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谒语赐姓
那个女子走上前来,跪倒在地:“罪妇万梦月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毅帝看着万贵妃良久,方才缓缓开口:“你的故事还是讲得那么好。”
万贵妃泣不成声:“罪妇不敢。适才听圣上讲到征战讨伐之时,罪妇便羞愧难当。之前一直以为什么都是理所当然,哪里知道圣上是百炼成钢,受过那么多常人难以遇到的风险?后来又听到东门皇后之事,罪妇更是无地自容。与皇后的贤良淑德母仪天下想比,罪妇只知撒娇任性,完全没有脑子。圣上隆恩,赦这干人等之罪,但罪妇无颜再入后宫。愿在此终生洗衣,以赎过往之罪。”
弘毅帝长叹一声:“好了,你自幼便生长于官宦家庭,身上带些小姐脾气,可以理解。君无戏言,朕既已赦免尔等,自然没有收回之理。希望你能吸取之前的教训,好自为之。”
万贵妃重又磕头:“罪妇万梦月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总管上前扶起万贵妃:“圣上已金口玉言赦免前罪,娘娘就不要一口一声罪妇罪妇的了。娘娘请起,快随老奴回宫吧。”
万贵妃施礼回道:“谢谢王总管了!”
或许是“珍惜眼前人”的感慨,弘毅帝当晚就召万贵妃侍寝了。
回到寝宫后,弘毅帝便又想起了天师迁府之事,不由得长吁短叹起来。
万贵妃自是软言软语相询。弘毅帝于是将此事对万贵妃讲了。
听到圣上的讲述之后,万贵妃开口劝道:“圣上,天师心怀天下,为万民着想,本就令人起敬。依臣妾看来,天师对圣上更是忠心耿耿,圣上不要误会天师才好。”
弘毅帝不解地问道:“哦?此话怎讲?”
万贵妃答道:“其一,天师必是有绝对把握圣上无忧,方才提出迁府之举。
如若圣上有半分风险,以天师之秉性,断然不会离开圣上半步;
其二,妖魔横行之际,必是正气消散,阴气纵横,往往是天下大乱之时。圣上乃天命神授,当今天下太平,可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京畿重地,更是天下正气所聚集之处,任它什么妖魔鬼怪,怎敢来犯?
其三,妖魔欲乱天下,一国天师必是首当其冲要对付的首要目标。圣上通古晓今,自然知道每逢乱世之前,都是天师出事在先。天师迁府,实在是用心良苦啊。若是天师府出事,也便是给圣上示警。因此,天师府不在京城,更是避免将来若是有一日天师势弱,被魔道攻陷而朝廷没有时间应对。”
弘毅帝闻言茅塞顿开:“爱妃言之有理啊!咦,你之前不是对江天师意见挺大的吗?”
万贵妃答道:“圣上,之前误会天师,自是臣妾不对。自今日得以聆听圣训,梦月便下了决心,尽力向东门皇后学习。虽不能做到她那么好,至少也该有些进步吧。”
弘毅帝闻言大喜,又想起当初恩爱,不由得与贵妃温存一番,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
江天师发出信的当天,便细细观察龙十三郎与虎妖之间的互补。
多了有害,少了拖时间。看来这个剂量的多少,还需要仔细观察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掌握。
就在弘毅帝去洗衣房的那一天,江天师安置好龙虎二人之后,觉得有些气闷。于是交由流殇等人先行照顾龙虎,自己去附近散散步,
刚出洞口没多远,便遇到了一个年龄很大须发皆白的老头。
老头蹒跚地走在山路上,走没几步便停下来歇几步。快走到江天师附近时,突然一个趔趄,向地下滑到。
江天师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了老头:“老丈小心!”
老头扯着嗓子像是江天师听不到他的话一样:“你说什么?”
看来这老头不光是老眼昏花,还耳背得厉害。
于是说道:“老丈,你看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走山路,怎么就没个后辈人跟着呢?”
老头把一只手绕着自己耳朵:“你说什么?这么大个山猪,没个狗跟着?没有啊,我家没养狗啊。”
江天师摇头苦笑,也不再做解释,只好加大嗓门说:“老丈你这是要去哪里?我先扶你下山吧。”
这句话老头倒是听清楚可:“谢谢你啊!看来你真是个好人啊。对了,你姓什么啊?”
江天师笑道:“我姓江。”
老头说道:“哦,姓张啊。谢谢你啊,张先生。”
江天师加大声音:“我姓江!”
老头回道:“我听清楚了,你姓张。”
江天师也懒得再多解释,无奈地说:“好吧好吧,我姓张。”
老头突然看着江天师身后惊讶地“咦”了一声。
江天师生怕是有魔道的人摸了上来,急忙转头去看,并没有半点人影。于是突然心中一凛,这老头出现的很是奇怪,怎么会半夜三更一个人出现在这荒郊野岭之外?适才因为脑海里都是在想着龙虎的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想到这里,急忙扭过头来看,哪里还有老头的踪影?
江天师心生紧觉,同时又很疑惑。且不说自己一身正阳之气,寻常妖魔鬼怪不敢靠近。即便有胆大妄为者,自己也不可能全无警觉。
这时半空中一张纸片飘然落下。
江天师急忙捡起来,看着纸片上写着的几句话。
逆天疏九河,为民免战乱。赐姓张天师,永居龙虎山。
江天师看到这几句谒语,马上清醒过来,肃穆行礼大声说道:“还请上仙明示!”
空中传来他这句话的回音,但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江天师心里真的是七上八下。
谒语的前两句他心里一清二楚,因为那是三十年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可以说,那件事完全改变了他人生的方向。
即便全世界的人都不知道,但是他自己心里非常清楚。因为那件事情,自己永远失去了得道成仙的机会。
一直到今天,不管他道心多么坚固,对功名利禄多么淡然,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就会耿耿于怀。
可是这后两句,就有点迷惑了。什么叫赐姓张天师,永居龙虎山。
不一会儿,就想通了第三句。
刚才那位上仙故作耳背老头,也便是要引得他自己说出“我姓张”这句话。就是那句赐姓张天师的由来了。
可是为什么非要给自己赐“张”姓,一时就想不明白了。
更迷糊的就是最后一句了,永居龙虎山,这龙虎山在哪里?我去住那干什么?更何况,自己既已无法成仙,自然终究是要尘归尘土归土,何谈永居之说?
不过,这个疑惑很快就解开了。
第九十一章 新天师府
以前一向安静的云锦山热闹起来了。
江天师开坛论道的消息传出去后,不到三天就已经有一批比较近的修道之士来到云锦山谒见天师。
而且无论东南西北哪个方向,路上道士和尚尼姑装扮的人都络绎不绝于路。
到第三天时,一直在天师府待命的戴捕头来到了云锦山,并带来了圣上的圣旨。
圣旨的主要内容有三点:
第一、同意天师府迁址;
第二、现云锦山赐名龙虎山,成为新的天师府选址地;
第三、自今日起,国之天师均为张姓,世代永居龙虎山。因此自即日起,江天师即赐姓张,为第一代国封龙虎山张天师。
戴捕头说道:“现在京城里圣上亲笔所题天师府匾额,以及府前那对石狮,已在路上。不过十天半月可抵达。”
江天师,哦,不,现在是张天师了,张天师接旨之后,戴捕头走过来附耳说道:“天师大人,传旨的公公说,圣上还有一道口谕,需单独传达给您。”
张天师急忙让其他人等全部回避之后,戴捕头又开口了:“圣上说,昨夜天庭派出天白金星托梦与他,便是迁府赐姓这两件事。天师之姓,乃玉帝亲自所赐,也便是玉帝后人了。从此再无俗世官吏品级,不受朝廷约束。不过,圣上希望张天师能看在天下百姓份上,佑吾朝昌盛。”
张天师当即回答:“戴捕头,还请您回报陛下,无论在朝在野,既为天师,自当替天行道,佑吾万民!”
戴捕头点点头,当即施展法术,赶回京城去了。
张天师静静地坐在那里,心里不免有些杂乱。
现在谒语的后两句也解开了。自己现在这张姓是玉帝所赐,与他本人同姓。
想到玉帝与封神的过往那些事,张天师不由得摇摇头,暗自叹息。这天上人间,你争我夺的,何时才是个休啊?不过,这都不是自己这个小小的人间天师去操心的事。
接下来的的日子,又是忙于接待各地来的修道人士,又是接待负责来修建新天师府的地方官员,最重要的是,还得去观察龙虎二人的情况。不仅张天师,包括江小刁流殇板凳李堂配在内,每个人都忙得焦头烂额的。
不久,京城天师府匾额和石狮已经运到。
在地方官的全力协助之下,龙虎山天师府的奠基仪式也做完了,修建工程开始正式进行。
到了月底,天师开坛**正式开始。这确实是一次修行界的盛事,前来听法的不下千人。
一直藏在暗处的魔使看到这两件集聚了多年正阳之气的物件,以及这么多的正道人士,也算彻底打消了率众冲击龙虎山的念头。
又半个月后,龙虎山天师府的地基已基本完成,在此过程中,张天师亲自开坛祭天,开光天罡三十六铜钉;拜地,画符地煞七十二铁柱,按照天罡地煞方位埋入地基之中,整个天师府内形成了“天罡地煞铜墙铁壁阵”格局。莫说寻常鬼怪,即使是魔级的人物来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攻破的。
至此,对于龙十三郎的安全方面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开坛**结束之后,还有很多修行中人不肯离去,干脆就在附近住下,在这里长期修行了。
原因也很简单,首先这次**的过程真正见识到了张天师的学识。现在天师府都搬过来了,而且张天师宣布,以后会不定期的在这里小规模**。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居住在这附近,能够得到听讲的机会肯定多了。第二点就更容易理解了,修行之人对于环境是非常讲究的,平日里想找到适合修行的灵秀之处都难。原本这龙虎山之气象就有目共睹,更连张天师都选中此地做天师府所在,更是最有力的证明。
当然,对于张天师来说,龙虎山修道人多,这是好事。因此虽然并不鼓励,倒也并不反对,更是在其中选取了少量散修之人纳入门下。
而龙十三郎和虎妖两人之间的吐纳,也渐渐掌握到了大概的度。虽然按照这个量,预计得一年时间,方能醒转,但终归是有了办法,不像之前无头苍蝇那样。
终于一天傍晚,张天师将流殇等人叫到一起,提出自己将去云游一小段时日。
江小刁:“爹爹你要去哪里?”
张天师:“上次在青云观得到那张阴符,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因此想去楚地找一个故人,或许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解答。”
这段时间太忙,大家都早就把阴符那事抛到九霄云外了,现在张天师一提出来,马上就勾起了江小刁的好奇心:“爹爹,我跟你一起去!”
张天师立即断然拒绝:“不,你们都留在府里。该修行的修行,该看护龙十三郎的就看护。”
江小刁还准备撒娇的时候,张天师一脸认真地说道:“不许胡闹!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龙虎二人。多一个人在这里,就多一份力量。因此,除了板凳外,谁都不许跟着去!”
冰雪聪明的流殇马上反应了过来,张天师特意只带上板凳,一定是因为只有板凳见过楚地那个招魂曲的徐姓之人!
也只有那个人,才有可能解开阴符之谜。
路上会遇到些什么事,现在尚未可知。
但是带上修为尚浅的江小刁,可以说完全就是个累赘,还不如留在天师府还放心点。
于是拉了拉噘着嘴的江小刁衣袖劝道:“小刁妹妹,你知道我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要是你走了的话,这里有事我哪里应付得来?再说了,你娘亲正在从京城过来的路上,她到了之后,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和天师大人都不在,也是很麻烦的。”
江小刁听流殇这么一说,想到从元宵节跑出来之后就没见到娘了,于是立马点头应允了。
张天师对流殇感激地点点头,又把所有人叫进来,交代了需要注意的事项之后,便带上板凳精,前往楚地,去寻找那个从未谋面过的“故人”。
谁也不知道,这次去楚地,竟意外地得到了关于魔道的一个惊人消息!
第九十二章 风水宝地
第二日一早,张天师便带上板凳出发了。
板凳问道:“天师大人,楚地那么大,咱们去哪去找人啊?”
张天师眯着眼,片刻后回答了两个字:景陵。
说完之后露出了回忆的神色。
楚地的确很大,但是叫景陵的地方只有一处。
在楚地腹部,有一个平原地带,因为处于长江和汉江两条大江交汇处,于是被称为江汉平原。
这景陵便是属于江汉平原了,自古便是鱼米之乡。
三十年前,在这景陵城发生了一件当时不为人所知的大事,张天师至今都心有余悸。
景陵城东有两个少年,一个姓倪,一个姓徐。所在的村子相邻,两人年岁相仿,自幼情同手足。
后来,徐姓少年不知怎地,迷上了风水之说,便离开家乡,四处拜师学艺。
倪姓少年则在家,以种田挖藕卫生。因为倪姓少年勤俭节约,脑子又灵活,慢慢地便积累起了家产。
岁月如梭,当年的少年,渐渐走过了青年、中年,到五十多岁的时候,倪姓少年已是本村的一个财主了。
这倪财主虽然发家致富了,但可能因为过过苦日子的缘故吧,不但不是那种黑心老财,相反却还乐善好施。周围的人都称之倪善人。
照说倪财主人生也算圆满,可偏偏就是年过半百,膝下无子。倪财主夫妇每日为此忧心叹息不已。
突然有一天,当年的徐姓少年回来了。
这些年在外漂泊,虽然学了一些风水道法,但并没有闯出个什么名堂,不过是一个落魄江湖的风水先生而已。不仅如此,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还瘸了一条腿。
徐先生算出自己命不久矣,此生修仙更是无望,不免想到落叶归根。于是便赶回了家乡。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徐先生回来之后,家里的亲人都不在了。只剩下自己最小的那个弟弟。
而且就是这个弟弟,自幼便身患肺痨,干不了重活,三天两头还得去寻医问药。家里的情况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只到父母去世前才想尽办法给他找了一个老婆。
徐先生回来没多久,这弟弟便也撒手西去了,也便就剩下新寡的弟媳了。
原本祖屋就不大,为了避嫌,徐先生自然不好在居住在那里。现在真是落到了山穷水尽,衣食无方的地步了。
倪财主听说了这件事之后,顾念往日情谊,便把倪财主接到了自己家,每日里一日三餐,好言好语宽慰着。
如此三个月后,徐先生终于说了:“倪兄,小弟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倪财主回道:“贤弟有何事但请开口,愚兄能做到的尽量做到。”
徐先生摇头道:“今日倒不是说的我自身之事。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生老病死。虽倪兄正当盛年,可终究也有那一天。你这辛苦打拼的家业,若无子嗣继承,也未免为一大憾事。”
倪财主叹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贤弟说的,我又何尝不想。但这些年来,妾也纳了,寻医也寻了,求神拜佛什么都做了,还是这样,愚兄能有什么法子?”
徐先生沉吟片刻之后说道:“小弟我这些年在外,一无长进,不过倒是学了些风水之术。前日你我二日散步,当时你指着给我看了你家祖坟。那块地是不错,就是有一点,旺财不旺人。”
倪财主忙问:“旺财不旺人?”
徐先生答道:“是,那块地,不旺人丁。依小弟之见,若是觅个风水宝地,再选个良辰吉日,将祖坟搬迁,或许倪兄就后继有望了。”
倪财主大喜,当即拿出银钱相谢。
徐先生也不推辞。第二天起,就和倪财主两人四处寻找吉地。这样连着找了一个月,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
而徐先生原本身体就不好,加上最近每日里跛着脚出去为倪财主家找墓地奔波劳累,这一日一回来便病倒了。
这下把倪财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围着徐先生的病床团团转,并找来名医给他治疗。
徐先生叹道:“想我徐某一生少小离家老大回,最终一无所成。未能给父母尽孝送终,自己更是孑然一身。若不是我那小弟走前还能遗腹于弟媳,我徐家也便就此断子绝孙了。于是提前给自己觅得一墓地,但愿能照料于那孩子。”
倪财主也跟着叹道:“兄弟,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养病。”
徐先生继续说道:“倪兄,多谢你能收留于我。不过小弟自己知道,我已是油尽灯枯,坚持不了多久了。我想好了,我现在这样,也再也不能陪你去找好地方了。不如,干脆那块地就给了你吧。”
倪财主说道:“贤弟,那怎么行?那是你为你们徐家的,我不能要。”
徐先生惨笑道:“对那些后人来说,祖上积德也不过是庇佑。最关键还是在自己。所谓生恩不如养恩,我这万万没想到,到了临走这时,竟是你这少年知交相送。徐家已经有后,你还没有。这风水一说,阴德最重。你一世行善积德,应有个美满结局。更何况,我徐家潦倒至此,恐怕我那弟媳也没有能力置下那块地。此事倪兄便不要再推脱了。”
倪财主再三相劝,徐先生还是坚持己见。加上确实太想要个儿子了,到最后倪财主才说道:“既然贤弟盛情难却,愚兄便领了。不过今日我有一句话说到前面,你们徐家那孩子,无论男女,倪某都视如己出。将来两家若是一儿一女,便是结为亲家。若是同性便结为异性兄弟,倪家之财产分一半与之。”
徐先生也不多说,便拖着病体,带着倪财主去看自己选好的那处墓地。
虽然不懂风水,但一看到那块地,倪财主便感觉是个好地方。
徐先生笑着给他解释了那块地的风水,并说道:“这块地不仅仅是旺人,更是旺文。子顺后代若是从文,必事半功倍。”
听到这话,倪财主更是大喜过望。
两人便回倪财主家去。经过倪家后院一片竹林时,已是入夜时分。不知哪里来了一阵风,顿时飞沙走石,吹得人眼都睁不开。
徐先生突然脸色变得煞白,立即紧紧地闭上双眼,双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第九十三章 鸡飞狗跳
倪财主急忙惊慌地问道:“贤弟,你怎么了?”
风沙小了下来。
徐先生依旧闭紧双眼说道:“天天出去找好地方,想不到最好的地方竟是在眼皮底下。若不是刚才那阵风,我还不能知道。”
倪财主欣喜异常,若是这是一块好地,两家的事都解决了,岂不是两全其美?于是急切地说道:“贤弟,那你赶紧看看啊。”
徐先生脸色煞白:“我不敢看,更不敢说。”
倪财主讶异地问道:“这又是为何?”
徐先生苦笑道:“倪兄,你可知我这条腿是如何瘸的?”
因为怕触及到好友的伤心事,所以之前既然徐先生没说,倪财主也便没有问过。现在既然主动提起,也便但听无妨了。
徐先生说道:“那时我也才二十岁,刚刚从师不久,实在是年少轻狂。有一次,我和师傅堪得一处坟墓,那可真是块宝地啊。师傅说他一生都没堪得如此好地点,不出三世,墓主后人必是称相拜将。不知深浅的我一时兴起,便故意跳上坟头踩了一脚,与其路上即跌断了那条腿,便落下了终身残疾。”
倪财主虽然心里想着有没有这么邪门啊,但嘴上还是劝道:“算了,都是以前的事,过去便过去了。”
徐先生指着竹林说道:“是,那事是过去了。但是这事却就在眼前。这块地,应该比当年那块地还要尊贵十倍百倍。按说本人堪舆一生,见到这种宝地,如何不想看一看?但若是要堪得清楚,必须开天眼。我若看了,便得双目失明;若是说了,便得烂掉舌根。按说我已是将死之人,这些也无所谓。只是若是泄了天机,必不得好死。身上的肉一块块脱落,须躺在床上哀嚎七七四十九日,方才断气。”
说实话,尽管徐先生说得这么玄乎,倪财主心里多少有些半信半疑。但既然他这么说了,也不便勉强,于是牵着他准备回去。
已经快走过竹林了,徐先生停住脚步说道:“不行不行,我还是忍不住。天下风水之士,何其之多?一辈子能有福分看到这样地方的凤毛麟角。与其不看的话抱憾终生,不如惨死!”
说完便开了天眼,朝那块地细细看去!
一炷香时间后,徐先生跪倒在地,不断磕头。
倪财主转身看去,徐先生双目中渗出两行血泪,当场就此瞎了!倪财主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徐先生仍在磕头:“窥天子龙兴之地,贱民万死莫赎!”
说到这里,脸色大变,一只手掐着自己喉咙,咿咿呀呀地再也说不出话来。片刻后一阵咳嗽,从口中吐出一物。
倪财主定睛看去,竟然也真如徐先生适才所说,舌头齐跟烂掉,从此再也无法开口说话。
想到他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天子龙兴之地”,不由吓得双腿一软,瘫坐到地下。
半晌后,才惊魂未定地背起徐先生,逃命一般地离开此地。
说来也怪,两人从回去不久,倪财主的大夫人便有了身孕。
之后的事也正如徐先生所言,他本人在床上受尽痛苦,足足躺了四十九天才断气。
徐先生断气之前,用手指一个一个字地在倪财主手心里写着字。
首先告诉倪财主,他既已知晓天机,从那天起,命不过三月。
也就是说,自己死之后十几天,倪财主便也要去阎王哪里报道了。
除了墓地之事决不可与任何人说之外,另外交代了几件事。
之后果然如徐先生所说,倪财主也大病不起,一命呜呼。临死前,按照徐先生的交代留下了遗言。
一、不准哭,不发丧,不带孝。大夫人须全身里面全黑色衣服,穿足十二月。
二、不得用棺木,在后院砍下九九八十一根竹子,编成竹棺。装上倪财主的尸身,埋在从大院到正厅的走道正中。
三、家里的黑狗会蹲在屋顶,黄鸡会从窗外跳进厅堂,不许去赶走。
四、所有房屋门窗都蒙上黑布。
五、院子四角和堂屋中会钻过来有五条小蛇,不得伤害。
尽管心中不解,但倪财主死后,家人还是按照他的遗言照做了。
按照风俗,头七之时都要给死人烧纸钱,倪家自然也不例外。
由于倪财主就埋在前院,头七的晚上,大夫人与二夫人就在家里烧纸了。
想到倪财主英年早逝,两位夫人不由得相对而泣。
看着冷冷清清的堂屋,二夫人不禁抱怨道:“也不知道老爷是怎么了,定下这些奇怪的东西。想想老爷一辈子乐善好施,现在人走了,却这么凄凉。”
大夫人答道:“没办法,这都是老爷交代的,你也听到了啊。”
二夫人看着大夫人的肚子:“其他人就都不说了,但是咱们姑子和你本家哥哥都不说一声的话,以后小少爷出生了,怕是姑爹舅爷不来,被人指脊梁骨啊。”
在本地风俗中,姑爹和舅爷是最大的亲戚。一般家里摆酒请客,是要坐上席的。
大夫人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但还是犹豫着。
二夫人说道:“再说本来就不多。老爷也就一个妹妹,你也就一个哥哥。不通知一下,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大夫人想想之后说道:“妹妹说的也对。姑姑舅舅都是血肉骨亲,也算不上发丧,也没忤逆老爷的意思。要不明天就派人去通知一声吧。”
第二天,得到噩耗的倪财主的妹妹,和大夫人的哥哥便赶了过来。
看到家里的情况,小姑子便火上了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我哥哥尸骨未寒,家里就新坟挡门,鸡飞狗上墙,家里黑漆漆,全天下都没人家这样吧?”
大舅子也开口了:“就是就是!你看看你,妹夫这才刚走,你一不披麻,二不戴孝,这不是让人家指背脊骨,连娘家人都骂的事吗?赶紧给我去把衣服换了!”
大夫人和二夫人面面相觑,之后才解释,这都是老爷自己要求的。
这些话姑子和舅子哪里能听得进去?于是整个事情都改变了。
第九十四章 童谣之变
未出生的小少爷姑妈大声骂道:“我那哥哥经常就是搞些不着调的事。再说,当时他人都要死了,肯定是脑子糊涂了,说的一些胡话!哪有家里搞这么晦气的?”
说完之后就命令随身的家人:“去,把那些蒙门堵窗的黑布给我全部扯下来!”
家人听令,上去就扯。结果几个家人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却还是扯不下来。
姑妈大怒道:“你们这几个家伙,是不是在故意装啊?”
说完,自己冲进堂屋,就去扯黑布!说来也怪,姑妈根本就不费什么力气,一把就扯下一块黑布!
大夫人和二夫人急忙上去拦,哪里拦得住?
没多久,蒙着门窗的黑布就被姑妈扯了下来!
黑布刚刚扯下,家里的老黄母鸡便从窗户外跳了进来,然后从另外一个窗户跳了出去。接着,就这么来回跳出跳进,尘土飞扬。
。。。。。。。
京城里的弘毅帝正在午睡,突然觉得有两股金光直刺入眼,让他醒了过来。
弘毅帝怎么都睡不着了,于是马上宣不久前,因劝和造反天庭的龙十三郎有功而被册封的江天师觐见。
江天师来到宫里,打开千里镜,不由得大惊失色!
千里镜上呈现出一幅神奇的图像,楚地上空,龙凤呈祥,瑞气缭绕。
天师大为紧张,立即怕前往钦天宫,调出天经地纬仪,欲准确定位。
可是天经地纬仪里楚地上空,只是黄沙滚滚,尘埃漫天,哪里能找得到端详?
此时可是非同小可,江天师急忙跑回天师府问卜于天,结果卜卦一出,天师面如土色,跌倒在地。
卜卦非常明确,真龙天子将在江汉大地降生,不出十年,将取弘毅帝而代之。改朝换代,天命所归!
江天师跌跌撞撞地重新往皇城里钦天宫跑去,结果在半路上,就听到京城里一些玩耍的孩童蹦跳着唱童谣:
日照京,龙出墓。人带儿,白头王。
江天师无缘故地浑身打了个颤,便继续像钦天宫赶去。
。。。。。。。
再说倪家,姑妈扯掉黑布之后,看到大黄鸡跳窗,更是不快,令家仆赶紧将这些不知死活的畜生赶走。
可是无论家仆怎样去撵,几只黄鸡就是偏偏不肯离去,在窗户里外跳来跳去。
姑妈大怒,张开嘴一口痰就吐了出去,正吐在为首那只公**冠上。
公鸡立马蔫了下去,被姑妈抓住翅膀,仍到了院子外面!
公鸡被仍出去的时候,家里的那条黑狗纵身一窜,便跳到了屋顶脊梁之上,趴在上面一动不动。
站在院子里的舅爷皱着眉说道:“妹夫新亡,哪有鸡飞狗上屋的道理?你们,上去把那黑狗撵了下来!”
于是舅爷家带的仆人便也行动起来,爬到屋顶去撵狗。
可是无论他们怎么撵,那黑狗就是在屋顶上绕来绕去,死活不肯下去。相反几个仆人却脚下一滑,摔了下去。
舅舅见状大怒,亲自趴上屋顶,对着黑狗吼道:“畜生,你滚不滚?”
黑狗用漆黑的双眼望着舅舅,一副祈求告怜之色。
舅爷大怒:“看你这个畜生,也像是听得懂人话。那为何还不走?”
说完便一棒打了下去,正中黑狗脊梁骨。
黑狗哀嚎一声,打了个滚,却仍然不肯离开房顶。
舅爷完全是怒火中烧,上前一脚,便将黑狗狠狠地踹了下去!
姑姑舅舅撵鸡打狗之后,仍是不依。上前便扯着大夫人的衣衫,要她换上白色孝服。
不料一想温良恭让的大夫人竟拼死不从,狠狠地咬了哥哥和小姑子的手。叫道:“这里是倪家!倪家事便该倪家人做主!这些安排都是老爷生前再三叮嘱的。你们一个是外姓人,一个是嫁出去的女儿,凭什么来我们家闹?都给我滚!”
眼见大夫人气得浑身发抖,生怕她动了胎气。二夫人更是气得拿起擀面杖来追打两人。
舅舅和姑姑只能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灰溜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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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天宫里,江天师已经死死地盯住天经地纬仪有半个时辰了,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他心里清楚,适才明明已经现形,但立即被黄沙所惑,其中必有高人做法。
正焦急间,黄沙突然全部散去,一股紫气冲天起,只上九霄。
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的弘毅帝此时也赶到了钦天宫,正好看到一股直冲自己面门。
弘毅帝也是久经战阵之人,一个闪身便躲开了。尽管如此,仍不由得打了一个趔趄。
这股紫色贵气夺门而出,直冲天际。之后盘旋着向着天经地纬仪里面楚地方向坠落不见。
眼见楚国腹地紫云缭绕,江天师急念口诀,驱动天经地纬仪,找出紫气凝聚所在。
一团黑云平地而起,罩在了江汉平原上空。
黑云越来越浓,哪里还能分辨出刚才那团紫气落到了那里?
江天师心头大急,运起浑身功力,请神画符,但都无济于事。不由得额头背后汗水滴滴落下。
一旁的弘毅帝更是紧锁双眉,不发一言。
就在无计可施之际,不知为何,黑云从中一断为二。然后渐渐散去!
黑云散去之后,一缕金黄色的光芒冲天而起!
江天师定睛望去,金光却立马消失了。虽然不得确定,但心中已经有了大致印象。
于是急令将楚地户部记录档案调过来,详细地一点一点看着楚地的户部记录。
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记起刚才来的路上那首童谣,这时他的眼光正落到一个地方!
当即恍然大悟,指着卷宗对弘毅帝说道:“圣上请看,应当就是此地了!童谣说的,日照京,便是一个竟字;龙出墓,即是一个陵字。人带儿,应该是一个倪字;白头王,就是要称皇!这首童谣连起来,便是景陵倪皇!正好应得天经地纬仪所示!”
弘毅帝目露凶光,当即下令:“立即调取景陵户籍,所有倪姓之人,尽数坑杀!”
江天师急忙上前阻止:“圣上,万万不可!”
第九十五章 酒鬼兄弟
弘毅帝眼里一片杀戮之色:“有何不可?为天下百姓计,死一些人有何妨?天师就不要妇人之仁了,此必宁杀错,勿放过!”
江天师心中暗叹,知道圣上这话,是有意将自己“上天有好生之德”之类的劝诫给堵住,只能说道:“圣上,臣并非此意啊。”
弘毅帝剑眉一挑:“那天师又是何意啊?”
江天师奏道:“圣上,似这种灭族之事,很难避免跑出一个半个的。而对于这件事来说,如果跑出了那个人,就是跑出了全部。若是现在灭绝倪姓,这些枉死之人自是对朝廷怨恨之至。若是阴气所聚,去保那人,到时候更是麻烦啊。最重要的是,这个童谣只是我们现在这么解读,是不是真的是这个意思还不能完全确定。”
弘毅帝想了想:“那依天师之见呢?”
江天师奏道:“臣愿即日前往景陵,查出此人所在,势必彻底解决此事。”
弘毅帝想了想之后,便准奏了。
第二日,江天师便带着人,前往景陵府。
到了景陵府之后,江天师便一边每日里带着罗盘四处勘探,一边命令本地官吏打听附近可有奇异之人,又或者可有奇异之事。
地方官员一打听,还真打听出来有这么个奇异之人。
景陵城东,有一个破落户,上无双亲,下无子女,人称“酒邪子”。
这个外号是因为他极其嗜酒。到什么程度呢?任何人,在任何时间,在任何地点,只要看到他的时候,必定是已经醉酒,又或者正在喝醉酒的过程中。
这酒邪子原本也是个老实农户,也有个相亲相爱的妻子。但天有不测风云,两人完婚三年之后,好容易怀上了孩子,结果生产时难产,母子双双都没有保住。从此之后,便每日里以酒浇愁,渐渐地就变成了一个烂酒鬼。
由于终日就是醉醉醺醺,也不事劳作,没钱时便看到什么区典当什么,家产便渐渐败光了。
为什么说此人奇怪呢?是因为他拜完家产之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没钱的时候,便会拿出一些金银首饰出去典当。
最开始还有人在怀疑他在偷鸡摸狗,又或者去做那盗墓的勾当。县里的衙役和村里的地保也跟踪了过,但这酒邪子每日里都是没日没夜的喝酒,确实没有偷奸犯科的行为,也便只好作罢。
后来有一次他喝多了,又被人指责了几句,便忍不住还嘴:“老子喝酒怎么了怎么了?喝你家的了?再说了,别说老子爱喝酒了,连鬼都爱喝酒!不瞒你们说,老子天天喝酒的银钱,也都是我那鬼兄弟给的。”
众人也只当他在说胡话,不过喝酒喝到这么脑子不清醒的,也是绝无仅有。于是这件事就被人们当笑话来传了。
按说这不过是个茶余饭后的笑料,但景陵城一直都风平浪静的,也没有什么很多特殊的事。县衙里面查访奇人异事,地保实在没什么好报了,于是就把这件事报了上去。原本也只是应付一下,没想到张天师看到这条消息之后,非常感兴趣,要见一见这个酒邪子。
衙役们见到上官如此重视,立马跑去将酒邪子五花大绑抓了过来。
话说这酒邪子被押到官衙跪在地下,却也不惊慌,开口说道:“小民一不偷二不抢,凭什么抓我?”
江天师亲自去给他松了绑,笑道:“不是抓,只是想和你聊聊。”
酒邪子笑了一声:“我一个酒鬼,有什么好聊的?”
江天师也笑了:“对,就是聊酒鬼的事。”
酒邪子仰天哈哈大笑:“我估摸着十有**就是这事。好吧,我就明说了吧。是,我是有两位义兄。虽说人鬼殊途,但我们都爱喝酒,便义结金兰。我知道你们这些人,瞧不起我酒邪子。瞧不起就瞧不起呗,我还不和你们玩呢。”
说到这里,把脖子一梗:“不过,要我酒邪子出卖我义兄,那是万万做不到的。来吧,来个痛快的吧!正好下去和两位义兄相会,每日里饮酒吹牛,岂不快哉?”
旁边一众衙役哭笑不得,这得醉成什么样才能说出这等胡话啊?
想不到的是江天师竟然丝毫不以为意,而是去后堂拿出一瓶陈年杏花村说道:“酒邪子,你看看这酒怎么样?”
酒邪子打开瓶口,鼻子像狗一样嗅了几下,随即眼睛发亮,喉结上下滚动,不断地吞口水。
江天师说道:“这样,只要你和我聊聊你义兄的事,这瓶酒就是你的了。”
尽管眼睛一直没离开那瓶杏花村,酒邪子还是坚定地说:“不可能!我知道你是天师,专门抓鬼的。”
江天师哑然失笑,过后才开口:“不错,我是天师,抓鬼也算是我的职责。不过,我只去抓那些害人的恶鬼。”
酒邪子不信地吐出两个字:“骗人。”
江天师指着衙役说道:“你看他们,也是抓人的吧。但是这景陵城这么多人,他们抓了几个?若不违法犯罪,他们会去抓吗?那我也是一样的啊,若不干坏事,管他是人是鬼,我去抓它做甚?哦,我知道了,肯定你那两个鬼义兄不是什么好鬼,做了作奸犯科的事,所以就怕我去抓,对吧?”
酒邪子被江天师一激,脸都涨红了:“才没有呢!我义兄和我一样,虽然都嗜酒如命,但是害人犯法的事,是绝对不会做的。”
话匣子打开就好办了,接着江天师和酒邪子便聊了起来。说实话,虽然人鬼结为酒友,是有点意思。但说来说去也就是三个酒鬼天天凑一起喝酒吹牛,并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江天师突然想到一件事,开口问道:“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是酒邪子的啊?”
酒邪子说道:“是我两个义兄说的。昨天晚上咱们三和以往一样在一起喝酒,喝得晕晕乎乎的时候,义兄便说起最近一段时间就不能在一起喝酒喽。我问他们为什么,他们就说听说天师要来景陵城,他们得躲躲。”
当年的江天师刚刚当上天师,身上正阳之气还没那么重。于是奇怪地问:“他们又没干坏事,为什么听到我来了要躲?”
酒邪子瞟了堂上的衙役们一眼答道:“他们这些人下乡的时候,咱们老百姓不管干没干坏事,还不是能躲就躲?”
江天师哑然失笑,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正准备放这酒邪子走时,却听到他说出一句话:“天师大人,您能不能早点办完竹林子那事早点走,您在这咱们都提心吊胆的,都不敢聚在一起喝酒了。”
第九十六章 天师掘坟
江天师急忙问道:“竹林子?什么竹林子?能具体说说吗?”
酒邪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当时两位义兄聊天。一个问说这江天师怎么跑到咱们这里来?另外一个说,估计多半是为竹林子那事。然后就都没往下说了。”
江天师又去后面拿了两瓶酒:“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两瓶酒送给你义兄,就说是我送的。另外说一下,我想找他们打听点事。”
酒邪子摇头道:“我找不到他们。”
江天师说道:“你们不是天天在一起喝酒吗?”
酒邪子答道:“是啊,可是都是他们找我。我不知道他们在哪啊?”
江天师明知这酒邪子还是信不过自己,却也不好再逼,于是便放他回去了。
酒邪子回去后,江天师急忙交代,立即查找景陵城内外有竹林的地方,尤其是最近如果附近有什么异常的事发生的话,必须最快速度上报。
这次查访很快就有了结果,倪财主家进入了江天师的视野。
为免打草惊蛇,江天师微服私访。走到倪财主家后院,看到那片竹林,不由得“嘶”地吸了一口凉气。再攀上院墙向内一看,就看到了那座挡门的新坟。
不用再找了,就是这里了!
既然找到了,那便事不宜迟,立即得动手了!
当即从州府火速调来五千官兵,连同县衙里的衙役等人,将倪家团团围住!
随着江天师一声令下,官兵们手持铁锹,开始掘坟!
怪事发生了,倪财主的新坟时却怎么挖也挖不开!
整座坟墓像是钢铁浇筑出来一般,铁锹根本挖不动。
即便用镐头凿子去敲,白日勉强挖出几黄土,到了晚上,阴风怒嚎,飞沙走石,不一会,白天被挖缺了一角的坟墓又被掩得严严实实。。
眼看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江天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整天坐卧不安。
想来想去,又想到了酒邪子。
这一次不再与酒邪子聊鬼兄弟的事,而是问他死去的妻子,姓名年龄长相何时因何故死的。
全部问清楚后,便给地府那边下了天师协查令。很快消息便传了过来,酒邪子的妻子还未投胎转世。
江天师当即问酒邪子,是否还在思念妻子?想不想再见她一面。
酒邪子原本就是痛失爱妻,心里一直放不下。
只有在醉眼朦胧时,才错觉妻子还在他身边,并没有离他而去。
于是天天借酒消愁,才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现在听江天师说能够见到妻子,自然是喜极而泣。
当天晚上,江天师便施法,将酒邪子的妻子从地府提了上来。
夫妻相见,自是相拥而泣。
妻子说道:“夫君,生死有命,怪只怪我与爱儿命薄。现如今阴阳相隔,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今日得遇天师开恩,你我才能再见这一面。不久后我便要投胎转世了,你就忘了我吧。”
酒邪子悲声大哭,紧紧抱住妻子,哪里肯放手?
江天师适时说道:“看来你二人,确是伉俪情深啊。这样,我且去与阎君说说,让她先不要投胎转世。便在奈河桥头,等你百年之后,两人一起投胎,来世再做夫妻。你二人意下如何?”
酒邪子惊喜交加,连忙跪下不断磕头。
妻子嗔道:“你看看你,满身酒气邋遢不堪,又不思进取。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才不要和你再做夫妻呢!我要的是我原来那个夫君!”
酒邪子立马发下重誓,无论如何都要戒酒,重新振作起来。妻子这才笑逐颜开。
等妻子重回地府之后,酒邪子再次跪下磕头:“小人再不长进,便是辜负了天师大恩。今日便会同两位义兄说清楚,以后再不饮酒了。天师大人对小人夫妻恩同再造,小人感激不尽。但两位义兄与小人亦是情深义重,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对不起他们的事。除此之外,天师任何吩咐,小人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天师笑道:“我说让你做对不起那两位鬼兄弟的事了吗?若你是这种负义之人,我也不必帮你了。本天师只是看你重情重义,不忍见你如此沉沦而已。好了,我也要走了。”
酒邪子最近也听说了官兵掘不开倪财主坟墓的异事,不由得惊讶地问:“什么?您事情办好了吗?”
江天师叹道:“不知何方高人施法,本天师一时束手无策。想来必是普通官兵煞气不足,我即日便返回京城,调龙虎大将军前来,就不信以将军虎威,还挖不开。好了,你先回去吧。”
酒邪子千恩万谢离开之后,回到家就立即连夜按照鬼义兄留下的方式,联络到二鬼。
这三个酒鬼,简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个酒鬼见到酒邪子,自是亲热不已。尤其是看到桌上几瓶陈酿杏花村之后,更是心痒难耐。
没得多的说啊,五魁首六六六开始啊。
酒过三巡,酒邪子开口说道:“两位哥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们喝酒了。”说完便把夫妻重逢之事讲给了二鬼听。
二鬼先是恭喜一阵之后说道:“想不到这天师倒挺重人情的。”
于是就自然聊到了天师掘不开坟,准备回京调龙虎大将军的事。
大酒鬼哈哈大笑道:“没用的。这可是真命天子龙兴之地,调来龙虎大将军又如何?白日里千人挖,夜里便万鬼填,看你能挖到何年?”
二酒鬼啃着鸡腿喝了一口酒:“就是就是。除非他们黄鸡头啄碑,黑狗八角埋,九九子午阴阳钉,太后黑衣罩五龙。”
大酒鬼眼一瞪:“乱嚼舌头,你不怕下油锅吗?”
二酒鬼急忙住嘴,便不再提这个话题,继续喝酒。没多久便都是酩酊大醉。
一直潜伏在暗处的江天师大喜过望。第二日,便重又带着官兵们冲进了倪家。
二话不说,将黄鸡斩首,鸡血淋在倪财主墓碑上之后,拿起鸡头对着墓碑猛啄。
啄到七七四十九下之时,倪财主的墓碑便突地炸开,四分五裂散落地上!
第九十七章 天子流产
倪财主的墓碑开了之后,便将黑狗宰杀,狗血淋到坟头上,冒出阵阵白烟!
紧接着,便把黑狗大卸八块,按照八卦方位埋在坟墓四周。
这时有兵士试了一下,坟土已不再坚固如钢铁,一锹便挖了下去。
江天师急忙喝止之后,取出铁匠连夜赶制出的海碗大的,分别用铁和铜制成的子午阴阳钉,沿着坟墓每隔半尺远钉一颗下去。
当铁钉钉到九十九颗时,只听得惊天动地的一声爆响,整个坟墓裂开了!
与此同时,倪家后院的青竹全部炸开,每节竹杆只都有一个气死的竹马,其中一百零八条竹子中,更是有着容貌各异的小竹人。
江天师亲自拿着最后一颗黄铜制成的阳钉,对着竹棺正中钉了下去!
团团紫气立即冲天而起,顷刻弥漫了整个景陵城。
又过了一会儿,声息全无,紫雾尽散。
倪财主的竹棺裂开,里面一个金色小人,一只脚已经踏到了马鞍,另外一只脚正向马背上跃去!
提前见光之后,金色小人发出一声惨叫,片刻后化为青烟。
江天师摸了一把后脖子上的冷汗,暗叫一声好险!
若是再过个把月,等小人上马,便大势已成,再无更改!
这时,一直蜷缩在倪家东南西北中的五条小蛇,突然暴起,就想上天而去。
江天师心中大急,若是由得这心有不甘的五龙遁逃,必会去寻得新主,搅乱苍生,以报真命天子之仇!
所谓急中生智,此时突然记起了昨晚酒鬼说的最后一句话:太后黑衣罩五龙!
当即一把扯下倪家大夫人的黑色外套,默念口诀,向天上抛去。
这黑色外套在半空中化为一只巨大的佛手:
“若要入天门,先过大佛手!”
佛手遮天,五小龙哪里过得去。
黄龙坠入佛手正东面,在地下砸出一个深潭。人称黄龙潭。
白龙跌在佛手下,坠落正北面,时常显灵,后人便修建了皂市白龙寺,数千年香火不绝。
青龙从佛手前飞过,坠入佛手西南面,化为青龙山。
赤龙气力最大,飞得最高,被佛手弹下时入土最深。坠到佛手南面,从此后,县河南岸的一里多路寸草不生。为此处别无仅有的细长红土,脊背形如龙身。土如红瓦,好象一片片龙鳞。
黑龙最为凶猛,直冲佛手手掌,要强行从佛手无名指和小指之间穿过。佛手无名指和小指稍稍一并,黑龙一条大大的尾巴被剪下,掉在佛手西边,化为龙尾山。
这黑龙不愧为五龙之首,虽然尾巴被剪断,仍不肯服输,负痛往北窜去,一头撞穿京山十八里,形成了空山洞,直入黑水潭。
眼见黑龙逃串,佛手便在此地,化作一形如手掌的佛手山,世代镇压于此。直到几千年后,人们对着佛手山行走,便会觉得佛手山五个山尖中的两个山尖,就象佛手的无名指和小指在时张时合。
黑龙被剪断尾巴留在黑龙潭中,烦燥时就卷起一阵恶风扑向佛手。于是后世数千年,从佛手山经渔薪、汪场等地,直到汉江边黑流潭,时有龙卷风。
第九十八章 景陵变迁
不知又过了多少年,景陵地名变为竟陵,又变为天门。
但其境内龙尾山、黄龙潭、白龙寺、天门山、佛手山等地名却一直沿用下来。
五龙被镇压后,大夫人一声惨叫倒地不起,已经怀了一年一个月的“天子”流产了。
紧接着整个景陵城连损一百零八胎。这些便是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星宿,下凡来辅佐新王的。因“真命天子”流产,只能纷纷夭折。
看风水的徐先生的弟媳,在三天前产下了遗腹子,取名徐苟三。
原来,徐苟三却并非正列星宿,本是半仙之体,算准了改天换地,于是投胎来给新皇帝当军师的,因而得以保全。
江天师掘开倪财主坟后,徐苟三哇哇地连日连夜啼哭不止。埋怨不该早投凡胎。时运不济,封侯拜相皆成泡影。不仅青史留名梦碎,还化为凡夫俗子,白白损了自己半仙修行。
其实在前几日,江天师便已通过他人之口,知道了徐先生和倪财主的故事。
天子流产后,便前去看这个孩子。
原本是去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的,但看到孩子乌溜溜的眼睛,便不忍下手,只是施法抽了他的仙气。
江天师走后,徐苟三便止住啼哭,打疟疾整整七七四十九天。
打疟疾时,冷得全身发抖,只得咬紧下颌骨。
也便因此,其它地方都换得和凡人俗子的骨肉相同,只有下巴骨咬得太紧,没有换掉,残留了半丝仙气。
长大成人后,不仅聪明过人,而且一张嘴巴特别能说会道,远近闻名。
。。。。。。。
江天师从回忆中回到现实。
按照板凳所描述的画阴符的那人自称姓徐,或许会和这徐苟三有一些关系。
反正也没有其它线索,不如先去碰碰运气吧。
没几日,两人便到了景陵城。找徐苟三还真不难,因为他在这附近可是一个主意多,经常替人打抱不平的名人。
两人找到徐苟三家的时候,家人说邻村的张财主给老母亲做寿,他过去帮忙去了。
一路上江天师,现在的张天师在想,当年那孩子,现在也有三十岁了。不知道现在长成什么样了呢?
两人已经走到邻村村口,正准备打听张财主是哪家时,从他们身边走过两个农民。他们的聊天内容引起了张天师他们的注意。
甲:这张财主真不是好东西,他老娘又不是什么大寿。偏偏大张旗鼓到处请客,强迫我们这些佃户送礼。
乙:唉,就是啊。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不然明年就不给田我们种。
甲:要是徐苟三能来就好了,多少也能帮咱们出口气啊。
乙:不是哦,我听说好像徐苟三来了呢。
张天师急忙赶上前两步,打听好张财主家的地址之后,就赶了过去。
他们到的时候,张家正忙碌一团。一个穿着绸缎,长得圆滚滚的家伙,应该就是张财主了,正在大声吆喝着:“快点快点,挂好挂好啊!”
旁边一个三十多岁,装扮奇特的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这个人穿着一身文士服,却又像农夫一样随身带着斗笠,腰间还挂着一张渔网。
不等张天师开口问,板凳便低声说道:“就是我之前见到的那个人!”
第九十九章 德配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