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五章 传了千千万万里
石砖之外是明亮,偶尔的阴暗迟早会被取代。可此时这暗与明交替的十分模糊,甚至比砖下的暗还要复杂,也难以将其剥离,将其看清。
夏萧身在砖下,对他,学院的态度极为强硬,走首教会也率先妥协。之后,其他几大势力皆表态不参与。可什么都不做,显然不是冒险者工会的做事风格。他们向来喜欢整活,但有着绝不打扰学院颁布任务的前提。说白了,就是损失些道德,赚些世人的好奇钱。
钱财总是被心高气傲的人瞧不起,像学院、棠花寺、走首教会和擎天宗,从不将其提在嘴边。钱财在势力当中更是什么都做不了,宛如粪土,可冒险者工会喜欢,甚至痴迷,无数人为其丧命。但鸟为食亡,人为财死,皆是这个理!
比起宛如隔世的其他势力,冒险者工会扎根于世俗,从其中源源不断的吸取着力量。而因人数最多,它也需要银两来维持中下阶级的生计。冒险者工会可以说掉进了钱眼,但他们对其他几大势力也有些看不起,形成一条循环往复的鄙视链。
其他势力或许觉得冒险者工会没有一个大势力的样子,无论是加入进去还是在其中求得一职半位都很简单,不像其他实力那么艰难。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冒险者工会都是欠债赌徒的常去地,在其中有很多卖命赚钱的机会,还有一定保障,比赌场和黑市要好得多,可他本身便是一个超大的黑市,只是因五大势力之名而变得清新脱俗。
这是冒险者工会被众人推崇成新一代五大势力的诸多原因之一,也是被一些清高之人瞧不起的最主要因素。当然,这些只是其一,还有就是世俗气,可冒险者工会的会长,也就是隆随宏他爹,经常张口就骂那些学院书生及寺里的和尚。
走首教会生活艰难,擎天宗了解不多,他尚且不乱说,可学院过着富裕的生活,还不是要钱支撑?棠花寺里的和尚经常化缘,不也是要钱?只不过一个有足够的钱,无需重视,也不用多虑。一个选择用别人的钱物满足自己的需求,说到底,都是些虚假的家伙。
各有己见是好事,可因为冒险者工会一度谋财,导致口碑并不算好,其中的精英也不比其他势力多,可它遍布各地,有不少分会。勾龙邦氏中自然也有,夏萧的事,最早便从那传出。
夏萧引发的动静令一些强者注意,随后各番推论和学院的公告天下,总算令他们了解到大致经过。因此,冒险者公会迅速制造了不少见闻。
一时间,很多人在某个地方见到一男一女走向深山,又或者说深夜村中有一男一女走过。更离谱的,是有乌鸦丧叫夏萧无命,妖狐哭诉他终将毁灭大荒人世。
以往的民间怪谈,都和夏萧扯上关系,虽说荒唐,可总会有人信。就算有些家伙不信,也会好奇的瞅上几眼,或买一份报,这便达到了冒险者工会的目的。
无形当中,一股巨大的恐慌酝酿而出,味道醇厚,短时间即便有学院的保证和强者入世,也难以令其味消除。或是白日,或是天黑后,妇女们又多了一个吓唬自家孩子,不让其乱跑的借口。而这个借口,出奇的好使。也不知夏萧和阿烛听到这样的故事,会是怎样的情绪。
“我听说啊,学院是故意放走夏萧的。”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我也没有乱说,学院是想用夏萧钓大鱼!”
夏萧的事一开始只是怪谈,只有感兴趣的人好奇并去打听。可经过冒险者工会这一发酵,顿时入了百姓人家,还上了饭桌,扑通进了午后的茶壶糕点,甚至被搬到大户人家聘请修行者看家护院上。
一时间,人心惶惶,所有人都怕那个怪人走到自己居住的城市。一些人觉得不可能,也有一些人,早已担忧起来,连忙准备上冒险者工会大肆贩卖的辟邪之物,又是一大笔钱,可那些奇异的文字,无非是修行者的符文,没什么准确的意思。
修行者站在远处看热闹,一些有志者皆留意起身边的动静,他们素来听闻夏萧身边有一女,可以隐匿气息,此时倒想见见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可大多数修行者还是选择无视,夏萧的事与他们关系不大。
各种看法都不影响学院的行动,只是冒险者工会引起的惊慌,令他们有了明确的动作。冒险者工会总部引来学院的大修行者后,他们不再散布谣言和收集见闻,也不再大肆贩卖辟邪的东西。
冒险者工会已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在第一次警告时,便立即收手。自此,当再有人问夏萧的事,冒险者工会只会说,一切皆在学院的掌控下,他们难以插手,因此不太清楚。这和之前满世界找寻夏萧二人足迹的他们有所不同,可也被世人接受,毕竟这关乎学院,不能乱说,但他们究竟在哪,走过了谁身边,令人比平时要小心很多。
男人还好,身强力壮。可本就娇弱的女人皆啼哭,要防色狼防小人,还要就此防夏萧,真是人人有危险,生死全在天。
关于夏萧的种种怪谈,最先从冒险者工会的总部开始向四下辐射,传了千千万万里,甚至快到冰原,令那住在冰屋的人知道。
这等漫长的距离中,大夏自然会被涉及,可斟鄩夏府,依旧和平时一样赏着后院桃花。桃树本有辟邪用,可院中人,向来只欣赏它的美。
当荟月急匆匆的拿着关于夏萧的报道冲进夏府,虽说萧蓉心中有万般害怕,可也淡定面对。
“学院想抓萧儿还不容易?他能逃离这么多日,应该是有隐情,不用怕。”
萧蓉是个聪明的女人,夏婉也是,她们给彼此的信中,都这般安慰对方。而夏婉的信中多了些话,那就是南商的攻势暂停了,他们害怕夏萧突然袭来。
入了魔的夏萧,肯定比以往更强。但显然,他们想多了,现在的夏萧可没有那等心思,但可见夏萧给南商人留下的阴影之强。
第五百八十六章 阴晦与漫长行走
天下人不断猜测夏萧在哪,他的家人也盼着知道些消息,可慢慢的,又觉得不要有半点消息才好。若有消息传出,夏萧的行踪便会被掌控,紧接而去的,便是学院的拦截和围杀。与其双方为难,不如不见。
萧蓉和夏婉后知后觉时,很多学院人也在积极寻找夏萧时怀着一颗不要碰到的心。若遇见,因为学院的任务还有教员在,他们定要有所动作,可夏萧也是他们的一员,不该受到这种待遇,所以还是不要遇见的好。但有的消息总是悄然传来,令学院人心中一紧。
“有人说见到夏萧向西去了。”
依旧是蛮人的草原,依旧是辽阔的场景,可有些微凉。一学子正和天命交流,白色符阵中传出的话语清晰。
“有确凿的证据吗?”
关于这种消息,他们已不是第一次听说,一开始兴奋而后怕,为其忙的团团转,后来逐渐不想搭理。有的人就是吃饱了没事干,也有可能是太过敏感,但大多数都是为了钱。不过越来越离谱,就算觉得自己看错,也要对上人头数,那三五成群的人里,怎么可能有夏萧?
“目前还不清楚,但他说男子的状况有些差,由身边的矮个子扶着。”
“我去看看!”
天命有些不耐烦,不过不止勾龙邦氏的人如此,天下百姓亦然。你说他们怕,他们确实怕,总因此做噩梦,可既然怕就不要好奇那么多,但又忍不住打听,且总是制造出类似的无用骗局,令人厌烦!
黑龙一瞬西行数千米,巨大的黑影在地面划过。其下村庄的人见到,从前些日子的惊慌到习以为常。
“恐怕这次又要扑个空。”
一些人姣有兴趣的讨论着,但这种事在出来结果前,谁也不知真假。但有一点确定,就是夏萧的事一出,天下将会出现很多夏萧和阿烛,且还会更多。人们对其的恐惧,是天命理解不了的。
黑龙滑翔而下,眨眼即成一男子。他看到所谓的夏萧和阿烛了,眨眼落在他们身前,惊的他们连手中的拐杖都扔掉。
无比惊讶的两人看着从天而降的天命一时缓不过神,但看样子似乎是学院人,这身衣服他们见到过很多次。黑白的修身长衣是学院的象征,也是他们身份的差异,令这些家伙心中有再多不爽也急忙低头,以哀求声问道:
“大人,我们犯什么事了吗?”
天命极为不耐烦的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反问道:
“从哪来?到哪去?”
天命对他们的老家不感兴趣,随意放行。真是气人又可怜,两人这一路,不知还要见天命多少次,离开他这片区域,不知又要见学院的人多少次。因此,他在其身上留下一息龙气,而后背对他们打开一道符阵,张口就骂。
“他 妈的,我就知道又是这样,去警告那些满口胡话的蛮人,再敢胡说,我就撕烂他们的嘴!”
天命并不稀罕他们提供的消息,可要是再添乱打扰他的计划,他不介意吼出一声,将他们魂都吓掉。一群无德猪狗,若是真心想帮忙,岂会三天见到所谓的夏萧阿烛上百次?
夏萧和阿烛再怎么伪装也是一男一女,且都年轻。结果刚才那二人乃爷俩,和夏萧阿烛只有人头上的相似,这都能看错,眼睛不如捐了!
天命升空,按着自己的计划飞行于蓝天白云间。他在想夏萧究竟在何处,不过以后者狡猾的性子,就算从自己眼前经过,他都不一定能看见。
天命还是希望夏萧那个龟孙子有多远滚多远,在他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之前,千万不要被自己遇见,否则他肯定要将其按在地上捶一顿。他带给学院的影响太不好,还有就是让自己这么担心,真不是个玩意。
天命所在地的遥远之处,夏萧和阿烛正于阴晦的太阳光下行走。他们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可自从离开战场,便走到了现在。
一开始,阿烛用自己的小独角鲸带着夏萧走,后来学院的人来了,她的元气也所剩无几,只有这么不断前行。她想停下来恢复元气,那样比走路的速度快得多,可又不敢,只有一步一个脚印,冒着不知何时会被发现的风险向西方而去。阿烛极为紧张,因为夏萧一直在昏迷和苏醒中徘徊。
“还有多久?”
夏萧迷迷糊糊的,似已于这片平原走了许久,而就着阿烛后背的温暖,他逐渐醒来,可背后一片僵冷。
冷风不断的吹,不知这个季节为何这么冷。可就像寒冬一样令夏萧不愿醒来,就此挣扎不断。他眼前的世界极为阴暗,像蒙上一层雾,也像看到灰色的云海。
夏萧不知自己上次何时昏阙,一切都不清楚,只靠着阿烛照亮他残余的性命且一直残喘。他甚至不知在阿烛背上待了多久,也不知目的地在何处,究竟还有多远,阿烛也不是很清楚。她看着那座雪山,反复的念叨着:
“快到了!快到了!”
见山跑死马,讲的大概就是一个这样的道理。阿烛看到那座雪山是一天前的事,可现在还有很远,不知要走多久,但他们必须得去。
夏萧现在的状态很糟糕,他还没稳定自身元气和魔气的关系,因此体内时常混乱,眼中一切都在光与暗中交替。
离开那片战场时,黑暗中的那个女人说了,给夏萧准备了一汪天池。夏萧现在需要类似的东西,因此一直走一直走,阿烛知道肯定会到的。她已经很累了,心里也累,饿的没了知觉,可她的脚步从未停止,她知道必须快些赶到。
“有水吗?”
夏萧的嘴唇早已干裂,不断重复着想喝水,幸亏前方有一处村庄,所以阿烛急忙前去,但现在的情况又很特殊,她怕被学院的人发现。
阿烛从未这么惧怕学院人,就像他们害怕遇到自己一样。但她还是义无返顾的将夏萧放在村头,冲进村子找水,她的背影在夏萧看来极为生动,似能和自己厮守一生。他想叫一声阿烛,让她小心,可现在就像死人一样瘫坐在村头的树下,看着她越走越远。
第五百八十七章 雪山地下天
阿烛也不放心,回头看一眼夏萧,虽说已看不清,但见他还在那,便算心安。夏萧想对阿烛笑一下,可面部的肌肉始终无法动弹。
比起以往的岁月,这大概是阿烛最为艰难的时候。每晚,她都会抱着夏萧入睡。每一个土坡和树下都是他们的小床,而这样风餐露宿的生活,显然不是夏萧想给她的。但现在的夏萧只有愧疚,没有多余能做的事。他甚至开始后悔,不如自己走进黑暗,那个女人总不会见死不救,也不用令阿烛跟着自己吃苦。
当时一晃而过脑海的浪迹生涯真的开始了,夏萧有些心疼阿烛,黢黑的手握住手腕上的新护腕,想让其放心,可很快,夏萧模糊的视野里,阿烛端着一碗水,飞奔朝这边跑来。她脸上已很疲惫,可时常挂着一丝笑意,似再困难的日子都能挺过去,令夏萧还未喝水,眼角便流下泪。
“你怎么哭了?”
夏萧现在比先前的状态要好些,能听清阿烛的话,也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的脸。阿烛伸出双手递出碗,夏萧则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想道歉也想表达自己的感激,可极红的双眼和苍白的神色因他的一点泪渲染的极为深情。
“对不起。”
夏萧呢喃着,即便声音很轻,阿烛还是听到了。后者的表情比夏萧的还要复杂,她想问很多事,也想刁难一下夏萧,或欺负他,让他照顾自己,自己就做一个指挥他的大爷。但这些都不是当务之急,所以阿烛只是端起碗,凑到夏萧嘴边。
“喝吧。”
夏萧张开嘴,将极为冰冷的水喝入腹中,一开始的冰牙感,逐渐成了索取,令其端着碗,将其一口不漏的喝光。或许是受到冰冷的刺激,夏萧精神好了许多,来不及擦掉嘴角的水,村头探出脑袋的小孩已令阿烛扶起夏萧。
“我们得赶紧走。”
阿烛极为谨慎,她以前其实不这样的,但现在夏萧的状态不好,她必须学会考虑,也必须学着长大。
村头树下,放着一个光溜溜的白瓷碗。它很快被几个小孩拿起,而后看向西方,那里的两道人影已快消失,可他们歪着脑袋,没再搭理。
总有一些偏僻的村庄不为外事所动,甚至勾龙邦氏改朝换代都和他们没关系,他们向来自给自足。可这个地方,总会有学院人来,只是快慢不知,而消息,也总会传到他们耳中。
夏萧和阿烛互相搀扶,行走的速度快了不少。阿烛太累,鼻息极乱,夏萧反应略显迟钝,感知到时她已累的走不动。
“歇一会吧。”
“不用了。”
阿烛擦掉额头的汗,继续向前,只有令夏萧率先恢复实力,他们今后的路才能好走一些。所以他们面朝越来越近的雪山,不断朝其而去,一步一步主动迎向它。
高大的雪山肃穆而神秘,且有一股无法言喻的圣洁。在其之下,夏萧和阿烛像两条丧家犬,冻得瑟瑟发抖,体内没有半点元气能为自己取暖,可彼此的体温还是令他们站在山脚,仰望起四方。
茫茫冰雪中,似乎没有天池的存在。夏萧站在山脚望了许久,会在山顶吗?这么陡峭的山,以他和现在的阿烛想爬上去有些难。
“先吸收一会元气,再乘鲸上去看看?”
夏萧询问着阿烛的意见,可后者摇了摇头,笔直走向竖直如刀的高山峭崖。其上有不少积雪,极为厚重,若是引起雪崩,他和阿烛就危险了。可阿烛有自己的想法,伸出自己的小手在空中探。
“那个女人说过,一直向西即可,我们从未偏离,天池应该不在山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应该会有一个入口。”
“她还说什么?”
“没了。”
阿烛探了许久,可什么都没有,手掌放在雪上,引得一部分塌落。夏萧觉得她变了,变得更为细心,也比以前稳重。这倒不是夏萧的幻觉,阿烛确实变了,在过去几个寒冷的夜里,她清楚夏萧必须赶紧恢复,又在看到学院人的影子时懂得躲藏。可眼前山崖,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奇怪……”
阿烛扭头,招呼道:
“你来试试。”
夏萧随其命令走,这才看到自己的手黑的不像话,不知是污垢还是所谓的黑暗及魔气。但当他的手掌触碰冰崖时,它果真泛起涟漪,似一落隐藏着不的了之物的帘子。它以冰雪伪装,没有半点破绽。
对视一眼,夏萧和阿烛牵着手进去,满眼顿时被奇异光泽照亮,而这入口,也被落下的无数冰雪覆盖。鲜有的一丝足迹消失在冰雪里,寒冷也将夏萧和阿烛的味道掩埋,随之一道风掀起雪花,将夏萧留下的几个脚印填平。
等最后一片雪花落在停止涟漪的帘前,夏萧和阿烛也适应了眼中梦幻的光,在蓝紫色的水晶光芒里打量起这片世界。
帘后的世界是一山洞,算不得巨大,因为顶可看见,其上垂下许多钟乳石和水晶,和地面似镜子的两面。只是不算深的山洞里有一水池,是头顶洞壁所不具备的。
夏萧的目光从山洞顶部投向洞穴的最深处,那里似没什么玄机,而所有的秘密,都藏在这个水池里。
比起蓝紫色的光,这里的整洁才令夏萧觉得诧异。这种潮湿的地方也没招来毒虫巨蛇,真是奇怪。不过能瞒住天下人目光的天池,便是拥有通天的能耐,岂能令凡物或几只虫子闯入?那样未免将这里的格调拉得太低。
这个洞穴远没有地王殿所在地宽阔,可给夏萧和阿烛一种安全感,令他们放下手中的刀和背包,皆靠在还算光滑且干净的洞壁上歇息。其实不干净也无所谓,夏萧现在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要避之门外的脏东西,只有阿烛还挽着他的胳膊,似和其连体且离不开。
两人靠在一起,累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离开魔鬼草原时的几句打趣都做不到,就呆滞的看着前方发呆。他们这样许久,而后累了,于明亮的光中大胆的睡起来,这个地方像个安全屋,令他们不用风吹日晒,能安安心心的酣睡。
四周一点动静都没有,已不再是安静,因为一点风都闯不进来。夏萧和阿烛得到这段时间所没有的时间歇息,将任何事都放到后面。先恢复些力气,保住小命才是重中之重!
等两人睡够了,依旧依偎在一起,夏萧轻声道:
“辛苦了。”
“睡得我头晕脑胀。”
阿烛伸了个极大的懒腰,然后捏拳,放在夏萧脸上,将其推开。这是他们常有的玩闹动作,夏萧极为配合的倒向一边,然后又支撑自己站了起来,并拉起阿烛。
这里没有明显的昼夜变化,兴许外界的人正好奇他们去了哪,可他们只是在里面绕了几圈,最后朝偏向山洞内部的水池走去。站在其边,看着极为清澈的水,夏萧和阿烛皆忍不住赞叹,但说出的话有些失礼。
“这便是她口中的天池?”
“听你的语气有些不满?”
这道妩媚的女声显然不是阿烛发出的,而是那个女人。她不知在何处,可声音猛地出现在夏萧和阿烛四周,令他们背靠背警惕起来。
“你还活着?”
这等动作和问话令女人有些不屑,话语中尽是瞧不起。
“你以为我会死?”
“大师姐及各路强者都没杀死你,厉害。”
“但我想杀死你们很简单。”
“我知道你暂时不会,但我也不会顺你心意,直接去原先那个地方找你。”
“长路漫漫,你可以先自己走一段时间。”
“把我脑子里的东西去掉!”
夏萧说的,是那场大战中进入他身体的东西,他后知后觉才感知到,还有以前那些影像。现在他恢复神智,再也不想见到那些东西,包括上善!
“早就为你清除了,怎么说也是未来的同伴。”
“还不一定!”
“你总会来的,至于这个地方,你大可放心,没人能找到。”
“那你呢?你在何处?”
“我在世间阴暗的每一个角落,但不会出现在你的视野里,所以尽情去走吧,你想知道的答案,只有我手里有!”
“我会自己去南海之南!”
“随意。”
女人说的轻松,也没有告别,声音便匆然消失,可夏萧皱着眉,咽了几下口水以润炙热发疼的嗓子,而后看向身边的阿烛。她应该有很多问题,包括自己的打算和今后该怎么办,可她只是安静的看着他,对视许久后既有些羞赧。
“你干嘛?”
“没什么要问的吗?”
阿烛摇了摇头,一会又点头。
“赶紧恢复实力吧,然后我们一起去黑暗里走一圈,等找到了你想要的答案再回学院。”
“你突然这么好,我有些不习惯。”
“本姑娘一直都这样,但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夏萧下意识点头,可忘了自己答应阿烛的究竟是什么,是和上善再也没关系,还是以后一定要对她好?夏萧也不知道,可现在说出来显然不好,女孩会因为男人说假话而生气,说实话也不见得高兴。
第五百八十八章 草坪再起一棵树
一把刀连鞘插 入满是晶矿的地中,撑着几坨衣服。随后,夏萧在阿烛时不时睁开的眼中入了天池。其中的力量十分温和,没有像夏萧想的那样一瞬朝其涌来,带着将其打垮的气势蛮横的将他身体和精神上的伤势缝合,而是受夏萧控制,真的如水一般温润。
泡在里面,夏萧准备闭上眼好生休息一番,一旁的阿烛则放心不下的问道:
“那我也修行了?”
“好!我先试试水,如果可以的话,你也进来泡泡,感觉不错。”
“我才不和你一起泡。”
浑身污渍的夏萧笑笑不说话,率先闭上眼。一边的阿烛瞥他几眼,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极为羞赧的扭过头,结出手印后开始吸纳天地元气。
随着夏萧开始运用天池中的水,它们冒出一层薄薄的雾,也带起一股很温暖的感觉,令夏萧如在泡澡。精神上的疲倦于此开始恢复,肉身的伤势随之一起。
那场战斗中,夏萧受了些伤,此时伤口不断愈合,其中长到一块的泥土草芥先后剥离,有些微疼。可对夏萧来说也就那样,再疼也还活着。每当谈论起生死,夏萧就想到胡不归和虚云前辈,比起死,活着有点痛也算正常。起码夏萧觉得,必须活着,才能谈论其他的事!
夏萧的精神力有海般宽阔,此时大半被吞噬,又在水池中不断恢复,似重新寻得源泉,并不断引流,令近乎干涸的它恢复。但它恢复的速度极慢,可夏萧现在有的是时间,他不知道自己何时能找到答案,但有大致的方向。可究竟会遇到什么还不清楚,所以必须令状态恢复到最佳。
夏萧比较关心自己的四行空间,特别是木行,他总觉得其中的感觉回馈有些奇怪,但恢复精神之海才是重中之重,这样才能在他进入四行空间时不至于令其崩塌。那里的情况有些复杂,但夏萧清楚先后,有了大致的方向,且着手准备起来。
天池中的力量有些像元气,但又掺杂着别的物质,夏萧一开始察觉不出来,后来才知道那是生灵之气,且有魔气存在。这些东西若是令普通修行者来吸收,恐怕会有麻烦和生命危险,他也暗自觉得惊险,感叹着幸亏没让阿烛进来!
这些东西对以往的夏萧来说兴许是毒药,可现在他正需要,这是不愿承认但真实发生的事。他也不是普通修行者,而是个魔人,但多亏有前辈相助,夏萧现在才和普通修行者没什么两样。这暂时是好事,可那颗舍利,还等着夏萧去开发,但也是今后的事了。
吐纳格外重要,一口口浊气出现在山洞中,又被一股自然存在的力量吸收到洞壁上的岩石里,就此反复,令阿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能安然的吸收元气后进入星空遨游。
夏萧又一次感受到时间的漫长,可上次是折磨,是反复的苏醒和沉睡,每一次因寒冷和痛苦醒来,又因为它们昏阙。而现在,时间带来的是舒适和安逸,令他的身体和大脑逐渐放松,不再紧绷心头的弦。
当所有的淤青和伤口都恢复正常,时间已过去许久,夏萧身上的污渍也尽数被洗净,化作脏水沉进水池底部。现在的夏萧,伤势得有生灵之气与魔气恢复,元气虽说也有用,但比起它们的奇效还是差了很多。
夏萧逐渐发现原因,他现在的身体因为入魔强了太多,可元气依旧停留在生果境界第一段,要想恢复变强的**很难。可在精神之海漫长的修补后,他终于进了那片很久没来过的空间。
踏在草坪上,这里和他想的一样十分糟糕,四处皆是黑暗,飘动着的魔气侵蚀着元气之树,令其中生长着的果子受到极为严重的影响。
站在树边,夏萧看四行空间,它们都被魔气和黑暗笼罩,虽说难以入侵进去,也为夏萧保留着净土,可他必须想办法保持这里的平衡,否则早晚会吃亏。
看着元气之树四周的黑暗和猩红色的魔气,夏萧挥手,既将其运用起来。现在无论是元气还是魔道之力,都是夏萧的一份力量,可它们因为本源不同,难以掺杂在一块。但夏萧很快诞生一个大胆的想法,并着手开始准备。
聚精会神,早已恢复的精神之海令夏萧回到最佳的状态,他挥手间聚集所有的魔道之力,可它们还会产生,因自己情绪而动,也会因自己再吸收的生灵之气变强,但有什么办法能令它们像元气之树一样聚集所有的元气然后可调动?
夏萧冥思苦想,暂时没想到办法,但因聚集在一起的猩红之树眼前一亮。
世人眼中,魔道皆是丑陋物,谁能想到此时这般瑰丽,犹如暗色水晶,富有别样生机,其外笼罩的一层薄雾更是为其披上面纱,虽说有些腥臭,但依旧给夏萧带来力量。
虽说这棵树形成,可只是大致的集合物,没有吸纳一切,总管一切的能力,毕竟和元气之树不同。所以夏萧围绕后者走了许久,想探寻其根源和运作的原理。
元气之树本长在精神世界,可夏萧的那片世界如海,能将一切淹没,还因为他有着完整的五行,所以身体便自有一空间。
这个空间连通七经八脉,元气皆吸纳于此。木火水金四行如四个水库,招水而储水,而元气之树便是那个总阀,开关水都需它出力。
这是一个浩瀚的工程,历史中的代代修行者为工匠,花了很多年才寻到建造它的办法。在所有人都保持尊敬时,夏萧极为大胆且狂妄的想再起一棵树,他觉得不算特别难,就是元气之树和这些空间自然共生且相通,它就算制造出一个可装魔道之力的空间,又要如何与魔道之树建立联系?
这可不是两个瓶子插根管道就能连通的简单事,夏萧要做的,是再造一个完整的循环。令无论元气还是生灵之气进入他的身体,也就是这片世界,就能被元气之树和魔道之树互不干扰的吸收和掌控。
这也算个千古难题,但若那么容易就完成,坠入魔道的人也不会只有死这一个下场!
夏萧难以着手,他身体里的空间本就比别人多了四个,再多恐怕也承受不住,不过只要令魔气不影响元气就好,这样将其看做一种力量,但不是主要依靠,未尝不是好事。可怎么建立空间,在何处再造一空间?
夏萧头都快秃了,躺在草坪上,看向头顶,逐渐有了些想法。
这片世界的太阳是伪造出来的,也可以说是一种永不改变的映像,那夏萧再造一月亮如何?那将是一轮黑色的月亮,承载魔道之力,藏在太阳之后,只在使用时现世。
夏萧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不错,魔道之树作为开关,黑色的月亮作为储藏空间,可如何联通还不清楚,但暂时保留这个想法。反正最近他是不会使用魔道之力且也不会生出的,所以并不着急,可空间中的所有魔道之力都暂时被其聚集且封锁在魔道之树里。
每当他控制起魔道之力,脑中便会出现幻象,似树木破碎炸裂,其中的猩红暗色之光猛地蔓延,隐天蔽日般遮盖他的双眼和心扉。每当这时,夏萧体内的舍利子便会散发出万千佛光,似普天照耀,与其分庭抗礼,守住夏萧的理性。
这是虚云赠给夏萧的见面礼,可太贵重,夏萧感激不尽,但只能以不坠落作为回礼,并第一次考虑到天下苍生。有明亦有暗,可暗处的存在太大,威胁到了明,就要将其毁灭。
简单的思绪没有太多理由,夏萧猛地消散成无数光点。他看了眼阿烛,见其正被一团黑色光晕笼罩,才于水中结印,将体内的元气消化。
千人的生灵之气里蕴含着不少元气,夏萧之前一直没有状态吸收,此时终于能享用。这些过滤过的元气令夏萧的元气之树不断长大,同时,青涩的果子有了拳头般大,且泛起红色,代表着果结一轮。
虽说夏萧难以分辨是时间过得太久还是速度太快,但都上前,摘下一颗果子,咬一口时险些吐了出来。这种难以言喻的味道太过折磨人,但他还是象征性的嚼了几下,脸上的表情扭曲而精彩。说这果子是蜡毫不过分,因为它直黏牙齿,还糊住了舌头。
生果境界花开三轮,果熟三次,每一次的元气之果都将沉淀在体内,以冲曲轮境界。可这么多果子,看起来虽不错,色泽艳丽且带清香,可夏萧不想再尝第二口。但这些果子本就不是给人吃的,它们在夏萧犹豫,准备张开嘴时纷纷落地,化作一地光泽消失,手中的果子也穿透手掌落下。
“还好没咬下去。”
夏萧连呸几口,看着迅速长出花苞的元气之树愣起神,而后花谢果出,又成熟掉落,速度异常。但第三轮时有所欠缺,只到花谢,但夏萧已满足。
这个过程本无比漫长,可现在被迅速缩短,生灵之气中的元气量果真庞大。而水池中的元气,又令其长出一个青果蛋子,不过夏萧忙碌这么久,得去木行空间看看,那片森林里有不少变化。
第五百八十九章 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走向森林时,夏萧身侧出现一位身披黑紫色甲胄的武士,他手持无比锋利的神剑,有极为浓烈的斩杀之意。可夏萧并没有扭过头,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说:
“我稍后再去找你。”
夏萧是肯定会去每个空间的,这次大战带给他们的影响也很大,特别是金灵兽。后者自从选择留在他体内的那一刻,便紧紧相连,也能感觉到彼此的情绪。可金灵兽语气很冷,甚至有些后悔。
“我当初想杀掉你独行,斩尽天下黑暗,可你说不如合作来得效率高,我承认你的修行速度不慢,天赋也极高。可你坠入了魔道,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夏萧停在森林前,面色微寒,沉声道:
“别人可以误会我责怪我,可你不行!你了解当时的情况。”
“我宁愿死也不想为正道添乱!”
“只有活着,才能找到答案!”
“什么答案?你真的相信那个女人说的话?”
“不信,但起始大帝没有魔道气息,他不至于撒谎。”
“灵契之祖已成神,否则哪有那么强的力量?”
“那些事得我们一起去探寻,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
夏萧说完,踏进森林当中,没有给金灵兽开口的机会。后者满腔怒意,退回自己的世界,眼中的未来和志向无比迷茫。
这条路太过难走,难到金灵兽想不出任何办法。夏萧现在还耍着自己的小聪明,可如何在黑暗中走出自己的路?他只会任人摆布,无数对立的敌人就算现在站在他面前,他的实力也看不到。而且学院的拦截只会比夏萧想的更难突破,他将寸步难行,将在这条路上走不出几步便被钉在地上,然后用他看到过的十字架架起来用火炽烤,以此消灭那罪恶的力量。
金灵兽长久叹息,于金属的**殿堂久久沉坐。可夏萧行走在森林小路里,因为其中的变化心旷神怡,但又很快变得沉重。以往的森林也有花,但很少,可现在森林中多了些藤蔓,其上的白色小花带着清香围绕在夏萧四周。
这种青藤白花他从晓冉那见到过,可她能进木行空间?应该不行,夏萧早已试过。舒霜离去后,晓冉便孤单一人,她与句芒交好,夏萧便想和其签署灵契,可因为理论上的不实际,便被前辈强制拒绝,且不准夏萧暗自尝试。
夏萧一直很听话,前辈的理论思绪井井有条,将其劝服。可现在来看,总有一些行为在理论之外。因为夏萧已感知到晓冉的气息,那道颀长的纤纤背影更是慢慢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
句芒的死对夏萧而言非同一般,擎天宗他也记住了,对一个记仇的人来说,有仇必报,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夏萧可不管他死了多少人,自己可没动过手!但他杀了句芒,就得付出代价!
路因追悼而漫长,夏萧低头绕过几根树枝,走到圣坛边时,其上的女子朝其投来目光,眼眸中尽是温柔,似一阳光晒过的湖,其中的水有些温热,风也温柔,令人觉得无比美好。她令这片空间有了些清香,似成她的闺房,无比美好。
夏萧不忍打破这画般的美好和安静,没有说话,和其对视着,站到她身边,和其一同看向漂浮在圣坛中心上的那个拳头大小的绿色光球。其中有很多堪称复杂的纹路,波动不凡,似正孕育着一个特殊的生命。
“这是句芒留下的种子?”
晓冉微点螓首,夏萧也不意外,只是看着那个小球,对其的感知并不强烈。似知道他的担忧,晓冉轻声说:
“他在离开前将木行空间暂时交给了我,这段时间,我可以帮你。”
晓冉抬起左手,虽低可到了夏萧身前。她纤长的手指上有着一环戒指,极为简朴,可其上雕刻着的一枚小花和她头饰一样。
“他送的?”
晓冉微微点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句芒将死之际,将这枚戒指匆忙给她戴上。想必这也是一枚打开木行空间的钥匙,夏萧大致猜到她能进入的原因。
小语因为没有掌握完整的水行,自身不足以将空间的力量全部调动,因此可装下三鱼。可句芒掌握着完整的木行之力,他在这片空间,便难以令晓冉进入,可现在成了一粒种子,用些特殊的方法,应该就能令晓冉进来并调用其中的力量。
比起将晓冉抛在学院,不如待在这,起码她想如此。
“他估计花了很长一段时间。”
夏萧为句芒打着助攻,晓冉知道他的用意,微微一笑,甚是人间美好样。夏萧看着她的笑容,嘴角也微微上扬。
“等他真正复活,你就要操碎心了。”
“为什么?”
“他小时候贼调皮,安静不下来。”
夏萧想起句芒小时候的样子,为晓冉描述着那个小胖墩,引得她噗哧直笑。
晓冉本以为这一生要留下遗憾,可句芒总算没有彻底离开。那一日她抱着木雕归来,漫无目的的走在森林里,可到圣坛上时,木雕成了无数碎片,散布深林各处,令她对这片空间顿时无比熟悉。现在,她将在这等待句芒重生,无论多久都将坚持下去。
与夏萧聊过许久,晓冉本就平静的心再次如这片空间的旖旎风景般美好。她目送夏萧远去,安静的站在那粒种子前看着它,偶尔也去森林里小转,寻找句芒留下的足迹。
就像夏萧说的,句芒小时候真的很调皮,以树躯为尺,记录自己的身高,不料自己在长,树木也在长。等树木长的比他快,他就会用自己的小爪子在上面划出很多痕迹。晓冉见着,都能想象出句芒当时滑稽的动作来,那圆滚滚的身子,肯定很好玩。
等句芒真正意义上复活,晓冉会一天天陪他长大,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为他准备好吃的,不要再像夏萧说的那样,第一次吃橘子时满眼都是幸福的光,似虐待他一般。
在句芒恢复记忆前,肯定会是一番很有趣的场景。而在他恢复记忆后,就更有趣了,因为他儿时所有的糗事晓冉都有参与。遐想出的场景令晓冉眯起眼,双手背在身后,踢着脚走在林间,心情如明媚的阳光。
相比她的心情,小语就要差多了。她一直有些害怕,胆怯的沉在深海,身边三条大鱼长伴着她,可她依旧选择沉睡而逃避现实,直至夏萧到来,她才急切的表现出自己的担忧。
“我们会好起来吗?”
小语很少开口说话,始终怯怯的,可夏萧浮在她身前,轻声回答道:
“会的。”
夏萧十分坚定,他一定会走出黑暗,可需要时间,需要体内同伴的信任。他眼中有一片深邃的海,小语在其中畅游,与他对视时,竖瞳中的羞涩胆怯慢慢被战胜,浮现些自信。
“我们现在去哪?”
“南海。”
“然后呢?”
“目前还不确定,有可能回魔鬼平原,有可能去别的地方,但你放心,南海只是.asxs.,我们不会永留在那。”
小语相信夏萧,重重点头时,后者伸出手,安抚受惊的她。小语犹如海神殿前的石像侍卫般高大,夏萧在他面前简直就是一根海草,可永远是她眼中的那条小鱼。
夏萧陪伴小语的时间最长,和祸斗说的,大致都是战斗的事。现在句芒不在,晓冉虽能调动木行空间的力量,但只能从内部带给夏萧以平衡。若是在外界战斗,实力虽说不弱,可不好恢复,毕竟她能控制的木行空间终究不是她的伴生物。战斗的重担一下就落在祸斗的肩上,可他斗志很满,更因为夏萧的看重而流露出信心。
至于金灵兽,夏萧和他话不多,他们的命运早已连在一起。现在就算夏萧死,金灵兽也活不成,所以就算他再不看好自己,这条路夏萧都必须走下去!
重新回到那片面积不大的草坪时,夏萧像回到很久以前。他不再拥有靠山般的势力,也没了耀眼的身份,甚至不能去找自己的亲人。可要面对的东西是未知也是危险,还有自己昔日的同伴!
失去声誉、尊严和美好生活的滋味并不好受,可夏萧还不至于痛失一切,因为他身体里还有祸斗他们,身边则有阿烛陪着!
路肯定难走,但不能不走,夏萧在舒适的环境里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可很快又睁眼,看向不远处的阿烛。他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可她正处于一团黑色金属般的光晕中,不知看着什么。
当她醒来时,眼角噙着泪花,手臂上多了一道威慑力十足的龙纹。
龙纹栩栩如生,从肩膀一直蔓延到小臂,闪出的光亮将阿烛的袖袍撕碎,令夏萧看到似霜胜雪的皮肤,也看到金属黑色的强横纹路。反差极大的色彩是一头盘踞着的黑龙,也是胡不归!
问道级别的强者一陨落,便会引来天地送葬,且留下的一切都会很有价值,堪称修行界中的鲸落。可现在胡不归的一切都留给阿烛一人,谁让这丫头是他唯一的徒儿!
第五百九十章 刀剑上挂着衣物
叹了口气,阿烛本就低落的心情再次下坠,她还是希望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因为她对师父的愧疚实在太重,可后者留给他的话里,带有极重的骄傲和荣幸。阿烛自认为没做过什么伟大和了不起的事,所以受之不起,也想弥补,可眼前只有和夏萧一起走在黑暗中。
夏萧当时对笛木利前辈说过,他会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以告天下人,她也想通过那种方式做些事,所以才这么积极。
阿烛尽可能的给自己找着理由,似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师父。可她内心深处很明白,她此时做的只是因为夏萧。所以这根本谈不上是报恩,因此,她今后还要做很多事,现在做的远远不够。
透过薄薄一层水雾,偏过头的阿烛和夏萧四目相对。
“怎么了?”
“水温刚好,来泡会吧。”
阿烛本想拒绝,可略显烦躁的心还是令其走了过去,正好当前没有别的事。阿烛学着夏萧的样子将剑插在地上,把衣物扔到上面。
脱掉衣服的阿烛在夏萧闭眼时入水,若不是有着薄薄一层水雾,估计都要将彼此看光,可阿烛整个脑袋都藏在水里,时不时冒出几个泡泡,令夏萧看着即想笑可又心疼,她应该是有什么烦心事了。
“想什么呢?”
阿烛顶起热汤,栗色的短发黏在极红的小脸上。她胡乱抓了几把,无精打采的说:
“师父给我留了些话,先前被我打开了。”
“前辈说什么了?”
“他说能成为我的师父很荣幸,但我根本什么都没做,现在心里很烦,也想师父。要是他在,肯定会给我指明道路的。而且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吸收师父留下的元气,但一直吸收不完,感觉自己好没用。”
阿烛心烦意乱,极为不安,胡不归教会她的东西实在太多,小到一些字的读音和意思,大到做人和修行。她确实心怀感激,可还没来得及做些事就失去他了。阿烛有些后悔,师父在的时候,她应该多做些事的,为他多倒几杯茶都好。
“前辈对你的期望很高,留下的元气更是毕生积累而出,还是失了金行的纯正存在,哪会让你那么快吸收光?”
“哎……对我期望高也没用,对其他人来说,我们都成叛逃者了。”
阿烛声音极小,可夏萧心里还是猛地一沉,安慰道:
“笛木利前辈既然没阻止我们,说明我们的计划确实有成功的可能。只要揪出世间的魔道和它们背后的组织,再联合各大势力将其端灭,我们就真正成功了。”
阿烛极为乖巧的点了点螓首,逐渐觉得有些困,四周的舒适感令其像在母亲的肚子里,那时才是真正的什么都不用想。
“睡吧,等一觉睡醒,我们就出发。”
阿烛眨巴眨巴眼睛,最终还是闭上,夏萧亦然。他不知道在这待了多久,兴许已过整个夏日,也有可能只过了几天。可身体的恢复和魔道之力的掌控皆是好事,夏萧看不到未来,可他在光明里睡着,又在黑暗里醒着,注定不会失败!
刀剑上顶着的衣服内,是面对面的两人,也似乍泄的春光。而那两件满是脏污的衣服被夏萧用水冲洗干净,不再有半点血腥和泥土味。他不想让阿烛再回想那里的事,虽说不能令其忘记,但不能让她一直想着。
钟乳石滴着水,不及天池中冒起的热泡声音大,夏萧和阿烛就在其中熟睡,心似于海里漂游。等睡醒,衣物的干爽令两人伸了个懒腰,就是肚子里的叫声显得有些突兀。
“该去吃点东西了。”
夏萧都觉得有些饿了,更别说阿烛,可他们现在吃的东西可能不一样。阿烛有些担心这个问题,即便牵着夏萧,也摆出一副远离的嫌弃样,她才不会吃那种血淋淋的东西,想想就膈应。
“你不会吃人吧?”
“我现在就吃了你!”
夏萧装出张牙舞爪的样,令阿烛害怕,可在其缩着脖子闭眼时,夏萧一手盖在她头顶,低声笑道:
“你太瘦了,养肥了再吃。”
“哼!”
阿烛跺了跺脚,觉得有些奇怪。
“感觉你入魔和以前变化不大呀,就那天有点可怕。”
“有多可怕?”
阿烛学着夏萧那日在魔鬼平原的样子,看得夏萧想笑又笑不出来,真不知道他给阿烛留下了怎样的阴影。可她依旧跟着自己离开学院,真是给他一种莫大的安慰,人生在世,这样的人有一个足矣。
“如果没有前辈的舍利,我可能会一直陷入思想混沌的状态,做出很多糊涂事。那个时候的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就像身体自己在动,思想变得极为微茫,像浅层次的睡眠。但以后若我再那样,你就狠狠教训我。”
“我可不敢,我又打不过你。”
“那就狠劲打,反正我不还手。”
“我才不呢!要是把你逼急了,一巴掌我就没了。”
夏萧似笑非笑,问:
“手还疼吗?”
“不疼了,早就好了,但我一会想吃鸡爪补补,猪蹄也行!”
“吃!咱们这次吃霸王餐!”
说说笑笑中,夏萧和阿烛出了雪山,这片雪山外依旧空空荡荡,寂寥无人,没有出现夏萧想象中的层层重围。这算是好事,可一直没找到自己的踪迹,学院在各处的把关肯定会更加严格,希望他们能顺利的前往南海之南。
此路漫长,夏萧确定方位后,于这晴朗的上午带着阿烛南下。这一路定无比艰辛,可身边这丫头不吵不闹,只想着吃猪蹄鸡爪,真是个活宝。但夏萧一定不会让她再受伤,现在,他要同时面对黑暗和光明,也有着它们共有的能力。
背后宏大的雪山逐渐远去,夏萧和阿烛也不知到了何许地域,可草原上依旧什么都没有,几匹从遥远处奔来的马匹,皆成了无比稀罕的东西。
“我们能不能飞着去?这样太慢了。”
阿烛开始抱怨,但夏萧看向西方,轻声答道:
“夜间再飞行,白天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现在的我们可以伪装成草原上的侠客。”
好奇的顺着他的目光,阿烛看向西方几匹迅速靠近的快马。
“马贼?”
“嗯。”
阿烛灵光一闪,道:
“我们反抢他们一波吧?反正我们又没钱,不能真的吃霸王餐。”
其实阿烛早就想这么干一次,因为觉得很刺激,背包里一块银子都没有,也不能一直吃霸王餐,主要是他们的胃口很大。
“驾!”
马贼们吆喝着,不断靠近,气势汹汹。
“看你这么好心肠,你动手,上!”
“我才不呢!谁让你把银子都放在自己背包里了?先前全被毁了。你……你弄丢的,你去!”
第五百九十一章 风波过后的贼人
阿烛说话都结巴了,她不喜欢马贼,转身迈着小碎步继续南下,不忘丢下一句。
“麻溜的啊,慢了我就不等你了!”
“得嘞。”
夏萧扭了扭脖子,看中那两匹好马,于是朝他们迎去。这一动作十分简单,可将四位马贼惊住。
“大哥,这家伙没有元气波动,既然还敢迎过来,不会是传说中那个会隐匿气息的夏萧吧?”
“老四,你也太胆小了,咱们做马贼的,啥时候不是把脑袋挂腰带上?就算他是夏萧,咱们大不了一死!可若他不是,咱们今天就赚到个小媳妇,哈哈哈!”
“三弟,不可轻敌,大哥,你这么看?”
三人供为大哥的男人身经百战,在这片区域未尝一败,更是快要晋入尊境,此时抽鞭而出。
“上!夏萧岂是我们这些人能遇见的?”
“好!”
四兄弟摆出一副同生共死的样,可下一刻,天地寂静,树木疯狂生长,四人已有三个化作骷髅,且被地中长出的大树裹住尸骸,只剩那大哥,还在云淡风轻的夏萧面前惊愕的坐在地上,全无斗志。
刚才发生了什么?
大哥不清楚,只看到一道光闪过,随后他那三兄弟,便成了身边的三棵树。今后或许会有很多人在这乘凉或歇息,茫茫草原中长出几棵树可不是常见的事。但他们也不用担心被劫,因为这老大也将死。
拆掉两匹马的马鞍,夏萧呵斥它们而去,随后一边牵着马,一边朝那老大投去目光。后者怔在原地许久,此时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哀求着饶命。都怪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男人浑身冒汗,无比紧张。
“大爷,我无意冒犯,还望你留我一命。从今往后,我刘三,愿为你当牛做马,我寨子里的钱财银两也都供给大爷,妇幼八人,大爷随便享用……”
他说再多夏萧也无动于衷,只是将手中的一把银两塞进布袋里。
“把钱掏出来。”
刘三赶紧照做,看着夏萧手中的银两和布袋,应该是兄弟几个的,可没有半点反扑之意,只是急忙说:
“大爷,我寨子里还有黄金十两,银票五张,您看,能不能大人不记小人过,让小的一命?”
“好生回答我的问题,若你回答对了,我便放你走,但若你说谎,下场和他们一样!”
刘三连忙磕头,感谢夏萧给的机会。可夏萧要问的,确实不少。他牵着两匹马,望向云天,一问:
“现在何许时候?”
“正是六月间,马上七月。”
在那山洞既过了一个多月,真是漫长。不过吸收的元气够多,实力增长的速度也快,倒是不亏。但这一眨眼就过了一个月,也不知外界的情况如何,学院估计都快急疯了,夏萧因此二问:
“夏萧的事,学院可有新的公告?”
“有!有!一个月前,我第一次听说夏萧的事,那时每过一段时间便有学院的强者在天地间巡逻,我们做马贼的,自然不敢作祟,但他们这段时间都不见了,只发布了告示,让所有人见之举报,且有奖励。可有的人说,学院人藏进了人世间,就等着夏萧出现。”
“还有呢?”
“原本只有学院人在管夏萧的事,可现在擎天宗也有过问的权力,只要是被问到的人,必须配合,不得隐瞒,否则便是大责!”
“何时的事?”
刘三抓耳挠腮,想了半天,急得脚趾蜷在一块。
“爷,我都是听说的,就前两天。”
夏萧神色逐渐严峻,似有所厌恶,甚至生出暴戾的杀意。刘三见着,额头挨在地上,不敢多看。他不知眼前这人究竟是谁,是夏萧也说不定,但他不是入魔了吗?怎么看起来和人没什么两样?
刘三的小心思极多,但现在只想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她最爱的还是完璧之身的小老婆让给夏萧也无所谓。可夏萧迟迟不说话,令其心里着急,却不敢吭声,只能这么一直长跪。
刘三不知夏萧在想什么,可后者只是单纯对擎天宗有恶意。他总觉得那个势力在针对自己,还是说当时的潘老爷子与黑暗中的那个女人本就是一伙,而他们联合演戏,就是为了将自己逼入绝境?
虽说夏萧没上当,可若擎天宗是那个女人背后的势力,那这世间,比他想的还要乱,且将更乱。
夏萧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他和阿烛第一次来勾龙邦氏是为了寻找那个女人的藏身地,他们发现很多破碎的魔纹,它们拼凑在一起,将提高单次吸收生灵之气的上限。将所有的事联想到一块,夏萧觉得这盘棋可能比他想的还要大。但这些,都和灵契之祖有关!
一个早已离开大荒三万多年的女人,既制造出这么多事,令夏萧对她的好感和崇敬一点点消失。
“夏萧——”
身后的阿烛有些不耐烦了,夏萧三问:
“最近哪有城镇?”
“大爷一直向南,骑马的话,下午便能见着。”
刘三声音发颤,这家伙既然真的是夏萧,他会放过自己吗?
“最后一个问题,你杀过多少个人?”
刘三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他像在心里数,其实记得很清楚,那些都是他的丰功伟绩,平时吹牛 逼的时候张口就来。当他正要回答,眼前的尘埃便化作黑暗,他没有半点痛觉的被吸走生命,而后成了第四棵树。
夏萧本就不想放过他,可他主动开始吸食生灵之气了,也没觉得多罪不可恕,可能是给自己堕落的借口。但夏萧很清楚这些家伙的价值,除了作恶,还能做什么好事不成?他也总算明白为何会有那么多人坠入魔道,生灵之气是个好东西,但他懂得该如何节制。
骑上马,夏萧头也不回的离去,很快跟上阿烛。后者骑上马,不满的嘟囔问:
“你在和他谈情说爱吗?花这么长时间。”
“你可真是个鬼才。”
夏萧哭笑不得,朝向南方时,总有一种会出事的预感,但他又觉得学院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再将目光聚集在勾龙邦氏上,毕竟谁能想到自己消失了一个月,既然还没走出这片草原?他已进入状态,开始站在学院的角度想问题,但擎天宗究竟是如何想的,他还不确定。
就算夏萧现在和学院站在对立面,也和它不是敌人。可擎天宗的半点动向,他都觉得可疑。因为威胁到他的从来都不是学院,但有可能是擎天宗!
“他说什么了?”
“学院的人都退进了凡世,我们得更加小心!”
“那还骑马?”
“没关系,草原上骑马的人很多。”
“那还去城里吗?”
“去啊!不去怎么吃猪蹄鸡爪?”
阿烛没弄懂其中的逻辑关系,但夏萧早已恢复正常,她也不用再想那么多,跟着他就好,反正出事了也有夏萧!他向来对事情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这次也一样。
第五百九十二章 草原上这样的人很多
一座名为胡烈的城坐落于草原南方,对勾龙邦氏而言,这已算一座边城。因为再朝南走两天,便可离开勾龙邦氏,到达如龙兽卧下的冰雪山脉。
见到这座城时,无论夏萧还是阿烛,心中都有涟漪泛动,因为他们许久没见到这么大的城,更是很久没看到那么多人。阿烛曾听说,魔道中人对生灵之气的渴望就像一个饥饿的流浪汉对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所以她看向夏萧,生怕他把持不住冲进去狼吞虎咽。
“没事,我没有那种冲动。”
夏萧说完,含着笑与阿烛顺着人流朝向城走去。
来的路上,他们顺了两个斗笠,将其微微一压,便可挡住半边脸。可一进城,便能见到很多人在一张告示前聚集,皆是草原侠客,交谈声极杂,还有不少打趣声。
阿烛本想走,可被夏萧拉了过去,她现在一听别人叫出自己的名字就觉得可怕。可夏萧看到画像上的自己,连说很像,但阿烛怯怯的看四周,低声抱怨起来:
“不要命了?赶紧走啊!”
一手牵着马,一手握住阿烛的手腕,夏萧姣有兴趣的说:
“别急,看看学院怎么说。”
阿烛不知夏萧打得什么算盘,可不敢像他那样高抬起头,直视那画像告示。
“魔人夏萧,逃离学院之手,掳走学院之女阿烛,可匿气息。两人带一刀一剑,不知去向,望有见闻,知晓其身影足迹者告知当地官员,由其转述给学院教员及学子。期间,擎天宗将代替学院进行以往的巡逻工作,若有打扰,还请见谅。提供线索者,视可用度赏百两或千两白银不等。”
夏萧低声读后,有人笑道:
“草原上多得是侠客,这样一男一女的搭配数不胜数,一刀一剑更是寻常事,看来这银两,与我们无缘咯!”
“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若编纂谎言或制造恐慌,便是大罪!”
“起初的谎言太多,自然得引起重视,不过这样的特征实在太过泛滥,我等还是算了,可惜觉悟不够,应该早些赚这种钱。”
一些人觉得没趣,陆陆续续走了,不忘说出一些鬼点子且大笑。
“要不你假扮一下,我把你举报,然后钱二八分,我二你八。”
“我觉得你和弟妹可以假扮,我不适合。”
“啊这,还是算了。”
境界低的人都在开玩笑,境界高的人则叹起气来,担忧道:
“让这巨魔逃入人世,不知多少人要遭殃,不过能让学院和擎天宗共同寻找一月无果,这家伙是真的强。以我等实力,有心而无力啊!”
“天下苍生,又将有一劫,可我们只能相信学院和擎天宗,他们造得孽,也该自己收拾。”
“目前还没伤亡出现,已是万幸。”
“是啊,但说不定哪天就会生灵涂炭。”
几个人交流正欢,完全没料到此话是夏萧说的。他们自顾自的发表意见,彰显着自己的凛然大气和壮志。可回头时,先前说那话的男子已被牵走。
阿烛像个大姐姐,叉着腰教训夏萧。
“怎么回事?再这样我生气了!”
若不是在街上,阿烛真的要好好骂他,可夏萧只是揣着笑脸,低声道:
“调皮一下,别生气。”
“不生气才怪!幸亏我把剑藏进了背包,少了一个特征,否则早被发现了。”
夏萧摆出一副你说得对的样子,牵着她的手入了一家还算不错的饭店。小二热情的吓人,一边牵过马,一边招呼着他们往里走。
店里的装修不算豪华,可屏风一拉,夏萧和阿烛终于能摘下斗笠。后者有些担心,可夏萧说没事,自己施展些简单的障眼法,普通人看不出来。有这句话阿烛才放心,大胆的点起菜。
“这位姑娘,想吃什么直接告诉小的就好,这念菜单,有些为难小的。”
“她念的全都要。”
夏萧从阿烛的背包里提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轻轻放在桌上,当即引得小二欢喜,连忙说好。
“哼,我继续了?”
“姑娘尽情点,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不要见怪。”
菜名每多一道,小二心里便更欢喜,想着终是见到豪迈的主儿!比起那些穷侠客好的多,虽有豪情万丈,可一壶茶一碟花生米便嚼上半天,那谁受得了?起码配上两斤牛肉才算回事。不过今儿也是怪,向来都是姑娘顺着公子哥,如今却反了过来,当真是宠。
小二给客人看一眼自己记得菜,确定后正准备走,却听夏萧问:
“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小的是大夏人。”
“哦?那我们也算老乡了,怎么跑这来了?”
“当初紫杉城被破,稀里糊涂就被拐来了,这些勾龙邦氏的人呐,都是些贼种。若不是我家掌柜,说不定都被拉去当奴隶了,本以为攒够钱就能回去,可没想南商都攻到昔阳了,紫杉是再也建不起来咯。”
小二弯着腰,唉声叹气的,见夏萧不说话才知趣的退下。
不一会,屏风外响起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
“客人是大夏人,小人特地送来一壶酒,今日菜肴也可打折。可若客人是修行者,还请听小人劝导两句。”
“我也想为国效力,可没那个能力。”
夏萧语气中尽是遗憾,装不出来,店主听着暗自摇头,大夏难呐。
“那就祝客人万事顺利。”
“多谢。”
店主随脚步声走后,阿烛好奇的问:
“怎么这么巧?”
“我闻到熟悉糕点的味道才来的。”
“真是狗鼻子。”
阿烛喝着茶,看着夏萧嗤嗤的笑。等菜上来时,他们终于清晰的闻到人间烟火气。看着她这般激动,却不动筷,夏萧道:
“客气啥呢?赶紧吃吧,下次这种大餐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阿烛可不客气,先给夏萧夹几筷子菜,本是温馨的行为,可后者脸色一冷,没好气的骂道:
“真是狗!”
阿烛可不管,抱着盘子就开始大卸八块,元气又不能当饭吃,虽说如果没有元气,她早就饿死在那个山洞了。
“慢点,又不和你抢。”
看着她的吃相,夏萧满脸嫌弃,只好坐到屏风后,与那小二打过一个招呼。将菜放在外面就好,他自己端。他可不想让别人知道看到阿烛的吃相,简直就是猛兽张开血盆大口,恐怖如斯。
不过比起生灵之气带来的快感,夏萧还是喜欢味蕾上的切身体会,因为它更真实,也令夏萧知道自己还是个人。他也埋头吃,一是因为确实饿了,还有就是附和阿烛,当他们对视一笑,那种淡淡的幸福,似与以往没什么两样。可夏萧知道,现在他所拥有的一切机会,都是前辈拿命换来的!
夏萧不喜欢沉浸在悲伤里,那样无论做什么效率都很慢,可他无时无刻都记着自己该做什么。
见夏萧倒了两杯酒,阿烛擦了擦嘴,好奇的问:
“真的能喝吗?要是喝醉了怎么办?”
“就这么点,不会醉的,等吃完我们就找个地方住下,好好休息一晚再出发。”
阿烛连忙点头,她能在石洞里睡觉,可更想念床。而且这里离南海还有很远,要想到达,还得准备些东西。
这场夏萧和阿烛给自己准备的盛宴十分丰盛,就像夏萧所说,他们也不知道下次吃上这么美味的菜是什么时候,所以必须多吃些。等夏萧和阿烛啃完鸡爪,吃光肘子,且将其他菜都卷席一空,才坐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
“舒坦!”
夏萧和阿烛对视一眼,笑容正佳,又因为几杯酒脸色微红。
夏萧看着阿烛,突然觉得路上有个人陪着确实是件极好的事,否则他该是何等的孤单。阿烛也是那么想的,幸亏她跟夏萧出来了,否则在学院肯定魂不守舍,他们就那么对视着,眼前干干净净的盘子和碗筷都快映出他们的笑脸。
“傻蛋!”
阿烛总能从夏萧眼中看到嫌弃,也经常从他嘴里听到各种损自己的新颖词,可她很喜欢这种感觉,令它心安,也没了先前的低落和害怕。
“吃饱了就撤!”
“不打包吗?”
“明早走的时候再买新鲜的!”
阿烛连忙点头,戴起斗笠后去付钱,她喜欢管钱,其实是因为她怕夏萧被发现。她比夏萧更能令人放下警惕,再加上这掌柜和小二对自己二人好感不错,所以一切皆很自然,没有引得怀疑,只有阵阵惋惜。这等大好的年纪,保家卫国总比浪迹天涯好。
出门牵过马,没想已是近黄昏。天边的云彩血红一片,其下小风一吹,是热浪也是夜间将冷的凉风。阿烛觉得有些头晕时,夏萧牵着她的手,带其去找住所。
走了许久,一直跟着夏萧脚步的阿烛不知绕过几条巷道,可始终没见着旅店,眼前只有空到出奇的街道。
这街不宽,其上一个人都没有,极为死寂。阿烛觉得这个时辰还不至于这样,天又没黑,便扭头看夏萧。他侧脸如刀,也似附带冰霜,似有大事即将发生。
“怎么了?”
“学院的人来了。”
“啊?”
阿烛立即清醒,四下环视的动作令夏萧心疼,可她最终还是和夏萧一样看向前方。那里有一道模糊的身影,但会是谁呢?会放过自己和夏萧吗?
第五百九十三章 往后自己撑伞
无论阿烛还是夏萧,都不想和学院的人交手,而此时那道模糊的身影逐渐走近,似穿过薄薄一层雾,到了夏萧和阿烛眼中。
所来这人身形纤瘦,举止大方,但又带着一股严肃,没有多少女子的优雅和温柔,只有阑干万丈冰,似极为高冷,及来历不明的凄凉之气。或许,她也正在犯愁,自己该如何处置眼前的人,但冥冥当中,学院已教会她该怎么做。
阿烛看清那女子时,低声呢喃苏欢二字,随即扭头看夏萧,不知他是怎样的心情。苏欢对夏萧而言,是挚友也是姐姐,但现在站在不同立场,她背后背着的那把伞,或许再也不会为他打开。
苏欢和以往一样,短发齐耳,柳眉英气十足。可眼眸与夏萧对视时,却有一股暗动的怒意和谴责,似夏萧做的事太不好,她得好好骂一顿!可她是不会多费口舌的,她只是盯着夏萧,眼中的冷意逼夏萧低下头。
夏萧紧锁眉头,感知中的苏欢一步步靠近,他没有转身就走,也没有迎上去。对苏欢而言,或许正需要夏萧这样,不向前是不战,不后退是不逃,他安安静静的等待着苏欢一步步靠近,可阿烛被折磨着身心,不知该怎么办。
“相信她,相信学院。”
夏萧不知从何处来的信任令阿烛硬着头皮站在原地,看着向来害怕的苏欢姐不断朝自己走来。
阿烛觉得夏萧又开始赌了,因为苏欢若是动手或联系教员,暂时将他们拖住,他们在劫难逃。而走的时候笛木利前辈说得已很明显,只要他们当时一走,今后被抓住,性质便变了,不是被救回,而是逃亡被擒。前者尚可好生对待,后者便是重刑。
可夏萧此时没有做任何对战的准备,只是选择和苏欢对视,微敛的眸子里是道歉,也是一种恳求。他不恳求苏欢放过自己,因为她肯定会那么做,但她希望苏欢不要对自己产生误会,他就算入了魔,也还是夏萧!那个在暴雨下需要伞的孩子。
苏欢的压迫力给霞光抹以金属的暗铅色,令暮色更重。这条街道像通向遥遥黄泉路,两匹好马不敢动弹,愣在原地似快僵死,而一股小风,什么都没吹动,但令夏萧的视线跟着苏欢的脚步逐渐变近。
夏萧和阿烛身间,苏欢径直走过,没有再看,没有留恋,更没有拔出手中那把锋利的剑。只留下一言一物,被夏萧握在手里,听于耳边。
“往后走路需低头,也要自己撑伞。”
夏萧怀中的大伞是苏欢出门的必需品,也是她的最爱,可因为无法给夏萧撑起,便将其送给他。
等阿烛回头,苏欢已无踪影,她气势汹汹,却这样平淡收尾?
阿烛有些疑惑,转身时,街道一瞬繁华,灯笼四处挂起,小摊处处皆是,人头攒动,喧哗声猛起,只有她和夏萧还处在紧张的寂静中。
于繁华的街上走过,夏萧微微低头,已寻到一驿站。可阿烛拉着他的袖子,靠近后低声问:
“你怎么知道苏欢姐不会动手?”
这已不是情义的问题,所以阿烛甚是好奇。她原本以为苏欢姐那种较真的性会追着砍杀夏萧,因为夏萧就像她的弟弟一样,亲人犯错,必须要更努力的阻止。若阻止不了,便亲手将其正法!但没想到,就这般结束了。
苏欢带来的惊吓令阿烛酒醒,夏萧的话,他才算全然听清。
“学院已无声下令,只要擎天宗的人不在,学院不会为难我们。”
“无声下令是什么意思?”
“傻瓜,擎天宗着手我们的事后,我们的威胁会更大,若学院再跟着一起巡逻,我们被发现的几率将直接翻倍。所以学院以正当名义转到暗中,欲与擎天宗配合,可为的是给我们留一条生路。若单独遇到,便是没见着我们,反正我们能隐匿气息,他们发现不了也正常,懂了吗?”
“哦~”
阿烛连连点头,可进了驿站,收拾好躺到床上,才问:
“你怎么知道的?”
“学院的告示上字里行间都是这样的话,而且苏欢不会单独行动,她肯定和教员在一起,她们一同的决定,便代表整个学院派出的教员和学子。”
“好神奇。”
阿烛呢喃,总觉得夏萧的分析像一种无端的猜测,因为她根本从告示里看不出这些事。可若人人能看懂,学院的计划岂不是暴露于天下人眼中?
夏萧对学院的信任,在于胡不归前辈那一句好孩子,让你受苦了,也在于笛木利前辈的是否确定。他相信学院懂得自己此时肩负的责任,所以肯定会想法设法的帮自己。如今在他眼里,学院是世间最明亮的光,它迟早会渗透到黑暗的每一个角落,但不会灼伤其中光明的使者。
当猜想被证实,夏萧才觉得心安。可总觉得床太软,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便扯掉枕头,将其甩到床尾。
城中最高的一栋楼上,苏欢和身边教员并肩而立。可没有面向夏萧和阿烛所在的驿站,而是背对着它,似一种保护,也像面对敌人时的战术。
手掌摊开,于凉爽夜风中衣裙飘扬的女教员以冰冷如钢铁的声音朝符阵那头道:
“今日巡至罗列城,无夏萧两人踪影。”
“草原上侠客诸多,小心夏萧混在里面。”
“明白,有劳了。”
话音刚落,甚至还未停息,气质清冷的女教员便捏手将其收起。擎天宗人的声音,她一秒都不想多听。
那些话语里的迫切,似夏萧欠他们几条人命,但详知过程的她,清楚夏萧此行的艰辛和悲痛。可他暂时是安全的,学院人从来不会让自己的同胞受难!
“真的不告诉下个区域的人吗?”
苏欢的问话令教员反问。
“你在担心什么?”
“他们的目的地离这太远,要走的路过长,就算以直线前进,都要历经起码二十个划分区域,我觉得如果不告知下个区域的人,他们会很危险,擎天宗的表现太过积极。”
“正是因为如此,告诉了才危险。”
女教员有自己的坚持,坚定不移的发声道:
“如果都如你这般想,他的行踪早晚会暴露,为了不让虎视眈眈的擎天宗抓住我们的小辫子,就得将事藏在心里。除了你我见到,只有见到的人知道他们的安危。其余人,就让他们猜去吧!”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你的这个弟弟可骗过了整个学院,谁能想到时过一个月,他还在这片草原?而且他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无需多虑。”
“他从小便擅长创造奇迹,或许就是奇迹本身,可要做得事一次比一次危险,我也逐渐给不了他任何帮助。”
“你的那把伞,便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苏欢也希望那样,可当前无雨,夏萧却日日于夜雨中行,只希望有她的伞,能片雨不沾身。她的伞大,但挡不住从四面八方前来的雨,夏萧注定淋湿,可能做到心中避雨,便是极好。
“休息吧,明日按计划行事。”
女教员说罢,消失于原地,苏欢却回头看了一眼驿站方向。明日,她将离开胡烈城,朝夏萧前来的方向走去。这一个月,她不知夏萧在何处,也不知他度过了怎样的打击和悲痛,可此路孤单,即便有阿烛陪伴,夏萧都会觉得无助,但这种情绪永不会缺失,早些习惯也好。
一道清风送走苏欢,也吹进驿站的小窗,令夏萧起夜,坐在床上一时无比清醒,似再也睡不着。他心中有事,但不知与谁诉说,便闭着眼,将话尽数说给自己。
我感觉自己身处深海,四周一片黑暗,偶尔能听到呼唤,可那些话不知真假,我也不知此行是否能抵达彼岸。这路漫长,南海之南不是终点,可很久以前的梦,似已注定自己会前往那座古老的殿堂。
被灵契之祖遗弃的殿堂是舒霜和上善的家,可它是否会给我带来一些有用的东西?我觉得路途中的苦难十分正常,每一难都是为了功德圆满,可结果究竟怎样,我是否还会回到那片平原?
那个女人无比自信,是因为南海之南这一行会令自己失望吗?还是说就算那里有些线索,最终也会指向她,可她的话能信吗?
人世皆是谎言,自身的存在或许也是,什么拯救天下苍生的预言之子,真的只是那个女人口中的一个容器?
被人玩弄于股掌却不自知,也算惨事,可夏萧有什么办法?他是被蒙蔽双眼的棋子,被人拈起脑袋下在点上,可终究围着棋盘上的星,也离不开中心的天元控制。
“烦!”
夏萧翻了个身,继续睡,这一次没有闹铃,也没有什么事,直到睡饱,他们才离开这舒适的床,但都坐在床沿上发呆,对视时,皆是憨憨一笑。
分明是逃亡,也是行远路,可在阿烛口中却成了春游。因为她要买的东西实在太多,甚至想带上两副碗筷和一口锅。更奇葩的是,夏萧既然同意了,大手一挥,豪迈的说买!
第五百九十四章 热气腾腾的包子铺
等囤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夏萧和阿烛将马拴在一旁,坐在一家包子铺前,要了几大笼包子,两碗干肉汤甚是喷香。
若这包子铺是黑店,做的都是人肉包子,夏萧和阿烛也吃不出来,因为蘸上辣椒和醋,那等多汁浓郁的滋味直接渗入五脏六腑,配上一口微辣的肉汤,一天的精神生活当即便可开始。
因为夏萧和阿烛买东西耽误了不少时间,这个点包子铺的生意已稀拉起来,老板见他们这么会吃,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过来问:
“看客人一身干练打扮,想必是游迹天涯的侠客,不知这等吃法,是何国风俗?又是何等原因?难道不会把肉包的滋味降下几分?”
“我们吃得舒服便可,没那么多讲究。”
夏萧说罢,指了指空了的酱碟,老板当即转身,取过辣椒和醋罐。
“先前客人要,小的不知做什么用,便给的少了,还请不要见怪。”
“无妨。”
热气腾腾的水雾后,夏萧被肉包里的汤汁烫到,险些一口吐出来,可又觉得不雅,便胡乱两口吞下,引得眼泪直冒。阿烛见着,笑道:
“这次该我说你了,急什么急,又没人和你抢。”
夏萧也是哭笑不得,万千炎燚尚且没将其烧死,一口汤汁既将其眼泪逼了出来。
“客人还请慢用。”
几个孩子手持风车,从包子铺旁跑过,风风火火的样似要上房揭瓦,令老板和和气气说过一句后,赶忙追在后面喊:
“这么胆大,小心被夏萧抓走当零嘴吃。”
“少骗人了!那种大魔头才没闲工夫管我。”
瞧自己那十岁的调皮儿子,老板抄着擀面杖就要去打,无奈小孩腿脚快,眨眼就到了路中央,一时间难以追上。不过那呼啸而来的马匹将老板吓得面色发白,就要朝其奔去,自己就这一根独苗啊!
马匹难停,其实速度也不快,但那般壮硕,在矮小的孩子前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庞然大物,估计一蹄子落下,小孩的脑袋就会缺失大半。不过在这侠客居多的南边草原,总会有人出手,但谁能想到此时出手的,便是老板嘴中的那个大魔头。
拎起小孩,递给老板,夏萧没好气的说:
“那个大魔王是没闲工夫管你们,可若不看路,小心被死神盯上。”
孩子被老爹抱在怀里,看着眼前的夏萧,极为崇拜,双眼生光。
坐回阿烛身边,夏萧和其同步戴上斗笠,继续埋头吃饭,可这顿早饭,要变得快些了,被人看到容貌可是件不好的事。就算他速度再快,施展的障眼法再高强,也会被一些道行不浅的修行者看穿。夏萧对那种东西又不擅长,被看穿也算正常。
“多谢客人!多谢客人!”
老板连连作揖行礼,可夏萧嫌烦,挥手想将其赶走,可老板退后几步,问:
“大人叫什么名字?可否令小人知道,今后好为您祈福!”
“方欢。”
夏萧脱口而出,阿烛急忙跟上。
“我叫圆悲。”
等老板反应过来,才懂名字里的玄机,可再问显得不知趣,只有暗自庆幸,如果今天他们不来,自己这小兔崽子,可就危险了。
提溜着的孩子刚一落地,便又想跑,可老板一声吼,令其浑身抖三抖,不敢再贪玩。
“我说过多少次,在巷子里跑跑也就算了,不能到街上乱跑,你看那骑马人,看起来衣冠楚楚,可一句道歉都没有就走了。今日若不是有两位客人,你就要没命了知道吗?”
“我错了~”
“现在我罚你五天不能出门,赶紧回去找你娘!”
男孩不想走,老板则继续痛斥教导。夏萧看在眼中,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美好,但也会有人这般教导他,他完全不用羡慕。
四周冒出的气息瞬间令其紧张,觉得自己没了胜算。只是还好,这股气息十分熟悉,不是敌人,但夏萧同样惭愧的放筷,没了吃东西的心情。
“没事,接着吃。”
一白胡子老翁不知从何处冒出,从夏萧身边走过,背后别着把蒲扇,腰间系着个大葫芦。他坐在夏萧和阿烛对面,顿时,万物肃静,先前的老板举起手掌就要打,孩子小嘴撅起,如能挂油壶。而天上白云,地上行人,皆一瞬停止动作,太阳都为之隐曜,不敢放出太多光泽。
这个白胡子老头阿烛有些陌生,可听夏萧叫出一声师父,当即面露崇敬,不敢怠慢。夏萧的师父可是走首教会教皇之首,是人间的守护神,所以她此时深深鞠躬,只是因慌乱和夏萧不在同一个节奏上,显得有些乱套。
“坐吧坐吧,我是来吃早饭的。”
教皇大人拿过一个小碟子,就上点辣椒和醋,夹起一个包子就要开吃,不忘拔开酒塞,一口包子后微抿一口桃花酒。
“好久没喝酒了,舒坦啊!”
他拖长声音,脸上尽是舒爽,不过教皇既然在这种地方和自己一起吃包子,令阿烛有些没想到。不过教皇大人就是这样,在外人面前保持着自己的严肃形象,可在自己人眼中向来就是个老顽童。但他的实力轻松停止四周一切,连扬起的尘埃都悬在空中落不下去,人老了,还是清静些好,太过喧哗脑壳疼。
夏萧知道师父的性子,没觉得有多奇怪,但迟迟没有动筷,令阿烛有些尴尬。
“我是来找你谈话的,又不是取你性命,不必这么紧张。”
“师父,徒儿只是愧疚。”
清寻子一边招呼着阿烛吃,一边答道:
“若你没有抵挡住力量的诱惑,或失足跌入魔道,我自会收拾你,但你被设计陷害,本就不是你的错,我若再怪你,便是为师太不通人情。”
“师父,我有些事一直想问您。”
“问吧,但我不一定知道。”
夏萧夹过师父递来的包子,没有蘸酱,只是咬了一口,随意咀嚼咽下。
“您此行是为何?寻找大荒意识泥塑成的人又是为何?我一直不知道原因,现在脑子里全是谜团,师父,你能为我解开一些吗?”
第五百九十五章 因肯定而坚信
早在夏萧刚走上山腰时,师父便参与到神行之路中。他与副院长结伴,带上荒兽大森林的王,一同进入比寂静世界还要深的世界,试图跟上她的脚步并将其追上。期间,夏萧只见过师父一次,还是上善出现时,此后便一直没有音讯。
夏萧本以为师父离开后,自己只用更加注意安全,其他都可照旧,因为黑暗中有人盯着他,除此之外没什么要注意的。可他长时间待在学院,那些事考虑的不多,阿烛的能力出现后,更不用再那么小心。可他遇到的事越来越多,很多学院都解决不了,必须由师父为自己解惑。
夏萧极为迫切的目光里,清寻子点了下头,他才急忙开口,问道:
“师父,我此行是否正确?”
夏萧心里有很多事,以往积累的许多问题他都没有答案。可他觉得,还是当下的事最重要,因为他现在的身份已不是人,若是魔。如果这条路从一开始便是错误的,将会影响今后很多,所以他希望师父给自己一个答案。后者犹豫许久,最终点下了头,胡须微抖。
“这条路大体是对的,如果沉浸光明,将黑暗完全拒之门外,不见得是件好事,因为当前的黑暗正逐渐赶超光明,黑暗甚至已渗透到光里,但我们站在明亮处,始终不了解它。但你发挥的怎样,关乎最后的结局。”
夏萧总算松了口气,只要第一步是对的,今后他便会一直走下去,无论多么艰难都不会坠入更深的深渊。至于对错,他有自己的衡量标准,也肯定会以理性战胜魔性。加上前辈的舍利,他注定开拓出一条由光明所铺的路。
“别担心,通过这一趟,你将清楚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
“师父,灵契之祖究竟成神了吗?”
“不确定,神这个东西啊,本身便很飘渺,如果把离开大荒称之为神的话,她确实成了神,可谁也不知道大荒之外有什么。浩瀚宇宙中,大荒肯定不是唯一一个有生命的世界。而以我当前的力量,根本走不出去,那层桎梏太重,甚至难知另一大陆的事,那里生活着极为神秘的生灵,那缕黑烟,不知是雀旦还是它们。”
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夏萧的成长,他终于离开了山麓,也到达山腰之上,知道师父话里的一些人,更清楚一些以往不确定的事。可清寻子将说的,扩宽夏萧的认知。
“我们当初追寻大荒意识所化的少女,便是想弄清楚光明和黑暗的界限,并解开黑暗为何能隐匿在光明中。可她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她也没有回答,只为死亡和生命着迷。在她的视野里,我们和黑暗中的她们没有区别。可我怀疑黑暗已在光明中隐藏数千年,甚至更长,他们似准备着一场大动作的战争,但我们丝毫没有准备,甚至团结不到一块!”
“那她是知道的,对吗?”
清寻子放下筷子,将嘴角的辣椒酱舔掉,又喝了一口酒,浑身都热了起来。但他的语气有着一股夏萧难知的冰冷,似事不如心,也似控诉。
“嗯!她作为大荒所有生灵的集合,看待事物的角度最为客观,甚至可以说她的意愿,决定了我们所有生命的未来走向。可她不愿干涉,也不愿帮我们,她只是表明大荒将迎来一次巨大的变革,但究竟是怎样的变革,是毁灭还是机遇我也不清楚。”
“师父,我还考虑不到整个大荒的事,我现在只想弄清楚灵契之祖和我的关系。黑暗中有个女人,实力在大师姐之上,她自称雀旦的后代,有着黑暗之力和魔气,她说我只是灵契之祖的容器,我注定成为不了第二个人皇,所以想招揽我而不是将我杀掉。”
清寻子微微摇头,讲述起一个真理。
“如果所有事都能水落石出,被世人所知,我们也不会这么困窘。但人终究是人,难以突破这个词的束缚,且为自己的利益所驱使,导致隐瞒、欺骗,永远无法知道所有事,但你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这条路虽说艰难,可始终有路能走。”
夏萧十分感激的看着师父,无论是当年自己无法修行,还是如今自己坠入魔道,都有师父指路。而有师父的认可,他更加坚定自己选择这条路的正确,并更加确定自己要走下去。
“师父,我准备去一趟南海之南。”
“去吧,但小心棠花寺,那些人都是倔家伙。”
“师父放心,上善就交给你了。”
“她想出来找你,已被我带回走首教会,我会将她留在身边,你大可放心。不过比起舒霜,上善确实难缠。”
夏萧瞥了眼阿烛,似觉得提起上善不好,毕竟此次所有的危险和自己的劫难,都因她而起。
清寻子懂夏萧意思,当即大笑,年轻人容易爱上一个人,也能放下一个人,这也算好事,不像自己,终究沉溺在语尚言的一道背影里,就此追寻三万年,也无法站在她面前,看她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夏萧原本以为师父的到来会改变一些事,或解开一些谜团,可谜团依旧存在,但他足够心安,也能义无返顾的往前走。
包子吃完,清寻子也该告辞,他看着夏萧和阿烛抬起鼓鼓的包,慈祥的笑道:
“肚子里多吃些,脑子里少想些。”
“谨记师父教诲。”
能收夏萧为徒,也算清寻子的一件幸事。他活了这么多年,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那种话只适合用来安慰人。有很多人生活在不同的地方,做着不同的事,但就是一模一样,可夏萧很有趣,他擅长书写故事。
当前要做的不难,一切都和灵契之祖有关,将其分析透彻,便可一点点将事情解决。可清寻子觉得,既然沉淀了三万年,将有的动作影响范围肯定会是整个大荒。那样的话又该是一场灾难,令人不得不提前惋惜生命的脆弱和身为一个高处人的无奈。
老板的手终是没打在孩子脸上,因为阿烛的一句买单立即吸引他的注意。
“一会儿再和你算账!”
老板恶狠狠说过一句,坚决不收钱,阿烛只好估摸着给。可这丫头是个抠门的主,若是细算,肯定差上一点,可老板本就不准备收钱,所以见着两人骑马而去,握着手里的钱尽是笑颜。
看着他们离开,小男孩追在后头。他想追上他们,没有理由,只是想追,每个人都会在童年因为一些简单的事高兴,也会因为一些简单的理由,甚至没有理由而去做一些事。但渐渐的,他被人群淹没,马匹不快,只是慢走,似在欣赏过往的风景。可最终,侠客还是远去,他们终究不属于任何一座城市。
先前寂静的世界此时又恢复喧哗,所有人都忙碌着,可老板疑惑的,是怎么有三个酱碟?
这股子喧哗没有困扰住夏萧和阿烛,他们出了城,继续南下。
夏萧选择走大道,这样能和很多人混淆在一块,就算擎天宗眼睛再尖,也抓不住自己。而有了师父的认可,夏萧显然比以前要开心些。也不说开心,他觉得那种情绪不该出现在此时,可心里就是好受很多,不再反复自问,也不再苦恼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正确。
夏萧并不是一个爱纠结的人,但此事太大,他便总是瞎想,现在则停了下来。
胡烈城南部,夏萧拐了弯,没有笔直而去,那样他和阿烛要经过雪山,虽说现在正是夏日三伏天,可那种地方赶路太烦。
阿烛一直稀里糊涂的跟着,不识路的她看不懂地图,有的路走着走着就到了山前,可地图上根本没有那座山。
夏萧一开始强行解释,说他们在其他地方,可后来才发现被勾龙邦氏的人骗了,瞧不起外地人的他们真的将夏萧当勺子骗,买给他们的是假地图!而夏萧还用它走了一个星期的路,所幸他们一直朝东南走,大致方向没变,终于到了一片有战火硝烟的地方。
“这走到哪了?不会到大夏了吧?”
“差不多。”
“我们又走错路了!不是沿着雪山边缘走吗?”
“没走错,我们回去看趟姥姥。”
“啊?”
阿烛惊了,急问:
“真的?”
“我们只要做得没错,便不愧对长辈。但你做好思想准备,我们兴许只能远远看上一眼,我总觉得擎天宗或学院的人会在那埋伏我们。虽然学院和我们站在一边,可必须装出些样子给擎天宗看。”
阿烛听不进去这些,她只是极为开心的说:
“远远看一眼也好,我一直担心战火蔓延进山里,只要姥姥健健康康的我就放心了!”
下马,夏萧开始卸马鞍,阿烛随其一起。这几日的马背赶路终于结束,阿烛捂着屁股说颠得疼。相比之下,还不如走路。他们走了许久,夜间趁着云多,骑着小独角鲸上了天。眼看就要到那个熟悉的地方,可有些人,注定要和他们来一场极为刺激的擦肩而过。
第五百九十六章 与风险同行
夏萧最先注意到他们,那种感知远超元气的探寻,而是生灵之气的靠近。这大概是夏萧坠入魔道后获得的第一个还算不错的能力,他对生灵的感知比以前还要强,以前以风听声,闻味辨人,可都离不开元气的运用。但生灵之气的味道,比任何感知都要便捷且迅速。
连忙叫起打盹的阿烛,夏萧盯着前方,道:
“让他回去。”
阿烛不明情况,但双手结印,令小点点先回星空。失去独角鲸的他们倒不至于坠落,站在空中,四周浓云令他们如处深谷。而辽阔的天空不比地形复杂的地面,令阿烛感觉到很多不安。
握住她的手,夏萧开始一场听觉共享。他耳中的东西,阿烛根本听不到,这是实力的差距,也是极大的风险。
话语随着他们的靠近清晰的传到夏萧和阿烛耳中,他们在交流着关于自己的事,那种口吻一听便是擎天宗的人。
“真搞不懂,都这么久了,还让我们没日没夜的巡逻,夏萧就算是头猪,也跑出这片天地了,而且他怎么可能再往大夏跑?”
“就是!但长老们都跟发了疯一样,就要抓住夏萧,哎!什么仇什么怨呐?”
“有一说一,我真佩服他,一个尊境生果的人,和我们一样,但逃了一个多月,一点踪迹都没有,当真是人间消失?”
“我想未必,说不定是藏起来了,不敢露头。学院不是交代过嘛?阿烛有隐匿气息的能力,谁都感知不到她的存在,她和夏萧在一起,就算在我们身边我们都感觉不到。”
“真是变态的能力,不知她究竟什么身份。”
“听说她曾得到过学院那位院长大人的认可,和神有关。”
“那种话无关真假,我们都得敬畏。”
“好一个阿烛。”
说话的二人逐渐靠近,令阿烛紧张的捂住嘴巴,不敢呼吸,就怕他们穿透浓云,突然撞到自己面前。可夏萧有着精确的计算,与其引得风动,不如在原地扭过身,将阿烛护在一边,像极了路上因飞驰马车而护住自家妻子的男人。
可就是身子这么一侧,离夏萧不过几米的二人迅速而去,头都未回。忐忑的阿烛待在夏萧怀里,许久才轻声问:
“他们走远了?”
“嗯!没事了。”
阿烛长长呼出口气,差点就被发现了,吓死个人。
“走吧。”
夏萧抱着阿烛,在无云苍穹落地,不过很快就到了,绕到眼前这座山的背面,就能看到阿烛所在的那个小山村。夏萧在林间移动的速度很慢,因为时间还早,未至破晓,所以他背着阿烛,听她碎碎念不停的说:
“我当时背你了好久,累死我了,现在你不准放下我!”
“不放不放!”
“我快下去了,快提一下!”
“行。”
天麻麻亮时,夏萧和阿烛走到一处断崖上,能清晰的看到小山村。这里的一切都和外界隔离,一座小桥,几间房屋,四周青山绿水,皆是一番美好的田园景象。此时已有鸡鸣,叫醒上了年纪,瞌睡本就不多的老人,也彻底送走他们昨日一天的时光。
鸡鸣声传到耳边已变得微弱,可夏萧终是明白为何有那么多文人墨客及将军会在老后选择田园生活。那种悠然自得之意,兴许不止采菊东篱下那般简单,而在于心情的放松及舒适。在这种地方,即便外面的战火再旺也烧不进来。
放下背包,阿烛坐在崖边,望着第一缕光射进小山村,照在自家的房顶上。那等景色,勾起她想回家的**,可看向夏萧,后者只是指了指小山村后的山。那里在刺眼的太阳下泛起波光粼粼的波动,似一层水面,可其下浮现的,是诸多符文。
作为阿烛的老家,学院和擎天宗怎么可能不重视?这道符阵,当即令她打消自己的念头,可眼巴巴的望着,就是不见姥姥出来。
终于,一道佝偻的苍老身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杵着拐杖,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既姣有兴趣的活动起筋骨。虽说都是一些看似滑稽的动作,可对老年人来说,这样已是极好,不敢奢求再难的动作。
看着姥姥在院子里揉腿按手,又用夏家人送的按摩小棍敲打背部,阿烛一阵欢喜,像看到特制的喜剧片,但这些都是姥姥现在的生活日常。她一个人在家,农活做得少,今年种的东西也比往年少了很多,但够用就好。
人一辈子,赚钱赚不完,那么点菜也没地方卖,不如保养好身子,等着自己孙儿回来。
姥姥始终牵挂着阿烛,阿烛也时刻在想念她。
“那道符阵不会影响到姥姥吧?”
“不会,我看不穿它,应该由神符师施展,这样的符阵足够精巧,不会有什么影响。”
“那就好,看姥姥的样子还不知道我们的事。”
“笛木利前辈应该懂我当时的意思,不会告诉姥姥。但老爹他们肯定会知道,不过影响不大,反正我们还没做出什么坏事。”
阿烛点了点头,隔着很远的距离陪着姥姥,夏萧则在身后搭起一锅,准备熬些肉粥喝。目前掌握着四行的夏萧做什么都十分方便,要水有水,要火有火,烟也被风吹散,随后坐在阿烛身边,递给她一大碗粥。
热乎乎的肉粥和早晨很配,可阿烛看着姥姥,好想和她说几句话,但知道不行,所以没有再问夏萧。她清楚自己和夏萧现在的处境,所以不想添乱,蜷缩起的膝盖撑着碗,吸溜吸溜的喝下几口滚烫的粥。
“好烫。”
阿烛冒出泪,小嘴不停的塞进肉干,一阵咀嚼,香香的感觉很好,就是姥姥吃不到。
“夏萧,你以后想过安静的生活吗?”
她幽幽问出一句,令夏萧看向小山村,也畅想起来。
“当然想,我原本以为自己回到斟鄩,报了朱家的仇就能过上不错的幸福生活,可没想到入了学院,之后又发生了那么多事。”
“没出山村前,我特别喜欢进城,每次去龙岗都超级开心,缠着姥姥给我买好吃的。可等我真正离开山村,才发现外面的世界也没那么好,因为太大,无论做什么都显得匆匆忙忙,没法像我在小山村那样将每一个角落都踏遍,把每一个地方都熟记于心。”
逃亡的生活已进行一个多月,阿烛从未表现得像现在这样,她有一股不同于平时愧疚和烦闷的伤感,令其不经意间叹了口气,连自己都没有察觉。若是平时,夏萧可以立即带她去做她想做的事,可现在太过特殊,只能坐在这,远远的望着。可对阿烛而言,已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捧着碗,阿烛将滚烫的粥慢慢咽下肚,几颗泪珠挂在眉梢,不落下可始终在那。
“等有一天,我们会有一个自己的小院子,种些蔬菜种些花。”
“就我和你吗?”
夏萧点头,令阿烛窃喜,微微侧过身子,咬着碗沿甚是欢喜,可还是嘴硬的说:
“姥姥说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跑去找上善了,她恰好也想来找你。”
“还在吃她醋呢?”
“我才没有!本姑娘长得比她漂亮,身材比她好,以后实力也会比她强,怎么会羡慕她?”
一见夏萧笑,阿烛就闹腾起来。
“笑什么笑?你要是不向着我就是狼心狗肺!我帮了你这么多,你不觉得我比她好吗?”
“你不帮我也比她好!”
夏萧张口就来,夸起阿烛,令其有些猝不及防,可又十分喜欢,笑着用软绵绵的拳头打他。
“瞧你那个虚伪的样子,鼻子都长了。”
“什么意思?”
“撒谎的人鼻子会变长!”
“你怎么知道这个故事?”
夏萧明知故问,但只要令阿烛不要那么伤感,他故意犯些糊涂也无所谓。
“我给你讲过哪些故事?”
“长鼻子的人,海的女儿,七个小矮人和白雪公主,还有好多,对了!还有丑小鸭,我一直好奇,你从哪知道的这么多故事?”
“前世带来的。”
“写这些故事的人可真是天才。”
“那个世界不缺天才,各行各业都人才辈出,而且金句泛滥。”
“你是哪方面的天才?”
这句话夏萧是第二次听说,可答案有别。
“我吹牛在行,做梦也擅长!”
夏萧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倒将阿烛惹笑了。见着她满脸嫌弃又打趣自己的样,夏萧都佩服起自己的转移话题能力,不过还是多亏阿烛的大心脏,若是哪家子的大家闺秀,估计哭哭啼啼的难以哄好。
一锅子粥很快一干二净,阿烛总喜欢夏萧将火候放重些,烤出一层糊糊。一开始还需阿烛提醒,可夏萧这次主动烤出并盛了一碗给阿烛。她笑哼哼的沉浸在咀嚼里,许久后,等太阳高照,她又看向小山村,见着姥姥叫来几个老伙计喝茶。
太阳明媚,不算晒,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老家伙们坐成一排,捧着一大壶茶,嚷嚷着跟着大姐就是好,这等茶平时可喝不上。其他几个老头知道大姐不喜欢听这种话,连让其闭嘴。都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彼此的脾气?可生活就是得有点滋味才有趣,不听到那几句骂浑身都不舒坦。
“姥姥的日子还挺清闲,没我想得那么无聊,这样就好。”
“可她无论在做什么都在等你回去。”
“还不是怪你,这下回不去了!”
“早晚能回去的,而且是我们一起回去。”
夏萧冲着阿烛挑眉,令其娇嗔道:
“坏死了,往哪看呢?”
“冤枉啊,我哪都没看!”
“放屁!说你看了你就看了,跪下!”
“想得挺美!”
阿烛举起手臂去打,和夏萧闹了起来。不过许久,等她玩累了,姥姥也坐在摇椅上睡着。
荡起悬在崖上的双腿,阿烛靠在夏萧肩上,问他:
“魔道里的人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
不管问的对象是谁,这个问题都有些冒犯。但阿烛只是单纯的好奇,夏萧也知道,便如实回答。
“变化很多,魔性会压制理性,会更冲动,原始的本能都会被唤醒且被放大。总体来说,就是变得更贪婪了!”
“多亏有前辈相助,否则你就要变成坏夏萧了。”
“有你在,不会的。”
“上次我就没压制住你的魔性,还被你把手骨捏碎了。”
夏萧脑子里没这件事,此时捧起阿烛的小手,目不转睛盯着看了许久,确定没有大碍才将其轻轻搁在手里。
“对不起,是我错了。但那个女人也别想好过,等我的实力足够强,她会是第一个死在我刀下的人。虽说黑暗与光明同生,可我还是觉得后者强些……”
“我只是单纯想要安慰,不想听这些大道理。”
阿烛吐露出自己的心声,若夏萧再不知道该怎么做,便成榆木疙瘩了。他轻轻说一声好,将阿烛搂在怀里,为她捏起手掌。
“和姥姥一样,乖乖睡一会吧。”
阿烛点头,在夏萧的按摩中舒适的小憩。夏萧看着院子里的姥姥,心想着有些对不起这位老人家,她心疼的孙女在自己这受苦了,而且苦才刚刚开始,等进了荒兽尾角,一切才算难。
但夏萧总会将其带向幸福的生活,虽说还有很远,也很坎坷。可人生一世,不多做些事,今后拿什么给自己的孩子讲?
夏萧一瞬为自己的念头感觉到好笑,他又开始乱想了,但自己的女儿一定不能像阿烛这样跟上个自己这样的混蛋,否则他可不放心。
低头,阿烛肉嘟嘟的小脸引得夏萧去捏,嘴角不禁上扬,真是太软了。阿烛像只慵懒的小猫,小爪子挠过自己的脸,想安稳的睡一会,她躺在夏萧怀里睡,他便一直坐着,动都不敢动。
小风伴着风险拂过,令夏萧望向风来的方向,又随其朝远处望去,没有闻到学院和擎天宗的味道才算放心。
“不知学院是否想我。”
自喃时,夏萧突然一笑,是惊鸿也是为自己产生这个想法而讥讽,可学院确实想他。没了他的学院,所有人都像没了动力,可这番寻找,逐渐令学院的人较起真来。他们都觉得身边的学子见到了夏萧,就自己没见到。因此,寻找的力度稍稍加大了些。可他们绝对想不到,夏萧和阿烛既已这般得意忘形,似忘记自己在逃亡。
第五百九十七章 佛门又多俩信士
背后生出软藤,编制成一个靠背,夏萧后仰,和枕着自己大腿而睡的阿烛一起入眠。一觉睡醒,已有火烧云当天。天际的光惊艳了岁月,令人无比着迷,而夏萧和阿烛还是坐在老位置,看着永久恬静的小院。
正是夏日,便有院中一张小桌,一人端来一道菜的场景。上了年纪的人很多方面的讲究都不多,因为早已看透。可也有想要的东西,比如说陪伴!
对他们而言,每日聚在一起说那么几句话,便是极好的日子。盼着阿烛回来,从姥姥的动力成了众人一同的念想。他们都好奇起来,等那个小丫头下次回来时,该有怎样的实力?他们已做好准备,但总觉得猜想的太过保守。
“我们该走了。”
夏萧有些不忍心,但还是说了出来。夜将近,他们应好生赶一段路,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碰到学院和擎天宗人的概率比移动着大。阿烛知道,背包已背好,可看着小院,挥手时幽幽的说:
“再见姥姥,下次再回来看你。”
山涧突起一道风,令姥姥懒洋洋的投去目光,可没在意。但风上,夏萧展翅,驭风拖起阿烛,速度极快的从云中划向南边。
草原已走过,日夜皆是马粪的味道,青草和泥土的腥味永久不散。靠着雪山时,凉气飕飕,一股紧接一股,很多时候都让阿烛不想靠近。而此次将到之地,并不比它们好,甚至已令夏萧担心起来。
这片被称为荒兽尾角的荒原是一个比雪山还要荒凉的地方,永久有着末日的光,辽阔而令人心悸。夏萧和阿烛行走在边缘,闻着无半点生机之味,看着空荡荡只有杂草的天地,不禁心头一沉。
“先退回去。”
夏萧拉着阿烛回到荒原旁的小丛林里,引得后者问:
“怎么了?”
“荒兽尾角地广人稀,我们若一股脑冲进去,估计会被发现,得想个办法。”
若在其他地方被发现还好,即便擎天宗的人前来阻拦,他们也有逃的机会。可夏萧的目标本就是南海之南,但那里有棠花寺存在,若惊动他们,将其引来,恐会很难摆脱。棠花寺除魔的心向来极重,天下人皆知。
阿烛惊叹于夏萧的考虑周到,但这片空荡荡令人更加渺小的荒原他们也只有踏过去,毕竟苍穹云少,还永久黯淡,他们若是飞行,被发现的几率更大。夏萧突然想起一件事,望向身后的深林。
感知一瞬蔓延,夏萧看到树木冒犯,看到鸟虫在叫,看到几头荒兽正看管着自己的领域。在南国之西,大夏西南,南商之下,便是这片堪称荒凉而混沌的荒原。可依旧有不少人到来,比如此时这支别着冒险者工会胸针的小队。
夏萧之前就看到了他们,此时确定他们会来自己这边时,当即坐在树下,取出面纱以遮面。宽衣黑袍面纱,夏萧准备的无比齐全,阿烛跟着做,听其解释道:
“我们跟着冒险者工会的人一起南下。”
“能行吗?我们牵扯进来的势力已经够多了。”
“不差这一个。”
夏萧说着,望向南方。只要出这丛林,天地便被染成偏褐的色调,一切皆深沉,亘古如此。而这片荒原像无垠的废弃麦田,四处皆有一股淡淡的沉重忧伤,配上天空那云那风,显得无比沉重。
荒原在一场大战中生,至此未改容颜,现在带给夏萧阵阵诡异的感觉。更奇怪的是,其中似有一种呼唤。令赶路多日的夏萧失了疲倦,站在丛林边缘,于那小土坡上深情的望着这片无尽的荒原,心中若有一事,像其中隐藏着世人不知的秘密等其揭晓,也像他一旦踏上,便再也回不到世间。
奇异的感觉令夏萧在原地踌躇许久,阿烛则致力于自己的呼唤,想令夏萧回答自己的问题。他突然缓过神,看向阿烛带有尘埃的小脸,轻声道:
“荒兽尾角太大,且无人烟,我们不能一直傻愣愣的在其上行走,那样被发现是早晚的事。”
“但也不能跟着冒险者工会啊。”
“没关系,他们实力不强,暂时发现不了我们的真实身份,你只要配合我就好。”
“看把你骚的,人家又不傻,我们都逃亡快一个多月了,看到我们裹着面纱便会觉得奇怪!”
“南边有棠花寺,我们虽说危险,可也安全。”
“好吧。”
阿烛有些担心,她知道夏萧在走一步险棋,比起先前安安稳稳的赶路要危险的多,可他擅长下这样的棋。此时金行元气覆盖刀身,将其塑造成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刀,随后和阿烛等待起来。他们坐在通往荒原的必经之地上,也算丛林的出口,极为安静。
树枝一动,繁茂的叶子紧接作响,就怕太过宁静,扰了夏萧的打算。可冒险者工会的六人小队一见有人坐在出口处,心中不禁一寒,当即拔刀。
深褐色的荒原辽阔无比,令人心颤。天空奇异的云,空中沉重的风,都令他们提前感觉到畏惧。这个时候的两人坐在边界线,像地狱门口的看守者。只是夏萧和阿烛没有半点敌意,才令他们逐渐放松,不至于立即动手。
“什么人?”
为首的男人已至中年,脸上伤疤如蜈蚣般骇人,目光警惕,寒光难散。
“俗家信士方欢,各位不要误会。”
“俗家信士是啥?”
六人小队里有个年纪小的家伙,直接这么问出问题,令为首的队长回过头狠狠刮了一眼。可他始终没收起刀,且和夏萧保持着距离。
“你们要去棠花寺?”
“正是。”
夏萧表现的毕恭毕敬,那男人又问:
“为何不走?”
“第一次来荒原,不知从何下脚。”
“一直向南即可,告辞。”
这个队长显然是老手,不想和夏萧染上半点关系。出门在外,他们也有自己的任务,不要多事是传统也是前辈的教导。
队长从夏萧和阿烛身边经过,带着小队踏进荒原。夏萧并未强行跟随,只是许久后才对阿烛说:
“走吧,我们远远跟在后头。”
“我就说不行吧,荒郊野外的美女是狐狸精,我们这种,虽说不是妖怪,但肯定不会被搭理!”
“别急,有的是机会让他们带上我们,跟着就好。”
夏萧从小就爱看那种怪谈异书,知道这片荒原一到晚上便有各种异事,且隐藏着某种生物。到时再出手,自然而然就能跟上。至于这片荒原的大,足够他们走上十天,所以今晚就算不得手,明日也有机会。
唯一不确定的,是他们要去哪,但怎样都能同行一日,那样便算安全一日。夏萧突然较起劲,拉着阿烛行走在极高的荒草里。
说也奇怪,这片荒原上的草即便被踩倒,扭头间又立了起来。不知他们当初在荒原上炸出的坑是否还在,还是说和干枯的荒草一样即便倒下又能恢复。像下了魔咒的黄纸,烧毁后又从纸灰恢复,永久祭奠着死去的亡灵,同时证明着那位强大存在的厉害。
夏萧和阿烛跟在极远处,逐渐和他们的路线有了偏差,可都向南。
六人小队中,年纪最小的那个青年被队长教训起来。
“不会说话就别说,掉面儿又丢人!”
“队长别气,是我错了。”
青年缩了缩脖子,被身边几位老哥一阵教训。
“以后在外人面前少废话,多注意四周,小心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是!在这片荒原死的人可不少,都是你的前辈们!”
“想来这些年里,死在荒原上的人大多都是我们工会的冒险者。”
“你呀,不爱读书就算了,平时唠嗑你也不听,这下不知道了吧?俗家信士,就是佛门的俗家弟子。”
有一个男子为青年解惑,令其恍然大悟。不过队长瞥了一眼身后,没好气的说:
“别管他们,一看就不是善茬,一点出家人的气息都没有,若运气差,会是夏萧和阿烛!”
这两个名字早已成了恶魔般的存在,以往会换来无上的尊敬,现在只会带来恐慌,令他们加快脚步。可青年有自己的看法,与之前为自己解惑的那个老哥靠在一起,小声问道:
“应该不会是夏萧和阿烛吧?他们怎么会自己朝棠花寺跑?谁不知道棠花寺最厌恶魔道。”
僧者守护生灵,魔道弑杀生灵,两者本就是最大的冲突。可就像这男人所说,夏萧已成魔,还是一个睿智的魔,这么久都没被抓住,足以证明他的厉害。而这样一个家伙,主动朝向棠花寺也未必不可能。
在常人眼中,不正常的人都是疯子。可在疯子眼里,正常的只有自己,且要做的事,永远是常人想不到的。
“可是……”
“少废话!下次还想出来就乖乖闭嘴。”
青年无奈,只能闭上。可未到黄昏,他们便开始扎营,因为荒原的夜晚格外可怕,队长脸上狰狞的疤,便是在这里留下的。因为它,他这辈子都没法有除严肃之外的表情,可也令其成为一个老手,就此于荒原中穿行,经验十足!
第五百九十八章 乾坤暗且奇异
队长眼里先有任务,后是队员。可队员不全,任务也难完成。此次他们要去棠花寺确定南海之南的东西究竟是当年被封印的荒兽王雀旦,还是另一片大陆的生物。
自从清寻子和副院长从找寻大荒意识的神行之路归来后,召开过一次极大的会议,五大势力皆有参加。而告知众人的,是关于大荒意识所说的话。她说将有一场巨大的变革,众人统一矛头,指向南海之南。
这个谜团存在太久,棠花寺说其是黑暗是魔,是当年被封印的雀旦,因为那股黑烟中的力量十分强大,且带有远古的气息。可清寻子说那里存在着的是另一片大陆的生物,至于古老的气息,或许是被封印镇压而死的雀旦的几口呼吸。
棠花寺的统一看法和清寻子的看法各有人支持,就像不同的信仰学说,看法不同,见解也不同。信仰无需争论,不分贵贱高低,因为都对生命充满崇敬,但这件事不同。如果连敌人都不清楚是谁,那应对起来将更艰难。比起不明真相的黑暗,明亮处的人困难重重,难以前行!
背负极重任务的小队搭起帐篷,生火煮了些食物,顺便将炭火洒在帐篷四周,围成一个圆圈。队长面色虽冰冷,犹如永寒的冰原,可掌握着炽热火行,元气注入炭火中,令其整夜都将释放光与热。
“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队长不断释放元气,似要将自身的元气耗尽,青年有些好奇。可身边的男人满脸严肃,只是将食指竖在唇间,令其不要说废话。队长最讨厌的,便是不停嘀咕的人!
青年异常好奇,队长的实力在尊境生果第二轮,在整个工会里都有些地位,但就算这样,这些附带元气的炭火都烧不到明天早上。青年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想,缓过神时,发现四周温度骤降,很快天黑,令其明白队长所为原因。
先前还是黄昏,天色虽暗可未黑,但不知何时,深褐色天空中的云朵匆匆离去,拉开一张夜幕,令其恍然降临于世。它到来的速度极快,遮天蔽日只在一瞬。可也是那一瞬,整个乾坤都奇异起来。
原本这片荒原便极为冷清和死寂,现在更是荡然一空,乾坤上下皆沉静,黑压压一片的东西不知从哪钻出,甚至像从心里爬到他们眼前,将青年的视野一霎盖过,令其一屁股坐在地上,四下环视时无比震惊。
“什么东西?”
黑暗从不独行,来时遮天盖地,令这片世界的黄昏缩短了不少时间,直接进入深夜。
风也不知从何处来,它在黑暗里爬行,见这炭火便开始呼啸,似将其熄灭,可只吹起大片大片的火舌,令青年于其中尖叫,如见妖魔。
“真没见过世面!”
男人将其提进帐篷,队长殿后。他双手结印,猛地按在地上。炭火一瞬加固,色深如火炉。元气在其中发挥着自己的作用,队长见效果不错才钻回去。青年吓得连问发生了什么,就算这片荒原再奇怪,也不该发生那样百鬼呼啸般的场景。
曾经他很想来,为了这个名额争破了头,哪个青年没有一颗冒险无畏的心?可队长只是低吼一声,便令其乖乖闭上眼。
“睡觉!”
长期积累的经验告诉队长,此时不该做别的,就该睡觉!这是当初带他执行任务的前辈于这种时候说过的话。原因他迟早会知道,可当前需要做的,不是废话,是睡觉!
青年将自己裹在随身带的毛毯里,他原本以为用不到它,没想到荒原冷不在风和空气,而在骨里。那股冰凉从四面八方而来,令青年微微颤抖,可夏萧和阿烛那边,却有着浑然不同的景象。
天地确实黑得快,先前苍穹中的云朵在夏萧和阿烛眼中一瞬便离去,可此时他们压倒一片荒草,坐在上面炖起肉汤。
“荒原里既然一根野菜都没有,真是犹如其名。”
阿烛有些失望,用长勺搅汤,身边的夏萧却站了起来。
“怎么了?”
微弱的火光照不到夏萧脸上,令阿烛看不到他的表情。
于这夜里,她和夏萧就像变成普通人,不再有修行者的反应,可她起身时,顺着夏萧目光看到的是一片漆黑。漆黑内外都是黑暗,没有其他色彩,可那股奇异逐渐惊悚。似其中隐藏着庞然大物,正要张开血盆大口开始撕咬。但它的存在夏萧和阿烛都看不到,只能模糊感觉到某种东西在移动,像看向深海时,分明什么都看不到,却觉得有亿万只眼睛在盯着自己。
“好吓人!”
阿烛赶紧坐下,不想见到那些家伙,她觉得这些都是自己的幻觉,夜晚只是因为太阳在另一边,没什么异常。可四周的冰冷和诡异的风令阿烛抱住夏萧的腿,央求般念叨起夏萧的名字。后者蹲下身,取出背包里的碗筷。
“四周有什么?”
阿烛小心翼翼的缩起脖子,四处张望,可夏萧也不知道,这同样是他在荒原的第一个夜晚。关于荒原,夏萧从未彻底仔细的查过,也没有多少准备,但有一件事他很确定,开口道:
“那些冒险者恐怕会有危险,这些家伙似乎都是朝他们去的。”
“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阿烛倒不是想陷入危险,可就是单纯的好奇,但夏萧的回答很接近答案。
“兴许是我入了魔,它们觉得我是同伴,反正我感受到了上次没感受到的亲切。也有可能是前辈的舍利,我感受到它在发热,很温暖的那种热。”
阿烛将自己的小手伸进夏萧的衣服,放在他的胸口,真的感觉到了一股微热。
“你不是说要开发吗?不试试?”
“吃完饭就试,反正以他们的实力暂时不会被击垮。”
夏萧嘴角含起笑,等自己救了他们,他们总该带着自己一起南下,不再有那么重的戒备。世人兴许能猜到自己会躲到最危险的地方,可肯定猜不到自己这个魔,现在有一半是佛!
第五百九十九章 夜里猖獗的不知物
夏萧只知道身体里有颗舍利,却不知它在何处,但闭上眼,安静的顺着身体里散发出的那股温热朝其走去。夏萧走了许久,像睡着般意识模糊,甚至忘记自己在寻找什么,可渐渐的,他又清醒过来,明白自己所做一切是为何。
这种感觉有些像高中夜里写作业,分明已经很困,但作业必须得写。于是,政 治试卷上写出太平洋这几个字,然后又拼写起手表。清醒时,或许觉得自己很糊涂,不知在做什么,可当时却觉得自己想得没错,甚至很有道理。
呼吸间,有四个空间支撑着夏萧前行,他隐约觉得自己该觉醒土行空间了。就是不知魔道是否会对其产生影响,但拥有完整的五行,才能令自己的身体更牢固,更具有稳定性。夏萧觉得可以找一个时间试试,但不是现在,所以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继续往前走,一直走一直走,所到的漆黑世界像他独特的精神之海。
以海比喻精神世界的世间没有几个,可夏萧现在高兴不起来,因为它太过庞大,即便他引起浪花,也难以在其中寻找到那颗舍利。
看向四周,四周皆是黑暗,感受那股温热,四周又都是温热,并没有以往那种寂静无温的感觉,夏萧在阿烛眼中皱起眉,似没成功,但他突然又发现了一件事。
一直环顾四周的夏萧突然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其上微弱的光似金装加身的佛。莫非舍利已与自己融为一体?
无人指点,夏萧也不清楚,可他注视自己的手掌许久,在里面察觉到一股极为纯正的力量,且有一股土行之力游荡,令其欣喜而着迷。
说不定能通过它觉醒土行,除此之外,它所带来的力量也令夏萧和阿烛免于黑暗的侵扰,但他主动想触摸时,却什么都碰不到。
舍利乃佛门物,存在于夏萧体内,他碰不到也摸不到倒不算奇怪,夏萧毕竟不是真的俗家信士,甚至连佛的存在都不愿相信。
对夏萧而言,根本没有佛,佛的存在和神不同,神不必强救于人,他只是力量的象征,可佛是信仰,这样的话他还算相信,但有的人说佛真的存在,那夏萧宁愿相信那些佛是棠花寺里的和尚,而不是从未降临过大荒的空手掌柜。
身处黑暗,却心怀光明,夏萧觉得虚云便是佛,起码他在魔道中的特殊造诣是自己所不能及的。
夏萧曾失去理智,若当时有万千军队,他定杀个片甲不留,普通人将死得更快,可虚云在魔道中坚持自己的思想那么久,可见其强。而正是他的全部感悟化作的舍利,令夏萧得到了在黑暗中不被侵扰的能力。
夏萧想将舍利开发,从而获得一些能力的想法算是落了个空。可其中的关系阿烛反应了很久才没明白。
“也就是说虚云前辈化作的舍利已经成为你的能力了?”
“我可没说这话,不过也差不多,但我具体拥有哪种力量还不清楚。”
“到底啥意思?”
阿烛听不懂,坐在夏萧身边,明亮的双眸迫切想知道答案。
“给你举个例子,骆驼知道吧?”
火光映在阿烛半边脸上,显得其犹如玉琢般精致。她聚精会神的听着夏萧讲着自己理解的东西,没有半点因为环境的窘迫和差而心情惆怅。这样的女孩算是宝藏,就是啃着肉骨头的样子有些呆。
“骆驼下意识喝了很多水,走到炎热沙漠中的时候觉得口干舌燥,便想将身体里多余的水取出来再喝一遍。但那些水已经储存在它的身体里,不可能取出来,但不管天气多热,因为它身体里的水分足够,所以不会有事,只是觉得很煎熬。现在我就是那匹骆驼,舍利就是我喝的水。”
阿烛眉头一皱,愣了半天,和夏萧想的一样没有恍然大悟,只有浮夸的表情和几句脏话。
“骆驼有病,你也是!”
“你怎么就不懂呢?”
“太费脑子了,一想就头疼。”
“吃你的肉吧。”
天地皆暗,阿烛在的地方却像火堆一样有着明亮而温热的光。干饼配肉汤倒是不错,但阿烛不时问一句。
“还不去救他们吗?”
“人家又不傻,一看就是老手,自己布置的防御都没被攻破,你唐突去救他还以为是你坏了他的事。”
“哦~”
阿烛长长呼出口气,连给夏萧盛一碗汤。
“真聪明,跟着你果真没错……”
“想让我加火就直说。”
冷漠的话语声后,夏萧伸手,没有载体的火焰于黑锅下继续燃了起来,两人面前的再一锅肉汤煮的冒泡,阿烛翻起自己的背包,可没有能煮的东西,有点小小的失望。见她那样,夏萧极为嫌弃且打趣道:
“还想吃个火锅呢?”
“想呀!上次吃的时候还是在昔阳。”
“忍一忍吧,现在菜不够,不过我可以教给你另一种吃法。”
夏萧将干饼掰成碎块,浇上一勺热气腾腾的肉汤,再加几块肉,递给阿烛。
“这又是什么?”
“泡馍。”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好吃的?又是前世学的?”
“对!不过只有活着,才能吃到更多好吃的。”
“当然要活着,人家怎么说也和神有关系,才不会那么容易死,你只要跟着我,认我做大哥,我就保佑你和我一样!”
“得了吧,都说了你和神没关系。”
“早晚有关系!”
阿烛嘴犟,可在这样黑暗的夜里,有光有热气腾腾的食物,便有等待天明的希望。夏萧也吃的极饱,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那支冒险者工会的队伍,是该陷入困境,面临起难题。
“我去看看。”
“我呢?”
“待在原地。”
夏萧结印,祸斗猛地出现在阿烛身边,随即有重重火焰将四周的荒原点燃,令阿烛不至于只能待在那一小圈火光里。而健壮的祸斗虽说和阿烛不算特别熟,可给她一种安全感,似什么来了都不怕。像祸斗这样的凶悍家伙,比怒目圆瞪的门神还要靠谱。
这是夏萧入魔以来第一次召唤出祸斗,因为他们即是他的象征,令别人瞅见等于暴露自己的身份,可在这茫茫一片的黑暗里,祸斗都不再起眼。他的火焰和四周的火光一样闪烁,虽说空中无风,可直击灵魂深处。
夏萧和祸斗对视一眼,又在阿烛的目送中走向别处。
夏萧自身有一股微弱的光,在火光中不算明显,到了黑暗里,才像萤火虫般发起光来,微弱可真实存在。但他逐渐远了,消失在阿烛的视野里,在他还没离开,只是产生这个想法时便开始担心。
“这里的夜真奇怪。”
阿烛自言自语,令祸斗低头后看一圈四周。他是阳刚之火,对阴邪极为敏感,可四周黑暗里隐藏的东西是现在的他所不能看穿的,他只能时刻警惕的注意周边,即便胆子再大也不敢卧下。
祸斗承担着保护阿烛的重责,他知道这个女孩对现在的夏萧来说是多么的重要,所以体内的火焰时刻准备爆发,熔浆已于地下就绪,随时能迸发而出。夏萧看重自己,祸斗自然不会让他失望。
“夏萧怎么还没回来?”
“我的姑奶奶,这才过了一分钟。四处这么黑,他能走多远?”
“好吧。”
阿烛突然来了兴趣,问道:
“你怎么对我这么尊敬了?”
“若不是夏萧那狗东西喜欢你,我才不会管你,向来不喜欢话多的丫头片子。”
“那你喜欢舒霜?”
祸斗自然喜欢,可瞥一眼阿烛不说话。后者轻哼一声,抬起头道:
“我做得不会比她差!”
祸斗轻声一笑,并不回答。可瞳孔里猛地燃起火焰,四周的温度一瞬上升,与黑夜里的冰冷相斗争。
阿烛见到他的变化,当即离它近了些,虽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炽热感,一瞬间脸变红,衣服也滚烫起来,可不敢离太远。
一股阴风作祟,携着不平常的力量将祸斗燃起的圈圈火焰熄灭,从先前的二十圈之多眨眼只有四圈之数。阿烛四周的光亮迅速减少,本就不算明亮的光在阴暗的天地间迅速沉默,犹如沧海一粟般渺小。
黑暗里的火光摇曳着,祸斗将元气裹在阿烛身上,令其免受高温折磨,随后又有三头庞大的火焰燃烧而出,与祸斗一同面向四方。
一锅一人,阿烛不知所措。可祸斗拱起鼻子,龇牙咧嘴的释放出浑身威能,誓要与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斗争一番。即便黑暗已如苍穹无边,祸斗只如灯烛,可黑暗里猖獗叫嚣的不知物还是没有选择对祸斗与阿烛下手。因为他们身上有一层淡淡的佛光,黑暗里的不知物曾与祸斗鼻对鼻,眼对眼,就要开始一番撕咬,可它匆然离去,刮起一阵风。
“夏萧……”
阿烛极为担忧,突然有一股不详的预感,她不知自己已经安全,所以只是留在原地。可夏萧那边,很快感受到黑暗里的来物,他行走在黑暗中,向着前方,那里有生灵之气,可被一团不知物包括。可比起身后所来之物,它们渺小的像狮虎前的猫咪小狗。
夏萧本能想闪开,可又挡在它的必经之路上,令其在风的怒吼中转移方向,猛地升上天空,可目的地依旧是有着生灵之气的那处。
炭火不断消逝,像淬火一样猛地因捶击而出,随后灭于黑暗。
这些炭火里,有着那个队长所有的磅礴元气,可它们不断被冲撞,有着破裂之势。
两个帐篷里的六人察觉到不好,青年更是被帐篷外的动静吓得发不出声,无影无踪的怪物玩弄着他们,似残酷的猎手正折磨着自己的猎物,看着它们绝望致死再吞下。
风在怒号,似有鬼神动怒,队长率先出了帐篷,看这漆黑的世界犹如站在海底,不知海面在何处。四周只有黑暗,只有看不见的怪物,它们的身躯或大或小,可都对这里发起进攻,想将这里拆毁,令这里的一切都破碎成一地废墟。
风已突破屏障,刮在队长脸上,令其转身向青年拖出帐篷。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炭火一点一点微弱,队长则高声喊着:
“既已离去,勿扰生灵!吾等以命祭,还请息怒,让我们度过这夜!”
黑暗正在靠近,炭火只有最后几丝光,这是无比绝望的场景。
因为有风,青年听不清队长在喊什么,他也看不见四周的东西,险些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而队长脑中一霎而过的,是冒险者工会的前辈们对他的教诲。
这片荒原因一些事永世不再孕育生灵,可会积攒死去的魂魄。死在这的皆有怨气,而这些家伙,便是那些怨气的集合体。棠花寺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超度这些亡灵,它们一般情况也不会这般聚集,可万事皆有例外。
这已是队长第二次经历这样的事,第一次时,诸多前辈放血给予,试图平息这些家伙的怒火。可鲜血无法令它们感到慰藉,那便杀一人!
其实这是很久以前就流传的做法,但始终无人下手。在这等混乱的环境下,杀掉身边人显然不如抱紧同伴。只要有一点良知,面临这等危险的第一反应都不是杀人,且就算活了下去,也将遭受谴责和诸多非议。可队长做好了准备,牺牲一人还是牺牲全部他心里有数,而且他自己也想活。
“收了这条命,就不要再为难我们!”
刀准备落下,可一道火焰不知从何处起,猛地闪到他的眼睛。这是一团炽热的火焰,和黑暗中的狂风对碰在一起,掀起一道炽热而令人心悸的热浪。
热浪下,帐篷翻滚,其中人冲出,踉踉跄跄的聚到队长身后。
风迷了眼,草芥到处都是,仿佛另一种飞雪,令天地混乱的可怕,海底四周皆是凶猛的猎食者,且朝他们而来。可有一人出现在队长眼中,他从黑暗里来,从猎食者中出,但是那道火焰的主人,此时顶着漫天黑暗,身形极快的出现在队长眼前。
因为有火焰,所来之人的面孔未被队长等六人看清,他们此时抬起手掌挡着脸,没有观察其相貌的精神。可匆忙的对视后,队长认出这人是方欢,那对眼睛一看就有很多故事,令其不愿相信他是一个普通的俗家弟子。
对视极为短暂,可方欢的声音清晰传到队长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