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五章《危在旦夕》
宋子明催鸡狂奔,厉声对身后军兵们吼道。
“兄弟们!摧锋杀敌就在眼前!”
凶鸡如猛虎下山,雷晶盘龙锤似车轮般高速旋转,率先一头撞进了澜沧人的队列,之后就是四散纷飞的残肢断臂,宋子明杀开一条血路,已然冲出了天水城来。
天水城外,入眼所及之处,尽是澜沧人的大军,东城门外的城墙之上,搭了上百架云梯,澜沧人的敢战先登之士,**着臂膀只穿胸甲,正在悍不畏死的向城墙上攀爬。
天空之中,双方抛射的箭矢来去往复,似乎都要凝聚成一条横跨天空的箭矢桥梁,身体轻柔者几乎都可以踏着这些箭流而过了。
宋子明出城就挥锤砸碎了附近几架云梯,带着身后种军兵绕城门杀了一圈,待城门洞内的澜沧人残余被守门兵杀完,城门也轰然关闭后,这才抬起雷晶盘龙锤往前一指,大声吼叫着对众军将说。
“众兄弟随我冲锋,看我们再破其军阵营帐!”
身后诸人轰然应诺,齐声高呼道。
“吾等唯大人鸡首是瞻!”
娘的!这话听着别扭,可大敌当前宋子明也顾不得呵斥纠正,挥舞着盘龙锤就开始往前冲杀起来。
风声呼啸,箭矢凄鸣,喊杀声震天,他选定的是一支等待进入战场的澜沧人后续军队,这支手持短刃身着轻甲的步兵军队,是去填补那些攻城先登们力量空挡的。
宋子明心里清楚,先登者皆是澜沧人各军勇士,四门齐攻下,必定有强者会登上城头占据某段城墙的,如果这个情况出现,这些后续军队就会借此机会迅速登城,以数量来挤压城防军兵们的活动空间,一个控制不住,就是城破人亡的下场!
他都没有时间去回头看城头上的情况,但从澜沧人这支后续军队的躁动,就能够感觉到上面的情况不容乐观。
宋子明狂呼疾冲,横下心要死磕这支澜沧人军队,说什么也得打断他们的进攻节凑,只要拖住他们一会,相信城头上会组织起来人手清剿掉那些悍勇先登,一旦解决掉那些家伙们,澜沧人在东城门外的锐气必挫,再想登城就会更加困难。
“摧锋,杀敌!”
密军第九军团跟澜沧人一支前来堵截的骑兵撞到了一起,战马交错武器翻飞,也不知道有多少双方勇士,因此而受伤坠马,被后面的己方战马给践踏成泥。
宋子明杀红了眼,而澜沧人骑兵则同样悍不畏死,即便是伤亡惨重也咬牙硬顶,誓要给友军争取到登城之机。
“滚开!滚开!”
盘龙锤横扫出去,就是一大片敌骑惨叫落马,如果说澜沧人骑兵势如潮水,那么宋子明就是劈波斩浪的快舟,任何困难险阻都无法改变他前进的意志。
盘龙锤实在是太凶残了,任何东西触之必死,到后来致使澜沧骑兵的战马畏惧避让,硬生生在大队里撕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
大战细述起来繁琐无比,可真正的战斗实际上却只是几个呼吸间的事儿,宋子明从一片腥风血雨里杀出,入眼正是想要缠住的那支澜沧人军队。
第九军团这支浑身浴血的铁骑,突然出现在军阵旁边,大大出乎了澜沧人的意料,任谁也不曾想过,骑兵对冲之下,他们能够如此迅速的杀出,而且,还以一往无前之凶狠气势,一头扎进了这支完全没有准备好迎战的军队里。
冲、冲、冲,杀、杀、杀!
宋子明高呼鏖战,感觉自己就如同化身成了市井屠夫,而澜沧人的这支军队,则变成了被勾起可以肆意切割的猪肉,他在哭嚎奔散的澜沧军队里来去往复,兴奋的要将这块肥肉给剁成下饭的臊子……
崩了!澜沧人的这支攻城军队彻底崩了,在战场上逃的到处都是,就算是周遭号角连天,想要重新收拢他们也是不可能。
刀疤脸和陆九指一左一右,紧紧跟随在宋子明身边,此时同时哈哈狂笑,齐声对宋子明喊道。
“大人!大局已定,澜沧人军阵也不过如此,我们是继续冲杀,还是此刻就回城去?”
再次大破澜沧人军阵,也让宋子明颇为兴奋,刚想开口说话,却猛然听到天空有尖啸炸响,抬头看去,却见身后天水城南城门方向,天空中正有一团红色烟雾散开,大家都大惊失色忍不住面面相觑道。
“南城门那边?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啾!啾!啾!啾……
凄厉的鸣镝声连成了一片,轰隆、轰隆的炸响中,那片天空似乎都被鲜血给染红了,宋子明猛然打了一个冷颤,狂吼道。
“全军,去南面御敌!”
大风呼啸!入鼻尽是血腥之气,澜沧人故布疑阵,在东城门囤积大军,摆下双龙箭阵吸引到了所有人的注意,却偷偷派出精锐力量去了南城门攻城?
九镝急报!莫不是南城门已经易手了吧?
宋子明心急如焚,恨不得直接让凶鸡飞过去,第九军团发疯一般杀透澜沧人的多层拦截,终于能够遥遥看到南城门了,以及那杆让所有人都激动的差点掉泪的帝国旗帜。
“南城还在!南城还在!天佑大德,天佑大德……”
宋子明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欢呼,他拥有着远超普通人的体质,眼神更加的锐利,看得也远较普通人远,自然是发现了,在那杆高高飘扬的帝国旗帜下,还晃动这一大片花花绿绿的小旗子,那些全部都是澜沧人的战旗……
又一直澜沧人骑兵出现了,清一色的黑甲重铠,就连胯下战马都给甲片覆盖住了,那是——具甲重骑兵,澜沧人的骄傲,名震天下的圣剑军团。
前次在长街,宋子明仗着环境和人数优势,小胜了圣剑军团一局,后面那次马踏连营,却是一直都在吊着圣剑军团跑,并没有真正与之放手交锋。
这一次,却又不同,天水城南城门上敌势汹汹,大段城墙已经被澜沧人先登精锐占据,残存的那点军兵,死守城门楼下城的阶梯以保帝国旗帜不倒,可这样的情况又能坚持多久?天水城内数十万军民的生死势如累卵,这个千年古城已危在旦夕矣!
第二一六章《万胜无敌》
宋子明再次加速,心头突然浮现出追月的笑容来,他有点奇怪也有点恐惧,曾经一直以为在内心中,少司命才是最让自己在乎的,可仅仅只是很短的时间里,这个曾经爱笑爱哭,现在却又变得精明强干起来的女人,就已经在自己心里取代了她的位置!
难道说?自己一直真正喜欢的,是这个大胆又善感的傻女人?
宋子明用力摇头,把脑袋里的杂念驱逐出去,回头对身后众军兵大吼道。
“军士们!兄弟们!名震天下的澜沧重骑就在眼前,你们还有力气再教训他们一次吗?”
“万胜!无敌!”
第九军团的军兵放声怒吼,声音大的让整个战场都为之一静,然后,南城门上被压着打的帝**兵,突然就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都在放声大吼道。
“万胜!无敌……”
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搅动着大家的情绪昂奋到了极致,密军第九军团和澜沧人的圣剑军团,如同两头发疯的公牛一般,死命的撞击到了一起……
“轰隆!”
刀剑袭来,挥锤痛击,具甲战马撞来,挥锤痛击,敌势如潮、绵延不绝,宋子明依旧狂吼着挥锤痛击,痛击,痛击,痛击……
帝国冉冉升起的新秀,和澜沧人久负盛名的王牌,在天水城外荒野里的这一次碰撞,震撼了战场上双方的军将,空气在那一刻似乎凝固了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此处,而后是大德帝**兵们更加疯狂的欢呼声。
“万胜!无敌!”
宋子明御鸡奔腾,就算是澜沧人的具甲重骑兵,也不能让他停止,太疯狂,太显眼,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笔直的在圣剑军团黑色狂潮里冲锋,锋芒所至处尽为披靡。
在这团血色火焰之后,第九军团的将士们被具甲重骑兵给逼迫成了一条细线,稍微靠外一点的铁骑,都被这无边无际的黑色狂潮给轻易的削去,而唯一能够给具甲重骑兵造成伤害的,也只有那百十个同样重铠具甲的战锤兵,在砸落敌骑的同时,也会被敌骑撞翻倒地……
紧急赶到南城门上督战的普及恩,在城门楼上老泪纵横,他亲眼看到了宋子明的那支帝国精锐骑兵,从一根横扫战场的大棒,被澜沧人的具甲重骑兵给冲削成了一根箭矢。
可是,那团赤红色的火焰仍在跳跃,那凝聚这大德意志的帝国之矢依旧锋利……
号角声声连绵不绝,澜沧大军的统帅被激怒了,澜沧人的骄傲不容玷污,那支胆敢挑战具甲重骑兵尊严的大德军骑必须死!
圣剑军团的战士们也疯狂了,被号角催战的完全失去了理智,这些澜沧人里最强壮的精锐战士们,凝聚成更加密集的阵列硬撞,以生命和鲜血来捍卫自己天下第一重骑兵的荣誉。
宋子明感觉自己就像是掉进了黑色的海洋里,只能拼命挥舞手臂游动才能避免溺死,他不知道自己砸飞了多少敌将,也不知道自己曾被多少武器砸击,当他感觉自己疲倦欲死而心生放弃的时候,眼前突然一亮,具甲重骑兵的死亡海洋——透矣!
浴血战场,数十万大军战阵之前,宋子明高举手中变成了红色的雷晶盘龙锤,厉声对澜沧人军阵大吼——“万胜!无敌!”
身后百战余生的第九军团将士们,再次汇聚到宋子明的身后,皆声嘶力竭的高呼道。
“无敌,无敌,无敌……”
“万胜!无敌!”
“万胜!无敌……”
远处,烟尘卷起,那是城西、城北的帝国铁骑杀过来了,都听到了第九军团的欢呼,也都欢呼着作为回应,着欢呼在数万人鏖战的战场上,起先还嫌的有点微弱……
但是,很快天水城四门都开始响起欢呼,天水城内也发出沸腾了一般的欢呼,这滔滔不绝的欢呼直上云霄,震天撼地……
无敌……无敌……
宋子明冲势不减,一路顺城墙砸碎云梯,杀散敌兵,和来援的军兵一起狂吼着,从大开的南城门成功的返回到了城里。
厚重的城门在将士们身后被守门兵快速关上,堵门的沙袋土石迅速填充进去,宋子明不解重甲,跳下凶鸡沿城门楼斜阶快步之上,那些拥挤在台阶上的帝**兵,自动让开一条道路来,纷纷欢呼大叫说。
“宋无敌来了,宋无敌来了……”
城墙之上,杀声震天,帝**兵受第九军团撞破澜沧人具甲重骑兵的刺激,一个个奋勇当先狂呼酣战,声势一时间竟然压过了澜沧人先登敢死者的气势。
城墙两端军兵战意高昂,又将登城的那些澜沧人打退了几个垛口,澜沧人鼓足力气刚想反击,就听大德帝**兵沸腾般呐喊,人群涌动中一名身着黑色重甲,手持丈长大锤的凶悍敌人排众而出,仅仅是一个照面,就有数名澜沧勇士被那人横扫击飞,凄厉惨叫这往城外坠去……
此处城段的附城云梯,大多数都被宋子明他们砸毁,后面那些辅攻军兵却还未赶到,城墙之上的澜沧人勇士却成了孤军,新生力量无法尽快投入到城头争夺战,这就造成了酣战许久的澜沧人勇士再战乏力。
宋子明的出现让帝**兵的士气疯狂攀升,就算是澜沧人勇士们悍不畏死,却也再难对南城门形成威胁,反倒让他们这支精锐孤军陷入到了全军覆没的危局!
“呜!呜呜!”
号角声声中,天水城城墙上的澜沧人不甘的狂吼几声,纷纷跳下城墙,在城下尸体上翻滚几下朝远处狂奔而去。
“放箭!放箭……”
有人大声呼号,箭矢扑棱棱散乱的朝那些澜沧人射去,只是收效甚微,那些家伙们不愧是澜沧人的先登敢死之人,一个个灵巧的就像是健鹿,所跑路线扭来扭去风骚的要死……
看到这些敌人逃远后,天水城上的帝**兵齐声大笑,有些还疯癫的跳上垛口,掀开衣襟露出下体羞辱澜沧人,都卖力的欢呼道。
“万胜!无敌……”
“澜沧人退了?澜沧人退走了!是我们赢得了胜利……”
城门楼内,普及恩激动的大声说道,还对身边护卫说道。
“去!去,把宋子明给我请过来,他真是我大德猛将,帝国之矢呀!”
第二一七章《战罢小憩》
大战时勇猛如虎,就算是澜沧人不吹响撤军号角,宋子明也自信可以一个个将其砸下城去,可等澜沧人都跳城逃跑后,他却似乎一瞬间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顿时就感觉精疲力竭、浑身上下都痛的要死。
他勉强坚持着随那护卫走进城门楼,后脚还在门槛上挂了一下,身体踉跄着朝前几步,差一点就要摔倒在地上去了。
普及恩大惊失色,赶紧高声询问道。
“子明!你可是受伤了?”
宋子明摇头,被一群护卫扶着坐下,有机灵点的赶紧要帮他除甲,也是直到此时,才有人发现,宋子明身上的胸甲已经被击打的变了形,紧紧的夹住了他的身体,再也难以去除下来了。
普及恩听到护卫惊呼,亲自走过去查看,一瞬间忍不住老泪纵横,伸手轻拍那黑色重甲说。
“子明,你这是被那些澜沧人击打了多少次呀!”
宋子明苦笑,对普及恩说。
“大人!战阵杀敌,谁有功夫在意这些事情,您莫担心,有这个精金罐子保护,我实际上并没受到致命伤害,现在只是有点累脱力了,休息一下就会没事……”
他一边说话,一边站起身,示意大家退开一些,双手叉腰鼓足最后一点力气,沉声怒吼着用力挤压,就听那重铠胸甲吱吱作响,瘪下去的部分,竟然被他给硬生生又挤的鼓起。
如此神力自然让周围众人瞠目结舌,待宋子明费劲的将胸甲脱去,才都惊呼大赞,却听他对普及恩说。
“大人,请容宋然告退……”
“确该如此,确该如此!”
普及恩连连点头,还对身边护卫说。
“你们现在就去护送宋将军回府,传我命令下去,任何人无事关生死的大事,不得擅自前往宋将军府上打扰他休息……”
城西宋府,追月看到宋子明萎靡的样子,顿时就慌了手脚,双眼垂泪急声问他这是伤了哪里?宋子明对追月的大惊小怪哭笑不得,连连劝慰她说,自己只是大战脱力,睡上一觉就会没事。
追月自然是不相信宋子明的话,喝退了众人,自己扶他进了寝间,宋子明是真的累了,一头倒在床上,放松身体任由追月摆弄,自己就闭眼呼呼睡去了。
“老爷!老爷……”
狼叔的声音在窗外响起,宋子明一惊,人便醒了过来,轻轻应了一声,从床上坐起身体努力回想此前之事。
小夕轻声推门而入,帮着宋子明穿戴完毕后,狼叔才苦笑着进了禀报说。
“老爷,你还是赶紧去外面应付一下吧……”
宋子明皱眉,低声问道。
“怎么了?有人到咱们家闹事不成?”
小夕看看宋子明,低声解释说。
“丽香街那边的斐大姑娘,来府上说要见你,月夫人说你在休息,拦在外头,那个斐大姑娘大约是等的不耐,就跟月夫人吵了起来……”
宋子明急匆匆赶到前院,果然见追月和少司命两人正在怒目而视,他也只能是苦笑点头,走进正厅坐下,追月气呼呼的在右首站着,犹自抱怨着低声嘟囔。
“战阵杀敌,九死一生,这刚刚回到家中,还没有休息几个时辰,就一个个赶过来聒噪,这些人难到都以为你是铁打的不成?”
宋子明全当没听到追月的话,开口询问脸色难看的少司命说。
“你来是有什么事情吧?”
少司命点头,神色里隐含着忧虑,问宋子明说。
“我听城内传言,你带军队跟澜沧人的具甲重骑兵打了一场,虽然硬憾天下第一重骑兵不落下风,可己方的军兵却也大量战死,我心忧那些荒泽勇士的情况……”
宋子明皱眉,正色对少司命说。
“两军交战,人人生死皆在瞬间而易,并不能为自己意志所左右,无论是大德人、又或是你们自认为的荒泽人,穿上了帝国的甲胄就成为了帝国勇士,就会享受帝国勇士的待遇,也将承担帝国勇士的责任,那些人跟随在我身后杀敌,生命跟其他将士一样,生死皆交给了诸神来裁决,你问我他们的情况,我实际上也是不知道的!”
少司命看向宋子明,眼神了的哀伤更甚,却还是直身正视他的目光,沉声说。
“我并非是来指责你什么,只是心里担忧自己的兄弟,想知道一个确切答案罢了,虽然生者当生,死者亦死,可总归好过把这份担心一直悬在半空里……”
宋子明叹了口气,看看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对少司命说。
“大战之际,城内宵禁,你先回去,免的晚了生出事端,我将尽快让人清点伤亡,有了结果后,会尽快的派人去告知!”
少司命点头,伤感的看了追月一眼,起身告辞而去。
“她心里必然在恼恨我冷血,不知道体恤荒泽人兄弟,倒似乎这天下间就她一人心怀怜悯,别人都是忘恩负义之辈似得,却是忘了,死者固然需要缅怀,可生者才是更需要关怀的……”
送走少司命,追月进来就低声抱怨着说,宋子明笑着轻抚她手臂,劝慰道。
“她也是心忧大伙,这才迫不及待来打听消息,这种心情是可以理解的,我又不是小孩子需要众人呵护,有你一个人关心就足以了……”
追月被宋子明说道身体一抖,惊叫一声跳到一旁,对宋子明啐道。
“呸!发的哪门子癫,说出来如此肉麻的话,幸好没给人听去,坏了你这位帝国之矢的光辉形象,也免得被人笑话死!”
外面刚刚走过来的狼叔,听到宋子明的笑声,就轻咳了一下,这才走到门口说。
“老爷!府衙那边户房的新书办已经在客厅等候了很久了……”
“户房新书办?怎么回事?原来那个书办呢?”
宋子明皱眉,战备金和指挥使司衙门外那几颗首级,让他对那个户房书办颇有印象,似乎记得听人说过,那家伙身体尚可,莫不是被……
果然,接下来就听狼叔笑着说。
“户房原来那个家伙,暗地了使坏想跟老爷你为难,结果被老爷砍了他几个狗腿子的脑袋,这件事让府台大人极为震怒,已经开革了那个不长眼的狗东西,现在信任户房书办自称姓壬,好像跟指挥使大人有什么亲戚……”
第二一八章《军售事宜》
天水城府衙新任户房书办壬度,小心翼翼跟随狼叔走进正厅,只是跟宋子明打了个照面,就立即大礼参拜口中道。
“户房书办壬度,拜见统筹使大人……”
宋子明听得一愣,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为统筹使大人,感觉上很不适应,心里很清楚这只是府台大人的临时任命,帝国也从来就没有过统筹使这么个职务。
他心中怀疑,这是眼前此人的隐晦讽刺,可看他那毕恭毕敬的模样却又不像,再说了,壬度能够当上户房书办,却还是沾了咱这里的因果,讽刺自己对他这个户房书办却是无益。
宋子明既然心里有了怀疑,便在脸上堆出笑容,和颜悦色的对壬度说。
“壬书办无需多礼,适才疲乏小憩,不知道壬书办到来,劳你久候了!”
壬度赶紧摆手,一脸谄媚的恭维宋子明说。
“大人争雄沙场,带领咱帝国铁骑扬威敌前,更是创造出了轻骑胜重骑的战场奇迹,如今,您帝国之矢的美誉,已在咱天水城内家喻户晓,来日也必当名震天下……”
宋子明微微皱眉,心里再次怀疑壬度是在暗讽自己,澜沧帝国的具甲重骑兵名不虚传,他自家知道自家事,若不是仗着体质远超常人的优势,再有十倍于九军团的兵力,也将会覆灭于具甲重骑兵的冲锋铁蹄……
壬度看宋子明脸色似有不耐,赶紧口风一转说。
“大人您为帝国操劳殚精竭虑,壬度本不应该来打扰大人休息的,只是,黎民百姓因为城防大战而惊惶无措,战备统筹处军购那边,为防止有人囤积物资而严令城内粮商禁止售粮,我新任户房书办,对大人您的统筹安排还不熟悉,就只能是斗胆来府上询问大人一下,我们户房下放平价粮卷何时为宜?”
宋子明听了壬度的话,立即起身在厅内走了几步,对垂手站在一旁的狼叔说。
“狼叔!你速派人去战备统筹处,让军购处的慕尧,军售处的舞东阳快马赶来!”
狼叔撇撇嘴,可看到壬度也在,就换了个语气对宋子明说。
“老爷,咱无需麻烦,慕尧和那个舞东阳,此刻就在偏厅候着哩!”
宋子明一愣,顿时就笑了起来,对狼叔说。
“哦!这俩人倒是机灵,知道我可能会找他们,就提起来咱这儿等着了,你快去让俩人进来答话……”
狼叔走到厅门口作了个样子,却对门外听命的一个小厮扬扬下巴,低声说。
“你也听到老爷的吩咐了,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那小厮嘻嘻一笑,拔脚往外奔出,不一会就带着慕尧和舞东阳走了回来。
他们两个进厅见礼落座,宋子明也不客套直接开问道。
“慕司库,我们统筹处里军购回来的粮食,现在够我们全城几日只需?”
慕尧起身,对宋子明拱手道。
“回大人询,来前我曾让下面算典吏核查过一次,至今日寅时中,军购处共计吃进粮食三十三万石,若以青壮所耗计算,大约可供我们天水城全城人十日只需……”
慕尧说道这里看到宋子明皱眉,赶紧继续说道。
“另外,城内数十家大粮商的存粮还未被算入,不过这些粮食却已被我们封存,核查事宜明日就可以成册,粗略估计这些粮食数量当在十万石以上……”
“竟然有这么多?”
宋子明惊讶的问慕尧,却见黑胖子用力点头,信誓旦旦的说道。
“只多不少!”
宋子明展眉,微笑这对慕尧说。
“很好,慕司库的事情办的不错,不过那些粮食要尽快……”
“大人!”
慕尧突然躬身对宋子明行礼,犹豫着说。
“慕尧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宋子明心里大骂,这黑胖子都截断自己的话了,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的问当不当讲?这他娘的一定是在城防军那边带过来的臭毛病!难得说还要等自己讲——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他心里不耐烦,声音就显得生硬起来,冷冰冰的对慕尧说。
“说吧!我还能堵着你的嘴不成?”
慕尧听到宋子明这么说,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下,差点拿胖手抽自己一个嘴巴子,习惯害人呀!当即赶紧说话,不敢吊胃口了。
“大人,军营之内并不适宜大量囤积粮食,而且,来往运送也耗费人力,而若把那些粮食就放在粮商库内,反倒更加的安全,而且,在军售时也无需来回贩运,可以节省下大量的人力来做其他事……”
宋子明一愣,皱眉沉思了一会,对慕尧说。
“如你所说确有道理,但城内人心惶惶之下,难保不会有粮商见利忘义,而且,如果加派人手去监督,却又得提防这这些监督者不会徇私舞弊,此事关系重大,涉及到我们天水城数十万军民的生命安全,一旦稍有不慎,就会惹出大乱子的……”
“大人!卑职有话要说!”
舞东阳鼓足勇气,站起身对宋子明躬身行礼后说道。
“说吧!可也是因为此事的吗?”
宋子明瞥了舞东阳一眼,心里有种预感,这两个家伙一定是合计好了之后,才进来跟自己打擂台,讲计划的!
“大人,确实正因此事,慕司库刚才说的确实是实情,也幸好现在时至深秋,那些军营储粮才少了雨淋之虞,可是,军营本非粮仓,哪里能大量囤积粮食呢?此事最好还是勿动城内粮商存粮,我们只需接管其粮铺、仓库,军售时岂不是省时省力?至于徇私舞弊的问题,我们也可借鉴统筹处的法子,让人相互监督相互制约定可解决……”
“舞东阳!我让你开设军售点的事情,你给办砸了吧?”
宋子明突然厉声喝问,他算是听出来了,舞东阳这个老小子,说来说去全是围绕着现成的售粮商铺讲的,以此联系到此前交给他去办的事情,这老家伙的目的岂不是一目了然,却是以此办法来应付自己的?
宋子明战场厮杀是何等的凶厉,这一声厉喝当即就把舞东阳给吓的瘫倒在地,连带着慕尧也是魂飞魄散,两腿哆嗦的厉害,怎么着都挺直不了,“噗通”一声也跪了下去,以头触地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第二一九章《浅论伤亡》
一旁听他们说话的壬度,被宋子明冷不丁的一声厉喝,吓得同样是身体僵硬,脑袋里嗡嗡直响,额头后背的汗水一瞬间就流淌下来……
“大人!一日之内在开设数十个售粮点儿,其中临征店铺,组织店员,来往运输,立账造册,种种事务繁琐庞杂,非是我等不用心,实在是此事想要稳妥、则必须事无巨细都得一一去置办,可是,我们哪里有这个时间呀!,”
舞东阳伏地大哭,那模样甚是凄惨,慕尧听得心中戚戚,抬眼偷瞄了下宋子明,见他脸色并没有暴怒之意,便大着胆子在一旁帮腔说。
“大人!舞册管说的句句属实,其中并无推诿过责的私心存在,请大人明鉴,请大人明鉴呀!”
“起来吧!你也是一大把年纪了,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宋子明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怒喝了一声,就把这个老头给吓的哭起来,这个舞东阳,胆子也太小了点儿吧?
他一边说话,一边对旁边面露不忍的狼叔使眼色,让他走上前把舞东阳和慕尧扶起来,重新让两个人坐下后,这才放缓了语气对他们两个说。
“这件事,我仔细思忖了一下,此前的计划确实欠妥了,如此就按你们的提议行事,不过丑话我可说在前头了,此事交由你们两人去办,若是出现任何的差错,在府台大人治我之罪前,我便会先要了你们的脑袋,其中利害你们可是明白?”
慕尧、舞东阳再次起身行礼,表示如果出现问题,甘愿受到责罚,这才被狼叔领着急匆匆离开了。
宋子明转头看向默不作声的壬度,对这个心神不宁的家伙笑了笑,说道。
“壬书办,你回去后抓紧时间准备,明日开衙后就开始派发平价粮卷,全城黎民百姓均可持此粮卷到军售点购买评价军粮,其购买者身份将在各军售处登记造册,另外,我会让战备统筹处组建稽查组,负责审查涉及平价粮卷的不法,我不管你以何种方式来运作此事,但令你一定要跟相关人等讲清楚了,此售之粮乃是军粮,如有营私者皆会处于军法!”
壬度赶紧起身,拱手言称一定严格吏治,杜绝一切不法,恭恭敬敬的给宋子明行礼后,也告辞离开了。
壬度这边刚走,追月就从屏风后绕了出来,笑嘻嘻的对宋子明说。
“宋老爷真是好威风,吓的那些吏员们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
宋子明苦笑一下,对追月说。
“我这也是借着战备统筹处的虎皮,狐假虎威着吓唬一下他们,胥吏奸猾,若是给他们个好脸色,保证这帮家伙们下去就敢翻天!”
追月听了宋子明的自嘲,低声笑了起来,又说。
“老爷,晚宴已经备好,莫让客人久待!”
宋子明一愣,问追月。
“还有客人吗?竟然敢来咱府上混饭,看来可不是一般人物呀!”
追月又笑起来,娇嗔的瞪了宋子明一眼说。
“自吹自擂也不嫌害臊,说的咱家跟龙潭虎穴一般凶险吗?来的是你那好友叫王焕的,却神神秘秘的黑袍兜帽遮掩行藏,你不在旁我一个人不便出面招待,就让小夕先带他去偏厅喝茶,此刻怕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吧!”
王焕独坐灯下,把自己的面容隐藏在兜帽里,一动不动的如老僧入定一般,小夕受了追月的吩咐,知道这个神秘人是老爷的好友,一直就待在偏厅听候吩咐,半刻也不敢离开。
她这里正偷偷瞅王焕扮石像有趣呢,突然抬眼看到宋子明走进来,赶紧屈身行礼道。
“老爷……”
宋子明对小夕笑笑,也不坐下,就对王焕说。
“赶巧开饭,走吧!我们边吃边谈!”
王焕跟在宋子明身后,看到追月竟然也在,不免往她那边多看了一眼,这本是无心自然之举,却换来了追月的一个白眼,还不高兴的对王焕说。
“看什么看?换了身藏头露尾的衣服,就以为我认不出你来了吗?再敢无礼,小心我告诉门房,下次不许你进来!”
王焕愕然,宋子明在旁边笑着斥责追月说。
“吃饭,吃饭,少在这里作怪!”
王焕坐下,低声对宋子明说。
“尊夫人唇枪舌剑不让须眉,凭此就知其必是追月……”
宋子明拍拍桌子,无奈的说。
“食不语,食不语,你们就不能让我好好吃顿饭吗?”
追月起身,亲自给他和王焕布菜斟酒,还低眉顺眼着说。
“老爷发话了,我岂敢不从,再不会挑衅多言了!”
王焕起身谢过追月,坐下时张嘴欲作笑言,却被宋子明狠狠瞪了一眼,说道。
“你既然不饿,你便说说,违禁跑到我这里来是为何事呀?”
王焕尴尬一笑,从怀里掏出个册子,从桌旁递给宋子明,说道。
“我猜你醒来必定要问及此事,抓紧时间处理完手头事务,急巴巴给你送过来,顺便混顿酒饭,算不得大罪过吧!”
宋子明接过军册看了眼,神色有点黯然,转手递给了追月说。
“少司命要的答案就在此册,你拿去看一下,心里有个数儿,下次她过来了也好有个交代!”
追月急忙翻看,脸色却是越来越白,合起军册后对宋子明说。
“怎么伤亡如此巨大,如此凶险的事情,你可莫再总去争先……”
宋子明苦笑,对王焕和追月说。
“两军对垒,铁骑冲杀,生命如晨露,瞬间就可能滴落融入大地的,伤亡惨重又能如何,若不去付出这些伤亡惨重,很可能就会造成全城皆亡了……”
“你!”
追月气恼,眼睛红了起来,瞪大了眼睛不想让泪珠滴落,宋子明歉然的对她笑笑,伸手轻抚她的手背,对她说。
“当时,我带军团将士奔出东门,好一通冲杀,所遇之敌具被打散奔逃,战事是极其顺利的,可就在我们准备返回时,南城门突然发出九镝急报,那是澜沧人的精锐登城,当时的情况危如累卵,一个不慎南天门就要丢了……”
宋子明说道这里,回忆起当时的情况犹自有后怕之感,如果不是三门骑兵拼死来援,打断了澜沧人后继力量的登城,天水城此刻怕是已经沦陷了吧!
第二二零章《堆土为山》
追月和王焕听宋子明说完当时情况,也都心生后怕,宴厅内一时间竟然静了下来,过来一会,宋子明才笑着对他们说。
“好在危险已经过去了,我们也能安生下来吃顿饭,差点错失方知此时珍贵,莫让饭菜凉了,辜负了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们,用生命为我们挣得的安全环境呀!”
追月泪水滴落,却还是笑着对宋子明说。
“你们快吃把,莫想这些烦心事,当下的安全享食,才是生灵最美好的时节,少司命那边有我去应付,她虽强横惯了,可却也不是个糊涂人,会明白此间的艰难取舍!”
一顿饭吃的很是压抑,等送走了王焕后,追月满脸忧虑的对宋子明说。
“你出城冲杀……”
“不会了!”
宋子明打断追月的话,摇头说道。
“此前出城冲杀,只为打击澜沧人攻城锐气,如今四门已经封死,除非有大军来援或者澜沧人退走,这些城门是不会打开了!”
追月闻言心中稍安,一面跟宋子明往回走,一边继续说。
“我们荒泽人被欺压的狠了,也曾攻打过大德的城池,知道守城的一方,总能够凭借城池之利而获得巨大好处的,如今澜沧人大军汹汹而来,你固然悍勇无双,可要出城作战则四面皆敌置身凶险,但若固守待援,便可凭借坚城之利,数倍数十倍的杀伤敌军,无论是杀伤效果还是自身安全都远胜于出城作战,也可让那些军兵亲眷们心中稍安……”
她这一番话说的很是深刻,对城池攻防战颇有见地,惹的宋子明大为惊讶,驻足仔细看了追月一会,低声问道。
“这样的战阵之语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追月对宋子明笑了笑,眼神里浮起一丝哀伤,怅然的对宋子明说。
“少司命之父在我们荒泽人里是个大人物,自小便让人传授她军战之术,我和惜花虽名义上是她的女侍,但实际上却是同生同长情同姐妹,她所拥有的东西,我们都同样可以拥有,她所能够学习的东西,我们也都同样可以学习……”
宋子明轻轻揽追月入怀,心里大约可以猜出来,她跟少司命的决裂很可能全因自己而起,这个傻女人为了能跟自己在一起,毅然离开了荒泽人、离开了相依相伴的姐妹孤身而来,这是将一生之命运,完全托付给自己了呀!
想到追月在其中所承担一切,宋子明忍不住抱她更紧,并用手轻轻摩挲她的长发,却再不想说话来打破此刻的宁静。
两个人相拥而立,月光如银洒在两人身上,让他们像是进入到了一副水墨画卷中似得,狼叔在远处悄无声息的摆手,让下人们都退开不要打扰……
人的心可能咫尺天涯,但有时候却能够合二为一,宋子明此刻便有种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跟追月的心融合到了一起,彼此间再无隔阂,都在以同样一种频率跳动,而两个人的灵魂也似乎融合到了一起,彼此间的喜怒哀乐都在这一时刻,变成了双方共同拥有的记忆。
两人就那么相拥月下,什么也不想,懵懵懂懂的似乎进入到了生命的大圆满,心里唯一的一点执念,却是希望这一刻一直能够持续到世界灭亡……
只是,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来此远处的一声凄厉鸣镝声,打断了两人的温馨,宋子明苦笑,追月怅然的说。
“去吧!好在这次是在城上而非城外,我在家里登高远眺,或许还能看到你战斗的身影呢!”
宋子明急匆匆赶到东城楼,密军指挥使壬云享正在对一个裨将破口大骂,他走近后询问左右军兵后,才知道刚才的鸣镝示警却只是虚惊一场。
原来,城上夜值的军兵,发现外面澜沧人大营突然火光大胜,惊恐之下以为是澜沧人来犯,轮值的那个城防军裨将也没核查,就下令鸣镝示警了……
今晚是壬云享坐镇东城,听到鸣镝被吓了一跳,出来查看后才发现澜沧人那边只是夜工举火,大怒之下都有动军法的心思了。
宋子明往对面澜沧人大营那边看了看,果然在黑夜来看到了火光大片,心里一边担忧城防军草木皆兵的损耗军力,一方面也在疑惑,大晚上的澜沧人那边在干什么!
壬云享训斥完了那裨将,走到宋子明旁边,看着外边的澜沧人大营方向,问宋子明。
“怎么?休息过来了?听人说你回来后虚弱的跟个娘们似的,需要人搀扶才能下城去,害的老子担心了一天,以为你小子身负重伤就要完蛋了……”
宋子明扭头看向壬云享,忍不住怒声问道。
“大人,是那个王八蛋,在您面前胡言乱语?”
壬云享瞪了他一眼,手中外面那片火光,对宋子明说。
“你小子猜猜,那帮澜沧人深夜举火到底在干什么?”
他本是随口一问,目的是转移宋子明的注意力,怕他知道了谁在自己跟前嚼舌头,偷偷去找那人的晦气招惹事端,却不曾想宋子明还真的认真往那边看了一会,皱着眉头说。
“距离太远,我也看的不甚清楚,只是隐隐约约感觉澜沧人似乎是在掘土,但若只为堆建那处高台的话,不至于如此赶吧?”
“掘土?”
壬云享面色严肃起来,急声对宋子明说。
“你再仔细看看,那些澜沧人是在一处挖掘,还是多处同时挖掘?”
宋子明眯起眼睛凝视良久,才非常确定的对壬云享说。
“火光虽然是一大片,但却以十几个点为最,人影晃动也都围绕这十几个点在活动,可以确定澜沧人的掘土点有十几个之多……”
壬云享眉头紧皱,宋子明看他脸色,试探着问道。
“大人,你可是在怀疑,澜沧人是在掘洞攻城吗?”
壬云享点头,低声说。
“白天的大战已重挫了澜沧人的攻城锐气,让澜沧人统帅放弃强攻而改为偷袭也是必然,不过,现在还不确定,澜沧人深夜掘土是挖洞偷袭还是堆山上城……”
“挖土堆山?让他们的具甲重骑兵之上城头?那得需要多少人力才能办到呀?”
宋子明并不认同他这推测,却听壬云享说。
“再耗费人力,也好过用人命来填吧!”
第二二一章《前途远大》
天亮后,去了城西坐镇的拓翰,还有一大早被叫起来的府台大人普及恩,也都匆匆赶了过来,大家远眺澜沧人大营里车马繁忙的景象,都忍不住跟宋子明一样迷惑的说。
“澜沧人,莫不是想铺一条大道,直上我们天水城头吧?”
壬云享苦笑着点头,对他们说。
“目前看来,他们确实有这种打算……”
很快,宋子明就再次见到了那个、胆小如鼠的工房书办——枸渐,这个黑瘦老头像是个被群虎环伺的羔羊,只知道跪拜磕头而不能说出句囫囵话来了。
普及恩苦笑摇头,对这个胆小老头也是无奈,只能是和颜悦色的安抚他说。
“枸渐,你不要怕,我叫你来并不是要你持刃杀敌,而是想让你计算一下,从对面大营那边修一条之上我们天水城城头的道路来,大概需要几日时间!”
可能是被问及到了他的专业,老头子的畏惧减缓了一些,哆哆嗦嗦的走到城墙垛口往外探视,但身体矮小却看不真切,宋子明便走过去,将其提起来放到垛墙上,那老头在上面缩着身体望了下,就哀求宋子明将其放下来。
“大人,那上城路,人工多少?需宽几何?是要修石道,还是土道?”
瘦小老头枸渐定了定神,敬畏的跪伏在地上,求问普及恩说。
大家听他如此问,都忍不住在心里骂这老儿迂腐,两军大战但求便捷,那里还会跟建设园林似的要求太多?还问要修石道、土道,你咋不问问路两旁是否遍植花草呢……
普及恩的脸僵了一下,又迅速恢复过来,强忍开骂的冲动,努力和声对枸渐说。
“你就以万人为基础来计算,修一条可供数骑并排冲锋的土道,需要多少时日吧!”
枸渐从怀里掏出算盘,就跪在地上俯身拨打,噼里啪啦的一通算珠撞击下来,抬头对普及恩回禀道。
“启禀大人,以万人计,工匠力夫具为青壮,天无阴雨,车马不缺……的情况下,最快也得十五日左右时间才能完成……”
普及恩皱眉,开口说。
“倘若给你五万青壮力夫,岂不是几日之间就可以将路给铺上城来了?”
枸渐却是摇头,畏惧犹豫的对普及恩说。
“大人,工程营造并非是数字叠加,数万人做功却未必就一定能数倍以缩短工程时间,这其中涉及到诸多问题,诸如路面狭窄,运土上坡即便是有万车待发,却也只能给四五辆同时通过,此为业面功约,不以人数改变,如五万青壮做功,大约可在十日左右完成……”
普及恩挥手让枸渐退下,回头皱眉看向壬云享和拓翰问道。
“如何?可能凭此来判断出澜沧人的目的了吗?”
壬云享和拓翰相互看了眼,都点头说。
“看现在澜沧人的架势,确实是想要堆土山以上城墙,但从时间上判断,确不符合他们远道而来、粮草短缺的急于求战特征,这其中可能还要我们未曾想到的原因存在……”
普及恩眉头皱的更加深了,突然抬头对远处的宋子明招手,带到他近前后开口问道。
“统筹使!今早来时,我见城内百姓人心惶惶,听到耳中的全是粮卷的事情,你那边已经同意户房吏员们派发粮卷了吗?”
宋子明赶紧拱手行礼,嘴里答道。
“回大人话,昨晚户房书办壬度曾去见我,说及了城内黎民百姓担心无粮的惊慌,我也找城防军拓指挥使麾下干员慕尧问过,军购处已经储粮有足够我们全城军民十日之耗,另据慕尧估算,在那些大粮商手里,至少还存有可供全城月耗之粮……”
普及恩皱眉思索,低声询问宋子明说。
“子明!城内粮食虽然还算充足,可现在就开始派发粮卷,是不是早了点儿?”
宋子明点头,对普及恩说。
“大人心中所忧宋然明白,不过,现在派发粮卷看似过早,但这些粮食被黎民百姓买了去,却并不会平白浪费,只是一种还粮于民的手段,还可以此来安定人心,如果真有个不谐发生,我们就算是开始缩减每日粮卷所供,黎民百姓家里也有了点储粮,不至于没有个应急时期的适应,可有效避免激发民变……”
普及恩眼神里异彩连闪,又迅速的掩饰过去,微笑着对宋子明摆手说。
“此间已无大事,你还是回去吧!去把战备统筹处的事情办好,送往帝都的捷报上你宋子明必名列其间!”
宋子明点头应诺,三位大人都走到城门楼边目送他离开,普及恩左右看看壬云享和拓翰说。
“宋子明,好厉害的少年英才,这小子心有乾坤,来日里前途不可限量呀!”
壬云享和拓翰闻言也是深有同感,同时,他们三人也对深处帝国腹地的小城青云,产生出了极大的兴趣,真是想不明白是何等的家族,怎样的学府,才能培养出来如此让人艳羡的英武少年。
“可惜了,我们壬家没有适龄女郎……”
壬云享刚感叹出声,就被拓翰给打断了,这个城防军指挥使神色迅速恢复了严肃,低声对普及恩和壬云享说。
“普大人,壬大人,拓翰有个不太好的预感,澜沧人现在的奇怪行为,很可能跟我们天水城南边的繁城有关……”
“繁城?京南道大仓!”
普及恩和壬云享同时色变,抬脚就往城门楼内走,嘴里对旁边亲卫低声喝道。
“你速去取图册过来!”
宋子明打马回到战备统筹处,跑出来迎接的却是仲离,宋子明皱眉,把缰绳交给旁边护卫,跟他往里走,嘴里问道。
“人都跑哪儿去了?我怎么感觉这偌大的地方,就剩下你一个人在这里值守了?”
仲离嘿嘿笑着,陪宋子明进署厅坐下,一边给他倒茶一边说。
“军购处那帮人,一大早就慌慌张张的跑出去,说是要清查城内大粮商家的储粮,军售处那帮家伙也跟着,说是顺便接受店铺开始售粮了!”
宋子明恍然,问仲离说。
“府衙那边的人,没有过来帮忙吗?”
“怎么可能不来,您是不知道,现在慕尧和舞东阳的气焰多足,就跟咱统筹处的主官一样,把那帮家伙指挥的跟孙子一样忙,嘴里还不敢有二话……”
第二二二章《军纪如炉》
宋子明瞪了仲离一眼,问他说。
“仲离,昨日里那个舞东阳下去后,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仲离嬉笑的面容僵了一下,低声问道。
“大人,您都听说了?”
宋子明不动声色,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笑着说。
“说吧!让我听听,是那个大人物,把我手下的军兵都吓的不敢说话了……”
他这满脸都是笑容,可话里的意思却让仲离心惊,赶紧站直了身体对宋子明说。
“昨天,我听舞东阳派人来报,说有家商铺对抗军征,还动手打伤了工房派过来帮忙的几个人,我当即就带人过去了!”
“后来呢?”
“后来?我们过去后,自然就斩杀了那个行凶者,商铺也移交给舞东阳做军售布置,到了下午,舞东阳突然又说军售点另有安排,此前征用的商铺全都给退了回去……”
宋子明紧皱眉头,钟离看他的表情,就在旁边犹豫着说。
“我当时虽感觉此事蹊跷,可军售乃是舞东阳在负责,我只能配合而不能干涉,但猜测此事大约可能跟那家强横店铺主家有关系……”
宋子明开口仲离,开口说。
“舞东阳虽然擅自改变军售计划,但他提出的以粮商之基础建立军售点的提议,确实要比我原来计划的便捷省力,也更为可取,这件事就按照他的发式去办,不过,那家商铺既然敢公然对抗战备统筹,相比是有些背景的,你现在就派人秘密去调查此事,他既然决定与我为敌,那就勿怪我将其以敌待之……”
离开战备统筹处后,宋子明又绕道军营,营门口的招字大旗迎风飞舞,下面聚集了一下流里流气的家伙,见到宋子明前呼后拥着过来,全部都拜倒在地。
宋子明问了下守营军兵,才知道这些都是慕名来投军的,看其样子应当是街面上那些浪荡子,大约是听说了第九军团的威名,想投进来搏一个出身吧!
营内,刀疤脸正带着剩下那些百炼精兵出操,宋子明冲他点了点头,转身来到王焕的署厅前,应为军购处那边的变化,往军营这边运送粮食的车马已经停止,王焕一下子就清闲了起来,正悠闲自得的躲在里面品茗看书呢!
宋子明走进去,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对王焕说。
“外面那些浪荡子你可知道?”
王焕放下手中书,把兜帽往上撩了一下,对宋子明说。
“最近总在外面喧闹,被军兵驱赶了几次,却不见减少,反倒更加多了起来,我跟刀疤脸提过此时,但刀疤脸嫌弃那些人惫懒恶习不好带,就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收其入营……”
宋子明笑笑,有点怅然的说。
“当初,我们出青云时,心情跟这些人何其相似,都是想以命相搏打一个出身的,这些人虽然平日里多是无所事事之辈,但在城难之时尚有勇气站出来投军,就说明其本性里存有悍勇,是有资格进入咱九军团的!”
王焕看向宋子明,皱眉问道。
“你想收这些人进来?不怕他们败坏军纪吗?”
“恶习似铁,军纪如炉,只要负责军纪惩处者持身以正,难道还怕融不了这几块顽铁吗?”
王焕笑着往身后椅子一歪,对宋子明说。
“你说的这些事情跟我何干?还是找刀疤脸说去吧!”
宋子明瞪了他一眼,笑着说。
“我只见刀疤脸带军出操,而你却躲到这里享清闲,想在咱九军团里混吃等死却是没门儿,你得给我把军纪这块儿给管起来,而且,营门外那些人你也要负责调教,只管给我往死里整治,我给你些杀气重的悍兵,不怕他们翻天……”
王焕坐正身子说。
“这些事情,陆九指他们就可以做……”
宋子明根本就不理他的话,继续说道。
“另外,我要你在军团内物色一批精明可靠的人,组建一个督察组出来,督察组的主要任务是寻查不法,督查对象不仅仅是我们九军团,也包括战备统筹处那边……”
王焕听到宋子明如此说,眼睛顿时就眯了起来,低声问。
“战备统筹处那边,也事情发生了?”
“目前还没有,不过却应该防范于未然……”
宋子明在军营并未停留太久,等到王焕安排妥当,开始带那些投军者进营后,便只领了两个护卫离开了。
因为城战之际,天水城街面上的行人并不很多,所遇到的多数都是行色匆匆,建到宋子明这样的骑马军将,全部都自动避让到道路两旁。
宋子明走了几个军售点,看到前来购粮的人,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不过有刑房皂役在维持秩序,看上去倒还能够保持井然。
有军售处的吏员看到宋子明,便急慌慌跑过来见礼,宋子明问他。
“前来购粮者,一直这么多吗?”
那人赶紧摇手,对宋子明说。
“回禀大人,今早人要多于此时数倍,后里大家看到确能平价购粮,就散去了一部分,购到平价粮走的多,前来的少,估计到下午可能又要多起来了……”
宋子明点头,问道。
“此间,可曾有人闹事,可曾有人哭诉无发粮卷,或嫌弃军粮量少的?”
那人听宋子明如此问,吓的脸色发白,赶紧摇头表示没有此事,又感觉不放心,补充说。
“平民百姓们,能被大人开恩而平价购粮,已经是数不尽的感恩戴德了,哪里会有那种狼心狗肺的人来吵闹……”
宋子明皱眉,低声对那人说。
“你去吧!仔细做事,莫要借机欺压良善,心有贪念当思军法无情!”
他们这边说话的时间久了,自然也引起了那些购粮者的注意,起先那些人还只是窃窃私语,后来不知道那个好事者说——此乃战备统筹处的宋统筹使大人!
这下子,让那些购粮者顿时就喧闹起来,全部都满面感激的跪伏在地上大礼参拜,口中齐齐大喊道。
“草民多谢宋大人体恤怜悯,使吾等家小得以饱食……”
宋子明赶紧跳下马跑过去搀扶,可扶起一个,另外一个却又会重新跪下去,一时间军售点密密麻麻跪满了人,连正常的秩序都无法维持了,军售点里的那些人更是一个个面面相觑。
第二二三章《繁平大仓》
宋子明看着眼前这些百姓,从那一张张模糊的面孔里,隐隐约约看到了大伯、大母的影子,他赶紧退开几步拱手回礼,随即翻身上马如飞而去。
一路奔回家中,眼前犹自闪动着那些质朴的感激面容,心虽然还有着莫名其妙的惶恐,可另外一种兴奋却也在疯狂滋生……
那种被人发自内心敬仰的感觉太过美妙,这才只是百余人诚心跪拜,就已经让自己心神激荡,那要是……
“老爷!斐姑娘来访,此刻夫人正在后院陪着说话……”
宋子明看向神色闪烁的狼叔,心里骂道。
“这个老家伙,这又当是在试探我了,不过,追月对我确实情深义重,久居在此没个名分确实不妥,我便认下老家伙这婉劝,免得让追月惹人非议……”
他心里有了思忖,就笑着对狼叔说。
“有夫人陪着就好,我便不过去掺和了,你让厨下早备饭食,我用后还要去城上观敌……”
狼叔笑呵呵的退下,宋子明刚要去书房,突见有小厮跑过来禀报说。
“老爷!外面来了个英俊少年,说是城防军拓大人派来找您的……”
宋子明心中疑惑,早上在东城楼才见过拓翰,这才离开没多久,他怎么又让人来找自己?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跟宋子明一般年龄的华服少年,见他出来没等搭话就躬身行礼道。
“拓九边见过统筹使大人,今晚家父不当值,将备薄宴,敬请宋大人到家一叙,特派九边前来送贴……”
宋子明伸手接过拓九边双手奉上的帖子,仔细打量了下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从其眉宇间依稀可见拓翰的那种儒雅之气,当即便笑着表示届时必定赴宴,还请这个名字古怪的拓翰之子进府,却被拓九边礼貌的拒绝,拱手作别后便随家人远去。
回到书房,宋子明打开帖子看了下,发现地址并非是城防军指挥使衙门,却是城内北街上的一处宅子,心里就更加奇怪了,不明白拓翰在私宅里宴请自己,却是所为何事……
午饭时,宋子明见到了小夕,便叫过来询问,后院那里夫人跟少司命可有吵架,小夕眨巴着眼睛,有点古怪的说。
“开始的时候,后院确实有争执声传来,但没多久便没了生息,我便接送水的机会进去看了下,夫人和斐姑娘只是枯坐,脸色都不好看,可等到我再次进去时,她们却又是笑容满面,似乎是相谈甚欢的样子……”
宋子明皱眉想了想,却摸不清此间的原因,反正没打起来就好,便嘱咐小夕莫说自己回来过,多去陪夫人说话,等斐姑娘离开后,把府内的胭脂水粉,以夫人的名义送点过去。
吃过午饭,宋子明便匆匆出门,先是去军售点远远看了下,虽然那里还没开门,但外面却已经有大群人在等待了,让他高兴的是,不知道是因为有粮可买的原因,还是上午被皂役强制排队的习惯所使,这些人虽闹哄哄的,但却都能自律排队,并没有在售粮店口拥挤……
因为有了上午的前车之鉴,宋子明并没有靠近过去,只是远远的看了一会,就打马奔东城门而来。
城墙上是拓翰在坐镇,宋子明没直接去城门楼,怕进去撞到大人们吃饭尴尬,就走到城垛口边往外看,入眼的澜沧人连营旌旗招展,气势似乎并没有因为前日小挫影响到。
在澜沧人大营的北门前,正有一条快阔的土坡正在修建,从这北营门出入的马车川流不息,所载新鲜泥土被倾倒在土坡尽头,快速而高效,一切都显得是井然有序。
“子明,你怎么又跑来了?我听说战备统筹处已经开始售粮,而那平价粮卷更是前所未有之事物,你不去亲自坐镇,难道就不怕下面人给搞出乱子?”
宋子明回头看去,却见拓翰正自城门楼内走来,赶紧回身见礼道。
“宋然见过拓大人,回拓大人询,战备统筹处的一应事务,都交由专业人员去负责处理,各项事务都有制度可循,我只需在旁监督就可以了,真要是让我去插手具体承办,反倒可能还不如这些老吏们有效率……”
拓翰哈哈大笑,意味深长的对宋子明说。
“子明这是将将之法,果然有统揽全局的大气魄呀!”
宋子明感觉口称谬赞,拓翰却笑眯眯的看着他,却也不再这件事上纠缠,而是手指城外澜沧人那边说。
“现在看来,澜沧人那边却是不缺军粮的呀,堆土为山可非一朝一夕能建功,这帮澜沧人既然不肯快打强攻,而选择这个似笨实巧的办法,那么在此土坡建成之事,我们天水城就真到了城破人亡之局了!”
宋子明看向那条正在快速增长的土坡,心里想着,若是澜沧人统帅够狠,把土坡建的比清云城城头都高,届时澜沧人那支恐怖的具甲重骑兵沿土坡直下城头,只需要一个冲锋就可以轻松将天水城四门全部夺取……
想到此处,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天水城城墙若失,届时澜沧人可在城墙上,居高临下对城内军民展开射击,城内数十万军民无疑于瓮中之鳖,想要逃脱都没地方去……
拓翰看着宋子明变白的脸色,低声说。
“目前,我们天水城跟外界的联系全部断绝,唯一可以解释澜沧人眼前行为的猜测就是——他们成功袭击攻取了隶属于帝国京南道的繁城……”
“繁城?”
宋子明开始拼命在脑海里搜寻这个名字,耳中听拓翰低声说。
“对,就是——鱼米之乡京南道,繁花似锦是繁城,里的那个繁城……”
宋子明身体猛然一震,瞪大了眼睛看向拓翰,鱼米之乡京南道,繁花似锦是繁城这句话他自然听说过,但一直以为繁花似锦的繁城是个风景优美的名城,却从未想到过这样一个城市,竟然会跟残酷的军事战争联系起来……
“拓大人,繁城内,可是有粮仓?”
拓翰面露苦涩,点头说道。
“京南道乃鱼米之乡,辖下府县四十一个,名城二十七座,共设承平、恩平、太平、和繁平四大粮仓,这个繁平仓就在繁城之内……”
第二二四章《城楼论战》
宋子明不吭声了,脑袋里开始飞快盘算起来,如果说澜沧人真的是攻取了繁城,那么城内繁仓之粮,确实可以吃撑他们堆土为山。
但问题是,繁城内既然有京南道四大粮仓之一的繁仓,那周围必然会有大军驻扎守卫,澜沧人远道而来,大军前进想要隐匿行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他们却又是如何轻易就攻取繁城的呢?
宋子明眉头紧皱,拓翰在旁边看了一会,低声问他说。
“子明,你可是也感觉到了这其中的诡异了?”
宋子明抬头看了拓翰一眼,低声问道。
“拓大人,这其中莫非有诈?”
拓翰摇头,对宋子明说。
“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谁敢下这个断言呢?如果判断失误,而澜沧人并非是在虚张声势,那么土坡修成之日,便是我们天水城数十万军民覆灭之时……”
拓翰说道此处听下话,意味深长的看着宋子明说。
“但若,澜沧人做出的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隔绝我们消息获取基础上的虚张恐吓,而我们因此被蒙蔽而选择弃城西撤,天水古城就等于是拱手相让给澜沧人了,而且,数十万军民西撤声势浩大,澜沧人必定是要派出骑兵进行拦截的,而真正能够活着逃脱的又能用几个?”
宋子明看着拓翰,心里在快速思量,如果真打算开始大逃亡,最佳方式就是集全军之力发起决死一战,将澜沧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吸引到正面战场上,之后开西门让全城黎民百姓开始大逃亡,纵然澜沧人方面派追兵进行拦截,但也总能逃出去大多数……
只是,这就意外着天水城诸军可能要全军覆没,城内的大人们则需以死殉国,生死大事岂可轻易抉择,宋子明心乱如麻感觉头都要炸了。
“子明,子明?”
拓翰低声叫着,笑着对宋子明说。
“不要想这些了,府台大人最终会做出正确决断的,再说了,澜沧人也许只是虚张声势,过几天看我们不上当,便只能灰溜溜退走了!”
“但愿如此吧!”
宋子明心情沉重的说道,忽听拓翰又言。
“对了,那天你出城马踏连营,笛大人在城上,也是跟澜沧人那个大箭师一场大战,后来,笛大人离去前,曾托我将山枭弓交还给你,但后来诸事繁杂我却是把这件事给忘了,如今此弓还在我那里,今晚你来时记得提醒我索要呀……”
宋子明听得一愣,问道。
“笛大人他?”
“无甚大事,只是受了点轻伤,那个澜沧人大箭师也确实厉害,若不是有笛大人与之相抗,那天城门楼上必定是要被袭杀几个的,笛大人离去前曾说,澜沧人大箭师同样也受伤了,短日内不可张弓,是以,我这才敢跟你在这城头上俯览敌营……”
宋子明心不在焉的跟拓翰说着话,脑袋里却是一直在思考澜沧人那边的事情,他越想心里越是忧虑,忍不住就开口问拓翰说。
“拓大人,不知在我们天水城周边,帝国做出的军事布防如何……”
拓翰盯着宋子明看了一会,突然低声对他说。
“就猜到了,你小子心里会一直想这件事,来吧!我们到地图前详谈!”
天水城东城门楼内,拓翰把书案上的杂物扫到一边,缓缓把手中地图展开,四角用镇纸给压好了,手指地图一处地方对宋子明说。
“这里,这个远点,就是我们天水城了……”
宋子明俯身在地图上看了许久,把手指移到南边繁城和天水城之间一处地方问。
“南北方向多条道路在此汇聚,如此重要之处帝国应该有军队驻扎吧?”
拓卿看向宋子明的眼神更亮了,沉声对宋子明说。
“那里叫半坡店,为群山余脉所在,是沟通南北之要道,帝国的靖远、镇远、威远诸军都驻扎在此,兵力近万,有京南道第一门户之称!”
“宋子明,你不去坐镇战备统筹处,又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外面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宋子明回头看过去,却是壬云享陪着府台大人普及恩到了。
“宋然见过府台大人……”
宋子明赶紧行礼,又手指地图对普及恩说。
“大人!帝国在半坡店布防未雨绸缪,澜沧人是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在这件事上宋然有话要说……”
普及恩走过去看看地图,有回头看看一脸怒容的壬云享,摇头笑道。
“壬大人,你就不用在我目前做样子了,宋子明是个有眼界的,我们大家就来听听他有何高论吧!”
壬云享被普及恩说的有点尴尬,赶紧扭头瞪了宋子明一眼,低声骂道。
“大人们目光如炬,什么事情看不出来,难得还要你一个毛头小子出来提醒吗?有什么话快点讲了,赶紧给老子滚蛋!”
宋子明嘿嘿笑着,手指半坡店的位置对普及恩说。
“大人来看,半坡店有我们帝国的大军驻扎,澜沧人要溜过去攻打繁城就粮,几乎是不可能不被发觉的,如果说,澜沧人的行动被半坡店大军发觉,澜沧人就失去了隐秘性,即便是集大军击败半坡店的帝国大军,到了繁城后也将面临和我们天水城一样的僵持局面了……”
拓翰在旁边笑了笑,出门支持宋子明的推断说。
“繁城跟我们天水城一样都是大城,澜沧人想要强攻必然是要碰过头破血流的,更何况,他们也不可能再有十数万大军过去的……”
宋子明感激的对拓翰笑了下,回头继续说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澜沧人想要迅速拿下繁城,就只剩下一个办法,那就是——偷袭,派出精锐力量乔装打扮,分散通过半坡店,混进繁城制造混乱迅速抢占粮仓。但是,即便是他们能够成功控制住繁城,可想要把繁仓之粮运回来,却依然要面临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那就是半坡店帝**队的拦截……”
壬云享咳嗽一声,瞪了宋子明一眼,这次对他说。
“就你所言,倘若我是澜沧人统帅,我会先期派遣精锐混入繁城,而大军则在后攻击半坡店帝**队,如此便可解决繁城坚守只虞,又在击败半坡店大军后,解决掉粮食运送时可能出现的麻烦,顺便,还断了我们天水城南逃的路线……”
第二二五章《城下有变》
壬云享说的这番话,从军事上考虑合情合理,可如此凶狠决绝的进攻手段,让普及恩听的是很不舒服,心里想着——如此狠辣的手段,也只能你这种冷血军汉才能想出来……
宋子明却也很是赞成壬云享的推测,对他说。
“大人说的极是,相信澜沧人统帅如果条件允许,将会毫不犹豫的如此行事的。不过,这其中还有诸多因素没有加入,即便是不去考虑这些因素的影响,即便是事情确实按照我们设想的这样发生了,可我们却不能忽略一个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时间,要做出这一系列事情所需要的时间,而在我们面前,澜沧人二十来万大军,真有可能敢冒奇险去等繁城之粮吗?”
普及恩紧皱着眉头,开口问宋子明说。
“宋子明,你的判断是,澜沧人现在做出堆土成山的气势来,实际上是在对我们进行战略恐吓,其实只是想逼迫我们弃城而逃,从而达到兵不血刃就夺取天水城的目的吗?”
普及恩的问话让宋子明一瞬间就汗流浃背,本来还挺坚定的判断却突然间变的动摇了,他突然间意识到,自己所作出的研判,关系到天水城全城上下数十万军民的生死,这其中就包括了刚刚才重逢的亲人宋栖山一家老小,也包括了对自己情深义重的傻女人追月……
“大人,我、并不确定,澜沧人为什么会作出现在这种反常举动,我只是想要说明,正常情况下,澜沧人是很难从繁城那边获取粮食,以解决他们大军急需的……”
普及恩的眉头皱的更加厉害,声音有点不悦的对宋子明说。
“说了一大堆,你这还是没有一个定论吧?你倒是给我个准确点的结论,澜沧人连营里,现在的军粮到底充足吗?”
“或许?澜沧人还有其他可以就粮的地方?”
宋子明俯身趴到地图上仔细寻找,普及恩、壬云享、拓翰三人对视一眼,都是摇头苦笑,壬云享开口对宋子明说。
“宋子明,不要找了,府台大人我们早就找遍了地图,能够提供给澜沧人大军粮食的地方,也都全部计算了进来,可无论怎么推演,结果总是显示,澜沧人此刻应该已经无粮可用了,但事实就在眼前,澜沧人依旧是好整以暇,堆建高坡的军兵依旧是干的热火朝天……”
拓翰也是皱眉说。
“此事,从一开始就诡异万分,我们至今都无法想象,如此一支澜沧人大军是如何杀到我们天水城这里来的,倘若不是你们密军那个军司快马回报,倘若不是你宋子明紧要关头击退长街具甲重骑兵,我们天水城岂不是也莫名其妙的就沦陷了……”
普及恩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走到书案后坐下,挥手让亲卫出去守好门口,这次平静又疲倦的对壬云享,拓翰和宋子明说。
“我普氏家族世代垒受圣眷,族中老幼多出仕为官,澜沧人既然如此在意我们天水城,就不可能不了解这个情况的……”
宋子明抬头看向普及恩,不明白这个府台大人,突然间说这些话是何意,正思索间却又听普及恩继续说。
“因此,澜沧人的统帅,是不会奢望从我普及恩手里,获得一个完整的天水城,更不可能奢望,从我们天水城获得一粒粮食的……”
“大人您……”
普及恩笑了,很平淡,可在平淡的眼神深处,却也闪动着坚定的刚烈,他笑着开口众人,最后把眼神落到宋子明身上,笑道。
“圣恩如山,也只有与城同焚才能报得一二,可是,城内数十万黎民何辜,又岂忍心让其跟我这老朽一同灰飞烟灭?宋子明你悍勇无敌……”
“大人……”
宋子明色变,刚开口说话,却被普及恩的眼神给制止了,听他叹道。
“我不通军事,只能通过权谋诈变来思考眼前之事,诸位都是精通军事的战将,但却被眼前的迷雾遮蔽了慧眼,澜沧人大军远道而来,却对我们天水城念念不忘不肯割舍,则说明我们天水城必定有其急于得到的东西,这个东西绝对不会是粮食,因为澜沧人应该非常明白,我普及恩在最后必定是要举火焚城的……”
普及恩说道举火焚城,眼神里已然有了泪光,这泪光却不是为己而流,却是为帝国即将失去一个千年古城而感动悲伤……
“诸位若以此来思考,便很容易就可以得出结论,澜沧人是不会缺粮食的,因为他们知道最终得到的将是废墟和瓦砾,如果没有粮食而进行军事恐吓,最终他们全军都将饿死在我们大德帝国的土地上……”
“可是,大人……”
普及恩摆手,笑着对宋子明说。
“年轻猛士,英武少年,敢于质疑一切,真好呀!看到了你,就仿佛看到了帝国那汹涌奔腾的新鲜血液。以后,你会明白,有很多事情,我们都无法知道其原因,就如现在,我们不知道澜沧人是如何来的,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而来,更不知道,我们天水城里有什么,是值得澜沧帝国不惜发动大战而欲得到的……”
宋子明站直了身体,神色肃穆的对普及恩说。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却也有话要讲出来,澜沧人二十万大军人吃马嚼可不是小事,这些粮食更不可能会凭空而来,假如情况如您所判断,那么这些供澜沧人消耗的粮食就必然有一个出处,如果我们天水城周边没有其它大粮仓的话,那么,澜沧人所食的就必然是来自帝国的繁仓之粮,有一种情况可以解释现在的疑点,那就是繁城那边或者半坡店那边的人背叛帝国了……”
“一派胡言,宋子明你立即给老子退下……”
壬云享气的破口大骂,宋子明这话也让拓翰脸色变的难看起来,可普及恩却是脸色笑容不变,伸手拦住壬云享说。
“都到了这个时间,还有什么不能让人讲的呢?宋子明说的对,澜沧人能够迅速来到我们天水城,不可能是飞过来的,必然是有内应存在,他们大营里的粮食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南边应该是有人背叛帝国了,现在我们不需要为这些人愤慨,当尽快想个稳妥的办法,把城内黎民百姓给……”
“大人,城下有变……”
第二二六章《地下战争》
普及恩的话被门外冲来的一个军兵打断,来人跑的灰头土脸满头大汗,声音沙哑气息乱的似乎随时都会窒息一般。
城门楼内的大人们脸色一变,迅速涌到门口,壬云享急声问那军兵说。
“何处,何处有变?”
“城、城、城东北方向墙下……”
天水城东城门偏北方城墙下,自城战开始后便被埋下了一个大缸,这样的大缸在天水城城根各处都有埋设,主要作用就是监测城墙地下的异常响动,预防敌方从地下挖掘通道入城。
这样的大缸每个都配以地听队,每队七人,轮流入缸地听,而北边这个地听队,便是听到了地下的挖掘声。
宋子明跟随壬云享赶过去时,截沟那边已经有城防军的小旗在指挥堆填烟材了,那队负责地听的人让在监听,时不时还探出身体,用手势指明地下敌人挖掘的方向。
壬云享走过去时,那些人赶紧都站直行礼,就连大缸里地听的那个也跳了出来,壬云享做出手势让众人禁声,自己手扶缸沿也下去听了一会,等他出来后,宋子明看着稀奇,便也想下去试试,可壬云享已经走向截沟那边去了。
宋子明无奈,只好跟在壬云享身后往那边走,沿着踏板走到截沟对面,那里已经聚集了一大群帝国将士,一个个将手中长枪伸进截沟,另外还有人手持火把,随时准备点燃截沟底部的发烟植物茎秆。
壬云享碰了碰宋子明手臂,手指截沟中下部一处地方,低声对宋子明说。
“澜沧人,很可能会在那处附近出现……”
宋子明仔细看了看那个地方,却看不出来个所以然,只能是站着静心以待。
过来大约半个时辰,宋子明都开始怀疑地听的可靠性了,突然,截沟的横截面上有土块掉落,但并不是十分明显,如果不是仔细看的话,甚至不会被发现。
只是,壬云享看到了,宋子明也看到了,周围的帝国将士们都看都了,有个小旗做出手势,自己趴到地上,耳朵贴到地面听了一会,慢慢起身用长枪在截沟的横截面上,虚画出了一个范围,旁边的锋利枪尖都指向了那边……
“嗤……”
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响,一个细小的锥状物突然从截沟壁上刺了出来,有迅速收了回去,只留下一个小孔,似乎在对天水城的军兵们宣示它的存在。
宋子明瞪大眼睛看向那个窥视孔,可以想象出在漆黑的地下,在空气污浊气氛紧张的地洞中,正有澜沧帝国的军兵,在通过这个小孔往外窥看……
“杀!”
城防军那个小旗突然爆吼,数十杆长枪同时刺出,轻松的扎进了那处地方,在截沟壁里面立即就传出了凄厉沉闷的惨叫……
长枪刺入后立即又抽回再刺,泥土被长枪扎的千疮百孔,最后轰然崩塌露出了澜沧人挖掘出的地洞来,里面的澜沧人怒吼着,开始往外抛掷短矛,发射弓箭,可惜因为角度的限制,这些武器都不能对地面上的帝**兵产生威胁。
“点火,点火……”
有人大喊,数十个火把投入截沟,下面的那些发烟植物被迅速点燃,一股难闻刺鼻的烟雾升腾起来,刺的宋子明双眼流泪,喉咙里像是要着火一般。
他大声咳嗽着,学着壬云享的样子以战袍角掩住口鼻,迅速往后退出一段距离,看到截沟上被军兵铺以木板草席覆盖,不过依然有那恐怖毒烟从缝隙冒出,熏的那些军兵们伏低了身体远远躲开。
壬云享哈哈大笑,对宋子明说。
“这下,地洞里那些澜沧人可有得享受了!”
宋子明心有余悸的问壬云享说。
“大人,这些都是什么植物?怎么气味会如此刺鼻浓烈?”
壬云享扭头看了看他,笑着说。
“这个就要去问那些军器监的怪物们了,普通植物是绝对不可能有如此效果的,我猜军器监的那帮家伙,必然还加了些古怪的药物在其中,不过这些都是帝国的高度机密,没人敢不要命的去详查,反正知道非常够味就成了……”
宋子明眼睛发亮,看着那丝丝缕缕的毒烟,低声对壬云享说。
“大人,此烟雾如此厉害,您说要是将其用于正面战场上,那会是如何一副……”
“异想天开的混蛋!”
壬云享忍不住低声骂了宋子明一句,瞪着眼睛对他说。
“天有不测风云这句话你应当听说过把!正面战场上使用这种毒烟进攻对手?亏你想得出了,你就能确定己方一定在上风头?随便来个风向变化,岂不是就让自己完蛋了?如此不确定的事情谁敢使用?你当帝国万千军将都没有想过其间厉害?”
宋子明被壬云享说的尴尬,心里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两军大战关系到成千上万将士的生死,随便哪个统帅都应该不敢,用如此没谱的毒烟武器投入实战。
他干笑了几声,转移话题说。
“大人,如此厉害的毒烟之下,地洞里的那些澜沧人应该都……”
壬云享摇头,没好气的对宋子明说。
“你倒是想的美,可澜沧人却不会是傻子,最多就是牺牲掉前面一些人,提前用泥土封堵住一段地道就可以解决,你看着吧!这刚刚只是一个开始,澜沧人不会甘心就此罢手,还会在其他地方重新挖掘,他们人多势众,不见得就是一定想通过这些地洞,来攻陷我们天水城,但只要有这些地道来分散我们不多的兵力,他们的目的也就是达到了……”
壬云享说的话才刚刚落音,就像是在给他的话提供证明一般,立即就有军兵跑过来禀报说,在另外一个地方,也听到了地下的掘土声……
整整一个下午,全城共计有二十几处,都有地下军情警报发生,有九处打通截沟,虽然均被成功击退,但宋子明却第一次有了,天水城将破的危机感。
从城墙截沟回到战备统筹处时,天色已经开始逐渐暗淡下来,军购、军售的人都回来了,正在紧张的进行当日账目清点,仲离看到宋子明脸色阴郁,小心的给他斟了杯茶,就退下通知慕尧和舞东阳过来答话。
第二二七章《拓府游园》
宋子明坐着刚喝两口茶,慕尧和舞东阳便急匆匆走了进来,两个人都是满头大汗,但手中却并没有携带账册。
宋子明看着他们不说话,但脸上的不悦却是显而易见的。
慕尧偷偷看了下宋子明的脸色,行礼回禀道。
“启禀大人,军购这边的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城内各大粮商也都比较配合,只是今日清点到的粮食数额巨大,详细的核算工作可能要很晚才能有个结果……”
旁边的舞东阳也接口说。
“我们军售处的事情更加繁杂,不但是整进零出,还需要把收进的粮卷逐一标明来处,已备后期核查,而且,今天下午还发现了一个持假券的家伙,这才是第一天呀!相信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出现,这无疑给我们军售处的工作平添了更多困难……”
宋子明眉头一皱,转眼看向一旁站着的仲离,问道。
“怎么回事?”
仲离赶紧走出来行礼,回答说。
“大人,我这边的人手不足,只能紧着人多的军售点看护,那个持假卷的家伙被识破后,是被刑房那边派过来的皂役给拘捕走的……”
“去!把人提回来,我不管你用何手段,今晚就必须查明都有何人参与了此事,都必须将其尽数捉拿,明日早起军售处开门时,就在正街大道上将其全部处斩!”
宋子明的声音冰冷阴森,仲离神色一肃,立即就领命离开,却听到宋子明又说。
“等等,你需要多少人手早说,如果感觉自己不能胜任就快讲,我也不勉强你去得罪人,会换一个适合的人来做……”
仲离的身体一下子就僵住了,脸色变成了酱紫色,血红这双眼跪下说。
“仲离不需要任何人手,无论是谁参与了此事,今晚都会被捉拿归案,如果办不好这件事,仲离也无脸苟活了……”
宋子明冷冷看着他,肃声说道。
“行,你可放手去做……”
宋子明在战备统筹处没待多久,狼叔就跑过来叫他,家里饭菜都准备好了,追月就坐在桌旁静待,看到他进厅赶紧走上前来,伸手帮他解去战袍,突然又皱眉问道。
“你这是在什么地方待过?袍子上的味道都能当武器杀敌了……”
宋子明赶紧伸手接抢过袍子,苦笑着对追月说。
“这东西你别沾手,上面的味道是截沟里毒烟所至,天知道摸了会不会有害呢!”
追月皱眉,伸手又把袍子夺了回去,难过的说道。
“如果有害,你自己不是已经摸过了吗?要死也是我们一块死,难得说没了你我还能独活吗?”
宋子明有点小尴尬,随追月一起净手,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对追月抱歉的说。
“中午时分,城防军指挥使派他家公子来送请帖,我答应过今晚过去,顺便也将那山枭弓给要回来,因此,可能晚点才能回来……”
追月没吭声,给宋子明碗里添菜,过了一会才叹气说。
“书房里的帖子我看过,那个城防军指挥使也是奇怪,跟咱非亲非故的,不知道为何要在私宅里设宴相邀,要不是听说狼叔说,他家并没有年轻女子,我都要怀疑他这是在相女婿了……”
宋子明哑然失笑,对追月说。
“似我这样的粗鲁军汉,拓家那等家世才不会往眼里放……”
“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城防军指挥使司里卖弄文采的事情,早就被人给传开了,你当时心里,说不得就有显示才情待价而沽的打算,现在却在我跟前说自己是粗鲁军汉,那当然又何必借酒吐露风骚,将自己表现的跟个大文人一般?”
宋子明筷子夹着的菜掉落桌上,捂住肚子哈哈大笑起来,过了好一会,才对走过来帮他拍背顺气的追月说。
“那天,我只是醉酒轻狂,临场编了个似是而非的顺口溜,那里有你说的心思那般不堪,我听你说的酸气冲天的,倘若心里真是怕我给当成金榜名士捉了去,我这便让狼叔过去赔礼,就说家中有事,不能赴约了也是未尝不可……”
“别呀!答应了人家,又岂可食言?”
追月也咯咯笑了起来,在宋子明后背上拍了一下,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笑嘻嘻的对宋子明说。
“说真的,你要真能骗个大家闺秀回来,我不但不会生气,还会因为你有这样的本事而引以为傲,那就更加证明了,咱追月的眼光独到,早在你没崭露头角之前,就能够看出来你前途远大,不可限量,而且还抢先出手拿下了你这个香饽饽……”
宋子明再次哈哈大笑,过来一会才说。
“乌云压城,大家心中都有惶恐不安之感,跟你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心里的那点压抑便踪影不见,只可惜,军务繁忙俗事缠身,却留你这样一位佳人独守空宅,有时想来心中恍惚,却是不知道这忙忙碌碌的,所求为何了!”
追月被宋子明这番话说的有点脸热,站起身娇嗔的瞪了他一眼,从旁边小夕手里接过一件新袍,帮宋子明系好袍带,有退开两步左右看了看,这才说。
“少在我跟前卖嘴了,想骗得咱留几滴眼泪吗?希望你此前旗开得胜,能赚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回来,往后里这些琐事,也有个妹妹能帮我分担哩……”
拓翰的宅子在后街上,门口还有两个石狮坐镇,拓九边就站在中门外等候,远远看到宋子明过来,便深施一礼,身后的门子赶紧将中门打开。
宋子明被拓家这阵势搞的楞了一下,很快压下心里疑惑,下马跟拓九边寒暄几句,跟随他迈步过坎,进入到拓翰家中来。
拓家是世家大族,在天水城内置办的这处私宅自然是气派非凡,拓翰虽是城防军指挥使,但骨子里仍然是文人做派,宴席设在后花园梅厅下,虽然此时并无寒梅开放,但旁边流水潺潺,有秋菊尚在,有假山小谢曲折蜿蜒,水塘边还有数颗垂柳,虽细叶落尽,可千丝万缕的飘荡风中亦是景观……
拓九边作陪在侧,言拓翰刚刚回来正待洗漱,宋子明倒不感觉此有何失礼,但这拓家公子却很是歉然,为避免他感觉枯燥而起身相邀,请宋子明游园……
第二二八章《厅前烹茶》
拓家后花园里花卉众多,可惜现在不是时节,没有百花齐放的热闹感。
拓九边在前引路,手指旁边某某植物,说起来由典故皆是信手拈来,宋子明听的有趣,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小路后面一片屋宇前,正感觉不妥要出声提醒回转时……
突然……
从前面一个月门后,走出来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的是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贵妇,看到拓九边和宋子明就楞了一下,微笑开口说。
“边儿,那这是带朋友游园呀?”
拓九边赶紧行礼,介绍宋子明说。
“母亲,这位是父亲请来的贵客宋军司,前次您问起的——军酒饮更烈,狂歌冲九天。便是宋军司当时在父亲夜宴上所作……”
中年贵妇听拓九边这么说,脸上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来,微微欠身说。
“呀!原来是老爷最近时长提起宋无敌呀!真没有想到那睥睨四野马踏敌营的盖世英豪,竟然是个风度翩翩的英武少年,老身竟然把猛虎错认是羔羊,真是失礼呀!”
拓九边的母亲嘴里说着失礼,可眼睛却盯着宋子明一眨不眨的看,虽然她的年龄已过了大防之界,可毕竟男女有别,如此咄咄逼人的盯看,顿时就让宋子明生出不自然的感觉来。
宋子明旁边的拓九边,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尴尬,赶紧轻咳一声提醒自己的母亲,好歹算是让拓夫人收回了目光。
“边儿!时至深秋,咱这园子里也没啥好看的,你不如带客人去厅内叙话,我让云汐过去给宋军司烹茶……”
拓九边听拓夫人说到云汐,眼睛一瞬间就亮了三分,笑嘻嘻的躬身领命,跟宋子明避到路边,目送母亲带着那帮人远去后,兴奋的对宋子明说。
“宋军司,我们去前厅手谈一局如何?还可坐享云汐姐姐亲手烹制的香茶,说起来我可是很久都没……”
宋子明瞪着眼前这个花痴少年,低声问他道。
“拓公子,你说的那个云汐是?”
“哦!她是我母亲从天京请来的女奉,精丹青、善烹茶,通常也只有家里来了贵客后,才会出来献艺,我这次可是沾军司您的光了……”
宋子明无语,感觉这世家大族的世界,自己这个小门小户的子弟实难理解,仅仅为了一个待客制茶,就千里迢迢的专门请个女奉,虽然只是有贵客才会动用她,可这日常吃穿用度的,再加上奉银,说出来的数额怕也是很吓人的。
不过,他也实在是不想在这里久待,要不等下万一再出来个姑娘小姐的,撞到了双方都很尴尬,若传了出去平白让人笑话。
心里有了这种顾虑,宋子明便点头称善,跟随喜滋滋的拓九边往回走,进厅后又吩咐小厮在厅右格门处设纱屏,屏前又设棉榻矮几。
拓九边命人去取棋子,却被宋子明抬手制止了,言称自己不善此道,坐下稍事休息就好。
拓九边似是很为遗憾,不过又引话题到诗词之上,言语中对宋子明那晚之作甚为推崇,还频频问及那诗的名字。
那首戍边辞家远,深秋铁甲寒,军酒饮更烈,狂歌冲九天。其实就是醉后有感而发,事后若不是有人提起,就连宋子明自己都忘记了这件事,现在拓九边频频想问,宋子明被逼的急了,干脆直言相告说。
“那小诗只是夜宴醉酒后的戏作,哪里有什么诗名,拓公子若非要有名以示,便叫它醉宴也未尝不可!”
“醉宴?好,真好,果然有我帝**人的豪气……”
拓九边抚手大赞,宋子明看他时不时就会瞅纱屏的样子,心里笑道——你这心不在焉的,能听到我言之诗名,已经是很了不起了,怕是即便我说出任何名字来,你都会寻理由大赞一番,可心里却还是记挂这那着烹茶女吧!
两人谈笑风生却又各有心思,正说话间,就听右格门外环佩声响,有桔红色的灯火近来,一名妙龄女子带着两个手持灯笼,怀抱箱盒的丫鬟,从外侧走了进来。
那个女郎双眉微黛,眼入秋水横波,脸上挂在似有若无的恬淡轻笑,对拓九边和宋子明点头示意,随即跪坐于棉榻矮几前,从丫鬟手中接过箱盒打开,将其中的坛坛罐罐整齐的摆放好。
另有丫鬟帮着放上小炉,架起双耳陶锅,一番忙活后,又有人送上水品若干,那女郎选了一样,由丫鬟帮忙注入套锅,下面加上香炭点燃,室内尚未开始烹茶,便依然是清香缭绕了。
这个!大约便是,那个让拓九边兴奋的拓府女奉云汐了吧?
宋子明心里想着,看这个精丹青,善烹茶的云汐姑娘,行云流水的一番摆弄,浑然忘我间似乎是完全忘记了,厅堂之上还有拓府少主拓九边,以及自己这个所谓的贵客了。
此时,拓九边对云汐的态度,不但不以为忤,还一副甚为倾慕的模样。
时间不长,炉上陶锅里传出沸声,云汐挽袖,自其中以小木勺舀了点出来,倒入两个瓷碗,轻轻端起茶盘左右上下摇了三下,又放下将茶碗里的水倒掉,这才打开个小箱,从格栅里用木夹捏了点茶叶,轻轻放入到茶碗内,将已然大沸的水舀入茶碗并上盖,再次端起茶盘左右上下摇了三下,闭目顿了一下,才交由旁边的丫鬟送上。
这烹茶第一碗,照例是贵客先饮以示敬意,小丫鬟自然就先端给了高居客首的宋子明,一个小户子弟,何曾见过这等场面,若是此茶先給拓九边,他倒还可以学着装模作样一番,但此时茶已送至,亦无先例可循,宋子明便只好伸手接过了茶,放到身前案几上,对看过来的拓府女奉云汐说。
“多谢!”
拓九边楞住了,小丫鬟也楞住了,就连一直都很恬淡的云汐,都开始皱眉起来。
宋子明感觉自己应该是做错事了,却又不知道错在何处,正在心里思索呢,就听云汐声音轻柔的问。
“贵客,可是云汐所烹之茶,不合您的口味吗?”
宋子明摇头,正色说道。
“我是小户子弟,平日里很少喝茶,不知其中规矩,可是冒犯到姑娘了?”
第二二九章《诗词歌赋》
宋子明的话让云汐有点尴尬,起身对宋子明施礼,说道。
“贵客勿怪,是云汐矫情,让您为难了!”
宋子明摆手,笑着对她和拓九边说。
“我其实就是个粗鲁军汉,对于茶道可谓是一窍不通,现在想必是闹出笑话来了,却犹自不知,大家谁帮忙给我解惑呀?”
拓九边仔细看了看,感觉宋子明似乎不似在作伪,就笑着低声对他说。
“宋军司,您可能不喜饮茶,但照惯例,贵客先饮,而后始可品评,您接过茶水随手放下,这,嘿嘿,会让云汐姐姐难堪,以为自己所烹之茶,您不屑于饮之呢!”
宋子明恍然,赶紧给云汐道歉说。
“莽夫饮茶,如牛嚼牡丹,并非有意冒犯,请云汐姑娘莫怪……”
他一边说,一边郑重其事的端起茶碗,轻轻引了一口,叹息道。
“虽然,我喝了此茶,依然赶紧跟平日里喝的没啥两样,但我却是知道,这必是我不同此道,而不能享受到茶趣造成的结果,因此,还是要诚心诚意的对云汐姑娘说,此茶大妙……”
拓九边目瞪口呆,而后哈哈大笑起来,而那个端茶的丫鬟,也是笑的浑身抖动,连茶盘里本应送给拓九边的茶水,都洒了点儿出来。
云汐也是愕然,继而掩口轻笑,看向宋子明说。
“我来前听人说,贵客便是当日马踏敌营的司无敌,心里还担心不能烹出好茶来奉客,却不想您不单是个冲阵破敌的盖世猛将,还胸怀坦荡无惧于自爆其短,早知如此我却又何必空自紧张,随便煮点茶叶便可糊弄过去的……”
宋子明同样大笑,这本是一件丢人的糗事,可大家哈哈大笑中,反倒感觉彼此间亲近起来。
“子明,何故大笑呀?”
拓翰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笑容的问宋子明。
大家赶紧起身见礼,云汐则笑着告退,带着那两个小丫鬟离开了。
拓九边让出主位,在拓翰右手边坐下,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给拓翰听,这个城防军指挥使听后,一样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对拓九边说。
“宋军司此乃真英雄,真性情,不屑于滥竽充数,也正是有他这样的人在前方冲杀,才可让你这样的无用书生,在后方安心煮茶……”
拓九边赶紧点头称是,一旁宋子明看的哑然。
外面有仆役过来低语,说酒席已经置办好了,拓翰笑着起身相邀,一群人说笑着往外走,行至回廊时,却见拓卿从外面进来,拓翰大笑说。
“老五,你来的正是时候,刚巧我今晚宴请子明,恐一人酒力不敌他这个少年英雄,你我联手却是刚好,哈哈哈哈……”
拓九边跑过去迎接拓卿,嘴里五叔、五叔的喊的极为亲热,拓卿笑嘻嘻的对宋子明点头示意,又转头对拓九边说。
“九边,你小子是不是又被训了,这才看到我来如此亲热?”
一众人说笑这入席,因为夜凉,下人们还在周围放置了屏风,升起了火炉,拓九边在侧伺候,小心给每人都斟上了酒,之后就用眼神巴巴看向拓卿。
宋子明看拓卿只是笑,却不吭声,心里正寻思是怎么回事呢,就听上首的拓翰对拓九边低喝道。
“看你五叔干什么,男儿流血、饮酒、都是人生快事,你还不赶快也给自己倒一杯吗?”
拓九边的脸成了苦瓜,在目前杯中倒了一点酒,看得拓翰直摇头,有心骂他几句,可当着宋子明的面儿总归不好,就在鼻孔里冷哼了一声,端起面前酒杯对宋子明说。
“子明,当然城头,你率麾下军将出城时,我曾言等你回来,我将设宴共谋一醉,今晚便来践诺,也感谢你浴血拼杀,保得我天水城平安……”
宋子明也端酒起身,正色对拓翰说。
“城外冲杀我宋子明确实一骑当先,可能够击退强敌却是全赖全军将士用命,以血肉身躯才换到我天水城平安,今晚这第一杯酒,不如就敬那些战死沙场的英烈吧!”
他这话说道是情真意切,想去那些倒在自己冲锋道路上的兄弟,眼睛已然发红蕴满了泪光,拓翰、拓卿、拓九边具是动容,拓翰沉声说道。
“子明此言大善,这第一杯酒,就敬那些为天水城英勇牺牲了的英烈!”
月色晦暗,炉火摇曳,拓翰饮下杯中酒,对身边的拓九边讲完宋子明当日城外冲杀,很是感慨的说。
“你当我们这些帝**士,浴血拼杀是为了战场称雄吗?难道这些战死的英烈们不知生之可贵,不懂诗酒歌赋吗?此乃舍身为国,护佑我帝国千千万万黎民……”
宋子明侧头,不想听拓翰这些大道理,更不想看到拓九边的难堪,却见拓卿笑探过头来,低声对他说。
“九边那小子就出生在九边,却没有九边男儿的英武气概,整日里沉溺于诗词歌赋,完全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少年,大兄对此真是伤透了脑筋,多训斥他一下也好……”
宋子明撇撇嘴,心道——人之性情天生如此,你就算是再逼迫又能如何?
“子明!你手下那个叫仲离的,已经去过了我那边,那个持有伪造粮卷的人,我也交给他了,只是,此事有点麻烦,我希望你还是慎重的考虑一下……”
宋子明闻言,放下手中酒杯,眯起眼睛问拓卿说。
“老拓,你给我说说,这次又涉及到了哪家厉害人物了?”
拓卿苦笑,起身给宋子明斟满杯中酒,坐下来后低声对他说。
“手持假粮卷者,是城南勒家管事,而这个勒家在城内长年经营粮油生意,这次你的军购无语对其利益损害极大……”
“寻机报复吗?”
宋子明的眉头皱了起来,面色逐渐转冷,对拓卿说。
“我事先已经让人都讲过了,此战备统筹乃是军事,行的皆为军法,以假粮卷来蒙骗军粮,既然有这个胆子做出来,就莫怪我用刀剑开路了……”
拓卿点头,不过脸色却是很忧虑,对宋子明说。
“对于那些以身试法者,施以极刑以儆效尤倒也未尝不可,但我还是要提醒一下兄弟你,此时不宜牵涉过广,该放一马的,就放他一马,官场之上毕竟是要讲点关系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