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五章《平波信使》
澜沧人退的真是果断，当然，也可能是派出去的哨探，提前发现的危险，这才借助于夜色和风雪，迅速率全军离开的。
当宋子明带人确定，澜沧人各大营已经再无一人后，来自于谷喻镇的大军先锋，也出现在了天水城外。
一个时辰后，又有一支数千人的骑军从北而来，宋子明本来正欲带谷喻镇信使入城，跟这支突然赶来的骑军碰个正着，他回头看看自己身后这稀稀拉拉的人马，再看看迎面而来的支骑军，虽然风雪依旧模糊视野，可也知道那旗号上必然写的是——征澜军先锋慕的字样。
“统筹使，我们又见面了！”
数骑奔出，为首者却是那个将作监少监霸夏，墨崖卫军司兮风，征澜军先锋慕键，一左一右落一个马身，紧随在霸夏身后，看到宋子明后都微笑点头。
宋子明驱鸡迎上去，也笑着打招呼，对霸夏说。
“霸少监，半坡店那边的事情都安置妥当了？只可惜你们来晚了一步，澜沧人已经在昨夜，借夜色风雪之利逃跑了！”
霸夏很是感慨，对宋子明说。
“半坡店那边的难民，幸好有统筹使你行文周边各府县，及时送来到了应急物资，又有两万澜沧俘虏日夜建造营寨，总算是安全度过了这段苦难时期，现在那边基本上已经安定下来，至于逃跑的那些澜沧人，大雪虽然易于隐匿行藏，可也会成倍增加行军困难，他们又不能化身飞鸟，难道还能飞上天去不成……”
宋子明笑笑，对墨崖卫军司兮风点头，又转向征澜军先锋慕键说。
“慕将军，从你处借调的那三千铁骑，我现在却是无法全部交出来了……”
慕键抬手制止宋子明继续说下去，抬眼看看宋子明身后的骑军，肃声说。
“浴血沙场，马革裹尸，此乃我等帝**兵的宿命，现在天水城依旧在，就已经是对那些牺牲了的将士们最高的礼赞……”
宋子明刚要请他们入城，突然听到城上喧哗声传来，忍不住皱眉回头去看，却见东边奔来几十骑，马上骑士奔到近处后张口大喊。
“我乃平波镇总兵思乾山将军信使，现有重要军情入城禀告统兵官！”
宋子明闻言面色一寒，冷声对刀疤脸说。
“全部拿下！”
天水城内，府衙里作晚的营帐尚未拆除，每个窗棂后似乎还残留着那些女子们的歌声，府台大人普及恩高坐堂上，看过了从那平波镇信使身上搜出的信件后，将其递给旁边的拓翰说。
“都看看吧！思总兵辩称他们平波镇，对澜沧人大军到来之事并不知情……”
拓翰伸手接过那封信，皱眉看了一会，又递给壬云享，可对方却没伸手去接，而是摇头对普及恩说。
“大人，这些自辩的话人人会说，我看这些东西也没啥用，平波镇的思乾山要真想自证清白，就应该出兵拦截澜沧人大军，真刀真枪的杀上几场才行！”
拓翰苦笑一下，把手中信纸往壬云享面前案几一丢，说道。
“壬大人你自己看吧！人家思总兵昨晚还真跟澜沧人打了一仗，虽然没能拖住澜沧人主力逃跑，可却也死死咬住了支万人队，现在就是请求咱天水城派人去协助他们歼敌的！”
壬云享一愣，这才拿起信纸来看，宋子明这次也有幸列席堂上，只是座位排在壬云享对面，跟霸夏、慕键、兮风相邻，这样安排可能是考虑到他跟这几人熟悉，但却没机会伸头过去也看上信件几眼。
壬云享皱眉看过信件后，却没有继续往下传，反倒是折叠好了重新装填回信封，又让人送回到普及恩面前，这才开口说道。
“此事真假难辨，可军情重大，倘若平波镇的军队真在跟澜沧人厮杀，咱要是没派人过去而让其逃脱，这个怠误军机的罪名可是不好承担呀！”
宋子明见堂上普及恩瞟自己，就自觉站起身来说。
“各位大人勿忧，此事待我领军过去自见分晓，就算这是平波镇跟澜沧人作的局，此时，谷喻镇大军三万就在城外，征澜军十万旦夕可见，凉他们也翻不起大浪来……”
壬云享点头，看向宋子明说。
“守城为上，只要谷喻镇那三万边军不动，反倒有利于你小支人马探查情况的安全，等到征澜军空帅赶到，咱这才大军齐发，誓要让那些澜沧人来的容易脱身难！”
坐在宋子明旁边的少监霸夏，原本一直默不作声听堂上大人们说话，此时突然伸头靠近宋子明，低声对他说。
“统筹使大人此去，凶险在平波镇军兵而非澜沧人，请务必谨记，一旦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要立即离开，我可让墨崖卫跟慕键的人马随你同往……”
宋子明道谢，却摇头说。
“此时，城内更需要这些将士，我带的人越是少，反倒会跟壬大人说的那样更加安全，霸少监此来要接收的东西，此刻就在我第九军团营区内，由我副手暗影负责看管，他那人性格有些孤僻，倘若得罪了你还请见谅呀！”
霸夏看拗他不过，就退而求其次的对堂上普及恩说。
“普大人，随我前来的墨崖卫，最善小队结阵拼杀，此正是用武之时，可使其跟随宋统筹使前往，必能护得统筹使大人周全……”
普及恩皱眉，心说——宋子明乃是万人敌，帝国百年不出的虎贲猛将，澜沧人名扬天下的具甲重骑兵，结阵冲锋都无法伤到他，哪里需要旁人护他周全？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普及恩总感觉这个将作监少监霸夏，身份神秘而且容貌有似曾相识之感，隐隐感觉墨崖卫护送而来的这个家伙，似乎是背景深厚之人，并不愿意在一些小事上得罪他，便笑着点头说。
“少监此言有理，子明就让墨崖卫跟着去吧！”
军情紧急，宋子明出府衙，立即让人给那些平波镇军兵松绑，这些家伙们被捆住手脚多时，一个个气得七窍生烟，可却也知道这里是人家地盘，若是因此跟天水城的人闹将起来，万一耽误了正事，自家总兵大人可就真有灭族之险了。
第二七六章《迂回包抄》
关于澜沧人大军突现天水城这件事，谷喻镇那边也是大惑不解，宋子明这边人马刚刚出场，得到消息的谷喻镇大军，竟然也派出小队精兵要求一同前往。
对于眼前这支百人队，宋子明心里是有丝丝好感的，这不仅仅是因为谷喻镇仗义来援，也在谷喻镇曾经是他要投军的地方，要不是阴差阳错下，此刻他宋子明也该是这些军兵中的一员。
大家兵合一处，随平波镇那些人往东赶，绕过了澜沧人留下的营寨后，行出没太远便看到前方那一大片，被大雪覆盖的营帐灶台。
刀疤脸无需宋子明仿佛，便带着一组人快马奔过去查看，而后又打马返回，双眉紧锁对宋子明摇头，低声禀报说。
“大人！那边已经没有一个人了，从灶台上的积雪来看，应当已经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
宋子明转头看向那个平波镇信使，那人到也镇定，神色淡然的对宋子明说。
“我们这边是在天亮前察觉到澜沧人撤离的，当时风雪远比现在要大的多，为防有诈，总兵大人开始并没贸然派军出营，直到外面的游哨确认澜沧人是在撤离后，这才让全军快速追赶，因为走的匆忙，连这些营帐都未来得及收拾，这才在澜沧人远遁前，狠狠在他们大军队伍上撕下来一块……”
“当时，你们为何不派人来城头通知……”
宋子明这话刚出口，那个平波镇信使便怒了，低声吼道。
“谁说我们总兵大人没有通知？若非是我们派人通知，你们这些城内安享高卧的老爷们，怕是现在都不知道澜沧人已经撤离了吧？”
宋子明看那人满脸激愤，并不是作伪的样子，便回头看向刀疤脸。
刀疤脸被宋子明看的郁闷，心里腹诽道——你看我有什么用，难道忘了咱昨晚跟你一样在府衙外站了一晚吗？平波镇的人有没有来城下通知，也只有那些值夜守军知道，老子又没有你那种神通，更没有一副远近可察的千里眼……
刀疤脸摇头不语，跟在宋子明身后的那个谷喻镇百户，却忍不住开口说话了。
“哦！统筹使大人……”
那个家伙显然对宋子明这个官谓很是陌生，不过好在听到众人喊过，总算是没有叫错了官谓，闹出尴尬事情来。
宋子明微笑看过去，放缓语气问他。
“许百户，你可是有话要说？”
那个谷喻镇百户许某，点头说。
“今早我们大军前哨回报，曾看到有骑兵从天水城东门外离开，所去方向跟这位兄弟说的基本相吻合，是不是去报信的我们还未可知，但平波镇曾有骑兵到天水城下却是真的……”
宋子明笑着对那个许百户点头，转脸就肃然对平波镇那些人说。
“军情紧急，你们快点引路吧！”
那些平波镇军兵听的都是恼怒，心里咒骂着想，骑了个大点的妖鸡便感觉自己是猛将了？停止前进的是你，现在说军情紧急的还是你，来回话都然让你这乳臭未乾的小子说完了，也罢，咱这帮带你去见识见识军阵厮杀，希望到时候你这小儿莫被吓得尿裤子才好！
当即，这帮怒气冲冲的家伙，全都闷声不响打马赶路，可无奈大雪赢尺，再怎么急这速度却依然提不起来，就这么一直走了大约有一个时辰，前面开始隐隐约约有喊杀声传来了。
宋子明抬手止住军队前行，自己骑着凶鸡跑到远处高地往前查看，只是茫茫大雪中看的并不远，只能从喊杀声中感觉出，前面战斗打的并不算特别激烈。
他正要回身，突见前面风雪中有三骑出现，待得近了似乎突然才发现宋子明，惊呼之后有一骑靠近过来，大声对宋子明喊道。
“前面那个人，可是从天水城而来？”
会帝国话，张嘴就问天水城，这三人大概是平波镇思乾山的游哨了，宋子明回头对后面那个信使摆手，那家伙拍马过来，看了看风雪中那三骑，大声吼道。
“老子是盛肃心，旁边这位是天水城来的宋统筹使，你们几个速速过来答话……”
这个叫盛肃心的家伙话刚落音，宋子明就听前面那三骑齐声欢呼。
“盛千户，原来是盛千户回来了！”
思乾山也是发了狠，亲率三万大军追上了澜沧人的队伍，一口就从这支急于逃跑的大军身上，撕下来足足有两万步军，如今双方已经在前面交战多时，这些绝了逃生念头的澜沧人，以精金巨盾组成坚固防御，竟然跟三万平波镇军兵打了个不相上下……
听完平波镇那三个游哨的话，千户盛肃心有点急了，大声对宋子明说。
“统筹使大人，现在前面大战陷入僵持，请您赶快加入战场，必可建功……”
宋子明眼神一凛，澎湃而出的杀意让盛肃心立即就闭嘴了，宋子明盘龙锤伸出在雪地上画出草图，又询问了那三个游哨些情况，这才肃然对众军将说。
“我们这才要绕过去，从澜沧人身后杀出，把这两万来澜沧人给全部吃掉……”
盛肃心面色一僵，赶紧出声阻止说。
“统筹使大人，请听我一言，如今大雪赢尺，骑兵要发起高速冲锋将其困难，而您带来的也只有三千来骑，如何能对上万的澜沧人发起攻击……”
宋子明看也不看他，对那三个平波镇军兵喝道。
“你们回去一人，将我这里的包抄计划告诉思总兵，请他在正面战场上吸引澜沧人，为全歼敌军创造条件，剩下两人为我大军带路，争取尽快赶到预定的进攻地点！”
盛肃心见宋子明一意孤行，顿时心里就骂翻了天，这些仗着家世而轻蹬高位酒囊饭袋们，果然全都是好大喜功的性子，却是不知道战场瞬息万变的危险，以三千骑在大雪中攻两万敌军，战马提不起速度的情况下，一个应对不好，就会被敌军给反吞下肚，这可是有全军覆灭危险的呀！
那个谷喻镇来的许百户，似乎也对宋子明的包抄计划有疑虑，但却也知道人微言轻，却只是皱眉不语，心里想着——大不了到时候发现不对，自己带手下兄弟迅速脱离战斗，至于这个狂妄自大的统筹使，谁捅的篓子谁承担呗……
第二七七章《不战而降》
平波镇游哨带路，宋子明领军转道向北，行出一段距离后，这才又折回东来，如此足足又走了一个时辰，前面突然又有游哨出现。
宋子明只当还是平波镇的人，便高声喊了几句，见对方拨马便消失在风雪里后，这才明白自己干蠢事了，刚刚那些游哨应该是澜沧人，自己所谓的包抄计划，已经被敌方发现。
他的脸色阴沉的能滴水，身后跟着的人自然是个个禁声，偷偷拉开距离，生怕一不小心让自己被宋子明的怒火波及到。
如此又走了一会，就听前面杀声震天喊的热闹，待近了才看到，等等他们的固然是一条长长的精金盾墙。
宋子明回头看看，顿时就怒了，大声骂道。
“都他娘的离老子这么远，是怕一会冲杀时溅身上鲜血吗？陆九指呢，赶紧给老子过来，把战旗打好了，咱先去澜沧人阵前劝降一番！”
陆九指赶紧催马上前，讪笑着举起万胜无敌旗，宋子明狠狠瞪了他一眼，突然举锤怒吼道。
“万胜！”
后面的铁骑顿时兴奋起来，齐声狂呼道。
“无敌，无敌，无敌！”
这声万胜无敌的战号，可是经过了最残酷厮杀而得以证明过的，是经过了澜沧人引以为傲的具甲重骑兵淬炼而成，是以每次喊出都让宋子明身后这支铁骑热血沸腾，都让这些帝国骑士们坚信，下一刻宋子明就会以身为锋，撕开面前任何敌人的防御，从一个胜利走向另外一个新的胜利。
三声无敌呐喊过后，骑兵们的战意凝聚成了一股让人战栗的恐怖杀气，压制的战场上所有厮杀声都逐渐消失，敌我双方自觉脱离战斗，严阵以待的把目光都倾注到了这里。
宋子明持锤催凶鸡前行，陆九指高举万胜无敌旗紧紧跟在后面，于千军万马中一往无前，一直走到了距离澜沧人精金盾墙伸手可及的地方，期间澜沧人具为他的狂霸气势所射，竟然没人敢发出一支箭矢。
宋子明居高临下，从精金墙盾的缝隙里，可以看到一双双眼睛，而这一双双眼睛深处闪动的，是一种让他非常熟悉的东西——恐惧……
他猛然举起盘龙锤，澜沧人的精金盾墙立即就出现了大范围的波动，同时，后面的帝国骑兵欢呼更甚，震得落雪都为之一滞。
“我乃大德帝国战备统筹使宋然，我麾下无敌铁骑已经将你们彻底包围，而这些保护你们的盾墙，在我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如今，天水城大战已经结束了，你们也履行完了你们身为战士的使命，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现在，我命令你们立即放下武器，接受我们大德帝国的辖制！”
宋子明的声音非常大，话刚说完就在澜沧人军阵里引起了骚动，那些能够听懂大德语的军兵，快速将他说的内容复述给周围同伴，一传十，十传百，澜沧人的必死之心在这番话的刺激下，开始出现了裂痕。
宋子明看着眼前闹哄哄的澜沧人军阵，心里顿时激动起来，看起来自己刚刚那番话起了作用，在这个无名之地，很可能要再现半坡店奇迹了。
他耐心等了许久之后，澜沧人军阵突然打开，一骑孤独的走了出来，马上是一位白发老将，走到宋子明面前冷冷说道。
“我乃澜沧帝国西征军万夫长伊纲，如果宋统筹使能够保证我们帝国战士的安全，我可以下令让全军放下武器投降！”
宋子明强忍心中激动，肃声对这个澜沧帝国万夫长说。
“在半坡店之战中，已经有两万澜沧战士投降我们大德帝国了，如今他们每日都可饱食两餐，但必须要加入被自己破坏的城市重建工作，并有严令保证他们不受虐待……”
伊纲冷冷的点头，跳下马回身对后面的澜沧人大喊。
“澜沧帝国的战士们，我们的西征已经失败了，血已流的太多，是时候结束这场错误的战争了，在我身后，大德帝国的军队统筹使宋然，已经保证了在你们放下武器后，生命不会受到损害，并能不被虐待享有尊严，现在我将献出佩剑，以证明军事指挥权的和平交接……”
他说罢回身，等到宋子明跳下凶鸡走到跟前后，双膝跪倒在雪地里，将佩剑高举于头顶，宋子明双手接过伊纲的佩剑，见这个澜沧老将站起身，从腿部拔出柄锋利匕首来，横匕刃于脖颈间对宋子明说。
“宋将军，请勿食言！”
宋子明郑重点头，伊纲惨然一笑，对东方大吼道。
“澜沧万岁，生生不灭！”
锋利的匕刃划开脖颈，鲜红的血液在雪地里喷洒出艳丽的花朵来，伊纲面露微笑躺倒在雪地，身后澜沧人大军哭声一片。
宋子明肃立，等到澜沧人那边哭声渐歇，这才举起手中的伊纲佩剑大声说。
“澜沧人的战士们，你们的伊纲将军让人尊敬，他用鲜血来证明了为将者的尊严，在你们澜沧帝国的战后使者到来前，我将允许你们收殓并看护伊纲将军的尸身，并会尽力优先安排他返回到故乡去……”
澜沧人军阵一片哗然，继而万人齐拜说。
“多谢！”
宋子明点头，纵身跳上凶鸡，高举伊纲佩剑喝道。
“澜沧帝国的战士们，战争已经结束了，现在我命令你们，放下手中武器，接受我们大德帝国的整编……”
一面面精金巨盾被整齐的叠放到了一起，枪矛刀剑更是堆积成了小山，一队队澜沧人战士，被平波镇的军兵押往天水城外的军营，平波镇总兵思乾山站在宋子明身旁，感觉自己如坠梦里。
澜沧人这些战士的战斗力有多强，于之交锋了数个时辰的思乾山最是清楚，这些家伙们借助于精金巨盾，和大雪不利于骑兵冲锋的便利，硬生生顶住了平波镇三万大军的十数次进攻，死死堵住了东去之路，那支大军提供了逃离之机。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战斗顽强的军队，却被眼前这个年轻人随便一吼，吓的领军将领献剑自刎，一万多战士不战而降，这样耸人听闻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如非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战场之上竟然会发生如此离奇之事？
第二七八章《冰面扎营》
宋子明站在风雪中，目送澜沧人最后一批战士被押送走，突然回头看向思乾山说。
“总兵大人，有件事宋然疑惑，澜沧人数十万大军，是如何会出现在我们天水城外的呀？”
思乾山闻言心里一凛，脸上却不动声色，沉声对宋子明说。
“宋统筹使此话何意？我平波镇可以保证，这些澜沧人绝对不会是从德澜古道进入到我帝国境内的，此事确实蹊跷，说不得澜沧人在大荒泽里有秘密通道也未可知……”
宋子明淡然一笑，拱手说。
“总兵大人勿怪，宋然只是心里好奇，只是想提醒总兵大人注意，这次澜沧人的事情扑朔迷离，平波镇地处要害自然少不得会让人猜疑，若大人到了征澜军空帅那里，还只是这样一种解释的话，思大人，嘿嘿嘿，空帅他老人家可不一定会满意呀！”
思乾山肃然，瞪着宋子明看了一会，突然又笑了起来，抬手指向远去的澜沧人俘虏，对他说。
“此事还得多谢宋统筹使，有了这些澜沧人在，会证明我平波镇清白的……”
是吗？
宋子明在心里冷笑，半坡店那边的两万澜沧人俘虏，已经证明了他们确实是从死灵沙漠进入到帝国境内的，即便是最后平波镇能有确凿证据，证明澜沧人没有经过红云关，可一个失察的罪名却是跑不了的。
只是，这个情报在霸夏告诉他时，曾经再三警告不能泄露给任何人知道，而且他也算是提醒过思乾山了，全了仲离跟平波镇的那点情义，至于思乾山听不听得进去，又或者思氏家族命运如何，却于他宋子明何干？
澜沧人俘虏被押送西去，宋子明决定继续往前追赶，只是，平波镇那边剩下来的两万大军，却是连番追击作战，军兵都已疲乏，只能就地驻扎稍作休整后才能跟来。
对于思乾山的休整决定，宋子明是双手赞成的，他已经习惯了骑兵的快捷，对于行军缓慢的步军还真看不上眼。
如此，又顺着踪迹往东走了一段路，前面的刀疤脸返了回来，脸色难看的找到宋子明说。
“大人，咱可能把澜沧人给跟丢了！”
荒野里的风凄厉的吹着，轻易就填平了低洼，将所有蛛丝马迹全部掩埋，队伍停下了，宋子明接受了刀疤脸的建议，一面派出侦骑四出寻找，一面让人扫开浮雪，仔细查看下面的情况。
澜沧人难到真能插翅飞走不成？
两面的探查均无结果，让宋子明开始心生烦躁，刀疤脸看他似乎有要继续追下去的打算，顿时就担心起来，低声对宋子明说。
“大人，此时大雪已经覆盖住了大荒泽，我们现在甚至于都不知道前面是地面还是冰面，如果继续前行的话，所冒的危险……”
宋子明抬眼看向刀疤脸，眼里的怒火止住了他的话。
“继续前行，让兄弟们都小心点儿！”
风更疾，雪更大，而且，在这个风雪之中，还隐隐有某种让人心悸的声音传来。
宋子明坐的高，听的比别人更加清晰，那中古怪的声响，就夹杂在风雪的呼啸里，似乎是寒风从狭窄处穿过时发出的尖啸，也似乎是万千人死亡前绝望的哭喊……
“扎营休息，对四周派出哨探……”
昏暗的光线里，宋子明看不清楚手下军兵的脸上表情，但却可以感觉到每个人的惊惶，必须休息了，或许热水和食物可以治愈战士们心里的恐惧感。
命令下达没多久，陆九指就快步跑了过来，宋子明跟过去在挖开的雪层下仔细看了看，心里忍不住暗自骂了下，刀疤脸还真是个乌鸦嘴，此刻在营地的雪层下，分明就是一片不知厚薄几何的冰面……
“散开，快去命大家以小组为单位散开……”
宋子明低声吼道。
跟在他旁边的人个个脸色发白，小心的蹚着雪走，一边挥手让自己负责的队伍散开，刀疤脸很快便走回来，对看过来的宋子明摇头，低声说。
“我让人到周边看过来，下面全部都是冰面，我们此刻应该在一个大泽之上，好在这里的冰层还算结实，只要不让队伍过度集中，应该不会出现大危险……”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今晚就在这沼泽冰面上扎营了？”
宋子明皱眉，不过这次语气和缓了许多，人犯一次错误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自自而继续去犯，事实证明一意孤行要不得，若是当初听取刀疤脸的建议，何至于会让三千铁骑身处此险？
“对！”
刀疤脸的声音笃定，低声跟宋子明解释说。
“目前，我们并不知道这个大泽的边缘在哪里，黑灯瞎火的乱跑反倒会增加不必要的危险，实际上，我们现在的安然无事，已经证明了此地是安全的，只要小心度过今夜，等天亮后寻迹从原路退回去……”
“食物，食物怎么解决？总不能让军兵们饿肚子或者吃冷饭吧！”
刀疤脸笑了，低声说。
“大人您过虑了，这冰面可没有您想象中那样脆弱，我们队伍里有澜沧人的精金大盾，可用隔热物架起大盾，在盾面上生火，咱第九军团的主要任务点儿就是在大荒泽，以前可就跟鬼面在这种冰层上住过，只是，当时人数没有现在多罢了！”
宋子明点头，笑着对刀疤脸说。
“很好，这种事情看来还是你有经验，就由你来负责队伍的营建吧！对了，一会你去把各小组掌军都集中起来，把冰面扎营的注意事项都讲出来，让他们下去后跟兵士们说清楚，免得有人不小心搞出危险来！”
刀疤脸点头，迅速让军兵通知各组掌军们过来，在讲述冰面上活动的注意事项时，听的最认真的是墨崖卫军司兮风，还主动问了很多问题出来。
这一夜宋子明根本就没有睡安稳，反复梦到自己跟手下这三千铁骑，被澜沧人偷袭而砸破了冰面，全军都覆没于冰下那刺骨的深渊里了……
他这里翻来覆去睡不安稳，总是疑心澜沧人就躲在周边窥探，最后干脆起身走出帐子，又骑上凶鸡四处去查看，心里存了万一哪处冰薄，又能提前发现，又能骑着凶鸡飞开的盘算。
第二七九章《冰下水怪》
到了天色渐亮的时候，连续下来两日的大雪竟然停了，东面天际处浮现出一丝温暖的霞红来。
宋子明皱着眉头，让人把刀疤脸给叫了过来，还没开口，就听他说。
“大人，不用担心，这雪虽停了，可气温依旧很低，我们退回去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宋子明强忍心里的不舒服感觉，跟战士们吃了一顿还算温热的早饭，队伍收拾营帐开始分散开往回撤离。
一夜风雪，队伍来时的踪迹已经被掩埋，好在扎营时已经定出了方向，又有经验丰富的老卒领路，倒也不虞会偏离来路太远。
开始时一切都很顺利，每个人都毫不怀疑，大家会无惊无险的离开这片冰面，宋子明也因此暗自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完，他就看到前面的刀疤脸止马并抬起手来。
宋子明快速赶上去，问刀疤脸说。
“怎么回事？”
“大人，您看前面，那一大片冰雪已经隆起了周围平面……”
刀疤脸回头看了宋子明一眼，抬手指向前方，那边确实有冰雪隆起，虽然并不十分显眼，但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却还是可以看出其与周围环境明显突兀不容。
昨夜，风雪扫平了这里的一切凹凸，让这冰面上的积雪平坦如镜面，正常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
“大人，您下来看看……”
刀疤脸的脸色有点古怪，等到宋子明跳下凶鸡，也学着他的样子蹲下身体后，指着那些更加明显起来的雪堆说。
“这些隆起的雪堆并非是圆形，而多是三角或者条状，您若仔细看的话，应该可以从那里看到升腾上来的白烟吧！”
实际上，根本就不需要刀疤脸提醒，宋子明也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些隆起处飘散出来的白烟，他的眼睛眯起来，往四周又看了看，冷声说。
“不用怀疑了，那里的冰面已经裂开！”
此时大家都听明白了，墨崖卫军司兮风皱眉说。
“我们来的时候，数千人马踏冰而过都没让这冰面开裂，此时出现这个情况，必然是人为造成的，或许昨晚在某时，澜沧人曾经来过这里并破坏了冰面……”
陆九指点头，非常支持兮风的这个推测，开口说。
“目前看来，也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宋子明却是摇头，紧皱眉头说。
“不对，澜沧人现在已经知道我们大军赶至，正是急于逃跑之时，倘若他们发现了咱这边的踪迹，要么大军碾压过来灭口，要么悄悄离开远遁，是不可能干出眼前这般事情的。”
兮风摇头，说道。
“坚实的冰面是不可能莫名其妙裂开的，如果不是澜沧人的故意破坏，难道还要其他原因可以解释这一切？”
“有！还有一种解释，如果是那样的话，后果将是非常可怕的……”
刀疤脸猛然打了个冷颤，跟陆九指以及第九军团的老卒们，一起把目光投向了宋子明。
没有见识过大荒泽神异生物的人，如墨崖卫军司兮风，如谷喻镇许百户，都不明所以，却见宋子明突然面色阴沉，手指脚下对众人说。
“没错，还有一种更加可怕的解释，那就是造成了冰裂出现的罪魁祸首，也可能是来自于我们脚下的水怪！”
水怪？
宋子明没有理睬他们的疑惑，迅速打开了热感监测界面，并在众多红点构成的平面之下，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红点正在高速移动上来……
“快跑！”
宋子明厉声大吼，把众人吓的呆立当场，后面那些军兵顿时大乱，可却无人指挥，并不知道危险来自哪里，又该往那个方向跑。
“上马，快往回跑！”
宋子明已经跳上了凶鸡，再次对不知所措的军兵大吼，恨不得生出千臂，拖上大家一起往远处逃。
“上马，上马，上马……”
刀疤脸越身跳上马背，一般抽打马股，一边大声喊叫，对身后跟上来的人说。
“冰下，有什么东西上来了！”
“轰隆！”
就仿佛是在印证刀疤脸的话，后面的冰面突然间就炸裂开来，发出的声音如晴空霹雳，每个人都从马背的颠簸中，感受到了那种毁天灭地一般的恐怖力量。
在周围冰雪下的咔嚓咔嚓声中，帝国骑兵们忍不住惊恐的回头去看，只见天空中飞舞着房屋一般巨大的冰块，在这些冰块的中心，一个如城楼一般巨大的恐怖头颅正在伸出，在波涛和水雾中发出震天的吼叫……
“牟呜！”
只是一声，三千大德帝国的无畏铁骑，便被吼的魂飞魄散了，一个个战士脑袋里都是空空如也，只能靠本能来拼命打马，只能靠本能往人多的地方挤过来。
“散开，都散开！”
宋子明咆哮着高喊，因为那水中怪兽的撞击，让本来坚固的冰面出现了大范围的开裂，有些地方的水甚至于喷出了冰面，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让这三千骑兵聚集起来，很可能会加速冰面破碎，结果自然是所有人都得完蛋。
只是，人在遭遇不可抗危机时，生命里隐藏的从众意识会迅速占据大脑的主导，从而取代理智对身体的控制权。
因此，任由宋子明喊破了喉咙，骑兵们还是最终形成了集团。
“你们，快去给老子把人给分散开，我回去挡它一下……”
宋子明拍打凶鸡，在冰面上划出一个圆弧，鸡翅扇起的雪花如花瓣在空中飞舞，折返回来奔出没多远，一块比房子都要巨大的冰块，就砸落到了宋子明的前面，在冰面上砸出一个大洞，冒着热气的水从洞里涌出……
宋子明看看前面那个大洞，再看看正要将恐怖头颅伸过来的未知巨兽，非常果断的又奔了回来，开玩笑，在这样脆弱的冰面上，跟如此恐怖的一只巨兽战斗，这需要多脑残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呀！
前面，骑兵队伍终于在各掌军的努力下，开始分散开来逃跑了，战士们此刻只知埋头狂奔，没人敢回头看，因此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无敌统帅也在同样落荒而逃。
逃，逃，逃……
大军一泻千里，一直跑到战马蹄软，战士们一个个滚落马鞍，这才停止下来，宋子明也感觉自己累坏了，眼前金星一片，他手搭凉棚往前看去……
“我哩个老天爷呀！那，那，那是什么？”
第二八零章《回家庆功》
大军一路奔逃，直到人马精疲力竭，这才停止下来。
宋子明遮住刺眼的阳光往前看，身体瞬间就如遭雷击，盘龙锤掉落地面，失声惊呼着大喊道。
“我哩个老天爷呀！那，那，那是个什么东西？”
前方天际处，朝阳和红霞的映射下，一颗孤峰一般的巨树直插云霄。
从宋子明这个角度望过去，那轮刺眼的红日，都似乎是挂于树身的灯笼，大团大团的云雾，在这棵树下恋栈不去，如神秘面纱一样，把它的树冠给遮蔽住了。
“绿萝，那是绿萝，我们到德澜古道了……”
刀疤脸双手扶在自己的膝盖上，一边呼哧呼哧喘气，一边断断续续的对宋子明说。
绿萝，当然是绿萝，也只能是绿萝，宋子明在看到它的第一时间，就知道它是绿萝。
只是，即便是早有耳闻，即便是心里无数次勾画出它的巨大，可在见到它真容的时候，宋子明还是被彻彻底底的震撼到了。
德澜古道大名鼎鼎，但这条远古道路却有大部分被掩埋在荒草下，也只有那些受利益驱使的行商们，才会凭借经验和记忆踏古道穿越大荒泽。
是以，就算是天水城里的守兵，真正见识过绿萝之伟的也不是很多。
陆九指找到高地竖起战旗，各组掌军们带着军兵慢慢聚拢过来，刀疤脸下去统计人数后，上来低声对宋子明说。
“队伍里少了百十个人，可能陷于那个……”
宋子明黯然，自觉要为这百十人的牺牲负责，刚要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感觉绿萝那边，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发光，刺的他眼睛忍不住眨了一下。
“咦？”
刀疤脸也看到那闪光了，忍不住惊呼道。
“澜沧人该不会是躲到那里去了吧？”
雪地能反射阳光，铠甲一样也能反射阳光，想要搞清楚这件事，就必须要过去检查，刀疤脸说绿萝生于大泽，唯有沿根路行走才可横穿，幸运的是，此前，从未听说过绿萝附近有水怪出没，而此时正值初冬酷寒时节，因低温而冻结坚硬的泥沼和水面，反倒让此行比寻常时节多了几分安全。
因为有了上次冰面活动的经验，各小组的掌军们不须交代，便自觉指挥队伍散开，派出警惕性较高的军兵作为前探。
宋子明骑着凶鸡，热感监测界面一直处于打开状态，如此走了一会，绿萝看得更加清晰起来，借助于远超常人的视力，宋子明能够看到，从绿萝树梢上的那些云雾里，竟然还垂落下来了，无数条棉线一般的藤须……
寒风吹拂这些触须飘来荡去，又有一些亮光闪闪的东西不停飘落，就连刺眼的阳光，在穿透这些东西时，都变得异常的柔和起来，形成了五彩缤纷的绚烂色彩，和那翠绿色的绿萝相互映衬，让这一切都开始变的如梦如幻。
队伍里的其他人，虽然不能像宋子明这样看的清楚，可却能从吹来的风中，听到美妙的声响，很低沉但却非常宏大，就仿佛是秋风吹动落叶，轻柔摩擦地面的沙沙，又像是细雨敲击窗棂的簌簌，让人有酣梦初醒般的慵懒感。
骑军就在这斑斓的色彩中行走，在流动的光晕里穿行，逐渐靠近那些绵延如山脉一样的树根，又在这些快阔的树根上，沐浴在冰屑中，并看着这些冰屑飘落堆叠在下方，形成一条条新的冰晶山脉……
宋子明抬头望上看去，一片无边无际的绿色在云雾后时隐时现，他感觉自己现在如远古诸神，从云端俯览着地面草原，而那些云雾应该温暖而湿润，凝结的水珠顺着绿萝藤须缓缓流淌下来，在这个过程中又被寒风吹拂冻结成细小冰晶，随着藤须的摆动而簌簌洒落而下，折射出来的阳光，照花了每个人的脸。
“大人，不能继续前进了，那里面并不安全……”
刀疤脸的提醒声响起，让宋子明楞了一下，往前面看去。
确实，绿萝的藤须远观的话，跟其庞大的树身相比较很像是细线，但也只有走近后才会知道，这些细线一样的藤须，实际上却是有两人合抱粗的，虽然，风吹藤须摆动的速度并不算快，但如果进入其中并被它们撞到了，后果却是显而易见。
澜沧人不可能躲藏在这边，宋子明必须接受，自己追丢澜沧人大军的事实了。
“刀疤！传令下去，我们返回吧！”
刀疤脸闻言心里一松，他还真害怕宋子明执意进入绿萝的藤须林，现在听他说要返回，立即就回头对身后众人做出撤退手势。
雪后初晴，暖阳融融，澜沧人大军远遁无踪，是到回家庆功的时候了。
“宋无敌回来了，宋无敌回来了……”
天水城内已经沸腾起来，城内的居民涌上街头，等待迎接无敌英雄的归来，宋子明领着骑军到达城下时，天水城城墙上的守兵个个以拳击胸表示敬意，护臂撞击铠甲，金铁铮鸣之声远远传开，宋子明肃然抬手，城上城下万军千骑具都屏声以待。
澜沧人大营之内，帝国旗帜迎风招展，大纛之下重将云集，而一名不怒自威的老者却独立在前，此刻正眺望天水城下的宋子明，沉声问道。
“那人便是宋然吧！”
征澜军先锋慕键赶紧上前，对老者说。
“回空帅，那人正是宋统筹使……”
征澜军大元帅空怀恩，回头看了慕键一眼，微笑道。
“如此威势，如此猛将，也难怪天水城能够凝聚军心，创造出孤城独抗澜沧人二十万大军的奇迹出来……”
而被征澜军大元帅空怀恩夸赞的宋子明，此刻却并不知道，帝**方的大佬正在谈论自己，他一如既往的举起了盘龙锤，这一次没喊那已经成为了招牌的——万胜，而是用更大的声音，更自豪的语气喊道——澜沧人、逃走了！
无敌，无敌，无敌……
整个天水城都在疯狂的呐喊，三千铁骑一瞬间就被人潮给淹没了，变成了狂涛中的小舟，被黎民百姓们托举着飘进城来。
宋子明迷迷糊糊的回到家中，追月帮他脱下铠甲的时候，有一大堆东西从里面掉落下来，有肉脯果干，还有绣囊绢帕，追月看清楚后笑的打跌，宋子明苦笑着解释说。
“这些东西，都是那些人趁乱硬塞进来的……”
第二八一章《进京面圣》
天水城府台普及恩，在摘星楼宴请征澜军一众将官，宋子明被勒令必须出席，席间自然再次被赞誉声给淹没了。
宴会散后，宋子明被拓翰拦下，笑着邀他同行，拓翰的盛情宋子明推却不过，也不想被城内黎民再围起来塞吃的，便登上了他的马车。
拓翰笑眯眯的请宋子明落座，自己轻敲车厢壁，车夫解开缰绳催马前行，车速慢的如郊游一般。
“子明今年？”
“刚及弱冠！”
宋子明心有警惕，便也没再多说，拓翰却是笑的更加灿烂，意味深长的说。
“大好年华，正是乘风破浪之时呀！”
宋子明装傻，只是嘿嘿的笑，并不接拓翰的话头，拓翰等了一会，看宋子明不接自己的茬儿，眼珠转了转却又计上心来，笑着说。
“我如你这般时，却还是纨绔小子，不喜诗书，却独爱行船，哎！对了，我却是要问子明，你可知，轻舟何以致远吗？”
宋子明的眼珠子开始转起来，被拓翰盯的紧了，只好笑着说。
“我猜，挂帆当可行远吧！”
拓翰哈哈大笑，心里暗自得意，想着——任你小子滑头，这不还是要被我将话题引到正道上来嘛！
“子明说的没错，轻舟扬帆当可致远，但真正让轻舟破浪的，并非是帆，帆只是表象，那无象无形的风，才是这一切的关键呀！”
宋子明皱起眉头，想了想对拓翰说。
“拓大人，您是想说，即便是轻舟挂帆，可若没有了风的助力，也一样只能在原地打转吗？”
“啪！”
拓翰大力击掌，真诚的对宋子明说。
“圣王圣明！天水城这个池子太小了，你这样的少年俊杰，就应该到天京去扬帆破浪呀！”
宋子明默不作声，拓翰也不再多说什么，一直等到马车拐上正街向西而行后，才又低声对宋子明说。
“子明，此去天京，那可是圣王脚下，大家豪族数不胜数，你遇事且不可意气行事，给自己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我已至书家里，你若在天京有事需要帮忙，可直接去南泰门外平昌坊拓家便可！”
宋子明拱手称谢，拓翰却连连摆手，苦笑着说。
“我们拓家小门小户，说是帮忙，其实也仅仅能给你，在消息上提供些微不足道的提醒罢了，你小子若是真惹出来大麻烦，却还需要真正豪族的援手才好……”
“真正豪族？”
宋子明再傻，也知道重点来了，赶紧追问了一句。
拓翰低垂眼睑，过来一会才抬头直视宋子明，低声说。
“子明，可曾听说过天炽府鸥家？”
宋子明摇头，天炽府在什么地方他都不知道，更何况这个姓氏古怪的鸥家。
拓翰笑了笑，低声说。
“京东道，天炽府，鸥家是神都九姓之一，现任家主鸥陆康乃太理院卿，鸥陆康族弟中鸥陆祥乃内阁学士，鸥陆河乃帝国旅鼎镇总兵官……”
拓翰说道此处，突然笑了起来，对宋子明说。
“九边的母亲便是鸥家女，那日曾在家中看到过你，恰知鸥家有女郎及笄，便想从中为你撮合，啊，哈哈哈……”
拓翰的笑声让宋子明微感尴尬，马车停下了，拓翰挑帘往外看了看，笑着说。
“到了！”
看到宋子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笑道。
“人生大事，不要轻下决断，多跟家中长辈商量，莫错失了乘风破浪之机呀！”
宋子明下车，目送拓翰离开，正思索呢，忽听身后一个声音说。
“咋地？适才那马车内有美娇娘，让你如此魂不守舍？”
宋子明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回身对迎出来的追月说。
“别瞎说，里面是城防军指挥使拓大人，我这是在思索进京面圣之事呢！”
追月一下子楞住了，继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立即走上来扯住宋子明的袖子往府内走，嘴里低声说着。
“外面不宜说这些事，你给我进府来说个明白！”
宋子明哭笑不得，被追月拖着拽进后厅，却没见有其他人在，就奇怪的问她。
“小馨、小茜那两个小丫头怎么没黏你吗？”
追月撇撇嘴，不屑的说。
“你这是想问少司命为何不在吧！我又不是那种妒妇，你又何必费心遮掩呢！只是，你想着人家，人家却是未必会在意你，现在城外之围已解，你当她会让你金屋藏娇呀！”
宋子明说不过她，就对一旁偷笑的小夕说。
“甭笑了，老爷我腹中空空，赶紧去厨下让那小子给我整点吃的来！”
小夕闻言，笑着快步出去，追月则坐在椅子里，冷笑着说。
“老爷，您可是去赴大宴去了，这咋就整的如此凄惨，进家来开口就是要吃的呢？”
宋子明苦笑连连，对追月说。
“府台大人宴请的都是征澜军将领，那种场合哪里能容我吃好呢，仅仅是敬酒就喝了一肚子，要不是有兄弟们支援，此刻怕是已经醉倒了……”
“就知道往肚子里灌辣汤，还好意思在我跟前说，饿死也是活该！”
追月嘴里说的凶，可人却走到厅外，叫小厮快点去催饭了，宋子明坐在椅子里也不说话，只是低声嘿嘿嘿的笑。
过来一会，小夕端着饭菜进来，摆了满满一桌子，追月坐在旁边一面给宋子明夹菜，一面低声对他说。
“你扯来扯去，却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说说吧！你在大门处说的进京面圣是个什么情况呀！”
宋子明扒拉两口饭，低声说。
“这次，城外大战立的战功有点大，再加上，各位大人们又给卖力的吹嘘了一番，这不就让圣王陛下给听说了嘛，消息是从征澜军那边透露过来的，只说是很有可能，但须得等到天京那边有圣旨下来，才算是真正……”
“啪嚓！”
追月把手中筷子往桌子上一丢，怒气冲冲的说。
“哎，哎，哎，我就纳闷了，咱这战功，那一件不是你真刀真枪打出来的？用得着那些大人们吹嘘吗？”
宋子明看看她，低头猛扒饭，追月却开始烦躁起来，坐下又站起，还拿筷子在菜里胡乱扒拉，宋子明眨巴着眼睛，好不容易把肚子填饱了，低声问她。
“你这是咋了？”
追月看向旁边伺候的小夕，小丫头立即会意，赶紧走到门口掩上了门。
第二八二章《临行准备》
宋子明看追月焦躁不安，忍不住问她说。
“你这是咋了？”
“害怕……”
追月的回答让宋子明莫名其妙，瞪着眼睛看了追月很久，才疑惑的问道。
“怕啥？”
追月是真害怕，紧张的跟宋子明说。
“咱这次要是进京面圣，走大道会路过清云城吧……”
“对呀？”
追月更紧张了，身体都似乎开始在抖，惶惶然的说。
“人常言，衣锦还乡，你这次也算是战功卓著，到清云城势必会被那些当官的请进城去的，咱家里的阿母阿伯，要是看到我，或者知道我便是那次攻城的……”
追月说道这里，眼泪都给吓出来了，宋子明赶紧起身走过去，轻轻拥她如怀，低声劝慰说。
“别胡思乱想了，那天黑灯瞎火的，就算是我都认不清楚，又会有谁会认出你是当日的小女匪呢，别再自己吓自己了！”
“可是……”
追月浑身都在抖，低声哽咽着说。
“咱这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要是阿伯阿母误会我是不正经的女人，不让我进家，我可该怎么办呀……”
她越说越恐惧，脑袋里不由自主的生出一副画面，宋子明被公公疾言厉色的呵斥，而她自己则被婆婆痛心疾首的指责，最后，宋家大门在她面前重重关上，阻断了宋子明黯然歉意的目光，她只能在凄冷的街头游荡，遭受着清云城人的指指点点……
“我会冻死在街头，尸体任由野狗啃食，虫蚁撕咬，就算是鬼魂也无所皈依，只能孤独的飘荡在永恒的黑暗中……”
“住口……”
宋子明都给气乐了，呵斥她说。
“你是不是给什么低劣的情孽书画给**了？怎么小脑袋里净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我家追月可是个敢哭敢笑，敢爱敢恨的豪爽女子，现在怎么变成了个小可怜儿了？”
追月此刻眼泪汪汪，那里还有半分往日的豪爽，就算是宋子明如此说，却还是凄然的问宋子明。
“要是，公婆不喜欢我，你不会不要我吧？”
宋子明气得把她拦腰抱起，低声怒喝道。
“你倒是想得美，不给我生一大堆小孩，再老老实实给我把小孩养大，你休想逃出我的魔爪……”
宋子明的话让追月突然就顿悟了。
然后，宋宅内爆发了旷日持久的战争……
如此昏天黑地了很久，刀疤脸一脸谄媚的跑过来报告——平波镇总兵思乾山被调回天京了，听说兵部派了一个叫呐德的人过去接管。
还有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帝国竟然同意了跟澜沧人和谈。
另外，谷喻镇那边似乎出了什么事，征澜军如今已经离开，往东南方向去了，而半坡店那边，帝国正式批准了天水城、城防军指挥使拓翰的建议，准备在半坡店建设半坡关……
从天京方面还又来了一队墨崖卫，那个神秘兮兮的的霸少监，在那些墨崖卫赶到后，便押着陨落星辰碎片离开了天水城。
不过，霸少监离开前，曾经来拜访过宋子明，结果当然是被狼叔给无情的赶走了，那个家伙找到刀疤脸表示了遗憾，也透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招宋子明进京面圣的圣旨，已经在前来天水城的路上了。
无论春闺里的男女如何不甘，但每天太阳总会照例升起，如上，无论追月如何的恐惧，来自帝都天京的圣旨，却还是不紧不慢的传了过来，传旨的是个眼神犀利的中年官员，普及恩看到那人就楞住了，之后迅速对壬云享使了个眼色。
壬云享一惊，把掏出一半的钱袋又给放了回去。
护旨卫分两列站定，宣读副使自旨匣中取出圣旨来，宣读使双手接过，神色肃穆的缓缓打开，沉声宣读道。
“大德圣王、曰：我闻天水城大战，众将用命，上下一心……”
宋子明跟着诸位大人跪伏在下，心里却在想着刚才看到的事情，府台大人似乎跟这位宣读使大人相熟，但两人却又假意装作不识，此事有些蹊跷福祸难知……
他这里心里想着，突然听到那宣读使念到自己的名字。
“……有将宋然，数破强敌，扬我国威，朕心甚慰，今命宋然，即刻进京，持导献俘，殿前听封。钦此。”
宣读使念罢，天水城府台普及恩携下面一众官员，皆拜伏于地大声说。
“吾等谨遵圣王旨命！”
宋子明被人交代过该如何顺礼，自是跟着大人们喊了一遍，这才起身走过去双手接过圣旨，听那宣读使肃声说。
“宋将军，圣王旨意你已明了，下去速速准备，明日便随本官一起返京吧！”
天水城宋宅里，追月看宋子明皱眉回来，心立即就提了起来，惊慌的问道。
“可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宋子明摆手让旁人退下，笑着对追月说。
“别瞎猜，圣旨已下，却是要我殿前听封，如此一来这天水城可能就回不来了，临别之际我这心里有点感怀而已！”
追月听宋子明如此说，顿时就楞住了，宋子明看向她，知道此刻追月的彷徨，就轻抚其手低声说。
“去吧！到丽香街跟她们道个别，等咱这边被圣封后有了确切的去处，再托人稍信给她们，大家总有相见之时的！”
追月点头，带着小夕出去了，刀疤脸很快就被狼叔叫进来，这家伙满脸的笑意，进来就行大礼参拜宋子明，嘴里说着。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此去天京必是鹏程万里……”
宋子明抬脚踢了他一下，嘴里笑骂道。
“少跟老子来这套，我只问你，可愿随老子换个地方耍刀去？”
刀疤脸狂喜，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大声说。
“大人您只要不嫌弃刀疤粗鄙，就算是刀山火海咱也……”
宋子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家伙是个有真本事的，只可惜没后台没助力埋没在底层了，不过刚好可以便宜自己，嘿嘿嘿。
“刀疤，你下去，从咱九军团里挑一组可靠的兄弟，这次随我进京听命，别的我不敢说，但只要有我宋然有一口吃的，就决计不会让兄弟们饿肚子……”
刀疤脸心领神会，低声对宋子明说。
“大人，那些从大荒泽里出来的兄弟一个不少，缺额我会根据跟随咱的时间长短，以及在战斗中的表现情况补齐……”
第二八三章《缝衣悲歌》
刀疤脸前脚刚走，王焕便后脚跟了进来，宋子明看到他顿时就笑了，说道。
“你跟大家说，要把手头事务跟副手交接好，不要弄出来什么麻烦让壬大人不喜，等明天天亮时都来我这里用饭，之后咱一起进京听封去……”
王焕摇头，低声说。
“我不是说这些事来的，清云城那边……”
宋子明叹气，轻声说。
“王家内部的事情我不能置喙，但万事都是利弊参半的，你如此这个情况，却未必不是跟家里修复关系的契机！”
王焕一愣，眯起眼睛从低垂的兜帽后看向宋子明，沙哑着声音问。
“你，可是听说了什么事情了？”
宋子明摇头，苦笑着说。
“大家族里的纷争外人哪里会知道，但亲情破裂无非是一个利益引起地，你如今已然是退出局外，局内之人又岂会平生事端，再视你为敌呢？”
府台大人普及恩欲宴请宣读使，但却被对方给婉拒了，宋子明因此得以安闲，没多久家里便开始被送礼者占据……
追月出去没多久时间，就闷闷不乐的回来了，看到家里的热闹情景更是伤感，带着小夕回到了后院，宋子明追过去一问，才知道少司命和惜花已经离开了天水城，这两人也真是无情，走前都没通知一声，让追月说起来就忍不住泪滴。
经历过了天水城大战，宋栖山算是彻底被吓到了，在听说宋子明可能要进京的消息后，立即就贱卖了自家的铺子，原本是想返回到清云城老家去的，但却耐不住宋茜的一再鼓动，便也打算跟着，到那至尊圣王脚下去见识见识。
最后等送走了所有贺客，狼叔进来禀报说一切东西都已收拾停当，正准备退下的时候，宋子明才笑着问他。
“狼叔，你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吗？”
狼叔闻言身体一震，装糊涂说。
“我？收拾东西做什么？”
宋子明哈哈大笑，对这个脾气暴躁，自尊心还特强的老家伙说。
“我进京去可是要发大财、享大福的，到时间金银堆积如山，没个可靠的人来负责看管可是不行滴，你着老头儿脾气是冲了点，可胜在可靠，咋地？不想给我当管家了吗？”
狼叔撇撇嘴，说。
“我可是个瘸子老头，你不嫌弃给你丢人？”
“瘸子好呀！真偷了家里金银，也好追赶不是……”
“呸！老子要求天天有酒有肉……”
宋子明笑的更畅快了，对狼叔说。
“行，到时候我叫人建个熏房，让你晚上睡在肉堆里，再砌个大池子，让你沐浴都用酒水洗，这些你该满意了吧！快去收拾东西去……”
狼叔嘿嘿笑着说。
“其实，咱府内，我是第一个收拾好东西地！”
天还没亮，小厨子便开始准备早饭了，刀疤脸那边绕道接了宋栖山的车子，到城西宋宅时刚好饭成，一大群人热热闹闹的吃罢，登上车子开始出城。
正街两侧，挤满了闻讯前来送别的城内居民，不停有人跑过来把礼物投进马车里，队伍被人流簇拥着行出北门，城门楼上响起了一片金铁撞击之声。
城外送行的官员，以府台大人普及恩为首，拓翰、壬云享分立左右，宋子明跳下凶鸡走过去，跟各位大人话别，赞誉和勉励自然是收了一大堆。
最后，普及恩肃然回指那些自发出来送别的黎民，对宋子明说。
“子明，你前途远大，当谨记今日之所见，当知黎民最感恩，为官者只需做出些微有利于百姓之事，百姓们便会因此铭记于心永不忘记……”
宋子明点头，跳上凶鸡，双手拱起面向天水城的黎民百姓大喊。
“天水城的父老、兄弟、姐妹们，请回吧！千里相送也有一别，宋然此去必铭记今日送别情义，他日但凡有瑕，必会前来看望大家的……”
那些黎民百姓齐齐下拜，大声喊道。
“吾等草民，受将军护佑，才得安详余生，今无以相送，谨诚祝将军此去一路顺风、鹏程万里……”
队伍北进了一个上午，那些依依送别的歌声，犹在耳边响起。
护旨卫的那些人，多数都是天京子弟，并不曾经历南方这边的酷寒，一个个被冻的身体僵硬苦不堪言，反观宋子明带的这些精锐兵士，却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气温，休息时迅速在周围布下风挡，高地布防，游哨四出，等那宣读使收回惊讶目光时，风挡内已经篝火燃起，烤肉的香味四溢了……
“南国将士，果然个个都是精锐呀！”
那个宣读使难得的有了点笑容，低声对走过来的宋子明夸赞说。
宋子明是过来送吃吃食的，听到宣读使大人的话，回头看了看，大概明白了他夸赞的原因，便低声解释说。
“大人，此地处千里大荒泽边缘，生活环境相较内地，确实恶劣了许多，然而，我辖下这些军兵却并非都是天水城人，之所以现在看来个个都是精悍男儿，其实是，那些无法适应这种环境的军兵，都已经在此前的战争中死去了……”
宣读使听的一愣，脸上笑意逐渐隐去，换上的是一种肃然，对宋子明说。
“我明白了，此皆百战悍卒也！”
宋子明点头，将手中吃食双手送上，嘴里说。
“大人，军旅之食粗鄙不文，只能填饱肚子……”
宣读使摆手，对那个默不作声的副使使个眼色，嘴里却不着痕迹的应声说。
“莫作此言，军士们能吃的我等文臣一样能吃，宋将军也请坐下共食，我心里还有疑惑想请将军解释……”
宋子明心里一动，不动声色的笑着对宣读使说。
“大人有事请问，宋然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宣读使微笑着说。
“宋将军无需担心，我只是好奇，当日里天水城风雪之夜，数千件棉衣一夜缝制，我听闻此壮举乃是在城内府衙、由数千英雄义女熬夜完成，更有人言当晚天水城彻夜通明，缝衣歌声唱了一晚……”
他说道此处，突然止住，漫声唱道——大雪纷纷冰彻骨，天水城上夜风尖，将士同仇共敌忾，浴血沙场补城环，绣女临灯密密缝，一针一线皆怆然，英雄戍边边即家，巾帼不使铁甲寒……
”
第二八四章《探亲青云》
宋子明的眉头突然就皱了起来，因为，就在宣读使作唱之时，他突然发现，那个副使正在一旁快速书写，记录的很可能是宣读使跟自己的谈话内容。
那个宣读使唱完，看到宋子明的面色顿时恍然，解释说。
“宋将军不要误会，我问这些，只是为那些缝衣义女的壮举感动，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在其中，只是，此事细节以及过程需得多方查证，记录整理后以备圣王查询……”
宋子明低头仔细回忆当晚情景，又将那歌词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多遍，在确定没有不妥后，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给宣读使听。
这一过程中，那个负责记录的副使，时不时会在某个细节上提出问题，宋子明回答的很小心，心里感觉非常的不舒服，似乎像是个罪犯一样被人审问。
因为繁城已经被澜沧人焚毁，下午的行程便显得有些紧了，队伍过半坡店非常低调，都没有惊动任何人，即便如此，到达繁城废墟时也已是寅中时分，好在繁城大火熄灭后，有地方官员组织难民返回清理，总算是恢复了南北交通。
如此穿府过县行了数日，终于抵达了颖昌，按照计划，宣读使带着护旨卫将在颍昌府修整一日，而宋子明则转道西行，去清云城接上双亲，最后大家将于后日在义县汇合，乘船沿瀚江北上天京。
一路之上都惶惶不安的追月，到地头时反倒是镇定了一些，一反常态的静坐于马车内，只有听到外面喧哗时，才会偷偷掀开车帘瞟上一眼。
清云城渐渐出现在前方，宋子明却开始紧张起来，守城门的军兵已经不是原来那些人了，并不识得来者是风动一时的宋从戎，一个个都警惕的握紧了手中戈矛，大声喝令他们勒马止步，接受身份检查。
刀疤脸领军随宣读使在颍昌府休整，跟随宋子明来青云的军兵以陆九指为首，这个时候自然有他出面进行交涉。
槐香街上的街坊们，对于这一大群军兵的到来很是震惊，皆躲避在路边小声议论，相互猜测着这是哪家大官亲戚探亲呢。
宋子明跟追月躲在马车内，听到外面的窃窃私语面面相觑，正寻思着，要不要出去跟大家打个招呼，免得被街坊们……
缓缓而行的马车停下，陆九指在车窗为低声说。
“大人！到家了……”
宋子明心跳加快，轻轻咳嗽一声，掀开车帘走出马车，拱手对周围一大群人说。
“诸位高邻，宋然这边有礼了！”
“这位老爷是……宋子明？子明回来了？”
槐香街顿时就炸了锅，人人惊喜的大叫，更有那自忖关系亲近的，拼命挤出人群，跑进宋家院子大喊。
“宋老伯，你家子明回来了，你家子明回来了……”
宋子明大母正在院子里喂鸡，也曾听到外面的喧哗，并不感觉跟自家有何关系，可等听到人如此大喊，顿时就哆嗦了一下，手里端着的簸箕摔落地上，却也顾不得去捡，慌慌张张的奔出门来看。
却是见自家门外，十几个凶悍军兵肃立两侧，当中马车前，一个英武少年正拱手跟人寒暄，那声音可不就是自家那孩子——子明嘛！
“子明，真是咱家子明回来了？”
宋伯也从屋子里跑了过来，看到宋子明顿时就双眼泛红，想的到老伴每晚都会因这小子落泪，可这孩子却都不知道写封家书回来……
宋伯越想越气，正待走过去狠狠抽宋子明一下，却突然感觉周围喧哗声一窒，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个小丫头的身上。
小夕被一大群人看的有点紧张，赶紧跑到马车前帮忙掀开帘子，低声对里面的追月说。
“夫人，小夕扶您下车……”
宋子明脸有点红，赶紧对看傻了的老两口儿说。
“大伯，大母，这是追月！”
追月此刻再无往日的泼辣，就像是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一样，恭恭敬敬的行礼，颤声说。
“媳妇追月，给公公婆婆行礼了……”
大母一下子就楞住了，脑袋里空空如也，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如花似玉一般的儿媳妇，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以待了。
“快去扶起人家呀！这个婆婆，感情都欢喜的傻掉了吧！”
街坊们有人大声提醒大母，才让她醒悟过来，自家天仙一般的儿媳妇，还拜礼未起呢。
大母慌慌张张过去扶追月，心里还担心自己手糙，怕扎到了这水一般的人儿，只是用手拉追月袖口，嘴里翻来覆去就一句话——好儿媳，快起来……
大母初遇儿媳妇慌张，大伯却是比她还要慌张，当真是一个手足无措，跟宋子明算账的心思，早就被看到儿媳妇的欢喜给冲到了九霄云外，吭吭哧哧憋了大半天，才傻呵呵的说。
“你们，都还没吃饭吧！”
且不说外面那善意的哄堂大笑，老两口是欢天喜地的把宋子明和追月接进了家，等进到堂屋坐定后，追月自然是端坐不动静如处子，大母则坐在追月对面，越看自己这个儿媳妇越是喜欢，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唇，老天爷！这简直就是下凡的天仙呀！
宋子明看大家都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笑，便开口提醒追月说。
“你不是给咱大伯大母，准备礼物了吗，现在还不赶快拿出来……”
追月闻言赶紧起身，让小夕把两件皮大氅送上，对一脸欢喜的二老说。
“此时天寒地冻，媳妇担心您二老身体，临回来前让人寻来材料，给您二老缝制了这两件氅衣，只是，媳妇手拙，粗针大线，也不做您二老是否喜欢……”
“喜欢，太喜欢了！”
大母把皮大氅接过去，抱在怀里摸了又摸，眼都眯成了一条缝，最后干脆直接拖着凳子坐到了追月旁边，低声对她说。
“前几日，街口高家闺女，给你那高婶子缝了个棉坎肩，可把她给乐坏了，逢人便夸赞自己闺女女红好，可要跟咱家追月这一比，她那手头简直就是没办法看……”
大伯和宋子明听到大母的话，顿时就相顾笑了起来，大伯凑过头来，低声对宋子明说。
“子明，这次回来，可是天水城那边的事情不忙，那便在家里多住几天吧！”
第二八五章《松阳听戏》
宋子明听到大伯说天水城，顿时心里一惊，睁大了眼睛问大伯说。
“大伯，您听说天水城那边的事情了？”
“当然听说了，我还知道，你在那边当了大官儿……”
大伯说的得意洋洋。
宋子明陪着笑，对大伯说，“是三叔稍信儿回来提到的吧？”
大伯咧着嘴笑，点头问宋子明。
“你三叔信里写的稀里糊涂，咱家里人都知道你在天水城当了大官，可到底当的是个什么官，却是没人知道，你现在给我说说，到底当的是啥官儿，嘿嘿嘿……”
宋子明听大伯如此说，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此前还当是清云城这边，已经听说了天水城大战的事情了。
看老头高兴，宋子明自然也顺从他意，看了看一旁亲热交谈的大母和追月，低声对大伯说。
“此前，我原本是去谷喻镇的，可因迷路进了大荒泽，被帝国密军的一个军司收入军下，后来，那个军司被调回天京去了，我便顶了那个军司的缺儿……”
大伯有点迷惑，问宋子明。“你三叔信里也是如此说，可咱家里没人明白，这个军司是个什么官……”
宋子明苦笑，帝**制复杂，密军随归属于兵部直辖，可因为执行的是陨落物搜寻任务，采用的却是亲军都护府的兵制，寻常人等哪里会知道这些。
大伯问的问题，宋子明实在是不好解释，只能糊弄这回答说。
“算不得什么官，只是一个带兵的……”
“带多少兵？”
大伯锲而不舍，宋子明随口说。
“按制，满编有六百人，但通常也就有五百多个……”
“五百多个？”
大伯的声音很大，惹一旁说笑的大母和追月侧目，老头赶紧尴尬的笑笑，低声对宋子明说。
“五百多人呀！你三叔信里说大官儿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咱宋家儿可真是出将军了！”
宋子明大囧，赶紧低声说。
“只是一个小小军司，当不得将军的，您可莫出去跟人讲，惹人笑话……”
大伯瞪了宋子明一眼，又嘿嘿笑了几声，说。
“我不糊涂，都懂的，咱要低调儿！”
宋子明看老头子笑的得意，却也拿他没办法，只能长话短说。
“大伯，我这次回来，是接您二老去天京的！”
“啥？你这在天水城没待稳当呢，咋就又要去天京了，人常言，天京居大不易，我们可不要过去那边拖累你，你只管去便是，我们两个还是留在这边安逸。”
宋子明苦笑摇头，低声说。
“大伯，此事由不得咱自己做主，命咱去天京的可是玉琼宫里的圣王陛下……”
“你说什么？”
大伯一下子，就从椅子里站起了身体。
一直到义县坐上官船，老两口儿都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小户人家都是这样，对突然而来的富贵心存疑虑，或者说是，不敢去相信这种生活变化，内心里未必没有担心，害怕万一到时候是场空欢喜，脆弱的心接受不了那种得而复失……
船上瀚江后，全帆而行，日夜不息，也不知道是坐船不适，还是因为大惊大喜的原因，老太太自登船开始，便精神萎靡起来，每日里只吃一点点东西，追月问起时却只是说不饥。
宋子明因此忧心忡忡，大伯却说只是晕船，等到岸上后自然会好起来的。
为此，追月和宋家姐妹，干脆就搬到了老太太那里，小夕则变成了个传声筒，每天定时把老太太的情况，汇报到宋子明这里。
这一日，船至松阳府靠岸加水，追月便建议陪老太太下船走走，活波的宋茜更是在一旁可怜巴巴的央求。
宋子明看老太太似乎意动，便让人去岸上叫了几顶轿子，自己则点了几个军兵同去。
松阳府城倚瀚江而建，城内水道纵横，农家置冬菜于扁舟，穿梭叫卖声不绝于耳，老太太看的稀奇，也不愿意让人抬着走，拍着轿栏说要下去。
她这里刚下轿子，宋家姐妹就也笑着跳了出来，追月可怜巴巴的看宋子明，他还没开口呢，就被老太太瞪了一眼，对追月说。
“好媳妇快来，陪老婆子活动活动身体！”
轿夫们顿时一脸愁容，宋子明走过去笑着说。
“别愁眉苦脸，老太太想自己走，就让她自己走吧，你们就跟在后面，等大家累了再抬就是，反正，钱我不会少给一个子儿地……”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想轿夫们不用辛苦，也一样获利，应该会高兴才是，可没想到人家并不领情，正色说道。
“这位爷，俺们都是抬轿的，吃的是力气饭，这力气使出去了，等会儿收钱时理直气壮，双方都能心安理得。可要是让俺们抬空轿，就算是不少给钱，可却让俺们感觉自己、成了祈求施舍的叫花子，要不，还是让俺们抬旁人去吧！”
宋子明楞住了，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些轿夫，竟有点肃然的感觉出来。
只是，若让这些轿夫们走了，等下老太太累后还得四处去找轿子，他皱眉想了一会，笑着对那些轿夫们说。
“要不这样吧，你们还抬空轿跟随，但必须给我们大家讲些松阳府的趣事，以此补上抬空轿的缺，大家便可两下心安了。”
那些轿夫们商量了下，算是勉强接受了宋子明这个建议，抬着空轿子走在旁边，轮流讲述些这松阳府的典故。
大家走走停停，旁边还有轿夫讲故事，老太太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只要是有农人叫卖，总要买点小果给自己媳妇侄女吃。
就这么热热闹闹游逛了好一会，老太太开始累了，轿夫们兴高采烈的抬起轿子，对宋子明笑着说。
“这位爷，要不，俺们抬老太太去凤落桥听戏去？”
老太太在轿子里听到了轿夫的话，立即掀开轿帘问。
“子明，咱这时间可还充裕？”
宋子明赶紧点头，笑着说。
“充裕着呢！咱这便去那凤落桥听戏去……”
松阳府的凤落桥上，挤满了听戏的人，桥下邻水石栏处，搭建了一个木制台子，台上有一大群人跑来跑去，金鼓铮鸣声越来越急，虽然轿子被堵在了较远处，从这里看那台子上的人都面容不清，可也能从观者们的阵阵欢呼中，听出来应该是一出大捷戏……
第二八六章《英雄红颜》
宋子明可以确定，老太太根本听不出那大戏唱的是什么，可看她满脸笑容，跟人一起欢呼的样子，却是真真正正的开心无比。
心里正笑老太太呢，突然听到远处戏台上，传来一声厉喝，顿时便惊的身体剧震。
“万胜！”
这个熟悉的战号声刚刚想起，便在凤落桥上，桥下，引起了巨大的回应。
“无敌！”
老太太起初被这突然高涨起来的气氛惊了一下，便也跟着喊了几声无敌，焦急的问旁边犹自大喊的轿夫说。
“胜了吗？胜了吗？”
那些轿夫们都发出畅快的笑声，脸上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兴高采烈的跟老太太说。
“胜了，胜了，此乃我大德虎将宋无敌的吉号，临战喊出后则必胜……”
宋子明跟追月听得是面面相觑，而旁边的宋馨却是目瞪口呆，宋茜则激动的攥紧了绢帕，恨不得立即大声宣布，宋无敌便是她家哥哥的样子。
宋子明狠狠瞪了宋茜一眼，笑着对大母说。
“这仗也打了，兵也胜了，鼓歇锣罢，咱也到了回去的时候！”
老太太满脸笑容，点着头刚要进轿子，那些轿夫却又喊道。
“老太太您慢行，这大戏还没结束，有更精彩的在后面，唱的是英雄戍边，红颜执线的事，咱松阳府的父老们，最爱听的就是这一出……”
这下，老太太的脚立即就迈不动了，看向宋子明说。
“子明，急不急？”
宋子明苦笑点头，等了没一会儿，果然听到那戏台上一大群女子齐声高歌——大雪纷纷冰彻骨，天水城上夜风寒，将士同仇共敌忾，浴血沙场补城环，绣女临灯密密缝，一针一线皆怆然，英雄戍边边即家，巾帼不使铁甲寒……
回到码头，宋子明让狼叔如约清付轿夫钱币，那些人谢过后抬起轿子刚要返回，却又被老太太大声喊住了，宋子明看大母走的颇急，生怕她摔到了，赶紧走过去扶住手，就听老太太问那些轿夫说。
“那个英雄，最后跟缝衣的红颜……”
“有情人终成眷属，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轿夫们齐声笑答，老太太的脸色顿时就展开了，眼都笑眯成了一条缝，拍着宋子明的手说。
“好，太好了，这天下的好人，就该跟亲人们，幸福快乐的活着！”
松阳府这一出英雄红颜大戏，就像是灵丹妙药一般，一下子就治愈了老太太的不适，胃口也开了，身子也有劲了，还跟大伯商量着，有时间的话要再来松阳府听戏呢！
四日后，船至翰门卫，众人下船改乘马车，又行了一日，到了傍晚时分，前面开路的军兵回来说——天京到了。
这一下，所有车帘便都挑开了，大家探出头来看那矗立于前方的恢弘雄城，一个个都是心神激荡，惊叹声不时响起。
王焕依旧是长袍兜帽打扮，不过心情却似乎开朗了一些，驱马凑近宋子明低声说。
“子明，此时心情如何，可有什么话要说？”
宋子明回头看了看他，笑着说道。
“很期待，很激动，很想大声喊——天京，我来了！”
王焕低笑一声，说道。
“稍待，等我走开后，你尽可放声大喊……”
宋子明哈哈大笑，正要催马撞王焕一下，突见前方有一小队骑士奔来，待到近处后勒马停下，拱手大声问这边说。
“来者，可是从天水城返京的宋统筹使队伍吗？”
刀疤脸催马过去，也对骑士拱手回礼，通报道。
“我家大人正是天水城宋统筹，请问您是？”
他这话刚刚出口，就引得那帮骑士哈哈大笑，刀疤脸以为对方是在戏弄自己，顿时就沉下来了脸色，身后的第九军团军兵一个个更是擦拳磨掌，就等刀疤脸一声令下，就要冲过去教训下这帮混蛋呢。
王焕皱眉，刚要出声制止，却听旁边宋子明低声笑道。
“少管，那些是墨崖卫的人，现在以为咱到他们地盘了，可能是想给咱个下马威吧！”
他这里话刚落音，果然就听到那边的骑士们大喊。
“刀疤军头，你真是贵人多忘事，竟然把咱们兄弟几个给忘记了吗？”
刀疤脸听这些人的话顿时一愣，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他们，当即就爆笑起来，骂道。
“他娘的！吓了老子一跳，以为是哪路不长眼的舞浪神，来寻咱九军团爷们儿的晦气了，老子不知道你们几个的名字，但却记得你们这些家伙曾经在老子手下打过仗，说不得还有人曾经被老子整治过，咋地？现在要清算前账吗？”
那帮墨崖卫的人有大笑起来，摇着手说。
“刀疤军头你误会了，当日里若非你跟统筹使大人相救，我们这帮兄弟怕早就横尸沙场了，如今来是奉我们兮军司之命，迎接统筹使大人进城喝酒的……”
他们停立于大路之边说话，车队却是继续前行的，宋子骑马陪在车边，待到近处时便笑着对那帮家伙说。
“要打架就请便，要是请我喝酒的，就赶紧给老子带路吧！”
那帮人一看是宋子明，立即一个个跳马下来拜倒在地，齐声喊道。
“吾等拜见宋将军……”
宋子明哈哈大笑，等到那帮家伙们走后，大伯掀开车帘，低声对宋子明说。
“子明，你是一个读书人，怎可出口那些粗鲁不文的话呢！”
老头子脸色阴沉，后面老太太也是眉头紧锁，宋子明要当兵时，他们本就不同意，可宋子明去意甚坚，却又实在是拗不过，现在，这孩子好不容易成了个官儿，回家时跟四邻打招呼，也都有模有样的，可这突然间就跟个**一般，实在是让两个老人家接受不了。
王焕跟宋子明走的近，一听这话风就知道要开批判会了，赶紧不动声色的轻磕马刺，若无其事的溜走了，剩下宋子明只能是苦笑，低声对大伯说。
“能在军队里吃的开的家伙，都是一些桀骜不驯之辈，我跟他们轻声细语的说话，他们根本就不会听进耳朵，这帮家伙就喜欢被骂，信奉这样的交流简单直接，骂的越狠他们反倒感觉我跟他们亲近，做起事来才会卖力，我这也实在是没其它法子呀！”
第二八七章《天京雄城》
等车队快到天京南城门口的时候，墨崖卫军司兮风带着一帮人迎了上来，因为宋子明带的这组军兵皆依命全副武装，进城的勘验却是格外的麻烦。
兮风似乎跟那个城门守将颇为熟悉，一直都在旁边低声骂骂咧咧，那个守将一脸的无奈，可这门制却是不敢徇私，一直等到车队后面的护旨卫赶到，将兵部勘发的一应文书出示后，这才让守兵清开道路，放车队进得城来……
天京里给宋子明的第一印象就是——这里的街道太快阔，简直都能让十几辆大车并排而驰的了，可就是在如此宽敞的街道上，他这车队却是被人给堵住走不动了。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跟随在车队中的凶鸡太招眼，进城后没多久便引起了路人的注意，而且，天京人的热情，也远远超出了宋子明的现象，当街就有人拦住马车询问军兵说。
“当兵的，请问那只大公鸡，可是宋无敌宋将军的坐骑吗？”
九军团的人一听顿时就乐了，那股子自豪感就甭提多高了，自家大人的名号竟然连天京人都知道，在与有荣焉的情感驱使下，当即就牛气哄哄的跟人家说。
“没错，那凶鸡这是俺家大人的坐骑……”
“宋无敌抵京了，那个单锤破万骑的司无敌抵京了……”
帝都大街上顿时就闹腾起来，不仅仅是围住了车队，还能看到远处，有更多听到喊声的人，正大叫着往这边跑。
墨崖卫军司兮风顿时就变了脸色，赶紧对身后的手下大叫。
“快回去，通知南城兵马司的人，立即过来疏导交通，这要是挤伤几个人可就坏了……”
老太太一直都在惊叹天京的繁华呢，突然看到这么多人围上了自己车队，顿时就惊慌起来，问陪坐在旁边的追月说。
“好媳妇，我咋听外面在喊司无敌，那不是咱在松阳府听到的戏里英雄吗？这些天京人要想听戏，可以去松阳府呀，也不知道为何围着咱家车子不让过……”
坐在对面的宋茜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开口对老太太解释说。
“老太太呀！您咋到现在还没明白呢？俺那子明哥哥就是宋无敌，松阳府大戏里的演的无敌将军，唱诵的就是他呀！”
老太太一下子楞住了，看着激动的侄女，和一脸娇羞的儿媳妇，渐渐明白过来，惊喜的抓住追月的手说。
“子明，就是宋无敌？那好媳妇你，岂不就是那不叫铁甲寒的巾帼红颜了？”
车队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喊声却是越来越整齐了。
“请宋无敌出来一见，请宋无敌出来一见……”
喊声如潮，人群似墙，而且比澜沧人的精金盾墙都要坚固，任凭跑过来的南城兵马司军兵如何规劝，都不能使其移动分毫。
南城兵马司的佥事满头大汗，先是找到了较为熟悉的墨崖卫军司兮风，又通过兮风找到了宋子明这里，急的都等不及兮风介绍自己，就拱手对宋子明说。
“宋将军，咱天京这百姓实在是太震惊于您的战绩了，这些日来坊间到处都在传唱您的事迹，如今听到您至天京的消息，实在是难掩心中激动，可若任百姓聚集在此，一旦出个差池总归不好，您看是不是……”
人家又是拱手又是作揖，宋子明也不好拒绝，心里也想着，让这些天京人看看自己，又不会掉块肉去，还是赶紧让人群散去为好。
他心里想着，当即便驱马上前，拱手对那些高呼的人群喊道。
“各位……”
“走开，我们要见的是无敌英雄，可不是你这个弱不禁风的书生……”
宋子明刚张嘴，就被哄闹声给催的狼狈而回，正尴尬间，突见那个宣读使走了过来，低声对他讲道。
“黎民百姓知道什么，只记得戏曲里宋无敌的凶鸡和盘龙锤，你现在还是展示一下军队铁血，让他们相信你是宋无敌，再说明原委规劝其散去吧！”
宋子明皱眉点头，走到马车旁边对看过来的追月说。
“人群久聚不散终非好事，我着便唱一出战戏给大家看，你照顾好大母，莫因此惊到老人家了……”
追月会意，回头笑着对老太太说。
“婆婆，等下他可是要大吼大叫演打仗的，您老可得先有个准备，我也帮您掩着点儿耳朵吧！”
宋子明这边已经跳上了凶鸡，从挂钩上摘下盘龙锤高高举起，沉声大吼道。
“万胜！”
这一声万胜出口，顿时便平地风起，那些护卫在车队左右的九军团军兵们，登时就一个激灵，瞬间仿佛又回到了那浴血沙场，又将要对澜沧人的千军万马发起攻击。
当即，所有骑士都抽利刃于手，齐声咆哮道。
“无敌……”
天京玉琼宫内，圣王正在批阅奏章，听到下面之人说道这里，便停笔问道。
“那宋然本人喊出的万胜无敌，跟戏台上喊的可有不同吗？”
御桌下，站着一个胖子，听到圣王问话，赶紧回答说。
“不同，大不同，戏台上喊万胜无敌时，我只感振奋，心里欢喜的紧，可宋子明那帮人喊这万胜无敌时，我身边虽有大群护卫，可却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仿佛，下一刻，那帮凶人们便会嗷嗷叫着冲过来，将所有人给撕个粉碎……”
说道这里，那个胖子仿佛有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忍不住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液，讪笑着说。
“好在，我当时是坐轿过去的，没敢逞能骑马，要不然可真就要被吓的、嘿嘿……”
圣王看了看那个胖子，嘴角渐渐上翘，低声说。
“宋子明带的那些人，可是敢跟澜沧人的具甲重骑兵对冲的虎贲，那种傲气是从马踏二十万敌军大营的战绩里培养出来的，又岂是你手下那些勋贵兵能抗的……”
胖子干笑这点头称是，听圣王问。
“宋子明发了火，把那些堵路者吓跑了吗？”
胖子摇头，当时的情况，说起来还挺复杂的。
宋子明跟第九军团的军兵一声呐喊，当时就把那些天京百姓给吓傻了，寻常人家何曾见识过如此暴虐血腥的气势，仿佛下一刻，面前这些凶悍骑士就要将利刃砍来一般，眼看着人群就要相互推攘，酿出踩踏大祸的时候……
第二八八章《都指挥使》
宋子明突然在凶鸡上拱手，震声对四下里惊慌后退的人群喊道。
“天水城密军第九军团宋然，给天京的父老们行礼了，宋然只是帝**中普通一员小将，并无三头六臂，也没青面獠牙，看了其实也跟邻家的小子并无二样呀！”
他的声音非常大，传出去后让很多人都听的清楚，先是都楞了一下，而后由第九军团的军兵开始，渐渐轰然大笑起来。
宋子明看那些围观者逐渐稳定下来，便又笑着喊道。
“其实，大家在戏台上认识的那个宋无敌，我却是还不曾认识的，以一敌万的战事，更是从未曾听说过。”
“不过，打败了澜沧人的具甲重骑兵，倒真的有这么回事，但那是千千万万个帝**兵，勇往直前浴血拼杀的结果，我宋子明也只是其中的一个罢了……”
一番话说完，宋子明跳下凶鸡，走到人群前拱手作揖喊道。
“现在大家看也看过了，总挤在这里不便交通，若是挤到了谁家老丈，踩伤了诸位的脚面，那更是不好，宋然在此恳请大家散了吧！也好让我赶紧去兵部复命报备，免的去晚了被上官不喜，遭白眼儿相待……”
人群里发出了哄笑声，在宋子明“多谢、多谢”的叫声里，终究还是散开了一条路，露出了人群后的一顶官轿，宋子明只是以为那也是被堵之人，便笑着对警惕看过来的轿边护卫点头，领着车队还往旁边靠了点儿。
可是，那官轿却并没有起轿前行之意，一直等到宋子明走到近前时，轿帘掀起却露出来一个肥胖的大脸，就跟叫自己喜欢的晚辈一般，冲宋子明笑着说。
“子明，进来坐！”
宋子明有点懵逼了，心道——你谁呀？我跟你很熟吗？再看看你这身肥膘，一个人就把轿子给塞满了，能有地方让我去坐？
他这里纳闷儿呢，旁边的兮风却是慌了手脚，赶紧从马背上跳下，单膝跪地大声喊道。
“墨崖卫军司兮风，见过都指挥使大人！”
都指挥使大人？这个肥猪一样的家伙，难道说竟是……
亲军都护府的都指挥使禾贵，骂人的话都到嘴边了，却又给咽了回去，一脸嫌弃的对兮风说。
“我说，你小子就不能小声点儿？扯着喉咙喊吓到老子了……”
禾贵的话说道这里，突然看到宋子明面露尴尬，顿时就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肥肉抖的让人害怕，却很是和善的对他说。
“子明，别误会，我可不是在说你……”
他一边说，一边还板起脸，深吸一口气突然大喝一声。
“万胜！”
这一下，抖的可不止是他脸上身上的肉了，就连那官轿都摇晃了一下，发出凄惨的吱呀声来。
禾贵却甚是得意，似乎因此也成了冲锋沙场的悍将，还假惺惺的摆手谦虚道。
“真爷们儿，我这声还是底气不足，学不来你那种精髓呀！”
宋子明……
这情况，他真不知道该咋应对了。
“上来，上来，这里有地方给你坐的……”
亲军都护府的都指挥使禾贵，肥胖的大手伸出轿子相招，手掌摆动如在释放某种魔法，就仿佛下一刻便会有神奇魔力出现，化为一阵狂风把宋子明给刮进轿子来。
“哦，大人，我还得去兵部……”
宋子明一脸尴尬，一边行礼，一边委婉的拒绝着。
“兵部？哈哈哈哈哈，不用去了！”
禾贵又开始蹂躏轿子了，还从怀了摸出个皱皱巴巴的公文，刚刚往外递出一半，却又皱眉给收了回去，用两个肥胖手掌给压的平展了一些，这才复递出来对兮风说。
“拿去，交给宣读使，请他转呈给兵部那边，现在，子明是咱亲军都护府的人了！”
轿子里的空间很大，禾贵还很客气的往里挤了挤，让宋子明勉强也挤了进来。
起轿的时候，可能是又增加了宋子明的原因，轿子晃的有点厉害，禾贵收了脸上笑容，对外面说。
“你俩小子再敢这么晃，明天还得抬老子一天！”
他这话出口，就仿佛是定晃咒一般，让轿子立马便稳住了。
禾贵非常满意这个效果，笑眯眯的对宋子明低声说。
“两个笨蛋，一件小案子都办不好，我惩罚他们给我抬轿子……”
宋子明……
禾贵却有不管他尴尬，伸手指了指说。
“子明，帮我把那抽屉拿下来，对，这里面是肉脯，城内八珍楼秘制，味道最佳，你小子可以拿两片，剩下都是我的……”
宋子明把那小匣子双手递过去，挤出笑脸说。
“大人您请慢用，我就不必……”
“咋地？以为我会害你？”
亲军都护府都指挥使司禾贵沉了脸，就在宋子明以为他要勃然大怒时，这个大胖子却又用胖手指着他说。
“你小子，那小子，可莫学耶犟驴儿那般无趣……”
宋子明再次茫然，耶犟驴儿是谁？怎么感觉亲军都护府，这个都指挥使大人似乎疯疯癫癫的？
禾贵看宋子明一脸莫名其妙，突然脸就皱成了苦瓜，还用肥手拍了自己额头一下，用的力气倒不见得如何大，可发出的声响却非常清脆。
“啪！”
宋子明被吓的一个哆嗦，生怕轿子外的那些护卫们，误会自己在不利于这个家伙，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听禾贵低声说。
“耶犟驴儿本名叫耶青，人送外号鬼面，曾经是你的直属上官，我这么说你该明白了吧！”
宋子明眨巴眨巴眼，赶紧点头如捣蒜，连连说。
“知道了，知道了……”
禾贵笑了，那些来自于天京八珍楼的秘制肉脯，再一次送到了宋子明的面前。
宋子明无奈，只能伸手捏了一片，在禾贵期待的目光下，放到嘴里嚼了嚼，还别说，这肉脯的味道确实不错，用上佳来形容绝不为过。
禾贵伸出肥手，抓了一叠肉脯，全部给塞进了嘴里，之后闭眼大嚼，那享受的表情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宋子明心里千思百转，寻思着该找个什么理由离开，跟这个死胖子待的久了，他害怕自己也可能会变的猥琐起来。
“你是耶犟驴儿的人，耶犟驴儿是我的人，我是……咳咳！”
“总之，你宋子明，宋无敌，是我的人没错……”
第二**章《仗义安排》
禾贵的逻辑非常清晰，话里的意思也很是明了——你宋子明是鬼面的人，而鬼面则是我禾贵的人，因此，你宋子明是我禾贵的人没错！
宋子明……
禾贵则洋洋得意的继续说。
“你是咱亲军都护府的杰出人才，耶犟驴儿有眼无珠不知珍惜，我可不允许你在外继续流浪，刚刚那份调令是圣王亲发，你现在军籍便已转入咱都护府了，至于职务嘛，呵呵，我还没有想好呢，不过子明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埋没你这个人才的……”
宋子明瞠目结舌，赶紧对禾贵说。
“大人，等等，我队伍里可是跟着家中双亲，倘若是不去兵部驿馆，这晚上岂不是要露宿街头了吗？”
禾贵闻言立即就开始撇嘴，不屑的劝慰宋子明说。
“子明，莫妄自菲薄，咱都护府可不是兵部，岂会让帝国功臣屈居驿所？我们现在要去的，便是你宋子明在天京的新家，宅子是咱都护府的奖励，虽非豪舍，但住下你家眷几十人却是绰绰有余了……”
亲军都护府的都指挥使禾贵，一路上滔滔不绝的说个没完，宋子明听的头晕脑胀，最后把这些话汇总起来，大概的意思是——你宋子明是个人才，我禾贵要大用你了，从此之后，钱财美人予取予求，你就等着一飞冲天吧！
禾贵没有吹牛，当宋子明看到自己新家的第一眼，就被那冲天的气派给震撼了，且不说那远超规制的朱漆大门，单单是门口那两个镇宅石兽，就已经让他开始感觉心惊胆战，开始怀疑这一切非福是祸。
“大人！”
宋子明赶紧回身，对一脸微笑端坐轿内的禾贵行礼，诚惶诚恐的说道。
“宋然只是一军司，入住如此豪宅怕是于制不合呀！还请大人给换个小点……”
只是，禾贵却是哈哈大笑，一边轻拍轿子，一边指着宋子明训斥说。
“不可妄自菲薄，我说过了，你的职司我正在考虑，谁敢说就住不得这宅子了？下面人收拾宅子时或有疏漏，缺什么、少什么，你只管派人来都护府索要，还有，最近几日，你可多陪家人游玩走动，熟悉一下这新环境嘛，等兵部那边的献俘仪式结束后，你再来都护府报道……”
官轿吱吱呀呀叫唤着走了，风中还能听到禾贵呵斥轿夫的声音，刀疤脸牵着马走近宋子明，压低了声音说。
“大人，刚刚那两个轿夫似乎……”
宋子明瞪了他一眼，刀疤脸立即明悟，讪笑着退开，低声说。
“我啥也没看见，我啥也没听到！”
追月扶着老太太，跟张氏，宋馨、宋茜站在宅子外，大伯则跟宋栖山走到宋子明旁边，一脸惊恐的问他说。
“子明，这？是咋回事呀？”
宋子明不敢说宅子是都护府送的，害怕老人有心理负担，便笑着说。
“驿馆那边没地方了，这宅子是刚刚那位大人的，一直闲置着没住人，现在听说咱初来没个落脚处，就好心借咱暂时住上几天……”
大伯信了宋子明的胡扯，走回去跟大母说了下情况，大家这才都释然，等狼叔过去跟看门的人交接好后，欢欢喜喜的搬了进来。
一群人说说笑笑在这四进大院里看稀罕，老太太被追月扶着，边走边跟张氏抱怨着，说这院子太大，房子太多，弯弯曲曲的回廊让人头晕，不小心就可能要迷路了。
张氏自然是在旁边赔笑，还奉承她说。
“别人会迷路，大嫂你却是不怕……”
老太太迷惑了，问她。
“我咋就不怕了？”
“你身边，这不是有一个，时时刻刻都要扶住你，生怕你走失了的俏媳妇儿嘛！”
她这话说的好，一下子就让老太太跟掉进蜜罐儿里了一样，咧着嘴大笑，还把皮大氅给撩起一角，对张氏说。
“不是老婆子夸咱家好媳妇，你来看看这针脚缝的，松阳府大戏里都在唱呢！”
大伯跟宋栖山不好跟女眷们逛，老哥俩便走进正堂，在主位上分左右坐下，大伯轻咳，眯着眼睛，仿佛看到下面跪了一大群小崽子，乱哄哄的大叫着——孙儿给爷爷请安了……
老头一时没忍住，竟然发出嘿嘿嘿的笑声来，宋栖山在一旁也陪这嘿嘿，倾过身体低声对大伯说。
“咱宋家就要出大人物了！”
两人正说话间，宋子明却是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他们两个头抵头密语，顿时就忍不住笑了，说道。
“临来前，老家不是想派两个兄弟过来帮忙吗，我当时拒绝只是担心这边不安稳，到时间让他们跟着白跑，刚才那位大人，是京城里亲军都护府的都指挥使，听他说我的军籍已经调入到都护府辖下了，虽然他还没说让我到哪个职司做事，但总归算是有了个确切下落，等过几日兵部这边的事情完了，我便写信回去，让他们过来吧……”
宋子明这话出口，立即就让大伯喜上眉梢。
当初，为了让宋子明进学青云书院，大伯毅然决定搬到清云城去住，而在这件事上乡下的亲戚可是都凑过钱的。
只是，这孩子没能考出给功名来，却在军队里有了让人目瞪口呆的发展，北上天京可是个大事件，回乡告祖时，可把乡下那些亲戚们给乐坏了，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宋子明如今当官儿了，谁不想跟着沾点儿光来。
老族长为此还召开了家族大会，推选了两个最稳当的小子，要跟随宋子明一起来天京混个出身，这本来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却被宋子明以种种借口拒绝了。
他现在是风头正劲，大家自然也不会因此闹出不快，但无论这拒绝的理由如何冠冕堂皇，大伯自觉还是理亏的一方。
如今宋子明突然开窍了，愿意让那两个侄子过来，老头自然是欢喜的要命，心里想着哪怕是白养那俩小子，也好过亲戚们在背后戳咱脊梁。
他们在堂内正说着话，狼叔却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先是大大咧咧对两个老头拱了拱手，又大声对宋子明喊道。
“老爷，您这次去都护府算是去着了，人家那边真是仗义，连咱家这几日的饭食，都给咱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