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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玄机梦境     灵契之主txt下载     灵契之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五十七章 梦里回过斟鄩数次

    风和愁绪一样来得都很及时,掀起夏萧和阿烛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面孔和额头。他们的眼睛更加深邃,似藏一团不断变化的星云。

    蒲扇招来,两人踩上升空。夏萧还是以往那个形象,虽说外表有些改变,更加成熟,似受不少沧桑,但一手阿烛一手刀。无论面临偌大云国还是即将回的斟鄩,都这般直视,宛如任何东西都难以阻拦。

    夏萧扫视车队,算是离别。他这个混球能有今天的造化全靠师父,这次若没有师父,实力倒是照常提升,可黑树黑阳,怎么也建立不得。还好,他上辈子吃得苦太多,这辈子老天都不忍再折磨他。

    目光中很快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她于夏萧眼中有些娇小,显得比较可爱。只见,上善站在马车顶部,抿着一丝笑,昂头看天空,不知是在表达别意,还是另有想法。蒲扇更高,在其眼中却依旧清晰,她抬起手,挥了挥,难免有些失落。

    蒲扇携二人穿云越雾,乘风直向南边。其下草原如布,城池万千,皆一瞬而过。夏萧这才算真正的离去,上善也才收回别有深意的目光,并未追随也未安于现状,而是走向清寻子的马车,似有所求。

    “你确定插手其中?”

    清寻子并不觉得舒霜此时要做的事是正确的,可她无比坚定,他这个老头,也只有选择答应。向来儿大不想娘,女大不中留,他无法一直陪着任何人,也无法令他人完全听从自己的安排,只有留几句话,赠几个小玩意,目送他们去闯天涯。

    许久之后,上善才从清寻子的马车中走出,她面向南方,一眼万年。

    清寻子探出个脑袋,问上善:

    “何时出发?”

    “还早。”

    上善回眸一笑,似对清寻子表达着谢意。一笑还一人情,这是很值当的买卖,可就是这个温婉的表情,令其内心一颤,想起自己犹如小女儿般的好徒儿。

    叹息罢,这些都是妄想,是他将自己的徒儿推向深渊。可夏萧终是开始面对这些东西,并甘愿投身其中,这便是他的初心。世间万物,任何东西的变化都难停止,只是变化速度不一。夏萧此时化身药剂,就要让缓慢之物快些迸发,但此路漫长,他也未回斟鄩。

    其实以夏萧现在的实力,清寻子完全可以撕裂空间,将他们送回斟鄩。那样用时更短,但不着急,便看看沿途的风景,夏萧和阿烛的日子已很紧凑,适当的放松不是坏事。

    夏萧没有感觉出师父的好意,他只是内心急迫,从一站上蒲扇起,便想着回家。自从今生有了家,这是他第一次离开这么久,但小时候向往的长大,就是不断离开,时间一次比一次长,直到再也回不来。

    梦里,夏萧回过很多次斟鄩,有时无比安宁,无论雨天晴日还是大雪纷飞的冬季,他都一个人走在寂静的街道,其中空无一人。他通过东城的笔直街道走到西城,走进朦胧的雾气中,像一个自梦中来,到梦中去的人,醒来时满是想念。

    有时运气不好,斟鄩便成了生灵涂炭,四处燃着战火的死城。那样的斟鄩没了半点森严气,固若金汤的城墙也都破碎塌下,无数房屋墙壁被熏黑,其上战火熊熊燃烧,无数尸体发出令人作呕的臭味。

    那样的梦夏萧没少做,醒来总是忐忑不安,他不希望自己回到斟鄩时,这里已变成另一番模样。可梦终究是梦,作为大夏的都城,战争暂停时,其中百姓得以短暂的安宁度日。至于战争什么时候再爆发,还得看夏家三少爷何时被找到。

    “希望三少爷躲些时间,能让我们再喘口气。”

    “说得容易,三少爷可是苦命人呐!当年难修行,被贬黜到龙岗,听说啊,那些日子是饿一顿饱一顿,还要受人冷眼,住在乱坟岗旁。两位将军更是空有一身修为,找不到活。前些年沉冤昭雪,夏将军重掌北部军权,三少爷进学院修行,本是好事,没想入了魔。”

    “学院不是发布公告证实了嘛,不是他自己入的魔,是遭人陷害。”

    “就算那么说,也着实发生了。”

    ……

    一家酒楼里,四人窝在墙角,烤着炭火聊着天。其外,夏萧和阿烛从一小巷中走出。他们都听到这等对话,可面色皆淡,无所谓他们说什么。夏萧向来秉着做自己事,随别人说的想法,此时也未停留,只是拉着阿烛向城西走去。

    回到斟鄩,夏萧心情极好,空气都觉得清醒,嘴里更是哼着小曲,走在路中央,似想让所有人来迎接他。从入魔到现在,他死里逃生数次,总算回来。可阿烛怕他被发现,拉着他走到路边,一个劲的躲避他人的目光。

    “没事,戴着斗笠呢!”

    夏萧和阿烛在蒲扇上就考虑到了被发现的问题,便用木行元气编制了两顶斗笠,但阿烛并不放心。很快,前方有盘查的兵,四处看路人的相貌,想必是响应号召,巡查有无夏萧二人。

    两个兵神色随意,他们知道自己肯定查不到。这么多个月,夏萧要回来早就回了,现在他入魔欲擒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只要有点脑子都不会回来。至于他们,也就是做做样子,谁都没抱有期望,说在斟鄩发现他。

    懒散的士兵眼前本有两个顶着斗笠的人,一眨眼就跑到身后去了,他们看到,但没去追,只是象征性的来回看,见着漂亮姑娘,也能光明正大的再看几眼。

    阿烛一直瞥向身后,却被夏萧一手抓住后颈脖,惊她一跳。在她撒娇连打夏萧的胸膛时,他只是大笑说:

    “一直回头看才嫌疑重,走就行了。”

    “我们现在去哪?”

    “赚钱啊,你不是想买礼物嘛?”

    “对对对。”

    他们本想借钱,可师父和走首教会的窘迫令他们放弃了那个念头,不过夏萧还有办法,那就是——卖点铁。

    阿烛正想问怎么赚钱,夏萧已带她来了铁匠铺。她柳眉一蹙,满脸问号,但夏萧下一刻以金行元气造出一堆铁来,似要开始卖。来铁匠铺卖铁,纯属就是扯淡,莫非还有谁去包子铺前卖馒头?阿烛直叹气,但那铁匠见是修行者,与夏萧一阵好说,验证铁是好铁后,拿出两块银子。

    “多谢。”

    夏萧也是客气话,该谢的是那铁匠。他连连作揖,确定送走夏萧和阿烛后才说自己发财了。这么好的铁,打造出的兵器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不过夏萧掂量着这点银子,爱不释手的样令阿烛再度不解,道:

    “这点钱也不够呀!”

    “去赌坊玩两把,准够!”

    “现在战况紧急,你的事还这么严重,赌坊有人去吗?”

    “不懂了吧?冬天的时候赌坊人最多,而且除了死亡,没什么能拦住赌徒去赌。我们赚得,就是他们的钱。”

    “你想借用元气修为赚钱?”

    “聪明。”

    “这样不太好吧?”

    夏萧耸了耸肩,确实不好,但他要做。他现在可没时间像前世那样端盘子洗碗去打零工,所以就恬不知耻的赚一把吧。生活这么玩弄他们,他们发笔小财又怎么了?再说了,赌坊里的手段那么多,他不拆穿,是因为都在谋生。可今天,他得生,以手中的三两银子生财。

    夏萧大概记得斟鄩最大的赌坊在哪,带着阿烛进去,当即摘了斗笠。里面浓烟厚雾,什么玩意都看不清,但金银骰子的光辉最是明亮。

    下了注,夏萧在阿烛耳边说:

    “那个摇骰子的是个修行者,正在用元气动骰子。”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它动我也动,一个小小的修行者,还敢在这招摇?”

    夏萧手指都未动,骰子已变化起大小。他在人群里小赚一笔,手里的筹码多了几块,然后继续押,紧接再赚。

    一次两次是偶然,三次也能忍,但不能到四次五次。在那摇骰子的家伙还未注意到夏萧时,他已换了桌子,开始新一轮的收钱。今天不赚个钵满盆满,他是不会罢手的,这地方,没人拦得住他。

    修行者大多心高气傲,谁会来这种浊世地,凭着自己辛辛苦苦吸收来的元气赚钱?但总有一些特立独行的存在,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金钱是粪土。

    骰子摇得直生花,乒乒连响,吸引数十对眼睛,可夏萧压根不看,他可以感知到。但他看着那几个富豪,心想今天你们要输惨了。但凡是跟着夏萧押注,肯定不亏,在每个桌子玩了几轮后,有人发现了他的存在,可他又故意输了几轮,摆脱他们。

    夏萧还是谨慎,虽说阿烛不信,可若他敢,今日一把都不会输。就算输了两把,第三把夏萧也押人最少的那注,以此大赚。赌是来钱最快的途径,没有之一。可并非只靠运气,所以那些拿着家中钱财,实际没半点修为的家伙,来这只能输。一夜暴富的梦想很多人都有,可大多都是穷到只剩裤衩,老婆孩子都当卖。

    等到筹码可换千两银,夏萧才罢手,后者拉着他赶紧走,她有一股直觉,似要坏事。可夏萧将两斗笠筹码扣在柜台,转而戴上,道:

    “换钱!”

    “请客人稍等片刻。”

    咂舌一声,夏萧护住阿烛,瞥了眼所来的老板。这也是个修行者,当真有趣。

第六百五十八章 回家应走正门

    夏萧虽说胆大心细,可不想回来的第一天就闹出事,于是没有直接拿着钱走,也没有动手,只是压了压斗笠,冷声问:

    “怎么,不给换?”

    “那倒不是,只是客人赢钱的手段,有些不当吧?”

    “少给我来这套,你的人里有多少修行者你自己清楚,那些客人里,又有多少是你的人你也知道。我只来一次,你若不换,我保证你的店今后再无人来。”

    夏萧不让一步,令老板皱眉时露出些杀气。在自己的地盘还敢这么放肆,真觉得自己好欺负?他有元气侧露,令门紧关,话语间尽是不屑。依他看来,眼前人即便是个修行者也不过如此。

    “这位客人的火气,有些旺呀?”

    “还好。”

    说罢,一股大火把老板包裹,将其束缚,令其挣脱不得。其中携带的威胁令他瞬间没了胆量再说话,一闪而过的火光,在其他客人眼中并不为奇,空中升起的温度却很高,夏萧的语气和其外的风一样冷彻。

    “这下可以了吗?”

    老板身边的两位修行者暗自摇头,表示不敌。他虽有疑惑,但还是示意前台换钱,同时试探性的说:

    “客人一身好本领,若有缺钱的时候,大可直接给在下讲,免得耗这么多功夫。”

    “不必了,说了只来一次。”

    夏萧拿着银票,和阿烛转身出了门,并无告别。等老板派人追出去,已不见半点人影。他觉得奇怪,斟鄩何时来了这么强的修行者?而且修行者哪个会这么缺钱?他摸不着头脑,觉得吃了大亏,可夏萧和阿烛,已进金银珠宝首饰店,开始精挑细选。

    阿烛有股死里逃生的感觉,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赚了这么多钱,虽说还在后怕,但夏萧让她挑,她便不会磨叽。

    柜台中,一块玉天鹅吊坠摆在最显眼的位置。阿烛见它价值不菲,便问夏萧是否可行。这一问,店员立即叫来老板,这看似普通的客人,倒是大手笔。夏萧看了几眼,在老板和柜员极为期待的目光下,豪迈道:

    “买!”

    “客人真是好眼光,我给客人打折,减些银两,再送你些首饰,你看如何?”

    “那就麻烦老板为我打包了。”

    一张大夏最大额的银票闪瞎二人的眼,提着两个袋子,夏萧也不拖沓废话,直接走了出去。谁都不讨厌这样的金主,老板柜员皆开心,夏萧也觉得心情不错,好久没回来,是该买些东西。

    停在夏府,阿烛问夏萧。

    “我们怎么进去?”

    “回家当然要走正门。”

    “那么多人看着,能行吗?”

    “若回家还躲躲藏藏,还叫回家吗?”

    夏萧朝大门走去,阿烛劝了几次,没用,便只有跟着。她有些生气,若是事情失控,夏萧必须去云国,浪费这三周的相处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他。可夏萧对夏府中人的信任和了解远超阿烛,只是此时夏府中多了个人。

    夏萧回家的兴头太盛,既忘了探一探府中究竟,只是确保四周无埋伏,便推门走去。

    府中前厅,夏惊鸿正与林天喝茶,两位大夏猛将坐于一堂,考虑的都是应敌之事,谈吐间有将帅应有之风,只是萧蓉手中新添的热茶落地,引得他们投去目光,紧接眼里带有慌张。随着萧蓉面朝方向,夏惊鸿和林天,既见着两道熟悉的身影。

    当即,夏惊鸿和林天起身,异口同声的说:

    “快,关门!”

    厅中人的脸上,都遏制不住的浮现出惊愕。这盼了许久,又不敢随意见到的人,既提着礼物,顶着斗笠站在前院,像梦中的场景。看着他们笑靥如花,萧蓉比夏惊鸿更早迎上前。都说夏萧成了魔,可在萧蓉眼里,这只是她的小儿子罢了。

    萧蓉这段时间衰老极快,大家闺秀的韵味气质虽在,可几丝银发,令夏萧看着心疼。

    “萧儿,你长高了。”

    萧蓉含泪,夏萧忍不住与其一样双目冒出泪花。他太久没回家,实力提升的速度虽快,可得超过父母衰老的速度才行。双手捧住娘的脸,夏萧轻声答道:

    “娘,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萧蓉不断重复的念叨,看向夏萧身边的阿烛,手绢擦泪,问:

    “你就是阿烛吧?”

    “阿姨好。”

    阿烛想递出礼物,可又觉得不应景。在她觉得感动之余有少许尴尬时,萧蓉拉着她和夏萧离开这。夏惊鸿站在原地,对身边的管家说:

    “召集全府上下。”

    管家点头下去,林天则望向夏萧二人所去的方向,手掌落在夏惊鸿肩上。

    “我就不打搅了,注意不要透露消息。”

    夏惊鸿作揖,道一句谢,送走林天。

    关门,元气散布夏府四周,见无人监视才匆忙走回前厅。他有事与府中人交代,身为夏府人,要有遮天的胆量,且要团结一致,不可有二心。无论是仆人伙夫,在来的路上都已知发生的事,此时皆表明白,随后各自散开,做起平常事。

    夏萧的名气如雷贯耳,府中人因此骄傲,即便夏萧入了魔,他们也不愿相信。就像夫人所说,夏萧就算能耐再大,也逃不过学院和教皇大人的多重追击,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下落,足以证明他并非完全坠落于黑暗。

    这样的说法被学院的偏袒证实,所以府中人皆无比激动,时不时看一眼将军的房间。那间看似普通的屋子里,藏有不可忽视的乾坤。

    三个月前,谁都觉得夫人此举无用,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当即再度佩服。不愧是夏惊鸿背后的女人,这等远见,令人敬畏。

    当夏萧入魔的事传到斟鄩,萧蓉暗自建了一间暗室。她知道萧儿肯定会回来,但不能透露消息,那就将其藏起来。这是欺君,也是背叛大荒,罪名可滔天,可萧蓉依旧做了,此时,他们便在其中含泪相拥。

    暗室明亮,书架、木桌、衣柜、大床一个不落,四人于其中相聚,哭哭啼啼一阵后,才算冷静。未做父母前,难以理解对子女的关心。可夏萧见娘哭红了眼,见爹在一旁沉默不言,才知自己的失败。

    “好了,人都回来了,别哭哭啼啼的,说说正事。”

    夏惊鸿坐到椅上,萧蓉则拉着夏萧的手迟迟不放开。阿烛有些尴尬,又被萧蓉一手拉过,虽说从未见过,但像见着自己许久不见的女儿,亲切无比。她会像对待舒霜那样对待阿烛,只为让萧儿放心。

    “快说说,你这段时间去哪了?”

    “老爹,这些事说来话长,可你得去宫里一趟。”

    “向圣上汇报?”

    夏萧点头,娘不愧是爹的军师,猜得很准。

    “若不告诉圣上,便是欺君。而且我们自己瞒着,不如配合圣上一起,这样更好行动。而且告诉圣上也无妨,我三周后才走,这段时间可以调动兵马,准备抵御南商。至于举报我的功劳,要给老爹。”

    “圣上若知道,的确会让你待在夏府,只要我们不说,这便是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现在半个大荒睁着眼,半个大荒闭着眼,可你三周后,真的选择主动暴露位置?”

    夏惊鸿再理性,也不想将自己的孩子交给云国,那一去,是难以相见,也是生死难料。夏萧吃得苦太多,多到他们难以想象。这段时间,自从南商退兵后,夏萧成了大荒的罪人,却成了大夏的恩人。他们险些就要撑不住,却来了这么一件事,这才能令他们喘口气,并进行暂时的休养。

    这个时候,即便提心吊胆,也要安静的度过。可夏萧又回来了,回来后,还给出一个倒计时,这对他们来说,心里的石头刚落下却又悬起。

    “老爹,我不能一直藏着,我得去一趟,让云国没理由再怪罪学院教会和大夏,然后再逃出来。只要你把我交出去,便表示大义灭亲以求友好。云国看管不住我,就是他们的能力问题。若他们再找上门,你们就可以直接反驳他们,让他们滚。”

    夏萧的想法的确可行,夏惊鸿和萧蓉都为他这等大局观和勇敢自豪,可他要如何逃出来?夏萧要说的事很多,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向圣上禀告。因此,夏惊鸿暂且先更衣去一趟,为了等老爹,夏萧说:

    “娘,你儿媳中午没吃饱,准备些你拿手的糕点?”

    萧蓉一听,连忙起身去准备,阿烛说不用,可萧蓉一再坚持。见其出去,阿烛没好气的问:

    “你干嘛?”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得让娘忙些,不然她心里不好受。”

    阿烛不懂什么意思,拿着礼物,一会想送给阿姨。夏萧则拿着袋子,将里面赠送的小首饰递给暗室外的侍女,让她们分一分。

    看着他慷慨的样子,阿烛柳眉蹙了起来,夏惊鸿铁血刚正,萧蓉温婉大方,但看夏萧,和他们的气质完全不同,也不知怎么生出来的,既然避开了所有优点,无一继承。

    “看什么看?”

    “你都不知道给我留一个。”

    “那些东西配不上你。”

    “我才不信!”

    阿烛有点小脾气,夏萧一凑过来便走开,但她还是佩服夏萧的定力,在这么压抑的处境还能这般淡定,也是厉害。等萧蓉进来,夏萧正好抱住阿烛,双手不老实的放在她胸前。

第六百五十九章 冬日的秃树开了花

    见他们这般嬉闹,萧蓉退后几步,含笑说:

    “要不我一会再进来?”

    她所疼爱的孩子长大了,应有足够的私人空间。可阿烛连忙挣脱夏萧的怀抱,小脸羞红,将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搪塞出去。她原本准备了很多好话,可现在忘得一干二净。只是说着玉坠和阿姨很配,希望她收下。

    “小嘴真甜,快吃些糕点,都是阿姨亲手准备的,希望你喜欢。”

    阿烛直点头,品尝后两眼放光。见她看向夏萧,极为惊奇可又羞涩的样,萧蓉道:

    “别客气,把这当自己家,快吃吧。”

    “谢谢阿姨。”

    为了让阿烛放开,夏萧也跟她一起吃。娘的手艺很久没尝到,但和以前一样令人胃口大开。

    见着孩子们狼吞虎咽,萧蓉心酸,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她也知道不该这样,夏萧好不容易回来,不能一直哭哭啼啼的令其揪心。在他回来前,夏蓉甚至还想着等夏萧回来一定要表现得自然些,可情绪难以控制。

    “阿烛,你跟着我家萧儿受苦了。”

    “没有阿姨,我们在一起挺好的,特别开心。”

    成熟的女人知道两个人在一起不以开心最重要,但这又是梦想中的相处状态。

    握着阿烛的手,萧蓉如视珍宝,这可比那玉天鹅吊坠宝贵。她很久没见夏萧,但知道他能表现得这么淡然是因为有这个丫头在,以前是舒霜,现在是阿烛。她比前者承受得要多,得到的爱和付出却不一定比得上她。

    萧蓉这个做娘的,爱自己的孩子,但不忍心让这么个女娃跟着受苦,便狠下心说:

    “萧儿,下次你去云国时,别带上阿烛了。”

    “放心吧娘,三周后我自己去,她回学院等我。”

    “那就好。”

    萧蓉暗地叹了口气,不知何时,夏萧经历的事她都给不了意见,只有眼睁睁看着,一家人要想团圆也成了奢侈。

    “大哥还在昔阳?”

    “旭儿奉旨镇守哪,婉儿暂时回了俞谷,她毕竟嫁到南国,一直往回跑不合规矩。”

    从夏萧来到大荒开始,一家人就很少团聚。兴许,这也是他为何那么想念龙岗的原因,那时虽穷,揭不开锅,可一家人皆在,也算因祸得福。现在战乱,要想重回以前的样子,就得平息一切。

    夏萧目前的能力可以阻止南商进军,他毕竟也有自己要做的事。这些事不关乎南商,与大夏也无直接关联,但和整个大荒脱不了干系。极大的事压得他喘不过气,但回到家,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很快,夏惊鸿火急火燎的走进暗室,道:

    “和我们先前想得一样,圣上说可以按你的计划进行,先待一段时间。其实圣上还有让你多留一段时间的意思,但我觉得不成,时间已经够久了,再长会令他们起疑心,那样适得其反,不如就这样。”

    夏萧点头,如爹娘所愿讲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切要从在学院赏花开始说起,那时夏萧还很悠闲,和阿烛觉得未来可期。可因为上善,他们偷偷摸摸的去了勾龙邦氏的魔鬼平原,遭诡计入了魔。

    有昔阳城外的铺垫,夏萧入魔十分顺利,说也滑稽,既比平时晋级还简单。

    关于上善,夏萧讲了一段,都是最客观的描述,但令夏惊鸿和萧蓉觉得神奇。没想到世间还有这样的事,一道符阵既化作两个人,还性格有别。此后,是被学院放走,也是开始流浪。在家人面前,夏萧不会有所保留,将学院包庇自己的事都说了出来。

    此后,夏萧二人前往荒兽尾角,遭擎天宗堵截,又去南海之南,显得有些梦幻,光听着就无比危险。对于夏惊鸿和萧蓉来说,走出大夏已是很远之地,没想到还去了传说中的地方,夏萧果真是长大了。

    惊险的事还未开始,夏萧口中的荒兽王雀旦,和在云国观月看到的灵契之祖,才是真正震撼夏惊鸿和萧蓉的事。曾几何时,夏萧还是一个不会修行的孩子,需要夏惊鸿手把手的反复教,需要萧蓉擦药。

    想来最多也就五年,可孩子逐渐成了大人物,既能轰动大荒。而他们和以前一样,守着自己的家园不受侵犯,祈祷着自己的孩子能安然归来。

    阿烛被云国人看上带走,夏萧和魔道中的人配合才将其救回,但杀死了不少人。这段故事夏惊鸿知道,可也支持夏萧,云国的龌龊很多人已得知。相反,夏萧的胆量才值得人敬佩。只是下一次逃生恐怕没那么容易。

    为了让爹娘放心,夏萧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回家的兴奋和打开的话匣子令他底气十足,显得一切皆在掌握中。

    喝了口茶,夏萧塞了几口糕点,高兴道:

    “等那些家伙真的被消灭,才是我安宁的时候。”

    “可灵契之祖他们……”

    见夏萧脸上的苦笑,萧蓉责怪道: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之后的事,总能解决。”

    “老爹,你放心,不管灵契之祖想怎样,我都会保住自己的小命。”

    夏惊鸿露出欣慰的笑,曾被无数人嘲笑的萧儿,如今所在的高度已不是斟鄩所能留。夏萧与其对视,笑得也很开心,可还是有所隐瞒,只有阿烛一个人知道。他虽说了前辈舍利的事,可对刚经历的建立魔道黑树闭口不言。

    “舍利对魔气的镇压能维持多久?”

    “别担心,娘,我已在体内种了一棵树,和元气之树的作用一样,能掌握魔气。”

    “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我原本还说不提这事。”

    “为何?”

    “这棵树一种,我和魔道便脱不了关系。”

    夏惊鸿和萧蓉陷入沉默,魔道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一直摆脱不得,不等于一直被人诟病?夏萧向来谨慎,却还下了这般决定,令夏惊鸿问:

    “可是自愿的?”

    “当然,师父助我完成这项工程。从今往后,魔气会成为我的第六种力量,且难以控制我的心神。”

    “这么说来,的确是好……”

    夏惊鸿对魔气并不了解,可觉得夏萧一世真够艰辛,远超自己。父母看不得孩子受罪,眼又红了起来。有人会因爹娘的这种反应心烦,可在夏萧心疼之余,满是幸福感。已来此世八年,他得到过很多东西,也失去过一些人,但一直在庆幸自己有了爹娘。这种被关心宠爱的感觉,令其心里极暖。

    “萧儿,你现在经历的一切已不是我们能指导的,为父也没有别的话能送给你,只希望你永久走在正道上。就算迷了路,也要快些走回来,不要误入歧途。而无论走多远,都别忘了回家。”

    “知道了爹。”

    “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阿烛好不容易来一次,随我们去你房间坐坐,然后好生休息一下午,晚上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萧蓉还是拉着阿烛的手,令她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她看向夏萧,满脸都是求助之情,可他笑道:

    “娘,阿烛害羞了。”

    “那不正常嘛,我当年见你爷爷奶奶的时候,羞的脸都抬不起来。不过阿烛,你放心,阿姨会好生待你,把你当亲女儿。”

    “谢谢阿姨。”

    阿烛由衷感谢,鼻头一酸。她从小没爹没娘,姥姥就是一切,虽说知道自己是主神神识后十分高兴,可一直希望有娘宠着自己。所有人都知道有妈的孩子像块宝,阿烛终于也能体验一次。

    萧蓉一直拉着她,在夏惊鸿和夏萧谈及修行之事时,前者关切的说:

    “一路来吃了不少苦吧?在夏府的这段时间,有什么想吃的或需求,一定要告诉阿姨,告诉萧儿也行,就是不要客气。你不说阿姨可不知道,我可不像你们,都是大修行者。”

    “其实我也没多厉害,都是夏萧在扛。”

    “若没有你,他也扛不住。”

    阿烛觉得阿姨和二姐很像,都是那种贤惠的大家闺秀,情商很高。只是阿姨更加成熟知性,二姐懂得更多。她好奇而敬佩,也就只有夏家,能做到人人这般优秀。

    后院是夏萧的住所,比较偏僻,可他一直很喜欢,此时回来,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贪念起下午觉。

    拉开门,其中一切照旧,床桌皆没变,还是老样子。四人坐在桌前,随意聊了几句,萧蓉便催夏萧睡午觉,他困得精气神都不好了,就差眯着眼点头。夏萧没有拒绝,爹娘出去后,简单洗漱便躺到带有清香的床上。一切都是熟悉的感觉,冬天正好适合睡觉。

    阿烛和其一块,虽说夏惊鸿和萧蓉没亲眼见着,可见她当时没离开,笑道:

    “萧儿真是好福气,阿烛无论相貌还是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好。”

    夏惊鸿点头,他也有此意,只是不敢随意说。他们离开,侍女们还站在门前等候吩咐,对视时皆有喜意。只要少爷一回来,他们就会跟着沾光,单单是伙食,都从清淡提高了好几个档次,且还有首饰,当真日子滋润。

    本来侍女们都担心少爷归来,可现在看来,入魔也不过如此,一些很久以前就认识夏萧的侍女觉得他一点变化都没有,除了长高。

    很快,房内传来鼾声,侍女们微笑,任由他们继续睡,现在到晚饭的时间,他们都可放心,不会有任何人打扰。

    夏萧抱着阿烛,很是惬意,脑海中后院的桃树一棵棵的发芽长叶,又开出花来。回到家无论四季都是春日,爹娘的反应,都令夏萧那颗漂浮在外的心靠在安全的港湾,不再随浪而定。

    夏萧因伤痛昏睡过很多次,也在各处睡着过,可都没有此时睡得舒服,他不用考虑任何事,单纯为了睡觉而睡觉,那种感觉,像已达天国。虽说夏萧是很多人羡慕的对象,可要想满足他太简单,只用这么一觉便可。

    夏萧好受,夏惊鸿和萧蓉也开心。前者回去倒一杯茶,不宁的心逐渐稳定下来。只要萧儿还好,他们也就放心。他坐在摆得落尘的躺椅上,心情悠闲,夏萧现在的实力,可是曲轮。这等实力,在大夏已是巅峰,谁敢不敬?

    萧蓉闲不下来,夏惊鸿战事操劳太久,休息不为过,可她每日都在家中,实在没觉得有多累,便急忙写了两封信,委婉的说夏萧归来,一封向大夏之西,一封向南国。等这些做完,亲自到后厨挑了一只不错的老母鸡,让人宰了稍放一会,便开始小火慢炖。

    后厨的伙计们干劲十足,让夫人坐在一边,不要让油溅了金手。可她岂能闲着?忙活这和弄弄那,一刻都不停歇。

    “夫人,这种粗活,还是我来好了。”

    伙计试图抢过夫人手中的红薯,削皮这种简单活,不用夫人亲自来。可她坚持说:

    “我又不像你们的夏将军叱咤沙场,也没有打理朝政。每天待在夏府,若连家人都照顾不好,岂不是不称职?现在萧儿回来,我做几道拿手菜,好生犒劳一下他。”

    “若有夫人这样的母亲,小的做梦都笑醒。”

    “就你,别白日做梦了!大少爷带兵有功,已是大夏重臣;二小姐冰雪聪明,屡建奇功;三少爷修行盖世,不说是学院人,还是教皇大人之徒,哪个你能比?”

    “我若是能比,也不会在这打杂。”

    伙计低下头,他倒是想和他们比,可就是比不上。

    “好了,别贫嘴了,都忙起来。”

    时间还早,可萧蓉要准备的,可是一大桌子菜。等时候差不多,她便开始下令炒,自己也做了两道。

    匆匆换了衣服,萧蓉叫醒夏萧和阿烛。第一次见面,她可谓在阿烛面前好生表现了一番。阿烛的胃口,更是令其开心,谁都不会介意让自己的孩子多吃些。

    阿烛怕吓着叔叔阿姨,点到为止,可夏惊鸿爽朗笑道:

    “阿烛,在军营的时候这点饭可不够你吃,反正我和夏萧要喝酒,你就多吃些,哪有到家还吃不饱的?”

    “叔叔,我饱了。”

    夏惊鸿和夏萧对视一眼,他当即夹菜又添饭,然后凑到阿烛耳边,偷偷一句话后,阿烛再次动筷,展现起自己的真正实力。

    明亮的灯烛光下,酒菜可口,四人吃得开心,即便黑夜降临,也不再担心未着家的孩子。早冬时,一床暖和的被子,更是给夏萧和阿烛莫大的慰藉,令他们休养身心,得以轻松面对今后的艰难险阻。

第六百六十章 至家已有七八天

    回家最大的好处大概就是不用担心有任何危险,夏萧每日和阿烛睡得早起得晚,将始终有所欠缺的精气神补足,再也不会一闭眼就觉得困,或者一受伤就有昏死的感觉。习惯疲倦的夏萧和阿烛达成一致,这段时间将修行放到一边,好生体验一下生活。

    如果阿烛不主动提出并坚持,夏萧肯定不会同意,就算一天只修行一个时辰,他也想修行。可就像阿烛所说,此次一去不知何处能回,再不陪陪她,就真的没机会了。

    阿烛抱有最好和最坏的打算,夏萧如果真的将魔道黑暗势力搅得天翻地覆自然是好,身上的罪行可洗清不说,也将成为一个独特的存在,就此受人仰慕。可若没有成功,所做一切不值得夸赞不说,甚至会遭人唾弃,但只要他还活着,阿烛就会等他回来。

    人生多苦难,但有人陪着,总归可以走得快些。

    无论功成名就还是一切皆没成功,阿烛都会陪着夏萧一起面对。可在那些到来前,是于夏府的美好生活。在这里的日子,对阿烛而言比在学院还要梦幻,因为这里有很多关于夏萧的过去,她总是问这问那,夏萧不厌其烦的回答。

    他的房间即便翻新过,也还有一些老物什,比如一本童话故事书,还有地上几块黑色的砖石,似被泼上过漆。夏萧曾给阿烛讲过其中的故事,当时觉得含沙射影的文字,此时真的成了童话,带有一点古老神话的影子,或许是刻意加上去以让孩子觉得神秘。

    一本书只够讲一次,可夏萧让娘找来不少书,每晚睡觉前,都会给阿烛讲或长或短的故事。有的故事比较甜,听得阿烛安心入睡,有的念着念着就蹦出几句脏话,令阿烛噗哧笑出声,哪还有这样的故事?

    无论怎么闹,一到时间他们就会安心睡觉。白天玩够了,晚上会睡得很香。夏萧睡得总比阿烛晚,他习惯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发呆,想着即将发生的事。一切未开始前,谁也不知道究竟会有怎样的开始和结束,也不奢求和自己想得一模一样,偏差不要太大就好。

    等每天自然醒来,便是昨晚说过想吃的早饭。这种待遇,即便阿烛过了三五日也觉得兴奋。

    每日早餐吃完,是和阿姨谈心,也是见夏萧陪叔叔下棋。他们的棋艺都不如夏婉高深,但此时她不在,下得很有劲。晌午吃饭看书,困了就相拥睡觉,阿烛有时像小猫一样蜷在夏萧怀里,令其用毯子给其盖上,自己也闭上眼,似将时间定格。

    晚上闲暇时,萧蓉总会问阿烛明天想吃什么。阿烛向来不挑食,回答也大多是什么都行,可一次随口说了句野菜面,萧蓉便派人连夜去挖。大冬天的,野菜少之又少,可还是被找到,虽说投入的成本大了些,但阿烛被宠得幸福感满满。

    一样的日子总在重复,幸福和甜蜜则占据阿烛身心,令其脸上常挂笑容,又跑到夏萧身后看他下棋。每每下棋是假,聊天是真,夏惊鸿喝一口茶,道:

    “林天将军已连夜带兵前去昔阳,修行者队伍也准备就绪,过不了多久,斟鄩又要空了,只剩我们这些演戏的人。”

    “我被带走时,动静肯定不小,南商那边会很快知道我的事,开始进军,可这场战争长久不得。”

    “为何?持续一年的战争可不算长。”

    夏萧拈起一颗黑棋,落在极不起眼的纵横交错点上,云淡风轻的将白子咬死。平时你赢一把,我赢一把倒正常,夏惊鸿此时关心的也是战争为何不长久,是有停下的办法,还是将面临所谓大规模的灾难?夏萧拉着阿烛的手,准备出去逛街,就是没说出原由。

    “臭小子!”

    夏惊鸿笑骂一句,见萧蓉端茶过来,道:

    “你儿子出去逛街了,说战争长久不得,还卖起关子不说原由。”

    “战争停止自然是好事,可能停就能再次爆发,无法根除本质上的矛盾。”

    “利益驱使下的人都不是人,我们所能做得,只是竭尽自己的全力去抵抗。至于改变战局,还得交给学院的小子们。”

    萧蓉点头,依偎在夏惊鸿身边,眸子瞥到阴暗的苍穹时,呢喃道:

    “要下雨了。”

    夏惊鸿微微点头,揽住萧蓉的柳腰,以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再暗的天也没有龙岗那时的天暗,再大的雨也不及那夜离开斟鄩。”

    萧蓉已有皱纹的双手抚摸夏惊鸿粗犷的脸,只要他们还在,便能扛过这漫漫长夜,等到雨过天晴的那一天。

    比起突然惆怅的爹娘,夏萧和阿烛要显得洒脱很多。他们走在街上,以元气掩盖自身相貌,夏萧现在的实力可以轻松做到这一点,因此令阿烛放心,可以在街上肆无忌惮的乱跑。可天色太沉,街上已无多少摊铺,可雨中漫步别有一番风味。但要有意境,也得等雨下。

    走了一段路,什么都没买得,雨倒是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大雨滂沱,规模不比夏萧经历的任何一场雨小。可他手掌一握,便成了一把大黑伞,不至于淋雨半点,且和苏欢给的伞模样相当。阿烛记得那把伞,她很喜欢,只是在元气气浪的拍打下消逝。

    突然降临的大雨总会带来不少热闹,有的忙着避雨,有的打着伞四处乱跑,也不知忙活着什么。

    夏萧和阿烛极为安静的走在街道里,见着雨打散炊烟,见着一些人躲到瓦檐下,看向苍穹又沉默,只有等着它停。没有人送伞,家又远的人只有如此,可夏萧和阿烛走在他们目光中,似一对神仙眷侣。

    地上积水不少,夏萧和阿烛却像走在上面。可下雨天不玩水又显得意犹未尽,便踩着水走。听着雨水刷刷下落,冲刷万物,又听它被踩起的声音,似水落地还未死,只是换了种方式活,不断涌动,永不停息。

    没有目的的乱走一阵,阿烛问夏萧:

    “这段路你和舒霜走过吗?”

    “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提干嘛?”

    “好奇而已。”

    “你也真是,别人都避着不闻不问,你倒好,隔三差五就提,真不怕我哪天想她,跑去找上善?”

    “我提只是因为好奇,而且提一提又怎么了?舒霜姐姐那么可怜,我们都必须记着,永远都不能忘。再说了,上善不是舒霜姐姐!我有时候感觉舒霜姐姐还在,我照顾不好你的时候,就是她在帮我。”

第六百六十一章 西南各来一封信

    “帮我举下伞。”

    阿烛照做,夏萧则用空出的手捏住他的后颈脖,令其缩起脖子,极为可爱。

    “别瞎想!”

    “我说真的!”

    夏萧一笑,不再说这件事,人死不能复生,否则师父早就将其复活。师父对舒霜的喜爱,就像对女儿一样。夏萧从师父看上善的目光里就能看出,那种感情极为浓烈,隐藏不住,全体现在眼里。

    关于舒霜,夏萧记是肯定得记,这条路他也确实和她走过,那时他刚从万灵谷回来,并得到去学院的资格,高兴的回了夏府喝了好几缸子酒,现在想起来煞是疯狂,但她也愿陪自己疯。

    暗自叹了口气,夏萧不再想。走到小巷,阿烛在夏萧的示意下开口买烧鸡,那眼盲的老妇人并未发觉夏萧回来,只是习惯性的问:

    “姑娘一听口音就不像本地人,可是从外地来的?”

    “对。”

    “你可曾听到夏府三少爷夏萧的下落?听说他前段日子入了魔,又杀了好多人,正被大势力和王朝通缉。”

    “没听说过,说不定躲在那个角落吃烤鸡呢!”

    站在屋檐下的夏萧微微一笑,可那老妇人却笑不出来,只是沉默。

    阿烛其实并不饿,但还是坐在街道边的小亭子里吃烤鸡。不远处,几个穷苦人家的孩子正在玩耍,朝这边匆匆跑来,却见着二人又想离开。阿烛将他们叫住,将烤鸡分给他们吃。孩子们无一开口,最后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不忘嗦几口满是油的手指。

    关于自己的童年,夏萧很少讲起,此时给阿烛一一说来,她也听得津津有味。她没想到夏萧痴呆的时候干过那么多傻事,这一笑,便是前仰后合,像个傻蛋。就是在这傻笑中,七八天悄然飞逝,感觉什么都还没做,时间就已过去。

    一天醒来,阿烛钻在夏萧怀里哭,嗷嗷大哭的那种,令后者挠了挠头,满脸不知情况。夏萧一问,阿烛哭得更凶,抽噎声引得夏萧担心,最后甚至惊动了夏惊鸿和萧蓉。在大家的关心和不断问下,阿烛终于说出了原因,她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有点接受不了。

    夏萧不禁发笑,连忙去哄,阿烛才算好些。可她突然抽噎一声,令夏萧再次笑出了声。阿烛伸手打夏萧,哽咽着说:

    “我停不下来了。”

    夏萧暗地挥了挥手,让爹娘先出去,免得阿烛尴尬。然后,他抱着阿烛,像哄着一个小婴儿,告诉她自己还在,该伤心也是走之后才伤心,若现在这样,才是真正的挥霍时间。开心是一天,伤心也是一天,不如先把今天高兴的过完,再想之后的事。

    阿烛觉得有道理,连连点着螓首,但还是不开心,如只考拉般抱住阿烛,许久都没松开手。

    “一直抱着,饿了吧?”

    “嗯嗯。”

    “走,吃饭!”

    侍女们看着夏萧轻松抱起阿烛,煞是羡慕,能被一个这样的人宠着,真是好福气。可阿烛一直陪着夏萧,也是好勇气。

    夏萧偷偷看着阿烛喝粥,心里想着哄她的办法,突然起情绪也不奇怪,他们每天除了在家,就是去街上逛,除此之外没什么娱乐,自然会多想。因此,夏萧问:

    “要不我们回去看看姥姥?”

    “太远了。”

    阿烛声音软糯,又抽噎一下,道:

    “没事,我们回去的速度很快,待几天就回来,怎么样?”

    阿烛想了想,她自然想回去看姥姥。但现在时间急迫,来回跑一趟肯定要花不少时间。不如就在斟鄩,安安静静的过完这段时光。阿烛泪眼汪汪,鼻尖和脸颊泛红。她突然看向夏萧,说:

    “以后不管你在哪,都得想着我!”

    “知道了,看你。”

    夏萧捏了捏阿烛极软的小鼻子,笑意满是宠溺。这大冬天的,他们也没什么事情做,天依旧沉着,又不下雪,着实没什么乐趣。但大哥和二姐的信同一天寄回,令他们暂时忘了烦恼事。

    阿烛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神经大条,只要一有事情做,什么烦恼都忘了。一家四口凑在一起,先拆开夏旭的信。这封信里,除了家书,还有前线战况和昔阳城的准确战事,他们得仔细看看。

    “萧儿,我就知道你小子没事,先不说入魔对错,你都必须活着,且不能伤及无辜,大哥从小告诉你要惩恶扬善。若你从了恶,大哥就算打不过你,也不能放任你四处害人。不过你回了家,便证明没事,你也懂事,不会让爹娘担心,大哥我很是欣慰,也相信你,真正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大哥现在还在抗敌,虽说停战,可每日都有南商的小分队来骚扰我们,以打探我们的消息,想将昔阳攻破。我将他们永久留在了昔阳城外,次数多了,便有了一片石锥林,煞是壮观,其上南商人的尸体被烧焦,一遍又一遍的加重战士们的卫国之心。我知道你没空来看,可你做完自己的事,我们一家人也要团聚团聚。”

    “信里,娘大概说了你的计划,我独自看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觉得热血澎湃。没想到我的萧儿已经成长成这样,老爹和我以国为己任,萧儿却已为天下苍生而奋斗,甚至为整个大荒着想。大哥祝你一切顺利,旗开得胜,等你从黑暗中回,我们定好好喝酒,看大夏强盛繁荣。在此,我也要感谢阿烛,希望你和萧儿修成正果,来日让我喝上喜酒才是。”

    两张纸皆是夏旭心思,阿烛听着,心里畅快,拉着夏萧的手直晃。没什么祝福比喝上喜酒更好,她喜欢大哥的简单直接。其下一张纸由夏惊鸿拿于手中,低声念道:

    “爹,南商兵力一直未减少,萧儿离去前,一定要保证修行者大军抵达昔阳。后方龙虎要塞已建造完成,希望爹再请示,让圣上加大些银两支撑。战时的钱没平时有用,龙虎要塞的将士叫苦连天,如今寒冬将至,恐难活下去。长时间如此,军心必定溃散,望圣上重视,开国库以发军粮棉被。”

    大哥的信看完,便打开二姐信封。她一人在南国,本是夏萧关心的对象,可细腻的话语中皆是无微不至的关切。很多诗句般的美妙话语夏萧写不出来,但看着听着,总觉得二姐就在身边,用那细腻的玉手为自己整理衣物,红唇微启,便是细心的嘱咐。

    看向南边,夏萧有些想二姐,又看向西方,大哥还在危险中。手足之情令其矗立许久,才被阿烛的呼唤从俞谷从昔阳拉回斟鄩。想太多无益,尚且不说西部战场,就算为二姐在南国过得好些,他这个娘家人,都该变得更强。

    虽说近日不修行,可夏萧还是在空暇时指点老爹。反转过来的角色令他时常带着温柔的笑,夏惊鸿却很认真,试图再提升实力。就算只提升那么一点,都比停滞不前的好。

第六百六十二章 你望西方,我必面朝东

    无论是现在的夏旭还是夏婉,都不及夏萧的生活来得闲暇。他在暴风雨前尽享安宁,夏婉却在冰凉的雨下常撑一把伞,从未有机会放下。

    伞能遮雨,四周的冰冷之气却难抵挡。她就这样肃然静立,习惯四周的环境,等着离开或谢毅归来。她坚毅的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面对在眼前跳来蹦去的小丑,只是眉目冷淡,面无表情的忽视。

    偶尔,斜雨霏霏,淋在夏婉如履冰霜的脸上,也生出怒火,只是一言不发,但于冷寂的黑暗雨夜都警惕的睁着眼睛。她在忍受在静视,像一头没有爪牙的猛兽,随时都做着后退或前进的准备。

    若说夏婉是夜,穿梭于阴暗,每日都争于计谋的暗自较量,抵挡着南国针对,考虑着南商进军。那夏旭就是日,整天站在昔阳城墙上,光明正大的以手中三尺铁剑,建不世之功。他是大夏最为年轻的将领之一,自小从军,如今已近十年,年龄却不过三十。

    此时,天色阴沉,如时刻警惕着的将士面孔。他们即便吃着饭也休闲不得,嘴里的肉和骨头尽数嚼烂,一口气咽下,匆忙回头看一眼城墙。其上的人站在大夏军旗旁,令他们得以安心。

    那道背影足够壮硕,代表着强横的力量,自然是留下的夏旭。他的面孔饱经冷风冲刷,干燥而龟裂,颧骨上有一道疤痕未痊愈。嘴角裂开,其外胡渣极多,却无空管理。可那对眼睛盯着西方,似鹰隼般尖锐,洞察着远处的风吹草动,不会让任何异国人轻易冲进这道关卡。

    昔阳承受的冲击太多,曾经宽厚的城墙满是疤痕,若不是有他加持,早已倒塌。而只要有他在,旭日东升时,阳光所及的昔阳城就还是大夏的地盘!

    这是一种有关尊严的执念,他们一退再退,离边境远之又远,不能再随意丢掉任何一寸土地。正是因为这种念头在,昔阳城前石锥乱起,似成一林。

    此林满是凶煞气,冻成冰的鲜血洒满各处,似暗红的苔藓,而其上被反复烧焦和冻得发黑的尸体,记录了这里究竟发生了怎样恐怖的故事。他们都是南商的侵略者,没有大夏士卒享有埋葬安息的权力。

    在他们不断进攻的途中,夏旭摸出些门道。他们每隔三四日,便会在夜中前来,试图将自己连同其他将士吞入腹中,就此攻占这座大空的城池。

    昔阳占据地理优势,易守难攻,一直都是南商心头的一块痛,更是牺牲无数将士。就连亲王培养的神威军团,也一个不剩的尽数战死,现在昔阳大空,正是一个好机会。可因为五大势力给大夏颁布的任务,他们不好大张旗鼓的进军,便这样偷偷摸摸的将此处攻下。

    既然主动请缨选择留下,夏旭就不会给南商半点机会,他始终矗立于城墙,白日黑夜皆坐下即眠,站起即警惕。因操劳过度,那对眼睛满是血丝,没了正常人的明亮,可身为修行者,夏旭吐纳间便可恢复。

    吃完饭,短暂的休憩后,将士们背着箭矢,扛着新弩上城墙,以此避免南商白日发起进攻。他们越是没有过先例,越有可能做出。夏旭有种不祥的预感,一屁股坐下,将那城墙砖石都坐碎。于其上,他双手结印,吸纳天地元气。

    昔阳此时修行者不多,他们作为一柄剑的剑刃,要恢复的足够好,才能应对接下来的南商进攻。同时,夏旭这些人的责任就很重。

    冷风瑟瑟,城墙上的将士们极不好受,但他们只有咬着牙,在面孔和手脚冰冷的环境下盯着远方。在他们什么都没有察觉到时,夏旭的感知透过城墙,下渗到地中,又通过对大地的敏锐感知看到一堆人正摸索着朝这边走来。

    他们应该想不到自己会昼夜不眠的守在城墙上,可大夏人有的是毅力。

    怒起,在身边将士当即警惕时,夏旭的手臂猛地向上一抬,千米外的十余人皆被冲上天空。凄惨的尖叫声中,夏旭粗糙如石的手掌插入泛起猛烈涟漪,如水般的城墙,于其中拔出一根两米长的石矛。

    石矛被其掷出,一霎破了冷风,于众人眼中迅速射去,又破碎开来,将他们刺成筛子。当没有生机的尸体落地,虽然这边听不到声响,可将士们皆兴奋,看向夏旭的目光也多了些敬佩。如果没有夏旭,那些将陷阱摸清的南商人会更快攻下这,可夏旭紧锁着眉,朗声道:

    “原地休息,轮班站岗!”

    “是!”

    整齐的喝声后,他又坐下结印。其实先前他能杀那些南商人于无形当中,可为了提高士气才这般。现在看来效果不错,就是不知南商人何时进攻。揣测他人心思是件很累的事,夏旭并不擅长,若他实力强些,便不用猜测,可以像萧儿那样将其杀光,但他既没有夏萧的实力,也没有夏婉的智慧,摆脱不开丝毫。

    一天很快过去,等夜幕降临,才是他们最精神的时候。城墙上没有半点火光,其前倒是点起无数火堆,尸体随其一同燃烧,再成一片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味道。可城墙上的将士可以通过它看到南商进攻的将士。

    极高的城墙上,将士们伸手烤火,而夏旭看着眼前火海,等着其中传出动静。火焰似祭坛上的老巫婆,跳着略显诡异的舞。它们伸着无以计数,细长炽热的手臂,以妖娆的姿态不断扭动身躯。在火焰变化扭动时,成了一狮,呼啸着朝城墙而来。

    进攻者思路明晰,城墙上的人都是小角色,只要将城墙撞破,便可消灭他们,攻占昔阳。可火狮于乍起的火光下突袭,却没引起半点动静,城墙一霎的晃动和将士们想得完全不同。

    极为冷静的将士们对视一眼,朝城墙下望,只见那火狮凶猛,却被岩甲兽双爪拦住。庞大的巨兽因夏旭的控制变化大小,它满是岩突的背壳还在城墙中,此时步步向前,将其往后推。

    夏旭握着大夏军旗,跳下城墙,站在岩甲兽头顶,迸发元气时令其将火狮撕碎。气浪令火焰朝向四周,乱洒一地,又令此处明亮起来,似遍地都是火星。

    “滚出来,光明正大的打!”

    夏旭吼后,于黑暗中不断摸索的南商人还是没有现身。他们的气息被元气隐藏,令夏旭觉得棘手,这次他们派出的修行者显然比以往多,人数一多,他要如何应对?

    这种情况夏萧早已料到,可没有应对的措施,大夏的修行者本就不及南商多,现在还都撤走,军队里加上自己才四人,此时都站在城墙前,可还是有一种被狼群包围的感觉。

    背后的城墙在修行者面前丧失了坚硬难摧的特征,可也并非是退路,而是悬崖。夏旭背对着它,无论如何不会后退半步。镇守自己的土地,是军人的职责所在,更是他不可敲碎的傲骨!

    甲胄穿戴在身,极为厚重的胸甲曾救他数次,这是最为重要的保命之物。夏旭看向四处,有人来了。在他们露出视野的一瞬,已有无数箭矢如雨,朝其迅速掠去。箭矢似钉入地,纵横交错,但都难以伤敌。

    石林蠕动,于夏旭的不断控制下朝它们刺去。可土行元气有一个极为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太为笨重。那种迟钝深藏在元气内部,令其难以快速运转。因此,今晚这场仗,打得是艰辛也是决定性命之战。

    南商这么做,显然违反了五大势力当初的建议,他们不强迫南商消灭自己的野心,也不允许这个时候生出事端。可他们暗自侵占昔阳,就算被惩罚,也是大局已定的事,他们能如何插手?这里面,无非考验一个胆量。

    此战为时极长,等旭日东升,战场的火焰也皆熄灭。夏旭躺在城墙上,身体脱力,虚弱的直冒冷汗。身边将士已无多少,一个个横七竖八的躺着,没有半点力气再回忆,可南商极多的修行者和将士,已在一道猩红的光中被碾灭。

    夜晚的火焰还在眼中舞动,夏旭望着天,突然觉得太阳没那么刺眼。他已忘记自己被多少元气冲击,也不知有多少长矛刀剑伤了自己的身体。他懒得思考,只是于气息萎靡时闭上眼,口渴难耐,但无顾及。

    头歪向东方,这个心系大夏,又思念自己弟兄的大哥暂时倒下。那边的夏萧也望向西方,只是不知情况。一些人无情,只为利益所动,一些人却为情义在所不惜,两者人都是少数,可更少的,是你一句玩笑话,我却当了真。

    大夏昔阳的城墙上多了一人,那道纤细的身影穿着不多,白皙的皮肤和大火烧过的天地形成鲜明的反比。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人,将扭转战局,手段简单粗暴,比任何人想得都要简单。就算夏萧自己,也料想不到既会这么发展。

    冷风吹,战场凄凉,所幸朝堂无歌,且有人问。夏惊鸿今日上朝,到家时带回一句圣上的口谕。

第六百六十三章 来朕的御书房

    夏府后院,桃树未被夏萧修改四季之别,光秃秃的始终在沉睡,并未觉醒。很多生物都有长期休眠的习惯,可人没有,这大概是他们逐渐称霸大荒的原因。

    树下,夏萧望一眼西方,内心一颤,不知发生了什么。阿烛在一旁钻研棋局,手中的棋子落下很多回,夏萧偶尔也告诉她那样下不行,有些像自己和自己下棋。这次,阿烛自己找到一个不错的位置,落棋后开心的说:

    “该你了!”

    夏萧含笑,看起棋局。

    阿烛此棋是好,拼成一个十字架,横竖皆三颗,在下一颗便是两面皆通,构成五颗连星。阿烛这个小脑瓜,总算学会这种最简单的棋局游戏。可在边角处,夏萧已有三颗黑子,此时再落一颗,便是胜券在握。

    因为夏萧的棋比阿烛早那么一步,后者惊讶之余,放开手中小狗,令其乱踩棋盘。棋子如落地之珠,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太可惜了,差点就赢了。”

    阿烛直笑,在夏萧捡起棋子时抱住小狗,兴冲冲的往房间里跑。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下棋,脚指头都要冻掉了。夏萧跟在她身后,笑容宠溺,侍女们看着,羡慕早已说烂,做梦也想要个这样宠爱自己的男人。

    一边搓手,夏萧一边说阿烛耍赖,她才不承认,将小狗举到自己脸前,怪腔道:

    “才没有耍赖,你个臭男人都不让让我。”

    “你再哼唧,我就不给你吃饭了。”

    “哼,别想吓我,阿姨给我做饭,才不要听你的。”

    夏萧正要动手,夏惊鸿却进来了,面色严肃,官服都还没换。

    “萧儿。”

    “爹,你怎么这么急?”

    “圣上有口谕,现在要见你。”

    “见我?我现在这个身份,直接去金銮殿不太好吧?”

    “去御书房,圣上说要私见你。”

    夏萧总觉得没好事,但待着也是待着,便带着阿烛一起去。她哪去过皇宫那种地方?当然,勾龙邦氏的皇宫在她眼里算不得什么,一点也不壮观,可还没出门,阿烛便问:

    “要不换身衣服?”

    “不用。”

    夏萧拉着阿烛,一出门便没了影。夏惊鸿觉得自己没通知到位,也没问如何进去,可夏萧才不管那么多,走进去太过招摇,便飞进去,不然还能怎样?他又不是没去过御书房,不用人带路。

    一到皇宫,看到四处无叶的木槿花丛,夏萧的心情便没原先那么好。若圣上再用姒云萦说事,他也要发脾气。

    搂着阿烛,夏萧羽翼散开,落在御书房前。其外无人,修行者暗中保护圣上,但在夏萧眼中,没什么地方为暗,因为皆可看见。推门入,又关门,其中几个太监正搬来足够奢华的椅子,至于圣上,还无踪影。

    几个太监没想到夏萧来得这么早,毕恭毕敬的说:

    “请大人暂坐片刻。”

    夏萧点头,他们连忙出去,偌大的御书房只剩下夏萧二人。看着四周的摆设,阿烛不禁说阔气,皇上就是皇上,写字的房子就那么大,都可以遛马了。若夏萧知道她的想法定笑,可见她四下环顾,问:

    “看啥呢?要不给你准备文房四宝,即兴赋诗一首?”

    “我才不呢,你咋不写?”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御书房是比较私密的地方,若你成功吸引圣上,说不定就能成为皇后。”

    阿烛正要发火,一道满是阳刚之气的男子声音传来。

    “朕可不敢和你抢女人。”

    夏萧含笑,和阿烛一同行礼。

    “免礼,坐吧!”

    夏萧和阿烛也不客气,说坐就坐,也问出心中疑惑。

    “圣上,有何吩咐?”

    “别这么严肃,今日召你来,是为了表达谢意,只是情况特殊,只能在这接待你们,还请不要见怪。”

    “圣上言重了,见面之地因人决定贵贱,况且御书房这种较私密的地方,可不是谁都能来的。”

    阿烛暗自瞥了眼夏萧,见他一脸正经,不由憋起笑,可真是个马屁精。夏萧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想着若不是我老子是忠臣,才不会在这换着法子吹捧姒易。不过他的确是一代明君,年纪不大,整治朝政的手法倒十分老练。

    “你能时刻想着大夏,朕很感激,你的计划朕也知道,的确可行。”

    见圣上起身,夏萧也站起,可他突然行礼,令夏萧连连说使不得,但他还是双手作揖,腰肢弯下。夏萧连忙去扶,若被他人看到,或传出去,他岂不是尴尬坏了。夏萧总觉得这样不好,君臣毕竟有别,可姒易说无妨,坐回原位,又道:

    “官方的话说完,就该聊聊私事了,我现在以一个朋友的口吻和你对话,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

    “其实我很好奇,就算你有棠花寺和尚的舍利,能掌控魔气,也不该这么容易就这样。”

    姒易不知如何说,便指向夏萧,上下移动一番,似在说他和以前无异。就算有改变,也是好的方面,起码看起来高了,脸上有少许邪魅,令其于神秘中多了些魅力。

    “魔气的确难控制,毕竟不是好东西,可将其当做元气一样化作一棵树,再与身体建立联系,便可掌握。”

    “想必要足够坚定才行吧?”

    “应该是,反正师父说世上能成功将理论转化为实际的人只有我。我的精神力可以用海来形容,常人则是方塘湖泊。”

    夏萧毫不谦虚的比较令姒易高挑起眉。大海能做到的事,湖泊确实难效仿。可他心里,还是有些痒,因此毫不掩饰的问:

    “你可知掌控的办法?”

    “知道,所有细节我都掌握的一清二楚。”

    夏萧抬起头,和姒易对视时,有些玩昧也有所期待,似想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随口一提是好奇,他能理解,可这么一问再问,是否有不正的心思?果真,姒易顶着他目光的压力,开口问:

    “你和南商的神威军团交过手,觉得那些家伙是如何组建培养出来的?”

    夏萧回忆起来,那些家伙在他眼里曾像是魔,可现在他真的坠入魔道,才发现他们连魔道的傀儡都算不上。不过也只有那种掩人耳目的残次品,才能令五大势力不插手。

    “详细的方法我不知道,但我现在也是魔道人,大概能猜到他们经受了痛觉的剥夺,在脑子里种下了元气标识,然后反复调试,以此达到控制的目的。至于魔道力量的体现,大概在于生灵之气的调控。”

    “什么意思?”

    “虽说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并不准确,但每个人的生灵之气或多或少,没有完全一样那么巧的事。而且控制一两个人简单,要想控制几十万人,必须严格保持一致,否则会乱套。那种军队存在的意义就是打仗,如果不能完全发挥出力量,便是无用的失败品。”

    夏萧嗅到些端倪,笑着问:

    “圣上,你问这些做甚?莫非也想组建一支这样的军队?”

    来回搓手,不知该如何开口的姒易听夏萧先提出,坚定的点下头。胜负面前,他完全不顾他人如何看自己,说他是昏君也好,骂他不体恤士卒也罢,他都得守住这江山,不辜负父皇将江山社稷交给他,也不负沐公公的重望。

第六百六十四章 小暗难噬强光

    “要想赢南商太难,与其牺牲更多人,不如忍痛割舍少数。我们无需太多,十万敢死军团就能扭转战局,让南商知道他们能做到的事我们也能。”

    姒易两根伸得笔直的食指撞在一起,拼出一个“十”字,似对自己的想法极有信心。只要有那样的十万兵力,他必能赶走南商。这等想法因夏萧入魔变得近了些,又因他回来逐渐靠近现实,可褪去梦幻的外表。但是否能摆脱大脑,真的创建出来,还得看夏萧。

    姒易将希望寄托在夏萧身上,可他假装犹豫,表示足够多的敬意后,答道:

    “圣上,我做不成这事,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没有考虑的余地?况且将魔道用在这方面,算不得多大逆不道,更没有违逆你的初心。你所做的只是臣子按君之意创建一支军队,以此抵抗侵略者,合情合理,我们现在就是该以牙还牙,心软不得。”

    “再说了,夏家军损失惨重,因为一腔热血又不退下去。说句难听的话,恐会全军覆没,他们家中也有老小,也有妻子在路口等他们回家。我希望以少数换多数的命,现在时候不早,只要你答应,我今日便可调遣十万军马,供你操作。”

    为了让夏萧同意并致力于军队的创建,姒易别说给他扣一顶忠臣要听命于君的帽子,就算是以利相诱,都得逼他着手。他先劝,劝不成将夏惊鸿叫来再劝,还不行就将萧蓉也叫来,他自有办法让夏萧动起来,毕竟姒云萦对夏萧而言是一个极大的遗憾。

    夏萧能看出姒易的决心,可摇了摇头,异常坚定。他不是那种不会拒绝的人,而且若真做那种事,和真正的魔道中人有何区别?

    “圣上,南商创建那支军队的人已被学院大师姐消灭,可想这等行为并非提倡。只是因为对生灵的怜悯,大师姐没有对军队下手,可此例令我大夏损失惨重,我若再做相同的事,立即会将他们引来。”

    “那样别说创建一支军队,就连我们原本的计划也会被打乱。若战争提前打响,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只会加乱步伐。而且我的能力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强,别说十万,就连一万人我都做不到。”

    “你有毁灭二十万魔兵的力量,就没有造出十万人的能力?”

    圣上语速很快,目光中满是怀疑,他觉得夏萧现在有些固执,可他以同样快的语速说:

    “那二十万人死于黑暗中的魔道人,也是害我入魔的家伙,和我自身的关系不大,并未经过我手。若硬要扯上关系,便是她当时想让我入魔,可我抑制住了那股对生灵之气的掠夺冲动,否则怎能消灭那么多人?就算是猪,二十万头都能把我拱死。”

    牵扯这些事的反驳令姒易难以还嘴,夏萧这么说,的确显得他能力不足。再一想,他能逃亡这么久且隐藏气息只是因为有阿烛在,那建立魔兵军团的幻想,真的只能留在脑子里过过瘾。

    叹一口气,姒易知道没希望了,他神色黯淡,眼眸中满是失望。莫非大夏真的要亡于自己手中?他对不起父皇和沐公公。

    阿烛偷偷看了眼姒易,又看向夏萧,虽觉得后者说得不错,但又认为姒易很可怜。这样一位明君,却想着以魔兵来战,是多大的悲哀,又下定了多少决心,劝了自己多久才做出决定?他在万般纠结后,才想到以少数人的命保住多数人,可没想到就是这样的让步,上天也不答应。

    “战争快结束了,圣上不必这般忧虑。”

    “此话怎讲?”

    姒易并未因一句空话而兴奋,夏萧反问:

    “圣上觉得大海和陆地那个强些?”

    虽不知夏萧想说什么,可姒易很认真的表述出自己的意见。

    “朕觉得是海洋。”

    “为何?”

    “陆地面积太小,大海四面八方皆是。从某种角度上来看,我们从一开始就被海洋包围。学术上讲,我们来自海洋,现在居住陆地,如何能将其斗过?”

    “圣上的见解有道理,如果大海发怒,我们难逃一劫。力量的差距难以弥补,可在灾难面前,人总能团结。”

    “你究竟想说什么?”

    “灵契之祖离开大荒时,在南海之南封印了荒兽王雀旦,于东海之东封印了海兽一族的起始大帝君泽。后者已冲破一次封印,现在灵契之祖的下落被我发现,他也该嗅到她的存在。只要他发起怒,南商自会退兵,而处理他的存在,将是五大势力,大夏的压力并不大!”

    “他是否已有动静?”

    “目前还没有。”

    “五大势力有所预测?”

    “这只是我的预测,五大势力尚未注意到他。”

    “这……”

    姒易沉默,夏萧说这么多,都是自己的主观臆想,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个停战的理由未免太过牵强,甚至有些荒唐。丝毫不敢确定,只凭猜想的事,怎能借其心安,心存侥幸?战争若不提前做好准备,会牺牲很多人的性命。再次确定自己的想法无法实现后,姒易只是和夏萧闲聊几句,便令其早早回去。

    姒易虽有失望,可明确当前自己所能做的,只有脚踏实地,谨慎仔细的调控军队和物资。虽然这种无力的办法不如建立魔兵军队,可起码知道它不现实,也不再乱想和花费精神。

    路上,阿烛问起夏萧关于起始大帝的事。后者瞥了眼东方,道:

    “我和语尚言取得联系时,五行烙印的催动令我隐约感觉到了很多事。虽说那种感觉十分微弱,可南海的光太过孱弱,东海则要强很多。他的力量在迅速增长,似要冲破封印,重回人间。”

    “人皇大人不是说还有十年吗?”

    “她居心叵测,给出的时间仅做参考,不要太当真,反正我感觉离君泽冲破封印的时间不远了,这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

    “为什么?等他冲破封印,你的烦心事不就多了一件?”

    其实夏萧压根不想管那么多,即便走到现在,他真正的心愿都只是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可这些事总会闯进他的脑袋,令其不得不想。就像脖子上架着一把足以威胁到性命的刀,逼他必须去干涉。

    水总是越淌越浑,可夏萧还算幸运,没有越活越糊涂。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雀旦君泽都和语尚言有仇,我们就借手杀人,让他们干掉语尚言。那样一来,我们的世界就将清静,她的烙印就算再神奇,也发挥不了任何效果。”

    “能行吗?她不是很强吗?”

    “雀旦曾说,早在三万年前,起始大帝就有上万年的岁数。与海洋同岁的他,若不是为了让族人活下来消耗了力量,早就独自冲破封印,一个人逍遥在外。他的修为在雀旦之上,就算全盛时期的语尚言都不敢小觑。依现在的情况和以往发生的事来看,他的力量确实很强,而且他恐怕坠入了魔道。”

    “这都能看到,还算模糊?”

    “都是我猜的,越是正直的人,经历了一些不如意的事后,越容易抛弃自己原先的原则信念,因为不公平,心里不平衡!”

    就像雀旦所说,君泽比人类的正人君子还要正直,甚至不愿意联盟对付人类。这样的人确实厉害,就是这样的他,被封印了三万年!

    三万年来,他的族人也被镇压在海沟,吃得苦只多不少。这样环境下的他,肯定会生怒。怒气越重,入魔的概率越大,而且三万年前,语尚言也入了魔。这将是一个循环,可夏萧希望他冲破大荒桎梏,将月亮撞碎。如果时机允许,夏萧会前去劝他助他。

    阿烛一知半解的歪着头,感慨道:

    “你真的太强了,既然把雀旦说得话记得那么清楚,我早就忘了。而且就算记得,我也想不出这么多推论,最烦猜测人心思了,好复杂的样子。”

    “傻瓜,这些只是猜测,实际没什么用。但制定的计划本身就紧接完美,它的意义也不是完全实施,而是将自己和身边发生的事往其上引,从而朝它靠近。”

    阿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可爱的样子令夏萧将手放在他头顶摸了摸。随之羽翼散时,两人落在夏府后院中。

    和父亲讲述完今日谈话的内容,他不出所料的重重叹了口气。大夏和南商的差距,已令圣上出此下策,但还完成不了,当真扎心。这么说来,只能死战,夏惊鸿想起夏萧说过的停战一事,可一问,夏萧却没回答,只是打岔问:

    “夫青还在军中吧?”

    “在!且未乱跑。当初圣上有令,从昔阳撤到龙虎要塞,他便一直在里面调养生息。在昔阳时,他出了不少力,也受了不少伤,可听一些人说,他原本是药王谷的谷主?”

    夏萧点头,在夏惊鸿惊愕时,道:

    “他欠我一个人情,所以才来帮我,平时对他尊敬些就好,不必在意其他。”

    夏惊鸿点了点头,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药王谷可是老一批五大势力,作为谷主,他既然会帮夏萧投身到俗世的战争中,那个人情该有多大?夏惊鸿想破脑袋也猜不到,那个人情险些令夏萧丧命,而他看向后者的目光,多了些东西,是敬佩也是几丝看不透。

第六百六十五章 近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夏萧留在斟鄩的倒计时离零越来越近。所以夏惊鸿没有告诉他关于夏旭的事,只希望他在家中开心的度过最后一段时光。就像阿烛常说的,下一次回来还不知何时,兴许几个月后,那算短的,兴许又是好几年。其实能回来就好,他们只希望夏萧少受些罪。

    世间的人大多一个样,时间越紧越珍惜,越是稀少的东西越宝贵。正如很多人常年不回家,在父母兄弟死前才开始争分夺秒,想见其最后一面,不知是因为仪式感还是真的思念?

    说来也是悲剧,可每个人无形当中都在效仿。夏惊鸿和萧蓉倒不算那类人,他们放下所有事来陪夏萧,阿烛更是寸步不离,令夏萧有些不舒服。可今后独处的时间多得去,不必现在强求一个人静静。

    冬日深了,一场大雪帘卷夜里的斟鄩,呼啸着挥鞭,赶走最后几丝余热,令这座本就庄 严的城市雪白一片。

    雪一来,大户人家便端来一盆盆火炭,本就不算薄的被褥再厚几分。每日洗漱,非热水腾腾而不用。

    这样的人家无论哪种季节都很舒适,可毕竟是少数,大多都紧闭着门窗,几块潮湿的木根熏得漫屋都是黑烟,可只烧热炕上屁大点的地方。那种位置,大多都是孩子的天堂,拿几块木匠不要的木头,一搭即是梦想中的大房子。

    夏萧此时的生活比很多人家还好一些,家中日日有读书声,夜夜有按摩引起的舒适叫唤。等夜深,蜡烛凝固,仔细去听还有一些男欢女爱的缠绵之音。夏惊鸿和萧蓉知道后不好言语,可夏萧这小子,也不怕出事?

    素无经验的夏萧确实很怕,因此点到为止,可时间这东西,就算阿烛一直睁着眼睛不睡,都留不住它们。她的脑海里满是夏萧会离开的现实,因此无论梦里还是白日,眸子里一霎就有泪流下。

    从夏萧需要依靠她的能力才能离开学院起,他们就从两个陌生人不断靠近,之后确立关系,共同展望未来。一直以来,阿烛虽说实力差,可夏萧在哪,他就在哪,从未丢下过彼此。可现在要分开了,最夸张的是看不到任何归来的希望。

    夏萧和阿烛相搂在后院赏雪,桃树上雪白,似满是梨花。就是这梨花太茂,压得树枝朝下,硕果累累又无法收获,但夏萧和阿烛只看景中意,不顾其他。

    雨天时,雨落声掩盖人世嘈杂,雪天则白雪埋葬喧哗,一切极为宁静。换茶的侍女都躲在走廊一角不敢说话,见着人来,连忙将其拦下。她们小心翼翼的伸出头,看三少爷和阿烛姑娘,他们似神仙眷侣,披着雪白大氅,久久注视着院子,其中树木石桌皆成了雪。雪中又无半点杂质,纯净的样子有些像他们自身。

    夜因白雪明亮,更别说白日。一个脚印都没有的后院令夏萧和阿烛心中宁静,暂时既什么都没想。可许久之后,小雪再次飘大,令阿烛眼前极乱。鹅毛大雪从天上来,在眼前不断落下,丝毫不问其感受,令其眼眸一眨,又是一滴豆大的泪滑下。

    “只有两天了。”

    两天后,是相隔万里,也是不知消息。到时,她连夏萧的半点气息都感知不到。夏萧倒没有将护腕取下,而是抬起手说:

    “等哪天你突然通过它感觉到了我,我就回来了。”

    阿烛点头,夏萧则在心中叹了口气,可那对眼眸中的坚定,没有因半滴泪水动容,也没有因大雪变乱。

    时间是近了,夏萧锁着眉,如出鞘的两把朴刀。他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起初还有少许畏惧,可现在心里坦然,似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

    云国人的本事他已经见到过,现在便是以战为守,以进为退。他上前这一步不是因为别人,而是因为雪影下的黑暗。小小一片影子里,就有他们可容身的场所,所以他要走进去,成为一个特殊的来使。

    夏萧从斟鄩夏府去,也从学院山腰去,更从走首教会的马车和前辈们的期望中去。他将提刀持伞闯入漆黑的世界,试将一切逆转,将其残忍的刨开,令雪花可飘进,阳光可射入,世人可望见。

    早从前几日起,在家吃饭的次数便双手可数,因此就算早点,四人也一同进行。虽说夏萧觉得这样有些不太好,但阿烛没有拒绝,他也没说什么,反正差别不大,只是阿烛要先洗脸。

    这丫头对他管得比较严,说必须讲究卫生,自己倒不注意。所有人都这样,对爱人的期待高于自己。

    每晚,一家人都要坐在一起喝酒,虽说不会烂醉,可也差不多。平时他们喝完,一觉睡醒就会将酒精排出,可这两日刚喝完回房,便赶忙清醒过来。时间这东西,还是得一点点挤着用。

    阿烛紧抱住夏萧,躺在他身上压着他睡。也幸亏阿烛不重,不然夏萧可受不了,他在那点重量下睡着,等一觉睡醒,伤感不禁源源不断的涌出,比平日还要强烈。因为等明日这时,他们就真的要告别了。

    明日要走,白天便开始收拾,可夏萧没什么东西,甚至连那把刀都不想带走,唯恐在黑暗中弄坏。

    晚上,夏惊鸿按计划告知圣上,他又报给学院教员。在其不慌不急的通知四处时,将有一出好戏于明早上演,夏萧是主角,也是导演。

    云国人的脸色定无比难看,清寻子和副院长有些期待。不知廉耻的家伙,幸亏被夏萧教训,否则他们心里还有些意难平。作为和夏萧有关的人,他们二人必须出面,可皆不急,等天亮再说。

    云国人就没有他们这么慢性子了,从符阵中听到消息后,急匆匆看了地图,开始全速赶往大夏王朝的首都斟鄩。他们随天边的鱼肚白而来,猛地降落皇宫,吓得好几个太监尿了裤子。可姒易已等许久,此时披着厚重的大氅,从金銮殿中慢步走出。

    “夏萧在何处?”

    “正在送来的路上,还请稍等片刻。”

    “那就备些热茶,招待吾等。”

    云国四人行,除汪石杏,其他三位也是实力不俗的修行者。可此时出声的右边人语气不敬,令姒易抬起眸子,寒光尽显天子圣龙之威,冷彻直奔骨髓。

第六百六十六章 亲情为铁索,仁义为钢钩

    “诸位风尘仆仆来斟鄩,招待自没问题,可尔等在天子面前不下跪行礼,有些不妥吧?”

    此时说话的倒不是姒易,他身为一国之君,在外人面前理应有人守护他的尊严。而开腔的姒不温现身后,有十数位修行者不知从何处钻出,将四人包围。他们气势极汹,但汪石杏并未被吓到,淡然道:

    “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敢自称天子,谁是天,你又是谁的子?我们间的差距,就是同为修行者,但我可一息杀死你所有人,你却伤不了我丝毫。”

    “那所谓礼仪,就是朕亲自来迎你,你却出言不逊?”

    姒易的话语里明摆着不屑,即便这几个云国人实力不错,但他瞧不起,又说:

    “朕敬你们为大国,也怜你们死伤百姓,因此尽心尽力找寻夏萧下落,尔等的表现倒是让人失望,莫不是山村野夫,不懂规矩?”

    “放肆!”

    又是最右侧那人,他喝了一声,吸引姒易注意。身为一国之君,不说私情,姒易都有所不悦。在其眼神动时,殿堂当中冲出无数昏鸦,于叽喳喧闹中从姒易肩头迅速掠过,将那男人冲倒,喷出几口殷红的血。

    鲜血浓过早晨的红霞,汪石杏扭头看一眼,未动手也未激动,只当这群俗人是在挽回面子,哼笑道:

    “除了实力够强能赢来尊敬,乞讨也能,我不和你们计较,这次多谢你们。若气消了,便请我们进去等。”

    姒易嗤之以鼻,有些鄙视,但没有穷追不舍,和其分个高下。现在的大夏正处于危难之秋,就低个头,不和云国结仇。毕竟夏萧一事出后,他们之间便有了矛盾,只是未曾引燃,还没爆炸。

    转身,姒易自顾自的走回皇座,不顾台阶下云国人的讪笑得意神色。他们脸皮厚,迈着步子走了进去,坐在外侧,似看到夏萧要第一时间将其抓住束缚。

    汪石杏瞥一眼姒易,目光中满是狡黠,心想所谓的大夏王朝不过如此,就这点实力,他们再狂妄些也没事,反正没人收拾得了他们。因此,四人并无坐相,或翘起二郎腿,或瘫在椅上。

    见有人盯着自己示意警告,他们也只是瞪回去,难成体统。可时间一长,率先坐不住的,还是云国人。若不是夏萧的气息被隐匿,他们也不至于找到此处。可半个时辰都已过去,按道理说怎么都该到了才是。

    汪石杏以元气探了几个来回,又四处看了几眼,问:

    “夏萧真的在此处?”

    姒易未放下手中奏折,头也未抬,冷声说:

    “你们自己抓不住,还敢否定他人?稍后教皇大人和学院副院长会亲自前来。若等不住,回云国就好,何必迟疑多话?”

    “他们来了正好,否则小小一个大夏,还无法替他发言,也免得你大夏人说我们云国仗势欺人。”

    汪石杏早已嗅到姒易的敌意,此时说话更是大胆。后者身旁的姒不温正要维护大夏的尊严,却被姒易制止。

    “我大夏是小,可夏萧这小子,令你云国损失多少?倒下的楼宇新建否?”

    汪石杏暗哼一声有趣,怪声怪调的说:

    “小小毛孩当帝王,当真是口无遮拦,莫是无人管教?”

    “向来都是朕管他人。”

    姒易说罢,继续翻折子,在汪石杏的不屑鼻音中沉默。云国人生性高傲,不知廉耻,他懒得多说。

    汪石杏眼皮一落,开始闭目养神。这些大夏人动嘴皮子的功夫倒是不赖,可阻止不了他带走夏萧。

    只要将夏萧带走,汪石杏就算完成任务。可等了片刻,依旧没人来,他才满腔愤懑的说:

    “我们寻找夏萧近两月无果,你们却轻易抓住,是有所预谋吧?”

    姒易微微抬头,准确来说是抬了下眸子,尽是疑惑不屑。汪石杏见之,眯眼而生怒气。

    “说抓住又不送来,是何居心?”

    “等不住就请回贵国。”

    姒易还是这句话,漫不经心的样令汪石杏握住茶杯摔碎,惊得四周太监宫女微微耸肩,可吓不到姒易。在他眼里,汪石杏也就是挑软柿子捏罢了。

    “这副德行,该被南商灭掉才是。”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再打十年二十年大夏也不会亡。战争考验一个民族的团结和耐性,而我大夏人足够谨慎,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至于你们,别以为高高处在云端上就能安然无恙。”

    “莫非你能上去?”

    “总有人能。”

    姒易面色冰冷,敛眸又返至奏折,开始继续批阅,并不搭理四人。他一直在担心龙虎要塞的事,那里兵力聚集,人数极多,粮草却怎么都不够,这是开国库也解决不了的事。看来,又得调动百姓之粮,可现在正是冬日,这等行为实属要了百姓的命。

    思忖许久,姒易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只是低叹一声,将其放到难以解决的右边。这等事,还是得召集苏忠谋等大臣谋士商议,可夏萧为何还不来?是在交代事,还是和阿烛抱在一起告别哭?反正不是临阵脱逃,他对夏萧有些了解,他做不出那种事来。

    姒易哪能想到?夏府中的夏萧,此时还在熟睡。

    抱着阿烛,夏萧和她轻微的鼾声此起彼伏,极为默契。门外的夏惊鸿和萧蓉倒没那么轻松,反复的看着冷空中的明日,心急如焚。

    “怎么还不起?”

    夏惊鸿心中,夏萧可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下去,圣上会很难堪,况且暴露他一直在家中的消息也不好。萧蓉也急,可和夏惊鸿担心的内容有所不同,她鲜有的责怪起夏惊鸿,这是去刑场,又不是去郊游,睡个饱觉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萧蓉恨不得夏萧在家多待哪怕一秒。

    夏惊鸿再三考虑,还是决定敲门,萧蓉欲拦,可门内已传出夏萧的声音。

    “爹,别急,马上洗漱。”

    “你也别急,时间还早,娘给你备了早饭,过来吃完再走。”

    萧蓉将夏惊鸿推开,屋里的夏萧则坐在床上,看阿烛匆匆忙忙的穿起衣裙。瞧他傻愣愣的样,阿烛急忙道:

    “快起来,时间晚了!”

    “急什么?又不是去投胎。”

    “快点!”

    阿烛不想送走夏萧是真,但叔叔昨天说过,今天还得演一场戏,必须得重视,可夏萧这么懒散,显然是没放在心上。他如何走倒无所谓,云国人对他的态度怎样也无关重要,只要黑煌和他想得差不多就行。

    将夏萧从床上拽起,两人快速洗漱,在夏萧还没来得及伸个懒腰,已和阿烛到了厅里。

    “快来快来。”

    萧蓉让夏萧和阿烛赶紧坐下,餐盘里满是糕点和小菜,甚至有温热的烤肉。

    “娘,这顿早餐也太丰盛了吧?”

    “当然了,专门为你们准备的,多吃些啊,想喝粥还是喝鸡汤?”

    “瞧你说的,都喝些,这一走,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尝到。”

    “爹说得有道理,都喝!”

    夏萧亢奋的样像要把满桌子菜吃完,他确实有那个本事,就是暗自看一眼娘,后者微肿的眼袋和阿烛一样令人瞧着心生爱怜。这么一大桌子饭菜,也不知从几点就开始准备,但都是极大的心意。

    昨晚阿烛哭了很久,夏萧也哄了很久,这是他们睡到现在的原因。都有些饿的他们一开始吃得很快,阿烛有所收敛,夏萧才不,一口一块糕点,可吃到最后,大碗小盘皆空,一块咸菜都要嚼上半天。

    饭吃完,就意味着要离开……

    若夏萧的心情一直压抑,全家人都不会开心,所以他强颜笑,道:

    “爹,我们不能摆着手去吧?有没有准备绳子?”

    “准备了,既然演戏,就得演的像些。”

    夏惊鸿转身提出一把铁索,幽黑发亮,金属沉重感十足,其上还有两个锋利的铁钩,泛着寒光,似能从夏萧的脑袋钻到肚腹里去。萧蓉和阿烛看呆了,当即说不行,夏惊鸿也觉得有些不妥,可夏萧却说:

    “就这个!”

    “萧儿,这个铁钩……”

    萧蓉红着眼,有些不忍心,她可不愿这般虐待自己的孩子,夏萧却抢道:

    “以亲情为铁索,仁义为钢构,他们才能入戏。我不仅要到云国去,还要挣断和大夏学院的联系,让他们不能再找麻烦,所以让他们看看我的惨状也好。”

    “那就到皇宫再上铁索。”

    “爹,我们要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从离开夏府起,就开始召集斟鄩百姓。事情闹得越大,越能显出你的大义。”

    这些先前都已说过,夏萧也不啰嗦赘叙,拉开屏风就让父亲下手。他不忍心刺下弯钩,夏萧就自己按住往深里插。看着鲜血直冒,夏惊鸿这等将军都眯起眼,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可夏萧被绑住后,觉得有些松,让他再紧些。

    夏萧是个老戏精,为了装的像些,以元气震乱自己的头发,嘴角也咬出一口血,双眼因魔气的微微催动变得血红,似头穿着衣服的凶猛野兽。

    “看我装得像不像?”

    萧蓉和阿烛心里忐忑,见着此时夏萧狼狈的样捂住嘴便是一阵眼泪直落。

    “我今天也去,为你送行。”

    妇道人家,且不是朝中重臣,本不该去皇宫乱转,可今日情况特殊,夏惊鸿也同意,便跟着他们一起出发。

    一出门,夏萧见着明媚的光,嘴角咧开一笑。他要从光明当中去黑暗,又从黑暗中将其刺穿,把光引进。

    “召集全府上下,告诉斟鄩,我夏府,抓住重罪潜逃的夏萧了!”

    夏惊鸿说罢,侍卫道是,带着人从侧门冲出,他则走在夏萧身前,从正门登上马车,前往皇宫。

    马车中的四人皆面色凝重,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比起萧蓉的不断祈祷,夏惊鸿只是沉默。阿烛抱着刀,看着夏萧对她挤眉弄眼,微微一笑,可又哭了出来。离别是世间常有的事,可没有归期的分离,令人心慌。

    夏府的侍卫婢女,包括后厨都动了起来。普通人看到一辆马车自然不会注意,可他们跑向各处,迅速吸引西城的百姓放下手中的活,跑到皇宫外头,好奇起云国人要如何处理夏萧。

    今年内,除了南商进攻大夏,就属夏萧闹出的动静最大,当初在战场杀了二十万人,虽说现在有传谣,说并非他一个人的功劳,可也足够震撼人心。除此之外,便是他入魔的事,在所有人都觉得一个英雄人物就此没落时,既令战况缓和。

    这对大夏而言是件再好不过的事,因此赢来很多人的尊敬,只是他逃离在外,既被夏府人抓住,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传言无需助力,一人一张嘴足以翻天。很快,一个版本在数万人中流传。

    “听说夏萧刚回家就被夏将军控制住了,已进皇宫。”

    “他那么强,夏将军能将其管住?”

    “你傻呀,那是他亲爹,三少爷虽说入了魔,可肯定有理智,不然身边一直跟着他的小姑娘早就命丧黄泉。捆住三少爷的也不是绳索,而是亲情,不知夏将军和夫人劝了多久,既这般狠心!”

    “说得也是,学院包庇他兴许就是因为他拥有理智,不像普通坠入魔道的修行者一样只晓得吞食生灵。可夏将军大义灭亲,当真是我等效仿不出来的行为,且这一上报,等待三少爷的就是死刑!”

    “夏将军龙岗时忍辱负重,回到斟鄩后不夸大不求功,反而又去北部镇守蛮人。只有这样的忠臣变多,我大夏才能昌盛!不过为何不藏段时间,好给我们一个反应的机会?”

    “现在正是危难时,若再得罪云国,我们岂不是要被双重夹击?这才是将军考虑的事,至于我们,只是些草包罢了。但我真心祝福夏家能逃过此劫,也希望教皇大人和副院长能留住三少爷。”

    此话一说,那人又沉默,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人数的聚集令此处很快热闹起来,顿时人声鼎沸,空中尽是呼出的热气,没了半点寒冬之意。聚集在皇宫四处的人数还在增长,并未停息,无数大臣驾马而来,呵斥着开出一条路,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此时情况。

第六百六十七章 无耻之人说无耻

    “让开!”

    皇宫门外,百姓聚集成片,被喧哗冲昏了头脑,以至于忘了规矩。苏忠谋在其后怒吼,可丝毫没用,只能示意身后的修行者冲出一道元气气浪,骇得众人让出一条路,他才驾马而去。

    今日非举国盛典,甚至南商的危机都还没解除,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知是好是坏。可当前远道而来者的危机令他们十分关注,始终盯着那扇门,等着有人出来宣布消息。大夏好不容易出了个人才,谁都不希望被毁,但坠入魔道之际,其实已被毁掉。

    “看天上!”

    不知是谁吼了一声,杂乱的人群既停止七嘴八舌的讨论,纷纷抬头看天空。今日晴朗,云薄且少,可还是被一南一北的流光划破,踪迹可寻。流光眨眼而至,皆划破空间而来,从人群上空到那大殿,引得所有人注目。

    殿中已有不少人,文官武将各有所位,盯向云国四人时目光骇人,如要将他们吃掉。见鹤发童颜的老翁和少年来,汪石杏起身迎接,同时瞥一眼这殿中众臣和皇座上的姒易,讥笑道:

    “若二位不来,大夏人还以为是我们错了。”

    夏萧站在殿堂中心,身后是爹娘和阿烛,他当初见着汪石杏时,后者还算话少,现在废话多且不招人待见。不过师父和副院长并未回答他,本身就是云国人错了,阿烛可是主神神识,他们却如此不敬,想用其造神,真是可耻。

    迈步向前,清寻子和副院长先与圣上行礼,后走起流程演起戏。汪石杏紧捏拳头,听清寻子问:

    “何时抓住的夏萧?”

    “昨晚他突然回家,被我扣在了府中。”

    夏惊鸿面色严峻铁青,像模像样,似恨铁不成钢,也有一股割舍的大义之感。夏萧见着师父还好,和副院长对视时既有些尴尬。若大师姐来就好了,他和副院长没见过几次面,不知怎么开始对手戏。

    “在被云国带走前,我有话要说,也有事要问,诸位没什么意见吧?”

    副院长虽说人小,可威名在外,作为大荒唯一一个真正见过神的人,他的修为和剑术宛如神话般的存在,无人敢违逆。

    扫视一遍大殿中的人,见无人反对,副院长才将目光放在汪石杏身上。后者第一次和他对视,那对永久宁静,不会泛起涟漪的眸子令其内心一颤,似被看透野心,也被击碎所有骄傲。

    在副院长眼中,云国算不得什么,撕去神秘的外纱就只是个普通小国,修行者少之又少。

    “副院长请讲。”

    汪石杏在其气场下既结巴起来,令很多人见着冷哼。高傲的云国人,就该被打击一下才是,那一张张脸看着就来气。

    扭过身,副院长看夏萧,道:

    “清寻子虽说是你师父,我也是你的副院长,可今天谁都保不住你,你必须跟云国长老回云国。从今往后,你犯下的罪行和大夏无关,和我宁神学院无关,和走首教会更无半点关系。”

    “是。”

    “回答我,云国之后,你去哪了?”

    夏萧不敢瞥师父,怕被看穿,他不知道师父和副院长有没有打过招呼,所以胡乱道:

    “我并未离开云国,而是利用五行造了一处地下房屋,和阿烛待在里面,靠着她的能力躲过了云国人的搜查。我们待了两个多月,从将阿烛救回后就一直待在那,云国人脸皮虽厚,可实力有所欠缺。”

    “放肆!”

    夏萧和汪石杏对视,是针尖对麦芒,更似无情只知杀戮的天敌。云国人对阿烛做得事,即便还未对她造成身体上的伤害,夏萧也不会放过他们。

    “我要问的就这两句,学院素来赏罚分明,教出的学生都可独当一面,夏萧做错了事,照罚不误,后果他也自己承担,阿烛我要带走。可云国人,我劝你们低调些,别把手伸到我学院人身上。若有下次,我学院定不留情面。”

    阿烛抱着刀,走到副院长身后,找到真正的靠山。这个看似小孩般的大人物身后若有一山,无比沉重且有天高,随着他的目光狠狠砸在汪石杏身上,令其一口气喘不上来。虽说见到副院长的人少之又少,可他威名极大,一记眼神便令汪石杏身体一沉,神色慌张。

    在场人很多,人越多越想挂住面子,汪石杏如今代表的可不是个人,而是云国。因此,在身边二人的搀扶下,他逐渐站稳,有些畏惧的望向这个清秀的小男孩。汪石杏不知他如何修行,才站到如今这个高度,可他还是颤颤巍巍的问:

    “莫非大人也觉得我云国不对?”

    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声音的颤抖,可越是狡辩,大概知晓事情经过的众人越觉得他们无耻。这个词形容他们再好不过,不知自我羞耻且不知礼仪廉耻,简直活到了人的另一境界,没脸没皮,此时既还要叫冤。

    副院长虽说话少,脸上也无涟漪,始终都平平淡淡,没有展现多少内心的情绪,可丝毫不留情,狠道:

    “莫非你们做得对?夏萧和阿烛初到云国,未伤及无辜不说,还救你一村百姓,可你们呢?伤夏萧以丢出云国,绑阿烛为一己私利欲令其受孕,这便是你们云国的待客之道,大国之风?若不是夏萧舍命救出阿烛,早已被你们所伤!”

    “夏萧坠入魔道,留其一命便是好……”

    “那阿烛呢?这丫头可曾威胁到你们?她可曾入魔?夏萧入魔后,我学院是有包庇,因为我们知道坠入魔道不等于杀戮成性,更不等于整颗心都被黑暗蒙蔽。看看你们那张贪婪可憎的面目,比魔道还令人生烦。”

    “无论你怎么说,夏萧都杀了人,我们要个交代!”

    “我跟你走!”

    夏萧和爹娘示意,对师父副院长和阿烛微微点头,而后极为轻松的走向汪石杏。他眯着眼,眉头一拧,眼眸中生出涛涛凶光,极为骇人。这一去云国,兴许众人觉得他九死一生,可对夏萧来说,只是再闹一番罢了。

    离汪石杏越近,夏萧眼中凶光更盛,身上铁索钢钩逐渐破碎,散作一地。实力比夏萧强很多的汪石杏下意识想退后,可腿脚定在原地未动。看着夏萧被钢钩洞穿之处快速愈合,汪石杏皱眉问:

    “你想做什么?”

    夏萧耸了耸肩,满脸不屑和傲慢,似说除了爹娘,别人捆不住他。若没见过夏萧大闹汪家,汪石杏还觉得他在故作强势,可他真有那个本事,还有他背后那个女人,令人胆寒。

    今天受得气已够多,汪石杏不想再争辩,只要将夏萧带回就好。虽说阿烛弄不到手,可夏萧到手就行,这个满身罪恶的家伙,他们能一直控制住。只要夏萧在云国,他们造神的计划便能继续进行。

    要想冒险成功,需要足够的把握和理论支撑,还需要避免夜长梦多的严谨手段。

    见汪石杏束缚空间,令夏萧如塞囚笼,萧蓉一句萧儿悲喊出声,向前却被夏惊鸿抱住。这个柔弱的女人见到自己的孩子要被带走,失了所有聪明。可夏惊鸿何尝不心疼?但就像夏萧所说,一直逃下去也不是办法,必须面对,然后解决。

    男人怎为男人?又何为成长?答顶天立地,见招拆招的人为男人,成长即是能独立思考,考虑前后利弊并作出选择。

    “既然夏萧已抓住,我等就告辞了。”

    汪石杏正想走,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那股强横的力量令乾坤压抑,他们四周的空气皆猛地凝固。

    在很多人诧异,不知他们为何停下时,汪石杏顶着四面八方挤来的窒息感扭头,看向那个超然物外的白胡子老翁。他脸上的和蔼之色看起来比副院长好说话,可此时的动作又显得没那么友善。他极为悠闲的开口,再次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身为后辈,要走也不行礼,也不问问老家伙我有没有话要讲。也幸亏你是云国人,若在大荒地表,估计走到哪就要被教训到哪。比起汪金龙和汪银龙那俩臭小子,你还欠缺得多,他们起码表现得礼貌,是比较斯文的混蛋。”

    四周空间恢复正常,汪石杏如从高中落下,但还是稳住身体,没有像其他三人那样倒地不起。夏萧待在自己的囚笼中,看汪石杏毕恭毕敬的行礼,不由一笑,不知师父又要整哪出。可比起副院长,师父显然要有趣一些,所以他也望去,听其道:

    “老朽要说得不多,但也要表表心意,免得说我不关心自己这徒儿。夏萧是远道而来者,灵契之祖口中的预言之子,定有大作为。可预言和现实有别,如今夏萧入魔,我也曾为他祈祷,望他从魔道归来,但没想到入魔已近半年,他虽说并未滥杀无辜,可也闯下不少祸。一些事情的解决办法也不算得好,此次更是误杀数万云国人,虽说有理有据,可罪恶难偿。”

    夏萧咽了口唾沫,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夏惊鸿夫妇和阿烛也眼巴巴的看着教皇,脸色逐渐复杂,就算保不住,也不要往火堆里推呀!

    “身为教皇,老朽我素来宣传和平教义,知道人命关天,也见到过无数类似的事。向来这等事都会结下仇恨,世代难解。若那样的话,对云国和大夏都不有利,更何况我走首教会和宁神学院也与此事有关,影响声誉。我们不推脱责任,子不教父之过,我身为师父,终生也为父,他是学院副院长,夏萧在学院待的时间最多,也有大责。”

    副院长一向冷傲,此时却忍不住看向清寻子,这个死老头要干嘛?当着两国之面说这种话,岂不是自讨苦吃?

    “你想做什么?”

    副院长直接问出了声,在寂静世界和停滞的时间中想要个说法。可清寻子丝毫不顾,也不回答,只是玩心大起,一步走出奇异的空间,道:

    “我有个建议,彻底断了这怨仇。此后若有机会,两国间正常交往,我教会和学院,也正常收纳成员和学子,可想听听?”

    以清寻子的实力,汪石杏不敢不听,只能点头。他大笑几声,眼眸望向夏萧,一语惊骇众人。

    “既然身为大男儿,就不能令家国陷入危难,此番被带走,不知还要惹出多少祸端。今日为师在此,亲自斩下你首级,由这小鬼带回国中,慰告云国死伤之人,以求云国及大夏太平,你意如何?”

    此话一出,夏萧都被惊到,心想师父你这玩笑开大了,若云国人真要这么干,他连逃的机会都没有。若他一逃,师父还得追,这是何必?不说是他,就连副院长都看不透清寻子的想法,当即眉头一皱。

    夏惊鸿夫妇扑通先后跪下,两眼皆闪着泪光。

    “教皇大人,使不得啊!”

    “一死难了仇恨,让萧儿做牛做马报答云国都好,只求留得此命。”

    “请前辈手下留情。”

    阿烛不懂这是何意,可跪得坚定,夏萧绝对不能死,如何无论都要活。可云国人尚且未说处置方法,老前辈怎么突然下此狠心?在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云国人也被震撼时,清寻子胡子一横,正气凛然的朗声道:

    “夏将军,你将夏萧送来,已是大义灭亲之举,老朽佩服你的心胸和眼界,可此时又为何纠结?他做了什么你也知道,实在是有违父命,不顾师恩。几万人的命,我等如何挽回?此事一出,所有美名皆灭,不杀他,何以平息云国数万百姓的死灵?”

    “教皇大人,这……”

    夏惊鸿一时既不好回答,可这和夏萧的计划有所不同,但在萧蓉跪着向前,试图继续求情时,被他一把拉入怀中,并捂住她的嘴。

    萧蓉无比绝望,看着无形囚笼中的夏萧,原本还以为他能归来,没想到就这么被判了死刑。她希望夏萧活下去,无论怎样,只要活下去就好,自己见不到也没事,只要活着,没有其他奢求……

    泪水于脸颊纵横,萧蓉眼前模糊,嗓子嘶哑,可没发出半点声音。她只听教皇开口,问夏萧:

    “你说为师的决定,是否可行?”

第六百六十八章 凄凉云里叹凄凉

    清寻子一对老眼瞪得极大,夏萧与其对视时,第一反应既想起哪吒闹海的故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总喜欢闯祸的小家伙扒了龙王儿子的龙筋,气得龙王要来水淹陈塘关。李靖出于百姓也出于义,将哪吒剑杀。

    之后,哪吒未死,留着元魂,以莲藕作四肢身躯,以莲花及蓬作头,就此复活,还拥有了很多神通。莫非师父现在也想用类似的方法助自己摆脱罪恶,然后重生?可行是可行,他相信师父,就是这么一来,他还如何靠近黑煌?如何潜入黑道中?

    夏萧本质上还是拒绝这样的,可师父执意这么做,他只有配合的点了下头。见其动作,阿烛不淡定了,眼中全是疑惑,之前说得好好的,现在怎么就想死了?她才不答应。气冲冲的捏起拳,阿烛朝他走去,无论夏萧想做什么,她陪着就是。

    “都疯了。”

    副院长暗自叹气,动神将阿烛定在原地。可她眼中的泪越积越多,最后挡住了视野,什么都看不清。

    “好!既然夏萧也同意,那老朽我就为你云国作主。”

    清寻子看向汪石杏,默默抬起一根手指,似挥下之时,夏萧就会丧失生机,身首各异。萧蓉在地上挣脱,尽全力逃离夏惊鸿的怀抱,爬向夏萧。姒易及殿中大臣皆朝这边射来目光,不会真的就此结束吧?他们或多或少都不想那样,不过真正发声阻止的,只有汪石杏,也只有他有资格。

    “还请教皇大人手下留情,我云国早已决定惩罚夏萧的措施,而不是让他一死了之,那样太便宜他!”

    汪石杏额头冒汗,想着好险。不过清寻子既这般做事,令其着实有些想不到,他还以为这个老头会包庇夏萧,说些会对夏萧严加看管,请求宽恕的话。没想到动了杀心,这就是走首教会的教皇?果真不同于常人。

    汪石杏及时的话令清寻子手指停在空中,没有划下也没有收起,似不想放弃。殿堂中锋利可切万物的刀也始终竖着,还未收入鞘中。

    “你确定不让老朽动手?夏萧的手段极多,恐怕不是你们能对付的。而出了这殿,夏萧可就和我无关了,老朽无才,但也教不出魔道人,你可懂我意思?”

    清寻子严肃的面孔和平时的形象相差太多,可副院长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同时对其生出敬意。能看透对手的意图并掌握他们的思想动态,的确是强者所为,厉害。

    汪石杏皱眉间觉得,清寻子大概是认为自己看管不住夏萧,怕他逃走,所以才这么再三确定情况,可他有云国长老接应,还有很多准备,岂会再让夏萧逃走?改良后的造神计划,比以前那个好得多,只要夏萧是个男人,就不会拒绝。因此,他肯定道:

    “教皇大人放心,今日我带走夏萧,云国肯定不会再提此事。您老德高望重,求得是和,晚辈看得出来!”

    “既然云国已生措施,你也再三坚持,我就不强迫也不影响你们做决定。可他的事我今后不管,此时先说明白,免得日后夏萧做出什么事,你再来找我问罪!到时若你们啰啰嗦嗦,就别怪本教皇不客气了!”

    清寻子表里表外皆如寒冰,令人望而生畏。汪石杏立即示意明白,而后鞠躬告辞,带走夏萧。他看着殿堂,瞬间远了,一些聪明谋士彼此对视一眼,半解却装作通晓教皇之意,萧蓉则还在哭,不知真的觉得自己的萧儿要死,还是已知教皇的良苦用心。

    夏萧含着笑,爹娘的表演都很到位,可今晚的影帝还是师父,他的发言和表现都很到位,甚至渗透到了每一记眼神里,将其都吓住。那么几个瞬间,夏萧甚至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可冷静一想,师父怎么可能致自己于死地?

    想必这就是副院长和师父的不同,前者有话直说,无比简洁,不想浪费半点口舌。后者的智慧大一些,也会用不同方式表达,在达到自己目的的同时还彰显了走首教会的正义,可谓一举两得。

    见夏萧被四人带走,胡不归面带奇妙的微笑,回头看夏惊鸿二人。他还没开口,副院长已说:

    “告辞。”

    “臭小鬼,也不知夸夸我?老朽保护的是自己的徒儿,也是你的学生。”

    副院长看他一眼,有些责怪,这么逼真的演技,偶尔也不是好事。所幸他耐住了性子,若真的冲动起来,事情就麻烦了。

    没有言语,没有清风,地上极轻的尘埃也没扬起,副院长便和阿烛消失在了原地。后者抱着刀,来不及和夏惊鸿二人告别,此次一去,是极为漫长的等待,也是一次选择和赌 博。

    现在这等悲凉的气氛下,少个人和多个人都不会引起他人注意,除了副院长和教皇。前者先走,后者紧接而去,他们离去的悄无声息,可正是这么一走,姒易连忙起身,大臣们皆上前几步,似表关切之心。

    没了外人,这里才真正属于大夏。姒易扶起夏惊鸿,也去扶萧蓉,可令他惊奇的是,之前哭天抢地的后者,现在既含笑以对他,眼角的泪水丝毫影响不到她骨子里的雍容大家之风,没有半点普通妇女的小气相。

    “莫非教皇是为了夏萧?”

    姒易灵光一闪才悟出,见夏惊鸿微微点头,他更加坚信这个想法。萧蓉看向夏萧离开的方向,呢喃自语起来。

    “萧儿,接下来就看你自己了。”

    姒易看萧蓉一眼,手掌落在夏惊鸿肩上,夸赞道:

    “希望朕和你一样幸运,能有一个好妻子。”

    夏惊鸿行礼,并没有拒绝圣上的夸奖,回道:

    “末将之福难比圣上,可末将正因为有贱内在斟鄩,才能放心在外作战。”

    “那你准备何时去龙虎要塞?”

    “晌午便走。”

    这么算来,离夏惊鸿出发只有不到短短两个时辰,比姒易最期待的时间还早。他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道:

    “朕有你夏家,乃三生幸事!”

    姒易说得不为过,朝中有奸佞偷奸耍滑,忠臣也不少,但像夏家这样全为大夏尽心尽力的存在却不多。

    夏惊鸿和萧蓉得令后退下,回夏府准备前去龙虎要塞御敌。在此过程中,他们时不时望向苍穹,不知夏萧到了何处。

    遥远天苍中,夏萧处在囚笼里,没有在意自己到了哪,因为有人牵引,可他看着这茫茫薄云之地,不由心里一慌。

    无论师父还是爹娘,这场戏都演得极好,且赋予他极大的期望,但他是否能完成,还得看云国人如何处置自己。他准备先在云国待一段时间,等其放松警惕便逃之夭夭,可事情逐渐走到他意料不到的轨道上。

    夏萧还没问云国人的处置方式,汪石杏既开口说:

    “很庆幸吧,既逃过一劫?”

    夏萧神色淡然,没有回话,都在意料之中,有何庆幸?

    “不过你放心,被地表丢弃的你还是难逃一死。只是死得悲壮,不像被砍掉脑袋那么简单,当然也不好受,因为你的血脉会被吸食的一干二净,丧失天赋的你会变成一个废人,在衰老中迅速死去,而孕育出的神将脱离大荒,前往下一关,朝神界进发。”

    “还没打消造神的计划?”

    “当然没有,可这一次,我们换了一个载体,阿烛是好,可造神还是需要更强的男人血脉。即便人皇没有成神,你体内也有堪比她的血脉,所以才能掌握五行。只要将你的血脉之力吸食光,你所有的能力和天赋都将被完美继承。而承载我们云国纯正血脉的女子,将成为最好的新神载体。”

    “真是疯子,话说,你们有吸食血脉之力的办法?”

    那种手段,夏萧还未涉及,可听说过几次。此时汪石杏扭过老脸,露出阴鸷的笑容,似已胜券在握。

    “我云国封锁万年,一是保证血脉的纯正,我们一族本就高上,与你们那些泥腿子庶民不同。二是改良控制血脉并集合血脉之力的办法。你该庆幸,能死在一位漂亮女子的石榴裙下,她是我国血脉最纯正者,历代由最强者生育而出,无论容颜还是实力都位居云国之首。”

    “所以汪祈神那个所谓的神使只是个花架子?我还以为他很厉害。”

    “神使在明,她在暗,她是历代强者的心血,她身上积累了三万多年云国最强者的血脉之力,是迫不得已的底牌。”

    夏萧眉头一拧,有种不祥的预感。见他神色,汪石杏得意道:

    “你猜得没错,从第一代最强者结合开始,每孕育下一个人,他们就会死。男的在结合时会被女人吸干,女人又在孕育中逐渐枯竭。如此世代循环,有了近乎完美的女人,可还是凡人之躯,还差点火候,刚好你来弥补。”

    夏萧哼了一声,不屑道:

    “打了阿烛的主意还不够,又想让我为你们造娃,你们有病吧?原先以为你们没有女人,现在发现你们没那玩意。早知道我就不那么着急救阿烛,让汪祈神知道什么叫自卑。”

    “随你怎么说,我也只是给你通知一声,让你了解一下情况,并没有争取你的意见。”

    汪石杏的微笑有些诡异,给夏萧一种插翅难逃的感觉。可他们见过黑煌,应该知道自己身后有人,那为何还敢将自己带回云国?他们不怕自己逃?还是说有把握将自己控制住。若将空间封锁,说不定黑煌很难找到自己,但魔气这东西,应该很好辨别。

    一辈子和魔道脱不了关系的夏萧身上始终都有魔气的臭味,强者能闻到,同类更能于很远之外辨别这股特殊的味儿。

    夏萧心中的慌张不知不觉间更浓,他久久注视天空中的云。因为冬日的原因,云看似是薄,但还是有些厚度且阴沉。几缕云组成一张图,令夏萧看着凄凉,似将与阿烛散于人间天际,相聚不得。

    到了汪家,近三个月的时间令城市恢复如初。他被带到内部,那些金楼殿堂当然不是给他住的,可僻静处的一间小殿看起来也还不错。住过乱坟岗和地下,什么样的房间都可安身,就是一个人都没有,怎么看都有些凄凉。

    “进去吧,静等我云国神女的宠幸。”

    汪石杏坏笑,似等一场好戏,不过也算便宜夏萧,不知多少云国神使为其疯狂,却被夏萧捡了便宜。但夏萧并不领情,他可不是那种见了便宜就捡,觉得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色痞。

    “宠幸你老母。”

    夏萧当着汪石杏这么说,恨不得一口唾沫吐到他身上,令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踏进拥有层层结界的偏殿,其上的光令夏萧连肉眼可见的汪石杏都察觉不到,当即觉得心烦,皱起了眉。

    一路走来,他逐渐觉得不对劲,便呼唤起黑煌,可心里默念的方式似乎不行。此时他释放出魔气,依旧没什么效果。

    身后汪石杏没说任何话,他和粗鄙的夏萧没什么话可讲,按计划将其吸干就好,一滴不剩。

    在其离去后,夏萧回头看不到半点人影,只有在殿中漫无目的的走。他尽可能的保持着冷静,想着该如何做才能逃出去且咬云国一口。可不和黑煌取得联系,那些都是妄想。

    在斟鄩时,夏萧不敢找黑煌,因为她一现身就可能被发现。若提前将五大势力引来就不好了,可现在又联系不到,夏萧有种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感觉,可坐在殿堂正里的桌椅上,神色平淡。

    来云国就是踏出至关重要的一步,现在要想继续走,得看清路才行。夏萧极为安静,现在是他独享安宁的时候,他终于如愿以偿的享受起这样的时光。

    冬日云国也冷,凄凉无处不在,四周桌椅齐全,连个杯子也没有,但夏萧喜欢这样,甚至有些淡淡的欣喜。虽说夏萧也不想离开阿烛,可他很久没有一个人。当他独自时,会成为无所不顾的野兽。

    夏萧习惯性扫视偏殿,宁神时寻求着答案,但很快发现一个东西,所放位置明显,之前却没看见。他站起身,扭头朝其注目,不禁出了神,赞叹起它的美。

第六百六十九章 争未得长裙

    夏萧被发现踪迹的消息汪祈神知道,但没想到他真的能被抓回来,看来那家伙虽说神秘,可也只是个人,不用太过神话。但他依旧恨夏萧,千刀万剐都不足惜,可当前没有第一时间去挖苦,而是去找汪金龙。他毕竟是神使,族中所有的计划都有权过问。但这次的计划有些过分,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他没得到阿烛就算了,汪娅萍不能再失去。

    汪金龙坐在理事殿堂中,对汪祈神的到来并没觉得意外,平淡道:

    “现在你该好生修行,这么点实力,夏萧都拦不住,还敢怠慢?”

    “我自会补上修行,可希望大长老给我一个解释,为何要执意执行那个改良后的造神计划?我记得我否定过。”

    “哦?你的意思是说,你否定过,我就不能执行?”

    汪金龙放下手中的书,望向汪祈神时,神色极度严肃,似一种无形的压迫,令汪祈神有些畏惧。他虽说是神使,可只是个空壳,他从上任之前就知道这个道理,可没想到自己的话这么点用都没有。

    硬来肯定不行,汪祈神选择服软,讲起道理。

    “长老,先不说夏萧,汪娅萍拥有历代最纯正的云国血脉,潜力无限,就算要造神,也不该选择夏萧那个外人。他的血脉是否纯正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么冒险的事,我们怎能去做?而且将汪娅萍让给夏萧,岂不是让他人笑话?”

    “笑话什么?”

    汪金龙面色冷峻,盯得汪祈神背后发凉。

    “我云国除了她,属你的血脉最纯,可你不及夏萧,与其牺牲你和汪娅萍造神,不如让夏萧去。这样你还能活着,难道不好?”

    “不是不好,只是汪娅萍和我本有……”

    “有什么?不过是你的臆想,她可从未和我说过有关于你的事,而且她生来就要为下一代造神计划奉献自己,没有私情,也不能动歪心思。比起你,她更知道自己的使命,知道云国为何存在。此计划一出,她未拒绝半句,你倒是为一己私欲废话连篇,先后两次来找我,不觉得羞耻?”

    这里无人,汪金龙便丝毫不顾情面,汪祈神也只能暗自捏拳,知道自己的神使身份起不到任何作用。他气,但不敢因自己的冲动丢了神使之位。

    为了这个位置,他拼过数次性命才得到。但一想到那道纤柔的修长身形和白皙滑嫩的脸蛋,汪祈神就不忍心,他还未享用,怎能被他人夺走?夏萧那家伙抢走是主神神识的阿烛,现在被抓回来,却要取走汪娅萍的宝贵第一次,他可不同意。

    汪祈神作为神使,本没有男女之情,可本身色 欲极重,难以根除,此时还在坚持,道:

    “大长老,你应该知道我身为神使前,和她曾于云崖对视,一同参悟下一境界。我虽说失败,她成功,可我们约定一同修行,一同进步。我原本以为自己能和她多待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投身到造神计划……”

    “好了,别在这和我扯这些没用的事,我知道你想要她的肉身,今夜便随你,可需要注意的事项,你应该清楚吧?”

    汪祈神一听,欢喜道:

    “多谢长老,今夜过后,我定当更加刻苦。”

    汪金龙挥了挥手,示意汪祈神下去。他来时怒气冲冲,走时兴高采烈。至于长老,他们的位置的确很高,可那么大把年纪,早晚会死,汪祈神只需安静的等,总会等到真正掌权的那一天。

    他一直在窃笑,觉得自己有所智谋,可汪金龙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这家伙有些刚愎自用,还有些自作聪明,不知什么时候会将自己害死。可只要造神计划一成功,全云国的注意都会被吸引过去,到时所谓的神使,已不再重要。

    所谓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汪金龙掌握着整个云国,谁都逃脱不了他的掌控。而云国的真正奥妙,他看透且始终记在心中。只有站在最高的角度,才能更好认识到一切。

    云国的神使推动了云国的发展没错,可更多的还属精神作用,它支撑着云国人对神的渴望和追求。有神使在,便代表着他们从未在神的路上停止脚步,这是云国发展至今唯一的信念,所有底层人的终身任务,就是为修行者这类高等人提供物质上的需求。而他们的任务,就是探索成神的路,并为其下人提供精神支撑。

    神使是领袖固然没错,但汪金龙站在他们之上,是领袖之首。他和很多云国大长老一样,带领着云国痴迷于神的研究,每当有任何一点新的发现都会欣喜若狂。这段时间,到了该狂欢的时候。

    汪金龙一等人期待着狂欢开始,数万年的不断探寻,一直断断续续,若在自己这辈成功,作为主导人物的他们,将是名留青史的大功臣,能受无数后人敬仰。

    汪祈神也在狂欢,于**的趋势下等着夜晚降临,他终于能得到汪娅萍,那样的话,他会毫不客气的将其内心的膜戳破,开始一场不留情面的侵略性进攻。

    都说汪娅萍乃水上浮萍,令其浮起的是水,将其湮灭的也是水,水是云国,云国就是汪金龙。他现在为造神计划狂热,夏萧却一脸懵 逼,还在侧殿看新发现的东西。

    只见,夏萧仰着头,面色平静,眼中涟漪极少,却映照出一片深蓝。他看着侧殿正中部的墙壁,其上挂着一幅画,极为精致,每一处都精雕细琢,犹如一件天价的工艺品。至于这副金贵边框中的画,十分特殊,乃一位高挑的女子,身穿深蓝色长裙,似白云后的蓝天,也似极为压抑的忧郁。

    女子面容姣好,冷傲不带半点笑,可那张近乎完美的侧脸令其多看几眼。可夏萧看得倒不是这幅画的内容,也不是这女子,而是其中的奥秘。

    画本静,却有动相,不断泛起生灵之气,吸引夏萧的眼球。他很敏感,很快将这画中女子和汪石杏口中要和自己造神的女子联想到一块。

    夏萧坏笑一声,如果是,他还能高兴一阵,长得起码好看,身材也好。但画上泛着的生灵之气究竟是什么?也不见其中钻出个人来。

    “奇怪……”

    夏萧呢喃后,继续看着它,这长裙飘飘的女子,看久了还挺吸引人,别有一番风味,不为地上所有。在夏萧嘴角一勾,觉得自己运气不错时,汪金龙看着他的样子,笑声如雷。

第六百七十章 侧殿只有一幅画

    “我还以为你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看来也将死于长裙下。美色面前,男人终是经不住诱惑。”

    这幅画,便是汪金龙为留住夏萧施展的秘法。虽说云国人和大荒地表修行者有所不同,元气不一定为树,也成山成海成江河,更不与荒兽签署契约,不限制自己也不利用。可他们的实力依旧很强,就像这汪金龙,于这画中不知注入多少元气,此时将夏萧迷得颠来倒去。他很是满意,坐于桌前继续观察,可他的计划,逐渐呈现破败之势,愈加明显。

    侧殿中没有别的特殊物,只有墙上一幅画。画下站着夏萧,他直勾勾的盯着它,倒不是被其中人吸引,而是因为它外面的生灵之气,似被无数元气凝缩在里面,以用来反向吸引元气。夏萧的元气有所动趋向,可体内不止一种力量,便又压下激动,只是默默注视。

    民间关于画的传说很多,夏萧更是听过不少,里面要么藏着妖邪,要么就是天上仙子因某种原因暂住其中。前者因**魅惑人杀人,后者因人心的纯正违反天规自愿婚嫁,不求任何,代表幸福,造成一段代代相传的佳话。

    这些传说听多了,夏萧自然也生出向往,但她不想多个老婆,有个阿烛就够了,再来一个谁受得了?来个灵器倒不错。可他显然想多了,这幅画可不能将人吸进去,然后一卷就能将其封印。

    夏萧坚信她是汪石杏口中的那个人,可看起来二十来岁,有云国最纯正的血脉,实力怎么说都不会差,那为何不走?若他生来就有这种命运,早就跑了。反正一出生就没爹没娘,谁都拦不住他。

    不经意间,夏萧暗自摇头,觉得悲哀。云国封闭数万年,外界觉得他们在自给自足,没想到却世代相传这种事,更恐怖的是,云国人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这种习惯,令他们仿佛退化成动物,一切都只是低级的本能。

    世上有很多种蚁,工蚁辛勤一生,要么在奔波的路上,要么在搬运比自身重很多倍的东西。公蚁则负责交尾,交尾之后便死去,而那只蚁后,掌管着整个蚁群,就连体内即将生出的小蚁后都会被其灭杀。

    现在的云国就处于那种状态,一些人辛勤一生,向上提供物质,其上人为下提供精神支撑,反复进行着没什么意义的探索。

    若一个组织或几百几千人进行这种活动,那便是信仰,是某种值得尊敬的学术性研究。可这举国造神,是荒谬也违背了生而为人最基本的自由。夏萧搞不懂这样活着有何意义,因为太过浮夸。也不知他们为何对神有那么强烈的向往,做人不好吗?

    还是说,云国人致力想造出一个神,将他送到其上世界,再通过他得到力量,统治大荒。夏萧生来野心不大,他只想变强,对统治和称霸半点不感兴趣。很多时候他刻苦修行,只是为了自由,在他看来,自由不是无拘无束,在学院有规矩,在大夏也不能滥杀无辜。可实力能让他拥有一些特权,比如说杀了一些混蛋和看着不爽的人,无人敢问责。

    自由总是相对的,夏萧想活得随意,这便是他的追求。就算现在有语尚言的威胁,他也只想将其解决,然后回归平常。越是这么想,他越觉得云国人可怜,同时眼中闪出一点光,想出一个鬼点子。

    云国现在就是一条排列整齐的蚂蚁长队,只要中间有一只蚂蚁掉队,之后的蚂蚁也会乱套。这个女人在其中肯定不是普通蚂蚁那么简单,这么说来,将其带出云国,这个蚁窝会大乱。汪金龙虽说掌握的权力大且多,可蚁后终究不是他。

    一想到那些无礼老家伙的吃瘪神色,夏萧就觉得好笑,当即坐回椅上,等着她出来。他必须弄出些幺蛾子,不然真对不起这趟千里迢迢来云国。

    夏萧表现自然,期待得意的笑容令汪金龙觉得奇怪。原本自己三人想用这幅画将其吸引,只要用秘法将其**勾起,他就逃不掉。他再嘴硬,也会因为这幅画对汪娅萍产生非分之想。那种想法,正是汪金龙想要的。

    夏萧会在快感之后的悔恨中死去,到时的绝望之色和悲鸣,将是迎接神的至高奏曲。但目前来看,夏萧没被吸引,反而双手结印,结起印修行起来,令汪金龙觉得受到了羞辱,当即叫来汪银龙和汪石杏。

    这等情况显然是他们不想看到的,三个老头皱着眉,等着夏萧产生反应。只有等他面红耳赤的时候才算正常,可夏萧只是原地不动的修行,以一个夸张的速度吸收着元气。

    夏萧很久没修行了,在斟鄩的半个多月里,他半点元气未沾,现在碰到元气极为兴奋,不断吸收,并未有停息动作。

    “什么情况?”

    汪石杏先前被夏萧呵斥过,心里极为不爽,见不得他半点好,此时更是咬牙切齿,可就算他问,汪金龙和汪银龙也不知道。

    “不应该呀,画里有至强的**药,只要他的元气被吸引进去,就会将其触动。”

    顺着元气进入体内的**药效果甚好,因为元气对修行者而言比血液还重要。它遍布全身,就会带着无色无味的药前往各处,产生剧烈的反应。但夏萧现在看不出任何异样,足以说明他的元气没被吸进去,可不应该呀,画上的吸引力堪比海底的漩涡,其上的帆船又不能飞,怎么可能不被拉下去?

    三个坏老头处心积虑的事没有成功,心情皆不好,但一直在等,等夏萧抱着柱子开始耸屁股。他们不愿承认自己的秘技没有用,可逐渐发现确实如此。汪金龙三人被夏萧的行为一巴掌扇在脸上,打出一个极为鲜红的印子。

    天已黑,侧殿只有一盏微弱的灯,夏萧就在阴暗的灯光下修行。这家伙像八辈子没有修行过,不断吸纳着元气,不断充纳自身。在那个女人没来前,他一直修行,并一直呼唤着黑煌,甚至释放出了魔气。

    魔气在身后成了牛鬼蛇神的样,令本就不算明亮的侧殿更加黑暗,它们朝四面八方伸出干枯细长的手,张牙舞爪的样似在召唤着某个魔神。这个举动和气息令三个老头暗想不好,汪石杏更是当即行动起来,他开始加固结界,并通知各个家族,加固云国结界,不能再让任何家伙跑进来。

    可这样若够,夏萧岂会在云国两进两出?汪金龙皱眉,匆忙道:

    “把汪娅萍送进去。”

    汪银龙知道大长老今晚对汪娅萍的安排,可还是消失在原地,匆忙去找她。

    盯着空气幕布上浮现的画面,汪金龙胸口憋着一口气。但汪娅萍一去,他总不能再这么淡定。当初为了便捷,他们将画伪装,没建立精确的联系,现在的控制极为麻烦,也算是弄巧成拙。

    伸手作爪状,汪金龙扭动身前空间,令那副画产生更大的漩涡。夏萧撤掉手印,回头看它,沉默片刻以思考,而后涌出极强且量大的魔气,将其死死堵住。

    这简单粗暴,但又难以实现的事,令汪金龙见着吃惊。可夏萧只是静立,默默环顾四周。他察觉到汪金龙的眼睛,最后将目光停在身前。虽说看不到,可汪金龙却能见着他冷酷如狼的双眼,似在宣战,让自己放马过来。

    汪金龙知道夏萧是个棘手且不能小觑的对手,但没想到他能伪装的那么好,提前便畏惧起来。上次他和那个黑暗中的女人交过手,想想便觉得恐怖,因为他被其一手捏住,既动弹不得。

    希望她别来,汪金龙暗自祈祷,觉得自己失算了,当时怎么就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果真云国人闭关太久,都有些盲目且自大,可谁能想到这等招数对夏萧既然没用?不说是他,汪石杏恐怕都会中招,就算能化解,也不会像夏萧这么轻松。毕竟不是谁都有魔气且能这么便捷轻巧的使用。

    其实,夏萧根本没联系上黑煌。他也只是表面嚣张,实际内心慌的一批,想着他娘的让我再待两天,刚来就那样我可扛不住。还有就是黑煌,以前你说自己无处不在,还说凡是有黑暗的地方你就能到,现在我都要被逼着和他人上床了,也不见你来,真不是个东西。

    骂完后,夏萧又开始满心期待,想着你快点来吧,云国比我想得还恐怖。他不怕鞭打不怕折磨,就怕这种近乎变态的要求。夏萧原本觉得这种事只有女人害怕,因为男人总会受益,但没想到这一炮能要自己的命,那还是算了,他还有阿烛呢,不差这一次。

    夏萧一直呼唤,一直没有回音,可汪银龙那边,已走到一处幽宅外。

    幽宅阴暗,有深色浓雾衬托,就是少些乌鸦砸叫点缀。它四周没有任何建筑,处在结界中的结界,若没有汪金龙的同意,汪银龙和汪祈神都进不来。可后者的好事要被坏了,汪银龙不比汪金龙那样不顾神使感受,可当前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停下的脚步终是迈了出去。

第六百七十一章 愤怒的吼叫及画中美人

    雾中,汪银龙一人向前。木榻室内,时不时传出些声响,清晰传入他耳中。那是撕碎衣裙的声音,也是汪祈神不堪入耳的粗俗话语,带着野兽般的沉重呼吸,门外都可听闻。汪银龙知道汪祈神的心思,这个神使他们更是了如指掌,可今日,他难以如愿以偿。

    屋内,装饰极少,一切以简约为主,十分清冷。汪娅萍在汪祈神的野蛮动作下不断后退,任由身上的衣物被撕破。她神色冷傲至极,微微蹙起的眉间是厌恶也是麻木。她没有选择挣扎,汪祈神能来这已说明一切,她摆脱不得,只有服从。

    被人看到身上的肌肤难免带来羞耻感,可被亵渎玷污,是汪娅萍逃脱不了的命运。其实她不喜欢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显得她十分低贱,甚至不如一粒云上的尘土。可她就是浮萍,能轻易被掌握在手中。

    成为她这样的人是莫高的荣幸,所有人都要为其让步,也是一种悲哀,因为无论活得怎样,做多少事,结局都已注定。汪娅萍看透很多,生来就沉默寡言,她知道自己无法逃避,便无所谓一切,什么都看得极淡,包括此时这件事。

    汪娅萍将其当做平时对血脉的测试,她骗自己骗得轻而易举,无比容易。

    足以把握云国未来的小手紧捏在一起,汪娅萍感觉到恶心的液体正从汪祈神的嘴中流出,沾到她的脸上,脖颈处和胸口。她双眼中的神色极为暗淡,也有那么几个瞬间,希望有人将自己解脱,拉离这苦海。

    快了,汪娅萍知道自己的一生即将走完,她盼这一天已经很久。只要那一天到来,孕育出下一代人,她身上沉重的命运就要到此结束。对她而言,结束才是一生的开始,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按照云国长老的安排活。

    高昂起螓首,汪娅萍厌恶这种行为,没有半点反应的她,不知汪祈神为何那么享受。他的呼吸极沉,话语和动作一样粗鲁,没有半点高雅神使的样子。更令她不解的是,他完全沉溺其中,不知自己的丑态有多难看。

    长长一声呼气后,汪祈神嗯啊几声,将汪娅萍推倒在床。她破碎衣物下的**若隐若现,峰峦只被片布遮挡,那极为修长而纤瘦的身形令汪祈神着迷,他疯狂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粗声道:

    “终于让老子等到这天了,今晚老子不把你干死都对不起我在长老面前低声下气。”

    “平时装的倒是高冷,现在也装?老子就不信你不会叫!”

    一手捏住汪娅萍的脖颈,汪祈神又继续粗鲁的亲吻,不断触碰并吮吸她的肌肤,试图在那股清淡的气息中引起她的反应。可汪娅萍依旧和先前一样,静静的躺在原地,没有说话,没有发声。

    汪祈神的手掌捏住那团柔软,力道越来越大,可她还是没有反应。他日夜相盼的**此时像没有灵魂支撑,只是倒在哪,任由汪祈神摆布。越是想得到,此时的落差越大,汪祈神希望她挣扎希望她拒绝,可她没有,因此气冲冲的脱掉裤子,似说自己不是在开玩笑。

    汪娅萍知道,可她只是冷眸一瞥,又望向漆黑的房顶。那里像被绝望的火焰烧过,就像她自己一样被命运所毁,无论怎样装饰都只是老样子。

    死气沉沉时伴汪娅萍,但冰肌玉骨又令汪祈神**依在。他扬起手掌,面色一狠,似想将其征服,以最原始的方式。可突然间的推门声令他大脑一空,受到惊吓时浑身一颤,没了先前的战意。

    此时的动作有些不堪入目,汪祈神骑在汪娅萍身上,脱了个精光,手掌扬在空中只有尴尬。相比他精瘦的健壮身姿,汪娅萍手无缚鸡之力。他回头见着汪银龙,不禁怒气冲胸,叱吼道:

    “干嘛?”

    若是平时,汪银龙肯定会道歉并知趣的退下,可此时不退反进,一步向前,面色铁青且坚定道:

    “奉大长老之命,带汪娅萍去夏萧所在的侧殿。”

    手指一动,衣袍从地上裹到身上,可汪祈神怒气不减,下床时压低声音,似在展示自己的地位和权力。男人总喜欢在女人面前现弄,可这次他不会有结果。

    “什么意思?大长老说过汪娅萍今晚归我。”

    “造神计划提前了,我得带她走。”

    “什么?为何没人通知我?”

    “夏萧挡住了**画的元气吸引,我们得趁早行动,否则等那个女人来,云国还得遭殃。”

    汪娅萍起身,胸口有火焰浮动,它们构成衣裙,而后很快丧失炽热的颜色,成了忧郁的深蓝。她想离开,想早点结束自己的一生,因此步伐极快。长发在火焰中梳得一丝不苟,这是她最后的体面和尊严。可汪祈神还没有放弃,他靠近汪银龙,声音再低几分。

    “晚一个时辰都不行?”

    “你应该知道那个女人的厉害,而且这是大长老的命令。”

    汪祈神看着汪娅萍离开,也看着汪银龙简单行礼后转身朝门走去。他站在原地,怒气上头,吼声嘶哑,久久回荡在房中。但未惊动雾,也没让汪娅萍回头,终究只是无能的表现,在她耳中不断消失,最后一点也不剩。

    汪祈神眼里的光逐渐变得阴险且狠,长老统治的云国,是时候改变了,他会亲手将属于神使的一切都夺回来!

    因为知道侧殿在何处,汪娅萍没有等汪银龙,只是自顾自的走。她步伐中没有坚定也没有退缩,没有准备重新来过也没有悔恨,只有极浓的随意,一遍又一遍想着结束。这样的一生,实在没什么好回顾的。

    她就这般浑身冒着丧气,走过云般的土地,来到侧殿前,又走进结界中。当她的身影出现在汪金龙的视野里时,他再一次觉得可行,叮嘱道:

    “主动些,一定要将其留住。”

    汪娅萍没有点头,依旧是冻结万年的冰山,但她知道该怎么做。她出现在夏萧眼前,令其又看一眼画,嗯……画只有魔气的黑红,但他还记得画中内容,所以有些惊奇。

    眼前的女人完全从画中走出,画上勾出柳眉便是柳眉,画上的小脸没有半点皱纹现实中便滑嫩无比。甚至画中无法画出的雪白肌肤此时在阴暗的侧殿都显得略微有些明亮,还有她绝美的容颜直勾人魂,令人想入非非,欲罢不能。

    这是夏萧从未见过的冷清之美,她长裙极地,又勾出一条极为完美的曲线。夏萧看着惊呼,像见到美女就吹口哨的流氓。这样的女人,气血正盛的小伙子谁不想做些什么?夏萧含起笑,看向眼前空间,似表感谢,因为正和他意。

    送上门的东西没有不要的道理,夏萧绅士又做作的迈出脚步,不断靠近汪娅萍,令殿中气氛有些奇怪。

    汪金龙知道夏萧不会像饥渴的野兽那样直接扑上去,但汪娅萍脱掉衣裙,笔直站在他身前,他却没有任何作为,还是个男人?夏萧当然是,愣了一下后,他秉着不看白不看的想法好生欣赏一番,汪娅萍着实迷人,就是那对眼睛里,满是麻木。

    夏萧前世总是学到一位伟大作者写的文章,解读他的文章时,知识渊博的老师总是不厌其烦的提到麻木一词。夏萧知道不是老师词穷,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麻木的眼神,那是无所谓一切,但又不像僧者那样看破一切,只是顺从,没有半点反抗和挣扎,似被线牵动的玩偶。

    不等夏萧再观察,汪娅萍已再次向前,倚在他怀里,做出任由他摆布的样子。男人大多想征服那种霸道的女人,可这样的女人也极具诱惑力。夏萧承认自己这一瞬**极强,甚至动起手,开始揉捏某些部位。

    “起码来张床吧!”

    夏萧姣有兴趣的说给汪金龙听,很快,殿中有一圆床,大而舒适,铺满不知名的花朵和花瓣。这是云国人给予夏萧和汪娅萍的赠礼,也是在迎接神的到来。夏萧见一眼,嚯的一声觉得惊讶,真是大手笔,而且还玩起情趣,看来汪金龙那老计划有些想法。

    “真是周到,那我就不客气了。”

    汪金龙三人想要的,便是见夏萧纠结而又冲动的样。那样一来,他们过了瘾,造神计划也能正常实施。现在夏萧正中下怀,可没那么简单,上午他看了一场极为劲爆的表演,师父的演技令其想要挑战一下,此时倒是个好舞台。

    抱起汪娅萍,她在夏萧怀中无比娇柔,轻的如一张纸的重量。长发竖在空中,迷人且令夏萧发热。他将她甩在床上,床动时人也颤动几分。

    “这么冷的身体,是该由我来温暖一下。”

    夏萧说着,并未脱掉衣服,只是趴到汪娅萍身上。若他有力的手臂松开,他的身体将完全和她贴在一起,不止是山峰之巅那么点面积。

    嘴唇凑到汪娅萍耳边,她依旧和先前一样冷静,没有如夏萧预料的那样有所动作,可夏萧轻声问:

    “你叫什么名字?”

    “汪娅萍。”

    她讨厌这个名字,可没心思再起一个,更不想和夏萧**。他想做什么,做便是,反正在她眼里,夏萧和其他人都一样,和汪祈神更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和汪祈神那样时不用催动秘技,但接下来要。

    “来吧。”

    汪娅萍轻声催促,可夏萧就不,他坏笑道:

    “别急,我们慢慢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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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气世界,修行者们必须搏命——找荒兽,签灵契,得到五行之力。可夏萧不同,他的体内已沉睡五头巨兽。灵契之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灵契之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灵契之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