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蚩尤契约
从此后,人间便是炎黄二帝胜者为王,被尊为正义的一方。与此同时,神仙也便成为了正义的一方。
而蚩尤则被主流史学描述成坏人。而帮助过他的鬼怪,自然就和他一起,被归为邪恶的了。
为了避免以后再有人和鬼怪混到一起,后世又遇到像蚩尤这样的麻烦,上天和黄帝都严厉禁止使用和传播阴符,只要是用阴符记录任何东西,一概毁去。
不得不说,这件事他们做得很彻底。若干年后,世上再无用阴符记录的东西了——除了一样例外。
这件东西就是蚩尤皮。
后世所传说的蚩尤临死之前,将阴符纹在自己身上,这一点确实没有说错。
听到这里,张天师叹道:“由此看来,黄帝还是非常仁义的。按说,阴符所录,最重要的应该就是蚩尤皮了。黄帝能留下来,也算是顾全蚩尤之英雄了。”
徐苟三不屑地哈哈大笑:“人们总是想的太善良了!你知道蚩尤皮有多重要吗?作为黄帝来说,即便宽宏大度到让天下所有的阴符流传,都绝对不会让蚩尤皮存在!蚩尤皮能流传下来另有隐情。”
徐苟三继续开始解释。
蚩尤皮上所记载的内容,里面记录了他所有惊天地泣鬼神的法门。
左臂是行兵布阵,右臂是呼风唤雨。
左腿是驱兽使鸟,右腿是奇门遁甲。
后背是金刚不死,臀部是排山倒海。
而最重要的是前胸心口处的内容。据传闻,是最初蚩尤与鬼界达成的契约。
契约具体内容无人知晓。但只要拥有这份契约,就可以获得鬼界的帮助。
而蚩尤皮能流传下来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一名忠心耿耿的侍卫早就防备着有情况不好的一天,于是将自己身上纹满阴符。
蚩尤兵败被困又身负重伤之时,这名侍卫便换成蚩尤的模样,而真正的蚩尤则在其他几个忠诚手下的掩护下突出重围。
由于身高体型个方面都相仿,黄帝一方的人杀死假蚩尤后,便扯开衣服查验,发现了阴符纹身,便确认是蚩尤真身。
为了避免蚩尤纹身泄露,黄帝当即令人将蚩尤尸体焚烧。于是这件事便一直没有暴露出来。
蚩尤虽然逃出了包围圈,但终因负伤太重,英雄魂断。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他身上纹的这些阴符有多重要。于是在临终之前便施展了法术,将这些阴符全部隐去。
只有具备他正宗血脉的后裔,用中指血涂抹上去,方能显现出来。
张天师大惊失色,指着徐苟三:“你,你,你是蚩尤后代?”
徐苟三白了张天师一眼:“我要是蚩尤后代,有蚩尤契约的话,还会到今天只剩下一张牙巴骨?”
张天师不解地问:“阴符全部被毁,从那时候到现在多少年了,天长日久便无人认识。所以太学院研究多年,仍不能解。也就是说,世上能认识阴符的,只有那个拥有蚩尤契约的人!”
徐苟三:“你猜的不错。你说的这种情况,持续了很多年。直到周朝分封之后,才改变了。对了,据在下所知,虽然天师佛道儒皆通,但所修之根本,应算是道家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楚国往事
张天师答道:“确是如此。”
徐苟三:“那天师自然对道家渊源极为熟悉了,能否给在下讲解讲解。”
张天师虽然不明白徐苟三为什么突然会问自己这个,但想来必定与他要讲的事情有关,于是便说了起来。
提到道家,世人皆知老子李耳是祖师爷,但若是真正要论其渊源,就要追溯到泰谷二皇,即伏羲、神农时期。后经黄帝、伊尹、太公、辛甲、鬻子等人,到春秋战国时期老子总结前人大智慧,取其精华,从而正式形成“无为无不为”的道家思想。
徐苟三笑道:“正是如此,阴符重出人间这事,就得从鬻子说起。”
鬻子的“子”是一个尊称,他本人叫鬻熊。是周文王姬昌的老师,协助起兵灭商,被封为周朝首席火师。他的子孙从这一代开始起,便改姓熊。
后来,他的曾孙熊绎被封为子爵,建立了楚国。
熊绎只是一个小小的子爵,被分封在仅仅只有五十里的南蛮之地。
这熊绎当时可叫一个惨啊,到了封地之后第一件事是什么呢?
那肯定是得先建占卜和祭祀的宗祠类的庙宇了。
好不容易,东拼西凑,把个小庙堂建起来了。
可是穷得连用来祭祀的贡品都没有,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呢?
于是熊绎便带着人跑到隔壁鄀国去偷了一头还没长角儿的小牛。
可是鄀国小牛的主人随时都有可能找来,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呢?
于是熊绎便和几个好哥们连夜宰杀后祭祀。
这便是楚人偷牛的典故。直到后世,楚人祭祀都是在夜里进行。
周成王分封诸侯以后,在岐阳盟会诸侯。
熊绎和那几个一起偷牛的好哥们异常高兴和激动,这可是楚国有史以来第一次以诸侯身份出席朝廷召开的盟会。
可是去的话总得带什么礼物吧。还是穷啊,什么东西都没有。这个问题又怎么解决呢?
于是熊绎亲自去砍桃树枣树,又亲手做成桃木弓、枣木箭作为贡品,然后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到了岐阳,举行盟会仪式之前,诸侯们均散坐会场四旁。
能参加这样的盛会,熊绎这个乡巴佬心中可得意了。看着丰盛的祭品,心里暗自盘算着到时候带哪些东西回去,给咱们楚国的兄弟们都尝尝。
没多久,就有大臣出来请各诸侯入席,可是一直到最后都还没有点到熊绎。
正想找人打听打听时,一个奴仆模样的人过来对他说:“你,速去安放滤酒祭神用的香草、和用以标明天子和诸侯席次的木牌,然后再去看守大庭前的火炬。”
熊绎还以为是找错了人,连忙自我介绍说:“我可是楚国的诸侯!”
奴仆指着他的鼻子哈哈大笑:“知道你是楚子,今日侯伯以上方可入席。你一个小小子爵,又是蛮夷之族,何以入席?天子之命你敢违抗吗?赶快去!”
熊绎一口钢牙都要咬碎了,但在又不敢发作,最后忍着气含着泪去做下人的事。
再说那帮一起偷牛的小兄弟,算定熊绎的归期。便组织十里长队迎接,准备欢欢喜喜庆贺热闹一番,以扬国威。
可是熊绎却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回来了。
小兄弟们先是纳闷不解,接着便纷纷问起是怎么回事。
熊绎便讲述了在岐阳盟会因国小位卑受辱的事。
众人越听越气,更是有性子急的跳起来要去拼命。
熊绎见此情景,缓缓开口说道:“兄弟们,是,咱们穷,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但是咱可是真情真意去侍奉他周天子啊。哦,就因为咱们楚国穷,地盘小,兵将少,就可以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就这么欺负我们!老子心里不服!”
铺天盖地的声音响了起来:“楚人不服周!不服周!不服周!”
从此几千年,这句不服周就一直成为了楚人的口头禅。
也便是从此,拉开了一个强大国度八百年的序幕!
已经消失了很多年的蚩尤皮,也便因此重出人间。
第一百九十七章 筚路蓝缕
熊绎见时机成熟,便继续说道:“各位兄弟,要我说啊,什么子爵伯爵的,都是屁话!要想腰杆子硬,不被人欺负,咱们就得拳头大。现在若是与中原对峙,是自取灭亡。等咱们有钱、有人、有粮,还怕个卵啊!”
众人虽然群情激昂,但想到这南蛮之地的自然条件,未免叹了叹气。
熊绎长身而起:“昨晚有个老神仙给我托梦了。告诉我说只要齐心协力,神明会帮助我们的!你们不信啊,老神仙把他的坐骑都送给我了。”
说完打了个唿哨,天际飞过来一只巨大的鸟,蹲在他的肩膀上。
众人定睛一看,是一只凤。与普通凤凰七彩羽毛不同的是,这只凤凰通体黑色。更令人称奇的是,这只凤凰竟然有九个头!
没人再怀疑熊绎说的话。楚人长居南蛮之地,原就性悍,先是受周王室之辱,后是首领有神仙相助,此刻完全是齐心合力了。
从此,熊绎带领那群一起偷过牛的楚人,用荆竹树枝编制成的大车,穿着破烂的衣服,去开发荒山野林,在自然条件很差的荆山生存发展。
慢慢地,他们逐步向当时还没有政权的更南方、更蛮夷的广大区域发展。
再慢慢地,和东边、北边、西边的干起仗来,在熊绎的带领下,战无不胜。
自此,筚路蓝缕就成了形容创业艰辛的代表成语。
短短几十年,楚国疆土不断扩大,财富昌益增多,军事力量不断增强。
不知不觉间,熊绎与曾经轻视过他的周成王均与世长辞。
周成王的孙子周昭王姬瑕,看着日益强大的楚国,心中忧心日甚。
一天,一个大臣对周昭王说:“如今楚国不但自己不派人来进贡,还不让南方其它部族进贡。这种目无天子的行为如不惩罚,往后天下人眼中还有周王室吗?”
周昭王一听有理,正好以这个借口出兵。
于是,为了教训已经不再顺从自己的楚国,于周昭王十六年,亲领大军首次讨伐楚国。
《竹书纪年》记载:伐楚,涉汉,遇大兕。
强大的周军越过被当时视为天堑的汉水,向荆楚腹地挺进。
楚国虽较立国之初,已经有了很大的发展,军事实力与以前相比,也有了很大进步,但毕竟只有几十年,依旧无法与周军抗衡。
于是只能借助深山老林,不断派出小股楚军的袭击。
一些毒蛇猛兽,尤其是性情凶野的犀牛群“大兕”,更是给周军添了不少麻烦。
尽管如此,仍然不是周军正规部队的对手。
最后,周昭王取得了胜利,掠夺了大量的物资财宝。
但是,楚国的有生力量不仅没被消灭,反而因为仇恨发展得更加迅速。
三年后,也就是周昭王十九年,深受上次伐楚之战的鼓舞,获得颇多的周昭王为了彻底打垮楚国,将其消灭殆尽,再次率军南下伐楚!
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周昭王便觉得楚国根本没有像样的军队敢于周军正面相抗,更何况己方对地形有了一定的了解,于是自己就没去,而是派祭公辛伯率领大军伐楚。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三次伐楚
这一次的周军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骄兵悍将渡过汉水之后,仍不见一个楚军,以为和上次南征一样,楚国无大军抵挡。
此时,一阵雷鸣般的鼓声响起,前后左右涌来无数的楚人,周军被打得大败而逃。
周军大部丧失。侥幸逃出的主帅辛伯惧怕昭公降罪,于是上表“天大日,雉兔皆震,丧六师于汉”。
也就是说,渡汉水时,阴风骤起,气候恶劣,将士惊恐,将失败的原因归咎于天时地利。
周昭王大怒,决定再次伐楚。
五年之后的昭王二十四年,周昭王再次亲率六军,第三次攻打楚国。
按照周王朝军队建制的规定:周天子拥有六军,大诸侯国拥有三军,小诸侯国只能拥有一军。
周昭王此次率六军伐楚,说明了是举全国之兵而为,其用兵规模之大,人数之多在西周的历史上都极其罕见。
这从侧面证明了,周昭王欲一战定乾坤,将楚国从远古时代的地球上抺去。
而同一时刻,楚国全体国民也知道,这将是决定生死存亡的一战。
楚人同仇敌忾,就连年老体弱妇女和刚刚学会走路的孩童都高呼着“不服周”的口号,纷纷自告奋勇要求前往作战。
这一次楚人没有使用伎俩,而是选择了硬碰硬的正面决战。
就在这种赴死如生的士气中,周军被打得溃不成军。
祭公辛伯急忙保着昭王杀开一条血路逃跑。
他们逃到汉江边,忽然发现岸上有几条新船,便慌慌张张推船下水渡江。
船刚到江心,一下子散成了无数块木板。
原来,楚人料定昭王兵败后,必定从这里渡江,于是就用树胶把木板粘起来做成船,放在岸边。船到江心,树胶溶化,船就散架了。
这次伐楚,周军全军覆没,就连周天子昭王自己,也落江而死。
周王朝的大臣们不敢举行葬礼,怕把这不体面的事张扬出去,只得悄悄地把昭王埋葬了。只留下一个语焉不详的记载——“南巡不返”。
讲到这里,江小刁忍不住问道:“先生讲的好精彩。不过我不明白的是,这和蚩尤契约有什么关系呢?”
徐苟三微微一笑,反问道:“姑娘去想想他们最后的决战,难道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江小刁想了想,摇头说道:“我想不出来。”
张天师沉声说道:“这中间确实有疑点。”
江小刁望着父亲:“爹爹,哪里有可疑之处啊?”
张天师说道:“楚国从熊绎建国,到昭王即位,不过短短几十年时间。扩张地盘倒是可以理解。但是一个只有五十里的小诸侯,就算再怎么样,几十年间也不可能有太多的人口。”
江小刁笑道:“爹爹,他们去扩大地盘,不就有了更多的人口了吗?”
张天师道:“表面上似乎你说的有道理,但实际上不是这样。”
江小刁奇怪地问道:“为什么?”
张天师道:“很简单,在短时间内扩大地盘的那些人口,比如之前的土著,从心里不会认同自己是楚国人。遇到战乱时,不会出力打仗。更不可能出现徐先生说的妇孺都报名上前线决死的现象。”
第一百九十九章 竹书纪年
徐苟三哈哈大笑说道:“不愧为天师大人,稍作分析便一语中的。当时周天子六军尽出,比整个楚国的人都要多。更何况在战争中,平民与军人的差距,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张天师点头道:“因此,尽管楚人有决死之心,但双方实力差距实在太大。按道理来讲,若是正面硬刚,楚人应该根本没有胜利的可能。”
徐苟三说道:“所以呢?”
张天师也笑道:“所以,还是得徐先生来告诉我们其中内情了嘛。”
徐苟三缓缓地说:“因为楚人得到了一件东西。”
这下江小刁也反应过来了,抢着回答:“蚩尤契约?”
徐苟三点了点头。
张天师说道:“徐先生能否具体说说?”
徐苟三并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如果我说《史记》中关于尧舜禹禅让是假的,你信吗?”
张天师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江小刁笑道:“尧传舜,舜传禹,作为千古美谈妇孺皆知,这么会是假的?”
徐苟三看着张天师:“天师大人认为呢?”
张天师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打着哈哈说道:“毕竟写史书的人,不一定是事件的亲历者。即便是亲生经历,每个人站的角度不同,所看到的也不完全相同。埋在黄土之下的很多真相,与史料记载中不完全相符,这完全可以理解。”
徐苟三摇摇头:“可我要说的,不是不完全相符这么简单。甚至是完全相反。”
张天师笑道:“这不是朝堂之上,咱们也不是纂修史书。咱们就作为茶余饭后,稗官野史猎奇闲聊。先生姑妄言之,在下姑妄听之。是非对错,一笑而过,有何不可?”
徐苟三哈哈大笑道:“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既然天师大人这么说,那徐某便畅然笑谈一番了”。
说完便开始讲述起来。
这要从一本出土的名为《竹书纪年》的书讲起了。这是夏冬占国时期,委鬼国史官所编撰的一部编年体通史。
因为深埋地底,因而躲过了初皇帝焚书坑儒,本朝被盗墓者所发现。
其中部分史料与其它史籍记载相同,比如前面讲的周天子三次伐楚的相关记载。
而又有一部分,与宫廷正史所录截然不同,禅让之事便是其中之一。
在《史记》中,尧帝因为品质高尚,被大家推举为首领。因为儿子丹朱品行不端,不适合继承王位。之后便传位给以孝道闻名的女婿舜。舜年老后,便将位置传给了治水有功的禹。
是为禅让制,公天下也。
但是《竹书纪年》所记载的,却与之完全相反。
“昔尧德衰,为舜所囚。舜囚尧,复偃塞丹朱,使不与父相见也”。
按照这种的说法,尧帝并非要将部落交给舜,而是要给自己的儿子丹朱。
舜发动政变成功,将尧囚禁致死,而他的儿子丹朱也被流放。
按照《竹书纪年》的说法,之后舜传位给禹,也不是主动禅让,而是被权臣禹放逐远方而死。
而在同一时期里的《韩非子》对于尧舜禹的禅让,同样持否定的态度。
《韩非子·说疑》:“舜逼尧,禹逼舜,汤放桀,武王伐纣;此四王者,人臣弑其君者也。”
可见《竹书纪年》所载,并非孤证。
第二百章 苍梧九疑
徐苟三讲到这里开口问道:“天师大人以为如何?”
张天师略作思考便回答道:“《竹书纪年》这本书,我也有所耳闻。作为古籍,研究是挺有必要的,但不能以此论定,其记载就绝对准确无误。”
徐苟三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关于尧舜之间禅让之事,这里姑且不谈。就讲讲对舜传禹这事的一些看法吧。”
张天师道:“洗耳恭听。”
徐苟三开始提出他的质疑。
还是从那场大洪水讲起。
鲧犯了什么错误呢?也就是因为治水不力。
这本来是个可轻可重的错误。往轻里说,是能力不够。从重来判,也最多算是一个渎职罪。
尧判决鲧流放,本身就是“从重从快”了。
再看看舜是怎么继位的?
舜继位的主要功绩就是“流四罪”和“平四凶”。
也就是说,便将原本已经被流放的鲧杀于羽山还不够,还将他列为四罪之一,背负千古骂名。
与他同时并列四罪的,还有共工、三苗和驩兜。
而这四个人,恰恰是除了舜之外,当时尧最得力的几名臣子。
几人成为四罪,也就是说尧身边都是小人。
那是不是说,尧自身没有识人之能,而是个不辨忠奸的昏君呢?
如果是这样,那么很明显,就吻合了《竹书纪年》里所记载的“昔尧德衰,为舜所囚”了。
反过来说,如果尧是明君的话,那么是不是说,“四罪”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被冤枉的。
而整治他们的舜,这件事就谈不上什么丰功伟绩了。
何况,治水这件事本身就疑点众多。
鲧因治水不力被杀,而他的儿子继承并成功,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鲧是最好的水利专家,对治水方面经验丰富。
即便他的治水方案有问题,那么在长达九年的的时间内,不换人而让他一直按照错误的方案执行,最高领导尧有没有责任呢?
再者,既然否定了鲧的方案,那么就应该找到能提供合适方案的人选。
正常来说,家传的绝活思路都是相同的。
这种情况下,长期接受家传思路的禹,肯定不是最好的选择。
至少,水神共工和儿子后土要合适得多。
但为什么舜还是让鲧的儿子禹来继续治水呢?
作为禹来讲,自己的父亲仅仅因为能力不行被杀,心里没有怨恨吗?
如果禹完全没有想法,孝字何在?
也就是说,大禹治水,多少都在孝这个字上有所欠缺。
舜原本就是依靠“孝”的德行,被尧相中并将两个女儿嫁给他,从而崭露头角的。更是以二十四孝之首,流传千秋万世。
以孝治国的舜,任用孝方面不那么完美的禹,后来还传位与之,这未免也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再联想到舜最后的结果,就更令人起疑了。
按照《史记》的说法:舜南巡狩,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疑,是为零陵。
《尚书》的记载就比较模糊:陟方乃死。
《淮南子》是这么说的:舜荐禹于天,使禹摄政。有苗氏叛,南征,崩于鸣条,殡以瓦棺,葬于苍梧九疑山之阳,是为零陵。
按照《竹书纪年》记载又不同:鸣条有苍梧之山,帝崩遂葬焉,今海州。
不同的史书,记载的都不尽相同,这又为什么?
第二百零一章 谈古论今
江小刁听得入迷,连忙问道:“是啊,徐先生,那又是为什么呢?”
徐苟三微微一笑说道:“所谓考证考证,有一点是前提,谓之孤证不立是也。不如先抛开各种记载的的异,先取其同,就应该是最接近于事实的了。”
在这些记载中,无论说的苍梧、九疑山、零陵、海州,舜死于南方蛮夷之地是无误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舜去人烟稀少瘴疠丛生的南方干什么?!
如果是巡视的话,苍梧一带都没什么人,也没有派驻地方州府。去一个路途遥远,既不是经济文化中心,又不是军事关防重地的意义是什么?
按照某些说法,是去征讨三苗。这种说法根本经不起推敲。
就算是要去征讨,苍梧远在千里之外,为何不派得力将领前往,而非得亲自征讨?
即便是非要御驾亲征,跑那么远打仗,所带军队少不了吧?若算上后勤运输,必是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为何史料中没半点用兵的记录?
还有些说法是去和猛兽搏斗而死,就更加是无稽之谈了。
舜帝已是百岁高龄,自己能不能走到千里之外的苍梧都很成问题,还能和恶龙搏斗并除害,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
再结合两位妃子听闻死讯后,赶到湘地投河而死,正确答案便昭然若揭了。
徐苟三知识渊博,讲得又极其有趣。江小刁忍不住催促道:“徐先生,快讲快讲。正确答案到底是什么嘛。”
徐苟三清了清嗓子,说出了他的结论。
首先,从来都没有过什么禅让之事。
黄帝、颛顼、帝喾、尧、舜被奉五帝。黄帝传其孙颛顼,颛顼传其侄帝喾,帝喾传其子挚。
挚不仁,诸候立挚的弟弟尧为帝。
也就是说,从黄帝开始,不说父死子继吧,也至少是有血亲关系传承。
但到了尧这里,突然来个禅让,这就很有问题了。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一国之君更不可能轻易改变并没有出太大问题的决策,何况是继承人选立这么重大的事。
即便子不肖,还有兄弟、侄、孙等人,怎么也轮不到舜这个当女婿的来继承吧。
虽说舜是尧的女婿,但毕竟是外戚。
在尧之前,没有过外戚继承的先例。在舜之后,也没有过女婿继承的后来者。
按照李堂配经常挂在嘴边的说法就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徐苟三的看法是:舜得其位,原本就不是所谓的禅让。至少,绝不是尧心甘情愿让给他的。
舜利用为尧所用之机,逐步发展培植自己势力,并将终于尧或者其子丹朱的大臣铲除。
取得实际权力后,将尧隔离软禁,切断他与外界联系,最终攀上权力的顶峰。
这么做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仅不用背负“弑君”的骂名,相反还是顺天命的贤者。
说到这里,徐苟三斜着眼望着张天师:“这套做法,天师应该是非常熟悉的吧?”
张天师故作糊涂:“哪里哪里?正在等着听徐先生下面的高见呢。”
徐苟三冷笑道:“只不过某些人做得更加直白,弑兄弟而囚其父,令其父不得不退位当有名无实的太上皇而已罢了。”
张天师正容道:“徐先生,咱们能不能谈古不论今?”
第二百零二章 落了下乘
徐苟三见张天师不与自己直接辩驳,也就不继续纠缠了,继续按照他的看法分析上古之事。
那么也就是说,鲧、共工、三苗和驩兜四人被治罪的真正原因,极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支持尧的儿子丹朱,反对舜继位。
也只有这样,一切才能说得通。
尽管鲧采用“堵”的方式治水未能成功,但也不是毫无效果。至少,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也逐步积累了经验并开始反思。
就在这个时候,尽管名义上的领袖还是尧,但舜已经掌握了实际权力,双方力量争斗的结果,是将鲧流放。
而此时,鲧已经料到自己的结局。
于是,他就将自己对于治水的一些思路告诉了儿子禹。
舜正式登上大位之后,派人去杀了鲧。
但是,水患仍在,而且不得不派人去治理。
有能力治水的人并不多。除了已经被杀的鲧之外,也就算水神共工了。
但共工也被判了罪,共工之子后土自然不肯去接手。
就在这时,鲧的儿子禹就同意了担当此任。
事实上,禹对杀父之仇并非没有怨恨,相反发誓要报仇。
他所采取的方式就是暂时隐忍,“三过家门而不入”,通过十三年的艰苦努力,彻底解决了水患问题。
在这个过程中,除了在民间得到极高的声望之外,还在朝中有了自己的一帮势力。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皋陶。
皋陶不仅在朝中主管司法,更是东夷族的首领。可以说,是妥妥的实力派。
禹与皋陶达成了协议,由皋陶扶持禹上位,将来这个位置传给皋陶。
于是,在皋陶的支持下,禹顺利即位,并对众人明示,将来会将位置传给皋陶。
但禹并未传位给皋陶,其原因是在禹上位后的第二年,皋陶便一命呜呼了。其中原因,就颇有点令人寻味了。
这也就是人称的“上古四圣”尧、舜、禹、皋陶中,为什么只有皋陶不是帝王的原因。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总之,禹在掌握大权之后,就要对付舜了。
巡视也好,狩猎也罢,随便找个理由,反正实际上就是将舜流放。
因为在当时,被驱逐到瘴疠蛮夷之地的,就是犯了错误的流放者。
但是,仅仅是流放还是不够的。
于是便又派人,将其诛杀于九嶷山。
这样,才算彻底地报了自己的父亲鲧,当年先被流放再诛杀的深仇大恨。
讲到这里,徐苟三一脸悲愤地哈哈大笑:“所以说,哪有什么仁义道德?”
张天师喟然长叹道:“先生此言差矣。”
徐苟三冷笑道:“愿听天师高见。”
张天师道:“诚然,史书所载并不一定和事实完全相符。同样,我也承认每个人都可能有阴暗的一面。但是……”
徐苟三不服地问道:“但是什么?”
张天师道:“但是,徐先生有没有想过另外一个问题?”
徐苟三问:“什么问题?”
张天师道:“我能理解你的遭遇和心情。原本应是高居庙堂,施展一身本事。现在却落个布衣赤足,乡野陋夫。心中自然不甘,有所怨言也在所难免。但若因此,只看到这世间阴暗的一面,那便落了下乘了。”
第二百零三章 万物之灵
徐苟三道:“天师有什么话不妨明说。”
张天师凝视着徐苟三:“先生有没有想过,若是世间只有这暗黑的一面,人性中没有了善良和真诚,又会如何?”
徐苟三目光有所呆滞:“如何?”
张天师沉声说道:“如果我们所有人都只是尔虞我诈、你争我夺、恃强凌弱,没有了悲天悯人,没有了爱,那我们,与畜生何异!”
徐苟三一时语塞。
张天师说得激动起来:“你因为自己个人的得失,眼睛只去盯着阴暗的部分。为什么不看看尝百草中毒身亡的神农?不看看养蚕制衣的嫘祖?不看看取火照明的燧人?不看看除蟒射日的后羿!”
徐苟三眼里闪过一丝羞惭之色。
张天师继续说道:“就拿你刚才不以为然的人来说。若不是帝尧昊天历象,分四时成岁,哪有如今五谷满仓?我看你饿的吃不上饭时,还有没有力气和精力在这里说三道四?”
徐苟三:“这……”
张天师毫不留情:“再拿被你认为是大阴谋家的舜来讲。若不是他巡狩四方,分十二州,以德育人,教化民众,建立起天下的管理架构,恐怕你现在身边不断匪患四起不得安宁。以阁下之文弱,财产妻儿且不说,能不能保住性命都还是问题吧?更不用说大禹治水,利在千秋万世!”
徐苟三低下头,不发一言。
张天师冷哼一声说道:“你扪心自问,若是你,能否做到他们那样?我再问你,就算你高居庙堂,你又如何?你徐苟三就没有做过亏心事?没有过阴暗的想法吗?!”
徐苟三摆了摆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张天师继续说道:“人能成为万物之灵,凭的是什么?”
徐苟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应该是这个比其它动物强。”
张天师说道:“不!论力量不如虎,论速度不如豹,论游水不如鳄,论爬山不如猴,论飞翔不如鸟。就算是狡诈,有时候也不见得比狐兔强多少。”
徐苟三喃喃地说道:“那为什么?”
“人情!”张天师答道:“因为慈,后代不仅得到繁衍,还得到了更好的教育;因为孝,年老得到照顾。因为忠,集体得到凝聚;因为义,群体得到团结……这些,都是我们人类所具有的感情。”
徐苟三抬头望着张天师。
张天师继续说道:“尽管动物也有乌鸦反哺、舐犊情深这些,但都不像人一样,有着整套的感情体系。也正因为人的感情如此复杂,自然就会包含嫉妒、仇恨等等恶的一面。”
徐苟三点头表示认可。
张天师轻声说:“但几千年来我们人类发现,要维持这个种族长久恒远地走下去,只有依靠人性中善良的一面。如果我们整个人类选择了恶,且不说其他物种,仅仅是自相残杀,已经足够毁灭自己了。可以说,对于我们人类来说,选择善良,就是一种自我救赎!”
徐苟三叹息一声,双手作揖:“受教了!”
张天师笑道:“呵呵,扯远了点。咱们还是继续谈蚩尤契约的事吧。”
第二百零四章 母系氏族
徐苟三点点头,继续讲了起来。
舜被流放到南方之后,他的两个妻子娥皇和女英思夫心切,便不远千里寻了过来。
二妃过洞庭湖时,浊浪滔天。船只被风浪阻于洞庭山。这时收到了禹帝已死的消息,二妃悲痛欲绝,扶竹南望,涕泪纵横,点点泪珠洒于竹上,呈现斑斑点点,因此成了现在的“湘妃竹”。后携手双双投湘江而亡。
乡人念其恩义,为二妃立墓刻碑,尊为“湘君”,洞庭山也改名为君山。
不料,原本只是普通竹子的化为湘妃竹之后,却引出了失踪已久的蚩尤契约。
当年,怀揣着契约的蚩尤后人一路南逃,可能是黄帝知道了蚩尤后代中有一人逃亡南方的消息,于是就派人追杀过来。
蚩尤后人在洞庭山上,看到已经追到洞庭湖边的追兵,深知在劫难逃。
情急之中,在地下挖了个坑,将蚩尤契约和一双儿女埋了下去,上面插上竹子供他们呼吸。
不久后,追兵便追了上来。蚩尤后人将追兵尽量引到远处之后,自尽而亡。
等追兵走了之后,一双儿女便爬了出来。
兄妹两商量了一番,决定继续南逃。
由于蚩尤契约带在身上实在太过危险,就由哥哥重新找了颗竹子,将蚩尤契约置于其中。
兄妹两一直逃到更南的地方,终于安定下来。
岁月如梭,两人渐渐地长大了。
有一天,哥哥把妹妹叫到一边,严肃地说:“当今大势已去,就凭我们兄妹二人,别说报仇雪恨了,就算回故乡都已经不太可能。”
妹妹哭泣道:“那怎么办?”
哥哥说道:“我们身上流淌的,是伟大的蚩尤的血脉。所以目前来说,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将这一支血脉流传下去。”
妹妹点点头:“说的对。”
哥哥摇摇头:“所以,我决定就在此处娶妻生子,将我们的种族延续下去。所以我们兄妹两,就再此分手吧。”
妹妹大吃一惊:“哥哥,你为什么要赶我走?”
哥哥说道:“因为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妹妹问:“什么任务?”
哥哥说道:“我的任务是尽可能地繁衍族群,另外就是守护好埋藏蚩尤契约地点的秘密。而你的任务,除了保留识别阴符的能力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定期放出自己的血液,想个办法保留下来。”
妹妹说道:“那也没必要撵我走啊。”
哥哥望着远方高高的山脉,坚定地摇摇头:“不,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我在这里繁衍后代,必定要与这里的人融合。将来人多了之后,难免不会出现不肖子孙或者族群内部争斗。到时候,我们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妹妹说道:“那怎么办?”
哥哥继续说:“我已经收到消息,黄帝已经下令全面销毁阴符记录。下一步,应该会将所有学阴符的人治罪。为了安全,我这一支将不再学习阴符。”
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所以你必须躲到更远更深的山里,尽可能地保留下我们的习俗和文化。除了学习阴符之外,就是要留下血液了。”
妹妹说道:“我是女孩子,一直也没读书认字啊。要不然咱们换一换?”
哥哥摇摇头:“不行。正因为你是女孩子,如果留你在这里繁衍的话,假设建立的是母系氏族,必会引发官府的猜疑。至于认字方面,我已经想好了方法。”
第二百零五章 生苗圣女
说完哥哥便开始讲起了他的方法。
原本阴符是依靠凹凸面的不同层次来辨别的,哥哥便将如何解读阴符的方法画在了衣服上。
为了迷惑外人,哥哥这一支也会在衣服上画上各种花纹。两者之间看上去相似,但哥哥这边画的花纹实际上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从此,他们便称为苗族。
在山下的哥哥这一支为熟苗,同其他世俗的氏族一样,是父系氏族。
在深山中妹妹那一只为生苗,保留所有蚩尤族的传统,但是是母系氏族。
哥哥的想法自认为很安全,自己这一支不断地与四周氏族通婚,蚩尤血液会越来越淡。即便敌人得到了蚩尤契约,没有了相对纯净的蚩尤族血液和阴符,也起不到作用。
而妹妹那边,即便出了叛徒,不知道藏宝地点,也没用。
将来,如果本族中出现能令所有族人都信服的后代,能够统一所有族人,才能得到完整的蚩尤契约。
有了一个英明的首领,团结的族群,再加上祖上的神物,才有了逐鹿中原的资本。
妹妹听完哥哥的话之后,认为这个计划确实很完善。
于是含泪道别了哥哥,独自一人进入了茫茫深山。
事情确实按照哥哥的计划在发展。
后来,哥哥这一支熟苗人数迅速地扩大起来。
而妹妹也真的在深山里建立起了一个母系氏族生苗,保留着蚩尤族的风俗和习惯。由于长期在深山里面,需要面对各种毒虫袭击,加上原本蚩尤族的灵性,巫蛊之术便兴盛起来。
到了第三代时出了一个天才,将当年妹妹留下的血液,通过巫蛊之术吸纳进自己的身体。
从此之后,只有这个人的嫡系长女,才保留着最纯净的蚩尤族血统和识别阴符的能力。
也就是说,每一代的嫡系长女,天生就是这个族群的领袖。
所有人都尊其为——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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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圣女!”
江小刁和张天师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
两人都想到之前的蚯蚓精万贵妃,最后就是因为认出了江小刁是“圣女”,从而整个情形完全逆转过来的事。
张天师想得更多,他在朝中多年,对弘毅帝十分了解。弘毅帝见到成年的江小刁之后所表现出来的反常情绪,之前从未见过。
难道弘毅帝是因为江小刁是“圣女”,才表现得如此反常?
如果是这样,弘毅帝与圣女之间,又是什么情况?
当时弘毅帝脱口而出的“敏儿”又是谁?
还有,当年弘毅帝见到江小刁的第一眼就脱口而出“小刁”,尽管立即说明是赐给她的名字,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托辞。
蚯蚓精所说的圣女,和生苗族的圣女,是不是同一回事?
张天师看着自己的女儿,越来越理解不了。
看着她出生,看着她长大,怎么可能会是生苗族的圣女呢?
江小刁却定定地望着徐苟三,突然从怀中掏出首饰盒打开:“徐先生,你认识这个吗?”
徐苟三看了两眼,又用手摸了摸,大惊失色地说:“这个……极有可能是蚩尤契约!”
江小刁说道:“很好,那我就有办法证明一件事了。”
第二百零六章 匹夫无罪
张天师二人忙问道:“什么事?”
江小刁说道:“要么证明蚩尤契约是假的,要么证明我的清白,不是什么圣女。”
话音落地,便用金钗扎破指尖,将鲜血滴到了那张皮上。
那张人皮上,立即出现了一条淡淡的弯弯曲曲的笔划,不过转眼就消失了。
三人目瞪口呆。
江小刁狠狠地说:“我不信,一定是看花眼了。”
说完揉了揉眼睛,又挤出了一滴鲜血,滴在人皮上。
这次三人看了个清清楚楚,人皮上又出现了比划然后转眼消失。
江小刁都快哭了:“我不信!”
说完还准备再试一次。
张天师一把拉住她的手:“小刁,不用再试了。”
江小刁“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爹爹,难道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吗?”
张天师抚摸着她的头发:“怎么可能?!你听爹说啊,我敢保证,你一定就是我和你娘的亲生女儿。不要胡思乱想了。”
江小刁眼泪汪汪地望着张天师:“那为什么……”
张天师柔声说:“小刁你不要急,咱们回到龙虎山后,问问你娘,说不定她知道呢。”
说完这句话双目失神,想到了与自己相濡以沫数十年的夫人。
徐苟三一下子跪倒张天师脚下:“天师大人饶命。”
张天师父女不解地望着徐苟三:“先生这是怎么了?”
徐苟三惊慌地叫道:“我,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江小刁更加莫名其妙了:“你在说什么?”
徐苟三狐疑地看着父女两人:“你们难道不准备杀我?”
父女两完全蒙了:“我们为什么要杀你?”
徐苟三答道:“按照惯例,这么重大的秘密被我知道了,你们不就是应该杀我灭口吗?”
江小刁白了徐苟三一眼:“无聊。”
张天师也说道:“先生想多了。”
徐苟三这才脸色略微恢复了点说道:“唉,本来就是小命难保来求您。现在可好,更危险了。”
江小刁不耐烦地说:“你能不能每次直接把话说清楚,不要老是吊人胃口啊?”
徐苟三苦着脸摇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不知道怎么的,我识得阴符的事传出去了。现在有人在追杀我,所以我就来找天师大人的。没想到,居然又遇到更隐秘的事。知道的秘密越多越危险啊。”
张天师问道:“你识得阴符的事是谁传出去的?又是谁在追杀你?具体什么情况,你说说看。”
徐苟三摆摆手:“这件事等会再说。当前的问题是,我们现在怎么办?”
张天师道:“什么怎么办?”
徐苟三道:“关于江小姐是圣女,以及你们手里有蚩尤契约的事,万万不可外传。否则的话,恐怕各方势力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对你们下手。”
张天师道:“先生说的对。我们还是尽快赶到龙虎山,不管他什么邪门歪道,应该也不敢直接攻打天师府。”
徐苟三拍拍胸口:“也是。至少现在还有一处比较安全。”
张天师说道:“不过,先生说不可外传的事,我倒担心有人是不是有怀疑了。”
徐苟三紧张地问:“谁?”
张天师将之前弘毅帝反常的事讲了出来。
徐苟三听完之后,吓得白眼一翻,当即晕了过去!
第二百零七章 君山大鲵
两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掐太阳穴的,把徐苟三给掐醒了。
徐苟三面色苍白,喃喃地说:“完了,这下是真完了。”
江小刁又翻了个白眼:“看你这怂样!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亏你是个男人。”
徐苟三也不计较江小刁的挤兑,哭丧着脸连说:“我刚才忘了说,这事千千万万万万千千绝对不能让官方知道。”
他这么一说,张天师倒是严肃了起来。
江小刁看到老爹这个样子,急忙问道:“爹爹,怎么了?”
张天师沉声说道:“徐先生说的对,这事咱们必须得小心谨慎。”
江小刁说:“到底怎么了啊?”
张天师叹了一口气,摸着江小刁的头说:“孩子,你知道之前为什么爹宁冒欺君之罪,也要把你带出来吗?”
江小刁吐吐舌头:“爹不想让女儿嫁给那个老头子。”
张天师说:“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这世上啊,最风光的是帝王家。但最令人寒心的,也是帝王家啊。”
徐苟三插嘴:“伴君如伴虎啊。呵呵,这么想来,那真命天子夭折,对我徐苟三来说也未免不是件好事。”
江小刁鼓着嘴:“你们不要打哑谜好不好?”
徐苟三说道:“你爹的意思很明确,世界上最阴暗的事情,都发生在皇宫大内里面。最没有人情的,便是帝王家。最难猜测的人心,就是当皇帝的。”
江小刁终于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是,如果皇帝知道了蚩尤契约的事,一定会杀了我们。对吗?”
徐苟三道:“准确地说,是一定要得到蚩尤契约!即便得不到,哪怕毁掉也决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江小刁问道:“那为什么一直没对我们下手呢?”
张天师说:“那是因为不知道蚩尤契约在你手里,另外还有一点就是不确认你是不是圣女。”
江小刁赌气地说:“早知道这样,他说天下都可以给我的时候,我就接手当皇帝就好了。”
张天师苦笑道:“如果那样的话,现在应该正在给我们父女的棺材差不多该入土了。”
徐苟三道:“天师,先别说那些了。您看,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嘛。”
张天师道:“不管如何,咱们得先回到龙虎山,再做计较。”
徐苟三叹道:“也只能这样了。”
张天师说:“要不还是请先生先把蚩尤契约的事情讲完吧。我们现在了解得越多,可能越容易找到办法。”
徐苟三点点头,继续讲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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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时间内,整个苗族的轨迹按照哥哥的计划在发展。
但这个世上有这么一句话:人算不如天算。
这句话印证到了哥哥的计划上。
若干若干年后,娥皇女英寻夫来到君山,哭出血泪落到的竹子中,有一颗竹子“啪”地裂开,露出了藏在其中的蚩尤契约。
原来,两位夫人本是帝尧之女,正宗黄帝血脉。
蚩尤皮感受到仇人的血脉气,便不由自主地被引发,破竹而出。
娥皇女英当时只顾伤心,哪里顾得上这些?
于是蚩尤皮就被洞庭湖边的一个船夫得到了。
船夫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于是便带回了船上。
庸人不识宝,但是动物却能感受到其中灵气。
船从君山返回时,水里一条大鲵便拱翻了船只,将蚩尤契约整个吞进肚子里。
第二百零八章 增加规则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被分封到楚国的熊绎发愤图强,不断向南方开拓。
渡过洞庭湖时,恰巧就遇到这条大鲵。
血气方刚的熊绎和他那帮偷牛的小兄弟,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惯了,于是纷纷潜下水,与大鲵一番搏斗后,终于杀死了大鲵。
接下来该做什么呢?嘿嘿,不用说。当然是打牙祭了。
剖开鱼肚子之后,便发现了蚩尤契约。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终究是个稀罕物件。众人研究了很久,最后的结论是,展开后最像一个完整的贴身内衣。
于是不用说,这玩意当然是老大熊绎的专属了。
熊绎把这件内衣穿上之后,不多久就发现了很神奇的事情。
南方蚊虫毒蚁众多,一直是一件非常头疼的事。
但自从穿上这件内衣,再也不用担心这些的侵扰了。
就这样,众人一直向南方开辟着。
夜路走多了,终究会遇到鬼。
到达五岭时,这帮人终于遇到了麻烦——瘴气。
损兵折将不说,最关键是众人都走散了。
首领熊绎一个人完全迷路了,最后被瘴气所侵,病倒于地。
就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一群服饰古怪的人把他救了。
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伙野人一般的家伙的首领竟然是一个女人。
不,应该说,是一个少女。
不仅是一个少女,而且还是个非常美丽的少女。
这个少女也就是生苗族那一代的圣女。
之后就是个俗得不能再俗的爱情故事。
熊绎和少女相爱了。
女人,不管你是神女也好,圣女也罢,遇到爱情的时候也就是傻女了。
圣女不顾这么多年来族里的传统和族人的阻扰,跟着熊绎跑了。
好在并没有像说书里通常发生的那样,熊绎并没有始乱终弃,而是把她带回了楚国立为王妃。
于是就进入了“从此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模式。
再接着,他们就生了一个儿女。
熊绎老了,临死之前将王位和蚩尤契约传给了儿子熊艾。
再接着,就是周昭王三伐楚国。
在第三次周昭王亲率六军攻打楚国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次要被亡国了。
那是一个夜晚,熊艾的母亲和姐姐将他叫了过去。
母亲交代了熊艾以后要爱护百姓之内的话,然后找他要了蚩尤契约,让他在门外等着。
等到熊艾再次进入的时候,母亲已经倒在血泊中,旁边是不断抹着眼泪的大姐。
大姐将已经显现出阴符的蚩尤契约的内容翻译给了熊艾听,并转告他母亲的遗言。
母亲说:为国之根本,在于爱民。
此次为保护楚国人民,必须使用蚩尤契约,这次必可战胜周天子。
她担心的是日后子孙后代,自恃拥有神兵利器,就很容易刚愎自用好大喜功。
甚至不顾百姓死活,贪欲无度,成为祸国殃民的暴君。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她在之前只有圣女的鲜血才能显现契约内容之外,又增加了新的限制。
就是圣女鲜血出现的字体,立即消失。但这仅仅用于确认圣女的身份。
若要能完全显现,必须圣女牺牲自己的生命。
这条规则,就从她自己本人开始执行。
第二百零九章 驿站驿长
除此之外,熊艾的母亲还命令她的姐姐立即消失。除非将来楚国再遇到类似这种亡国灭种的大事,否则不得回来。
熊艾含着泪埋葬了母亲,使用了蚩尤契约中的呼风唤雨、驱兽使鸟和行兵布阵,一举击败了周昭王。
而他的姐姐——新一代的圣女,从此不知所踪。
熊艾击败周昭王之后,谨记着母亲的遗言,爱民如子,楚国发展的更加迅速了。
到了熊艾年老的时候,心态产生了改变。
作为一个大国的君主,可以说基本上要什么有什么。但人的**是没有止境的,得到的越多,就越怕失去。
如同后世的那些文治武功顶尖的君主一样,熊艾这时候所想的,就是能长生不老,永享盛世。
于是,凭着记忆开始修炼蚩尤皮前胸部位的鬼神契约。
但这一次出了意外。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记忆出了问题,还是其它什么问题,反正结果是走火入魔了。
为了避免万一以后继承王位的人庸碌无能,熊艾又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熊艾仿效周天子,将自己的其它几个儿子分封楚国各地,并封为屈、景、昭三姓,用以拱卫王室。
为此,还专门设置三闾大夫一职,掌楚国王族昭、屈、景三姓的谱属,举荐贤良,参与决议国事,监察百官等。
他将蚩尤契约分成了七份。
左臂是行兵布阵,交给了昭家。
右臂是呼风唤雨,交给了屈家。
左腿是驱兽使鸟,交给了景家。
而右腿奇门遁甲、臀部排山倒海、后背金刚不死,以及最重要的前胸鬼神契约,则继续留在王室。
熊艾认为自己这个打算很精明。行兵布阵、呼风唤雨、驱兽使鸟这些,足以应付外患。若王室发生内乱,也有勤王之力。
而剩下的内容,足以让继位楚王的人自保。
他却不知道,这貌似万无一失的安排,恰恰埋下了楚国灭亡的伏笔!
————————————————
随着一声马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张天师掀开马车门帘,探出头去。
骁骑将军冷骅拍马上前说道:“天师大人,已连续赶路两天一夜,将士们甚是劳累。当前天色已黑,特请示大人,今夜是否在前面驿站休息一宿再走?”
张天师点点头:“将军安排便是。”
于是冷骅便派出快马先去通报,一众人便放缓速度慢慢向前走去。
驿站的驿长名叫庞盖,得知这么大的官员前来,急忙紧急召集所有的驿卒打扫起来。
见到张天师和冷骅,急忙上前行礼迎接。
众人洗漱进食完毕,冷骅便将庞盖叫进来问话。
一番交谈之后,冷骅让庞盖出去之后,便来找到了张天师。
张天师看到冷骅面色凝重的样子,便支开其他人,两人单独谈了起来。
冷骅开口道:“天师大人,我觉得这里的情形有点不对。”
张天师说道:“将军不妨直言。”
冷骅答道:“这个驿长庞盖和通常驿站官吏所表现出来的不同。他和我说话时,眼神躲躲闪闪,身体不自觉地发抖。”
张天师笑道:“将军是不是过虑了?下层小吏见到你我,心中紧张也是有的。”
冷骅说道:“不。不是紧张,他那个样子,是非常害怕。怎么说呢?就像是被人胁迫而不得已做一些不愿意的事情一样。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