就算封公拜相也不是不能,反倒是品性最为难得。

    李恪疼爱高阳,生怕高阳重蹈历史上被房遗爱谋逆连诛的覆辙,所以对驸马的品行看的重之又重。

    骆宾王为人正直,对大唐,对李恪忠心耿耿,这对于李恪来说才是最紧要的。

    武媚娘自然不知道李恪的顾虑,听了李恪的话,只是道:“三郎说的也是,天下才俊虽多,但能的岑相青眼的却少之又少,想来确是良配。”

    对于这个话题,李恪不愿赘述太多,只是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李恪便看着出嫁的队伍已经慢慢消失在了视野中。

    李恪道:“高阳已经到了,我们也准备过去吧。”

    说着,李恪又想起了一事,对身后站着的内侍吩咐道:“高阳最喜欢排场,她大婚的宴会万万不可冷清了,你传旨各府,明日停朝一日,凡朝中三品及以上官员,除告病在家的,都要往公主府上到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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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岑文本(一)

    弘治十六年,长安城。

    长安城东北隅有一处光宅坊,此坊位置紧要,与长安城各坊均有所不同,光宅坊西邻太极宫,北依大明宫,与新旧两座皇城相邻,由是显赫。

    也正是因为光宅坊的位置如此险要,光宅坊中所居不乏国中权贵人家,府邸奢豪,他处街坊莫与之比。

    但就在这王侯云集的光宅坊,最是叫人景望,叫人注目的却不是哪家亲王、郡王的王府,而是坊北布置简朴的岑府。

    “岑府”,最简单的两个字,没有太多的赘述,但这里却成了除太极、大明两宫外数一数二的地方,天下读书人皆以能登岑府为荣。

    凡能入岑府者,能得岑府主人举荐者,无一不是当世屈指可数俊才,哪怕此人是一介布衣,也能一步登天,得入天子堂,只不过这位岑府主人一生淡泊,交往极慎,能入岑府登堂入室的读书人少之又少,甚至士林传闻:入大明宫易,登岑府门难。

    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岑府那个独一无二的主人:岑文本。

    太师、开府仪同三司、邓国公,几乎帝王能给到一个臣子的一切尊荣都已经加身于这位年已七旬的帝师的身上了。

    只不过,今天,这位一身跌宕却辉煌的帝师也终于迎来了自己一生最后的余晖。

    “快,祖父醒了,请见陛下,你速速进宫禀告陛下。”

    随着一声高喊,岑府府上人忙不迭地就进了宫,与此同时,岑府一家人都已经整整齐齐地出现在了岑府的内院,子孙两代男丁都站在了床前,所有人都知道,这多半是这位辉煌半生的帝师最后的时间了。

    “伯华,你不是在河南为官吗,怎的会在京中?”岑文本已然昏迷数日,一睁眼,便看到了站在前面的长孙岑献,虚弱地问道。

    岑献官拜虢州刺史,非王命不得擅离,岑献既然出现在了这里,自然是有圣允的。

    岑献忙回道:“回祖父的话,陛下得知祖父病重,知我是祖父的长孙,便特准我还京,已破格调任太常卿,留于京中,以便照料祖父起居。”

    岑文本虽然病重,但却没有丝毫的迷糊,对岑献道:“陛下这是怕我病急不起,撒手人寰,你又远在虢州赶不及回来,再难看到自己的长孙啊。”

    岑献为虢州刺史,在虢州为官,虽然虢州相距长安不远,但再快也要三日的功夫,如果岑文本真的病况加重,性命垂危的话,虢州的蔡献身为长孙必然是来不及赶回的。

    一旁的岑献之父岑曼倩上前道:“陛下待阿爹一向极重,这是关心阿爹呢。”

    岑文本叹道:“伯华二十有余,明岁才满三旬,便执掌太常,列九卿之重,太快了。我若记得不错,伯华是去岁才新升任的虢州刺史吧,自虢州刺史升调太常卿至少还要四年三考,哪有像这般特旨调动的,这属幸进。此番因我之事,又耽搁了国事,是我之过啊。”

    岑曼倩闻言,忙道:“二十九岁的太常卿,确属幸进,但阿爹也不必太过自责了,陛下仁德,是最念旧情的,陛下一向视阿爹为师长,想让爹爹生前便看着孙辈显贵,这是陛下的拳拳心意,阿爹受下便是了。”

    李恪如何待他,岑文本自己最是清楚,李恪会这么做确实不奇怪,甚至是在情理之中,话已至此,岑文本没有再同岑献多说什么,而是招了招手,示意众人上前一步。

    待众人近前后,岑文本才道:“伯华之事,是陛下怜我老迈,怕我病榻边子孙不齐,故而行此特例,以后是万不可再有了,你们也切不可视此为晋位之机,明白吗?”

    “阿爹、祖父放心,我等明白。”岑文本之言才落,众人齐声应道。

    待得众人应下后,岑文本才接着道:“唐传三世,吾门两相。我岑氏一门至此,何其盛也。我原不过一亡国降臣,并无尺寸之功,竟得陛下青眼,乃有今日。待我故后,你等更需小心仔细,不可因陛下念着旧情,就有半分不敬之举。”

    自打弘治十年,四旬有余的岑文本之侄岑长倩拜相门下侍中以来,岑氏一门的声望便臻顶峰。

    正如岑文本所言,大唐传国三代,李渊、李世民,后至李恪,岑家已出两任宰相,余者诸如刺史类五品以上大员更是近十人,大唐权贵人家,唯长孙无忌、长孙冲父子先后拜相的长孙家可与岑家媲美。

    只不过岑文本深知水满则溢的道理,面对岑家如此盛况,他却始终谨小慎微,不敢有分毫的逾矩,这不止是对李恪的忠诚,也是在给天下功臣打了样。连位列从龙之功第一的帝师尚且如此,况乎旁人?

    岑文本一向治家严肃,岑文本说话,包括岑长倩在内的岑家众人无人多言半句,只是连连点头称是,小心地应着。

    此时的岑文本已经气力不多,只说得几句话,便就觉着累了,不得不躺在床榻歇息片刻。而就在这时,岑府的管事走了进来,靠在岑曼倩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岑文本见状,忙问道:“可是陛下到了?”

    岑曼倩道:“进宫请陛下的人方才进宫,陛下现在恐怕还在来的路上,没有这么快的,方才管事是进来通传的外面的消息。”

    岑曼倩说着,对岑文本接着问道:“方才有许多朝臣得知阿爹转醒的消息,亲自来府上探视,现都在府门外等候,可要请他们进来稍待?”

    岑文本病危,以岑文本的份量,寻常官员自然是不敢登门搅扰的,能登门探访的多是朝中数得着权贵,岑曼倩不敢失礼怠慢,故而问了一句。

    不过岑文本闻言,却摇头道:“我致仕已有一载,不在朝班,依理我是不便见朝臣的,你出面一趟替我婉拒了吧。”

    岑曼倩闻言,问道:“宰相亦在门外,阿爹也不见吗?”

    岑文本道:“说话委婉些,全都拒了吧,现在岑家人外,除了陛下,我谁也不见。”

    自打李恪登基,坐稳了皇位以后,岑文本便完成了自己的最大的任务,自那以后,位极人臣,身为首辅宰相的岑文本便少见外臣,这个规矩一守就是二十载,如今大限将至,更不会有丝毫的动摇。

    岑文本说完,再没有多余的赘述,就双目微阖,休养精神,只等着李恪了,而就在此时,门外也响起了李恪急促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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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岑文本(二)

    “岑师,岑师...”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又传来了李恪的声音,众人都知道,李恪到了,这个让岑文本燃尽半生心血,也给了岑文本无上尊荣的大唐天子到了。

    一听得李恪的声音,屋中的众人连忙退到了两侧,齐齐见礼,给岑文本的床前空了出来。

    李恪急慌慌的进门,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起身,紧接着便走到了岑文本的床前坐下。

    岑文本见李恪进门,立刻挣扎着就要起身,李恪见状,连忙将岑文本轻放着躺了回去,道:“岑师何必多礼,快歇着吧。”

    岑文本的体力也确实不支了,李恪发话,岑文本也不再坚持什么,便就接着躺下了。

    岑文本躺在床榻上,看着李恪因一路急赶而显得有些潮红的脸色,道:“陛下四旬有余,已不是少年了,怎的还是这般风风火火的性子。”

    岑文本这话说的,有几分教诲的意思了,普天之下,把李恪那些个辈分高些的宗室叔伯的算进去,能这么跟李恪说话的也就只有一個岑文本。

    李恪听着岑文本的话,脸上也不见丝毫的不快,反倒轻声道:“我听闻岑师转醒,心中急切着要见你,所以就匆忙了些。”

    岑文本道:“陛下这是怕来的晚了就见不到臣了吧,陛下放心,臣这一生都是为陛下一人,没见到陛下的面,臣怎敢先去。”

    李恪道:“岑师说的什么话,岑师能转醒就是好事,说明岑师的身子好转了,岑师好生调养,兴许过些日子就能好了,到时朕还要同岑师在殿上议事呢。”

    岑文本闻言,笑道:“陛下不必宽慰我,臣的身子,自己最清楚,只怕是没有多久的光景了,臣侍候陛下四十载,也算有所成,不负当年之志,臣也有颜面去见先皇了。”

    李恪抓着岑文本的手,道:“岑师又不是大夫,哪能知道这些,我已经传召天下名医进京,必能医好岑师。”

    岑文本摇了摇头道:“事已至此,陛下就不必再劳神了,天下人,哪有不历生老病死的,臣早已看开了。”

    岑文本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便也不再多言,而是沉默了片刻后,突然开口问道:“岑师祖籍南阳,起自江陵,这两地,不知岑师更中意哪一个?”

    李恪这句话问的突然,看似是没头没尾的一句,叫人有些不能所以,但屋中几位岑氏重臣一听李恪这话,不过稍加思量就猜到了李恪的意思,李恪这是动了封王的心思了!

    南阳郡王,江陵郡王,李恪这是要让岑文本二选一,屋中几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郡王之爵极尊,异姓王更是少之又少,除了大唐开国时封的几位降唐诸侯,还有外蕃大酋,有唐一代,尤其是李恪一朝,已经许久没有异姓王了。

    大唐异姓封王本就是罕见,文臣封王的更是前所未有,依李恪的意思,这是要给岑文本开特例了,这无论是生前加封,还是故后追封,都是极致的尊荣。

    岑文本也猜到了李恪的意思,问道:“陛下这是何意?”

    李恪看似不在意地笑着回道:“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岑师风风光光地去。”

    岑文本道:“我这一生,并无太多功劳,不过是仗着一个帝师的身份和陛下的宠信,便居相位数十载,封得国公之爵,已是万分惭愧了,又哪敢再贪图别的。陛下予臣的已经够多,臣知足了,再多的东西陛下便不必多赐了,臣也担不起。”

    自打李恪登基以来,便秉持先皇李世民之策,对于爵位管制甚严,以免高爵泛滥,加重于国。现在如果李恪给岑文本赐郡王爵,朝堂上的压力姑且不论,就是于君于国也都不好。

    李恪道:“我的意思,岑师想必是清楚的,岑师乃帝师,没有你就没有朕的今日,一个郡王爵,有何担不得。”

    岑文本知道李恪的性子,李恪一旦打好的主意,是没那么容易更改的,岑文本只得道:“陛下的好意,臣心领就是了,只是此事万万不可,臣若是受了陛下的郡王爵,又有何颜面去见高祖皇帝和太宗皇帝,又有何颜面去见房杜二相,去见卫公,去见长孙辅机。越是帝师,越要法于天下,胡乱不得,否则此事一旦成规,如何了得啊。”

    听着岑文本的话,李恪也明白了岑文本的意思,大唐有大功于国的不在少数,房玄龄、杜如晦,李靖和长孙无忌之功都不在他之下,他们都只顶着一个国公爵,岑文本一辈子小心谨慎,又怎会逾越。

    岑文本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如果李恪再硬给,只怕岑文本就该死不瞑目了,李恪这才道:“好,那我就依岑师的意思便是。”

    李恪说完,握着岑文本的手掌,看着岑文本问道:“不知岑师还有什么要交代我的,我一定照办。”

    李恪的眼神赤忱,李恪看着岑文本,岑文本也看着李恪,恍惚间,岑文本仿佛回到了四十年前,仿佛看到了当初先皇李世民登基的那一日,长安城的朝阳下,那个站在东宫重明门外的少年郎。

    岑文本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道:“臣尚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思量。”

    种溪一口应道:“岑师但说便是。”

    岑文本眼中闪烁着泪光,对李恪道:“臣是陛下擢拔自微末,也是陛下第一个潜邸之臣,臣也一直以陛下臣子自居,待臣故后,臣请不陪葬昭陵,可好?”

    所谓昭陵,便是先皇李世民的帝陵,凡太宗朝的功勋重臣,故后多得恩旨陪葬昭陵,臣子也以此为荣光。

    若是依惯例而言,以岑文本之功,自然是要陪葬帝陵的,岑文本又是太宗朝拜的相,也当陪葬昭陵,但现在岑文本却请不陪葬昭陵,确实怪异。

    不过兴许旁人不知岑文本的意思,但李恪却能明白,岑文本不是不愿陪葬帝陵,而是岑文本一向以自己的臣子自居,他是想以后陪着自己,只不过现在李恪身体还康健,不好说出这番话来罢了。

    岑文本生前为李恪鞠躬尽瘁,故后心里也心心念念着李恪,哪怕是先行一步,也要为李恪开路。

    李恪鼻子一酸,也不自觉地哭了出来,李恪俯身抱着岑文本,哽咽道:“岑师拳拳爱意,我领了,岑师的意思我也依了,那便如岑师所言,待到将来,岑师就留在我的身边。”

    李恪这话一出,岑文本知道李恪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慢慢地,脸上挂起了笑意,安详地,永远地沉睡在了李恪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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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 薛仁贵(一)

    弘治十七年,大明宫。

    夜幕低垂,一日将尽,一封急报,自数千里外的新罗旧都金城八百里加急,昼夜不停地送到了长安城,送到了李恪的手中,打破了紫宸殿原本的宁静。

    急报所载:金城大都督刘仁愿受金春秋之子、都督府长史金恺元之请,于城外围猎。刘仁愿大意,只领小部人马前往,不料却中金恺元之计,于城外三十里猎场为金恺元率众伏杀,刘仁愿寡不能敌,已经伤重战死。

    刘仁愿既死,金恺元以长史之名,持大都督印信,勾结高句丽遗臣安胜等众,伙同前朝旧众,已经夺了金城。

    新罗归唐已二十载,一朝反叛,竟连大都督刘仁愿都为新罗人所杀,实是国中丑事,虽然时辰已晚,然唐皇盛怒,下特旨,夜诏三省宰相,六部要员和在京的三品将领入宫觐见。

    “刘仁愿也是军中宿将,行伍多年,怎会如此!”兵部尚书上官仪看着自李恪手中送来的急报,一时间甚至还没有回过神来,讶然道。

    李恪坐在紫宸殿的上首,冷哼一声,不满道:“上官仪,你身为兵部尚书,刘仁愿往日如何,你难道全然不知吗?”

    刘仁愿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上官仪身为兵部尚书自然难辞其咎,可谓失职,如今被李恪当面责问,上官仪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上官仪伏地拜道:“此乃臣的失职,望陛下恕罪。臣以往只闻刘仁愿在金城行事大意,与新罗人走的近,却不知他做事竟这般疏漏,酿此大祸。”

    上官仪所言虽有推诿的嫌疑,但也是实情,这些年来,大唐接连整顿吐蕃、西域、漠北,兵部的事情忙得很,而金城想较于吐蕃和西域等地实在是不起眼,上官仪未能及时察觉也是有的。

    中书令王玄策也站在殿中,一旁的王玄策见状,开口道:“陛下息怒,此事倒也并非尽是兵部之过,这刘仁愿固然失职,但新罗人叛逆行事也着实可恨,眼下当务之急不是责问兵部,而是收复金城,安定人心。”

    王玄策跟随李恪多年,还是明白李恪的心思的,李恪本来的目的也不是责问上官仪,否则他何必连夜搞得这么大的动静。

    王玄策是老臣,他都开口给上官仪求情了,李恪自是要卖这个面子的,李恪抬了抬手,示意上官仪起身,而后对王玄策道:“玄策所言极是,新罗国亡已二十载,然其王室复国之心不死,实为大祸。”

    李恪之言才落,殿中的右骁卫大将军薛仁贵最先出列道:“陛下所言极是,三韩国人,面忠实奸者多,尤其是国中王室,心思反复,更多想着复国叛逆的狡诈之辈,末将在辽东时便常有此感,故若要彻底平复三韩,就不能行寻常之道。”

    薛仁贵是李恪的潜邸大将,也是第一任安东大都护,在李恪还是太子时便奉李恪之命镇守辽东,前后十余载,对三韩的情况最是熟悉,在此事上,没有谁比他更有发言权了。

    李恪看着薛仁贵出列,看着这位跟随自己半生出生入死,忠心耿耿,战功赫赫的心腹爱将,脸上的神情更是缓和了许多。

    李恪问道:“仁贵在辽东十载,想必对辽东事颇为熟稔,不知仁贵是什么意思?”

    薛仁贵闪过一抹狠厉,道:“以往末将镇辽东时三韩人便是如此,今日战,明日和,后日再战,战和不一,狡诈不堪,还自以为机敏,绝无信誉可言,所以三韩王室不可信,要彻底平定三韩当用雷霆重典,不可行怀柔之策,非杀地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三韩之人不会彻底归心。”

    薛仁贵不愧是李恪的心腹爱将,薛仁贵的话,一下子就说进了李恪的心窝里。

    对于三韩人,尤其是三韩王室权贵,李恪一向多有堤防,当初苏定方挂帅灭三韩时,李恪便一度想行重刑管制,但碍于灭吐蕃之事更急,所以就只能暂行宽仁之政,稳住辽东局面,在许多要职上也任用了许多三韩王室之后,但终究如李恪和薛仁贵所担忧的,还是出了问题。

    李恪道:“仁贵所言极是,我大唐仁德,于三韩行宽仁之政,然其国人却以我大唐良善可欺,叛逆之心不死,杀我大将,侵我国土,着实可恨。”

    薛仁贵是李恪的心腹,他在辽东的所思所想所做从来都是贯彻李恪的意志,他在殿中所言也是一样。

    薛仁贵道:“此番金恺元做乱,勾结许多旧三韩王室,牵连甚广,于我大唐而言又何尝不是个机会,正可趁着这一次上下彻查,将三韩王室斩草除根。”

    所谓彻查,不过就是牵连的另一种说法罢了,薛仁贵这话说的看似轻飘飘的一句,但背后关系的却是三韩权贵千万人的性命,薛仁贵这话一出,只怕辽东要血流成河了。

    薛仁贵发话,顿时满殿哗然,户部尚书李敬元当先出列道:“大将军所言偏颇了,金恺元作乱,主犯之罪,何干于旁人,岂能一概而论。三韩乃外族,于外族之人我朝更当行仁道教化,如此方可归心,若是尽如大将军这般行生杀之事,恐怕...”

    “李尚书所言实在可笑,我乃武将,手中所握本就是杀人剑,何谈怀柔。”李敬元的话只说了一半,薛仁贵便出言打断了他。

    接着,薛仁贵朝着李恪行了一礼,道:“对非常之人,当行非常之事,若非如此,三韩百年难安,末将愿挂帅东征,为陛下彻底扫荡三韩隐患。”

    李敬元的话被薛仁贵打断,本就不满,现在薛仁贵又这么一说,李敬元也动了真火。

    李敬元道:“大将军要大开杀戒,可曾考虑过陛下的立场,若是辽东血流漂橹,天下人又如何看陛下,陛下乃仁君,你安敢如此?”

    李敬元的话给李恪带了高帽子,要用仁君之名框住李恪,不过薛仁贵也早有应对,回道:“末将在辽东杀人,自是末将的事情,于陛下何伤。陛下只需在末将荡平阻碍后再行仁政,到时天下人都只会怀念陛下仁德,至于其他的骂名,那都是末将的。”

    薛仁贵的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他这是要帮李恪背负骂名,替李恪彻底拔除辽东隐患,过自己扛了,名留给李恪。

    薛仁贵的意思,李恪清楚,李恪思虑了片刻,道:“宰相、兵部还有薛仁贵留下,其他人先退了吧。”

    李恪的话,显然是已经对薛仁贵的提议动心了,殿中众人也这才想起,殿上坐着的唐皇可是少年掌军,靠着军功一步步走上来的。这些年李恪虽推文政,但骨子里还是那和马上天子。

番外五 薛仁贵(二)

    待殿中的其他人走后,偌大的紫宸殿一下子安静了许多,看似冷清了下来,但熟悉李恪习惯的几位宰相都知道,往往这个时候才是李恪真正做决策的时间,国中许多关系天下万民的决定都是在这种情况下做出的,至于朝堂之上,不过告知而已。

    “方才仁贵的话,你们怎么看?”李恪坐于上首,环视着一圈众人,问道。

    李恪把几位宰相留下专议此事,显然就是已经动心了。

    大殿中,中书令王玄策,门下侍中岑长倩,尚书左仆射刘仁轨,尚书右仆射长孙冲,并几位挂着同中书门下三品的的重臣相互对视了几眼,也都能猜到李恪的心思。

    李恪尚武,这些个宰相又何尝不是,这些宰相中大部分身上都是有军功的,他们对待复叛的外族的态度和薛仁贵一样强硬,只不过他们和薛仁贵不同,他们毕竟是宰相,要顾及的事情更多些。

    岑长倩当先道:“新罗人降而复叛,确实该杀,但依臣之见,眼下当务之急是平定辽东叛乱,只是要否如薛将军所言那边行重典,可待平叛后视新罗局势而定。”

    岑长倩的话老成持重,也算是稳当,只不过在当下看来,就有些打太极的意思了,一听岑长倩的话,薛仁贵有些急了。

    现在的薛仁贵可和唐史之上那個大器晚成,仕途坎坷的薛礼不同,现在的薛仁贵当初可是少年得志,弱冠之年被时为楚王的李恪赏识,以为亲卫统领,而后靠着战功一路升迁顺遂,位极人臣,是天子可以托付以性命的嫡系,心腹中的心腹,自然多了许多锐气。

    薛仁贵道:“三韩人狡诈,面忠实奸者多,若是待平定三韩后叛逆归服,有待如何,再过十年势必再反,又与今日局面何异?”

    薛仁贵的话说的直白了点,但确实也是实情,也是李恪所担忧的。

    李恪扶额,点了点头道:“辽东之乱,起于朕之外祖父炀帝,盛于先皇太宗时,到了朕的手中,朕便要将他们彻底平定,杀尽杀绝便是,不必再留于后辈了。”

    四方胡虏,凡有敢犯者,必亡其国,灭其种,绝其苗裔。

    李恪的话一出,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他支持薛仁贵的意见,欲于三韩行重典,要用刀剑在三韩权贵的累累白骨上重铸一个新的辽东。

    这一刻,殿中的宰相们都清楚,李恪毕竟是行伍出身的皇帝,虽然行仁政、重文教,息兵事十余载,但一朝怒起,他骨子里要走的终究还是王霸之道,别人是劝不得的。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身为首辅的王玄策当先出列,道:“陛下说的是,臣等并无异议。”

    王玄策一开口,这事的大方向就算是定下了,剩下的就是挂帅出兵的事情。

    李恪对薛仁贵问道:“听仁贵方才的意思,可是有意挂帅出征?”

    薛仁贵一口应道:“正是,末将在辽东十载,对三韩人也算熟悉,末将请挂帅东征,必不负陛下厚望。”

    薛仁贵的本事,李恪很清楚,对于薛仁贵能够平叛,李恪也有绝对的信心,但对于让薛仁贵挂帅这件事,李恪却有些犹豫。

    李恪会犹豫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李恪很清楚,此番挂帅的主将可不是个好差事,是要杀人的。

    一声令下,血流成河,万条人命,到时留于青史之上的名声必不会好听,甚至还会落得个屠夫之名,薛仁贵是李恪的心腹爱将,已经年已五旬,在这个本该功成名就的年纪叫薛仁贵再背上如此骂名,李恪于心不忍。

    李恪笑道:“杀鸡焉用牛刀,仁贵是我朝大将军,区区一个新罗乱军又何必仁贵亲自出马,仁贵若是心里有合用的人,荐于朕就是了。”

    李恪的意思也很直白,薛仁贵官拜右骁卫大将军、汾国公,武将到了薛仁贵这个份上,早已不再需要通过军功来证明什么了,让薛仁贵举荐个资历浅一些的来博这个军功,也背这个污名,不必加于薛仁贵之身。

    薛仁贵在意的自然不是军功,他现在在做的就是为君分忧,替李恪彻底解决辽东遗祸,至于其他的,他不甚在意。

    薛仁贵坚持道:“陛下,此去辽东不止是平乱而已,更要威慑,要镇抚,非朝中大将不可为之,末将自问在辽东还有几分威名,故请挂帅,还望陛下恩准。”

    薛仁贵的话确有他的道理,如果前往平叛的将领份量不够,他们兴许还会对大唐的态度心存侥幸,但如果去的是薛仁贵,是这个人尽皆知的唐皇心腹的话,那三韩人就很清楚,薛仁贵做的每一件事都代表着唐皇甚至是整个大唐朝廷对辽东的态度,自然事半功倍。

    听着薛仁贵的话,李恪沉默了片刻,显然也是在思量薛仁贵方才的话,毕竟按照薛仁贵的意思,朝野上下,只怕他是最佳人选了。臣子拳拳心意,他倒是不好回绝太甚。

    “薛仁贵听旨!”短暂的沉默后,李恪突然开口道。

    “末将在。”薛仁贵知道李恪这是同意了自己的话,神色一凛,当即应道。

    李恪看着薛仁贵,道:“着薛仁贵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使持节,实授,营州都督王方翼副之,领河北道并安东都护府兵十万兵东征,定三韩之患。”

    以薛仁贵的官位,拜行军大总管并不奇怪,但是李恪的口谕中却罕见地出现了“使持节”、“实授”几个字,这却是有着其他的意义了。

    唐之都督、总管,甚至是部分的刺史在外镇时都有“使持节”之号,但不过是加个名头,实际上并不授节,可这一次李恪给了薛仁贵实授,这可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代天出征了。

    有了李恪“使持节,实授”这句话,薛仁贵到了辽东,就是辽东真正的主宰,生杀予夺皆由其意,可见李恪对薛仁贵的信任,对此行的重视。

    薛仁贵也是心头一颤,紧接着,当即应道:“末将领命,必不负圣恩。”

    由是,至此,此事终成定论。

    而后百年,《唐书》有载:同中书门下三品、太子少保、汾国公薛仁贵奉皇命,持节东征,战于辽东,时不过三月,遂平新罗之乱。此役,斩三韩王室人万余,近亡其族,乃慑辽东,得数百载太平,至此,辽东终为唐土,三韩遗民,遂称唐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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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夺唐介绍:
武德末年,玄武乱后。唐皇世民将临天下,权贵门阀暗战渐起;太子承乾还是乖乖少年,武女媚娘仍扎着总角;突厥已于北地窥伺,西域胡曲前调奏起。名将、宰相、世家、亡国奴,还有突厥女,当那个身怀两朝帝血,英果类我的小子李恪横空出世时,一切都已悄然变化。李恪说:“贞观虽是盛世,但我却将带领大唐走向最高的巅峰!”庶子夺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子夺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子夺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