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 与魔共舞(下)【爆2】
当年,人皇语尚言,也就是灵契之祖,与荒兽王雀旦及其弟雀泷一同争夺稀有的神位。而出自大海的起始大帝本是一个看客,但在战斗中和雀旦联手,欲打败语尚言,消灭日渐增长而强大的人类族群。
可惜,语尚言有完整的五行,他们联手都难以敌过。雀旦气急败坏,暴露出了魔道之力。因为魔道始终被唾弃,起始大帝意识到不妙,便逃回大海,雀泷面临险些被雀旦吞噬的后果与语尚言联手,有了灵契,平息了雀旦的怒火,虽说并未将其杀死,可将其封印南海之南的另一片大陆。
至于起始大帝,因心怀不正和对人类有着威胁而被封印在东海之东的海沟。
这是灵契之祖想让夏萧知道的故事,可起始大帝所说的版本和这截然不同。他说坠入魔道的是语尚言,而且她也没有成神,否则怎会将自己的敌人封印而不是彻底消灭。夏萧当时觉得有道理,便暴露了一些观点,可此时这女人所说,又是大故事背后的情节。
“今日时间紧迫,我便不多说了。但你若真的想知道,日后可以来此地找我。”
“所以你究竟耍的什么手段?”
女人耸了耸肩,即便穿着一身甲胄,密不透风,不露半点肌肤,也有万般媚骨风情。
“我想让你变成我的同伴。”
她是凑到夏萧耳边说出这句话的,令其当即拔刀,电光火死间猛地朝其颈脖砍去。
夏萧的模样极为凶狠,似拱起鼻上皮毛的孤狼,露出一对血腥而锋利的狼牙。可狼牙怎能洞穿钢铁?正如这刀,即便破天荒般砍中了女人,可根本没带去半点伤害,连甲胄上一点裂痕都没砍出。
他这般红着眼睛犹如杀胚的样,若寻常人见着,肯定会觉得自己的计划将落空。可女人有自己的办法,一定能将夏萧拉到自己身边。他会需要自己的,虽不是现在,可也是不远的将来。
到时,她什么都不需要做,也不用四处奔波,只用在这等夏萧,他自会前来。因为夏萧会想知道那些事情的真相的,除了自己,他从别处难以得知。这需要很强的耐心,可女人自出生以来便一个人,有的是耐心。
“你做梦!你杀了舒霜!”
“你的身体已近崩溃,还是少放肆的好。当然,之后有你动粗的机会。不过我杀了舒霜又如何?我当初没杀你,你就该庆幸,否则你的故事早该结束!还有,我今天不会杀你,今后也不会,但她们就不一定了。”
女人轻描淡写的扫走夏萧的刀,如扫衣服上的尘埃,小小的动作更是令夏萧连连滚动。这个时候,夏萧突然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虽不是朝向自己,可同样紧张,甚至比自己面临危险还要害怕。
没错,这个总是表现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夏萧,现在真的在害怕,害怕失去身边的人。
不能再死人了!
这是夏萧不经思忖便坚定的信念,否则此行还有何意义?否则自己还有什么用?特别是阿烛!夏萧对不起她。
极大的压力令他转动快要爆裂的眼睛,快速看向四周,阿烛,晓冉和上善分别在自己的三个方向,似一场早已计划好的布局。
夏萧根本无法同时保护她们,他现在的实力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可这女人见她焦急的样,以玩昧的语气说道:
“别急,我会给她们活下去的机会,就看你是否能把握住。”
说罢,烈阳失色,乾坤紧跟变化。
夏萧脚下的树桩终是加快散开的速度,而翠绿的第四道符阵和玄黄色的第一道符阵也都破碎消失,但夏萧及破开束缚的三女不至于落下深渊。因为深渊已被重新隆起的岩石和土壤填平,令他们能站在裸露着土壤的大地上。
空中有很多元气在飘动,可那些光亮很快被压了下去。夏萧身后的三女站起,和其一同见证此时的奇观。
苍穹彻底被乌云掩盖,令乾坤间皆是阴暗的颜色,四处气氛压抑,似永夜已至,万物皆将死亡。大地上的一切都将和这魔鬼平原一样荒凉,世界毁灭也是将近的事。
那股感觉随着诡异的凉风在夏萧四周游荡,令其生出一种难赢的感觉。可即便再难,夏萧也不会束手就擒。敌人再强,他也不能令身后三女死于此处。
不逃避不放弃,虽说有些像动画片里主角说的话,可这是夏萧在学院学会的道理。此时,他拔出刀,体内的元气因药力不断恢复。
敌人还未出现,女人也只是拉走低空那道符阵。不知为何,她没有将其捏碎,只是留在一边,似另有打算。可其上浮现的黑气似一只捏住符阵的巨爪,令夏萧停止打自己的算盘。
“夏萧,只要你用出全力,你们还是能走的。可别急,先来一场狂欢再说离开的事!”
女人双臂抬起,松软的土壤中立即出现极多波动。夏萧双臂张开,令身后三女退后。可这个简单的动作令其浑身剧痛,符阵的压力和药力的副作用来了,令夏萧一瞬冷汗直流,可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极为坚韧的吸收着药丸中的元气,希望在敌人到来前多恢复一些力气。
女人可不会等他,地面中,大小不一的棺材一一升起。
各色各式的棺木堪称噩梦一样的场景,率先吸引夏萧目光的,是千米之后那个十字架旁的青棺。
十字架偏斜,可依旧有百米高,但不及青棺的二分之一。而那棺材中,已有极强的元气外露。夏萧觉得,其中家伙的实力怎么说也有枝茂境界,可更令他惊奇的,是这些棺材里,既都有或强或弱的生灵之气。
将活人关在了棺材里?不!活人的气息不该这么微弱。
灵机一动,夏萧的思绪豁然开朗,他懂了,懂这个女人究竟在做什么。他早已猜到,但不敢确定,可这上千个棺材和女人的态度话语,终于证明他猜想的一切皆对。
抬脚,夏萧上前,虽说五脏六腑都在控诉他有这个小小的动作,可他看向那个落在高棺上的女人,问道:
“你想将我逼入魔道?”
夏萧紧盯着女人,不知为何,他觉得后者笑了一下,极为诡异和妖媚。可她确实点了点头,挥手前说:
“你很聪明。”
那只纤长的手臂微微落下,看似无力,可群棺之盖皆开始颤动,似有妖魔将出。
第五百七十一章 与魔无缘与魔斗(上)
有的棺盖极为普通,甚至比百姓所用的棺木还要简单,没有任何花纹和装饰,只是一层比较厚的木板。可它盖住的,不是辛勤一生,老黄牛般的庶民,而是无比高贵的修行者。但修行者在这棺群中算不得什么,因为所有人皆是,只有强和更强,没什么特殊。
棺盖疯狂晃动,四根或者更多的细长钉锥一一落地,而后那些棺盖随着风声落地,腐朽木头的臭味瞬间弥漫整个天地,久久不能消散。
比较精致的棺木少有这种情况,没有尘埃也没有发霉的木头味,更算不得潮湿。可里面的人都相差无几,虽说衣服大多完好,可肌肤皆如黑炭一般,象征着死亡和早已远离这世界。他们安详的站在棺材里,可随时会展现出残暴毫无理智的一面。而这些,皆受女人控制!
女人脚下的棺木高有十米,里面的家伙有着一双不属于人类的腿。可夏萧和身后三女很快发现,很多人都那样,甚至有的棺木里不是人,而是荒兽。可总有一些腿脚甚至是头出现在它们身上,显得极为诡异和恐怖。
这种场景在恐怖电影里出现也就算了,等真正浮现在眼前,夏萧都不禁觉得恶心。可女人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道:
“这些家伙都是死在我手中的修行者,我无聊时便将他们和契约兽拼在一起,以此保留少许生气。可别小看他们,他们的实力最弱也在尊境,足够你们喝一壶。夏萧,你觉得自己能打败这些家伙吗?”
“能。”
夏萧的脑袋总是传来隐隐的痛觉,可不妨碍他准备战斗。
女人见之,拍手时连连称好,毫无敷衍。可那面甲下的妖艳红唇动时,一道极轻的声音,夏萧都没听到,却令千名怪人同时睁开眼睛。人有一双眼,这些人有的没有,有的有很多。因此只见,一霎奇异之光尽出,险些闪瞎夏萧。
轰!
很多棺盖被从棺材中踏出的脚掌踩碎,而后高的胖的矮的瘦的,无论兽还是人,都迅速朝夏萧而来。
“怎么办?”
阿烛握着自己的短剑,迟迟抽不出来。这些家伙看着就令人害怕,哪有人和兽的身体拼凑在一起的?可这些家伙就要来了,自己是前冲还是躲在夏萧和晓冉身后?她很慌,找不准主意。可夏萧异常坚定,无论敌人是人是兽还是此时这些不人不兽的怪物,他都要将之撕碎。
“杀!”
夏萧紧咬的牙关猛地张开,干燥无半点水的嘴里吐出一口浑浊的气来。而后,他持刀向前,没有任何犹豫的余地。这是他给阿烛的回答,虽说略显鲁莽,可现在别无选择。
夏萧遇到事向来如此,只有向前,后退不得也纠结不得。不过要想将阿烛和晓冉保护好,将这些家伙全部杀掉即可!
学院的支援还没来,符阵也进不去,既然这个女人想令自己入魔,那他就通过战斗来拖延时间。战斗的过程很有可能踏上魔道,因为杀戮最容易走上那条路。因此,那个女人应该不会插手进来。
夏萧眼前的怪人军团挡住他的视野,令其看不到那个女人,可她思路出奇,夏萧还是有些作怕,便反复祈祷着前辈们赶紧来。先前符阵的波动已很明显,再加上晓冉的信息传回,应该用不了多久时间。
深吸一口气,随之屏住,满含赢的信念的夏萧已挥出手中的刀,在剧痛中开始寒光刀影的死亡之舞。晓冉紧随其边,阿烛也拔出剑,欲施展自己的一份力量。
相比高扬松软泥土的大军,他们三人势单力薄,冲进去的一瞬便被包围。顿时四方受敌,各式各样的拳头或头角都朝他们而来。夏萧抵挡着,面对铺天盖地的进攻找寻那一瞬的时机,在砍断两只手臂时将一人身体和犀牛头分离。
他找准时机的能力在无数战斗中提升,浑身的刀剑伤疤令其挥动兵器时极为狠辣,从不留情。
相比之下,阿烛什么都不会,一开始还有序的进行防御和进攻,可后来在暗红甚至偏黑的鲜血下护住头,不知所措。她星空般的元气,也被这些怪物很快击破。
夏萧现在是抽不开身的,所幸,阿烛身边出现一巨大的白红翅膀,将其护住。无数冲击打在上面,令晓冉眼中的多色元气一瞬呼啸而出。
雷霆和劲风向来不会沉默寡言,它们嘶吼着,朗声宣告着自己的怒意,和地中射出的木刺一样将眼前人扎成异样的刺猬。可在晓冉来不及松一口气时,她眼中的怪物,既面若无事的抽出刺进体内的木刺,继续朝这边迈来脚步,举起拳头的速度丝毫没有影响。
“怎么可能?”
地上大片的鲜血总不会欺骗自己,晓冉声音惊奇,夏萧回道:
“它们没有痛觉,把头砍下来!”
晓冉微微一怔,微点螓首时以极为纯正的木行元气塑造出一把青色的长剑,开始自己人生的第一次杀戮。对于晓冉这种公主般的存在,本不适合像现在这样全副武装,身披甲胄去战斗,可她心中的执念,令鲜血不断溅在面甲上,可也从未退缩,眼都未眨。
阿烛很少见过晓冉这一面,可她动作迅速,修长而高的身体本容易成为靶子,可她身形轻盈而柔韧,总能躲过一些招式,而后在看似狭小的空间挥出自己鬼魅的剑刃,令其或拐弯或射出一道元气,将敌人的脑袋削下。
羡慕、羞愧、胆怯,多种情绪在阿烛身体中游动,令其愣在原地,难以继续战斗。身边顿时形成两极,夏萧和晓冉尽可能的拦住极大弧度内的敌人,令阿烛和上善不至于受伤。不过夏萧还是好奇,问声如吼:
“你在装柔弱吗?”
以上善的实力,应该一呼一吸间,便能借助天地恢复不少元气,可她只是跑过先前那几步,便始终坐在地上,似已力竭。
现在四周敌人太多,夏萧元气恢复的慢而少,她这样显然不行。等上善意识到夏萧的意思,不失傲气,可极为无奈的说:
“那个女人的压制还没消失,否则这些家伙不过一瞬的事!”
上善倒没说大话,她目光凶残,四处寻找着那个女人,可看到的尽是些怪物。不过若能让她再来一次,定要将那个女人淹没在湮灭及破坏之力里,从而成为遍地的无用碎片。可现在,她只有像一个普通女子坐在原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嗯?”
破风声在不远处响起,上善遁声而去,可有着三个尖锐之角的荒兽脑袋已于人脚的快速奔跑下朝其而来。上善现在的力量没有恢复哪怕百分之一,可面甲破碎一半的阿烛关键时挥出手中的剑,从正面将其阻拦。
锋利的角和短剑擦出火花,也刺进阿烛身前的甲胄里。多亏甲胄足够坚硬,否则这头金行的三角龙恐怕会在刚才的冲撞中直接刺穿阿烛的身体。不过就算她逃过一劫,此时面临力气极大的怪人,她也难以顶住,脚步连连后撤,将地面犁出一条极长的沟来。
身前是怪物,身后也是,阿烛慌了神,元气不断冲出体内时吼道:
“夏萧!”
遇到危险,阿烛第一个喊出的名字便是它!不过在夏萧扭头时,一团猩红色的光球已将她身前的怪物洞穿,且将其背后的众多妖邪炸的粉身碎骨。
身后的怪物被晓冉挡住,阿烛因此有了空隙时间去看上善。她依旧瘫在地上,伸出的白皙手臂因为满是尘土而显得狼狈,脸上冒出不少冷汗。在女人的压制下还能施出这般威力的攻击,即便只有一次,也足够展现她的力量。可阿烛在乎的,是自己先前打了她,她却依旧帮自己,这便是她的大度?显得自己很小气。
其实阿烛多虑了,上善根本没考虑那么多,她也很快再次投入战斗。这场战斗谁也无法逃避,谁都要尽自己的一份力,不能将所有的重担都甩给夏萧。正是如此,战的才会这般激烈。
晓冉的羽翼在劲风中变得锋利,每一次转动,都如神剑将敌人的脑袋削下,可这还不够,还有一些实力与她相近的对手她难以解决。就像此时这操着两把巨大镰刀的螳螂,在那人头瘆人的扭动时,它泛着沉重的金行元气不断朝晓冉撕裂而来,引得空气连连作响。
镰刀前几次落下晓冉尚能挡住,可它的攻势逐渐乱了,晓冉的白红羽毛沾上鲜红的血迹,随后散落一地。她以地面长出的藤蔓为盾,手中元气所成的剑如进退有度的骑士驱使,在收起羽翼的每一个转身间挥向那恐怖镰刀后的关节,试将其砍断。可对方动作鬼魅,扭动的幅度很大且变化极快,令晓冉不断在空中调整自己的位置。
“好机会!”
被击落的晓冉翻过身,终于抓住对方一个下冲的破绽。只有此时,他的关节会伸直,因为要令镰刀般的长臂对准自己。
顿时,元气生出灵鸟样,晓冉冲出的身形直破云天。一道唳声下,朝空中射来的诸多怪物皆扑了个空,而那朝其而来的螳螂,已在失了双臂后快速被斩杀,成了八段。
虽说甲胄破损,满是刀痕,其下也有鲜血流淌,可晓冉的动作足够利索,也油然而生一股成就感。荒兽即便长期不战斗,也有战斗的本能,一滴血便可激起战意,更别说满身的伤。不过地面的情形似乎很差,阿烛和上善陷入致命的危险中!
第五百七十一章 与魔无缘与魔斗(中)
晓冉在空中扭动身体,头部朝下快冲而去,四周前来的怪物皆被雷电轰炸,在阴暗的天色中化作残忍而闪亮的烟火,和先前女人施展的一样令人眼前一亮。可威力差了太多,也难以扭转当前的战局。
阿烛的元气不够强,便和那猴子般的邪物扭打在一起,没有晓冉轻盈而迅速的美感,也没有夏萧那般满是戾气的单纯厮杀,只有狼狈可言。
至于一边的上善,早已被怪物包围,它们以利爪和尖牙撕咬她的身体,可后者的实力,令他们半点肌肤都刺不穿,也流不出半滴血,只是被这些家伙包围起来啃有些不是滋味,令其极为厌烦。
“滚!”
上善的身体无力,可一脚蹬飞一象兽,令那张在象兽脑袋上的人脸满是惊愕。等缓过神,已至数千米外,且身体不断蹭过,磨掉半层皮。
各种怪物的叫声极为嘈杂,无比刺耳。依上善平时的性子,这些家伙被其碾成沙砾都不为过,可现在力量恢复不了,只能咬碎牙忍受。可忽然到来的雷霆大翼将它们扫过,而后风起叶落成箭矢,瑟瑟刺退数十米的妖物,令上善得以坐起身,重重喘了口气。
拉起阿烛,晓冉将其护在身后,四周的腥臭味令其眉头永蹙,甚至有些想吐,可面甲依旧面沉如水,没有丝毫改变。她还要再杀三百人,可慢慢,即便她的身形再快,也无法在保护阿烛上善的同时杀敌。不远处的夏萧更是模样狼狈,浑身是伤。
夏萧很清楚,无论三女表现的如何,现在都只有他保护她们的份,自己则在生死中滚爬摸打,一切也只能靠自己。他动作很快,身体所立之地,如划出一条直线。这条线的一边是阿烛三人,另一边皆是怪物。
这些家伙不会伤他,也不会朝他发起攻势,可每一次抵挡,都令那蟹爪长角划破他的皮肤,滴出些血来。
即便受伤,夏萧也在等,等实力恢复到足以施展强横的招式,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因此,狼狈的样子还需保持一会,但夏萧已习惯伤痛。这样的人倔强坚定的可怕,犹如厉鬼,知道自己没有性命,所以无需害怕,怎样的招式都敢用**去接。
“吼——”
一道龙吟声猛地回荡于天地,只见,一壮硕男子双手敞开自己的长袍,令胸口的龙首扭动活跃起筋骨,而后高声嘶吼,张嘴喷出一记龙息。
龙息以宏观之势冲向阿烛和上善,令夏萧毫无犹豫便冲了过去,而后双手举刀,斩下时欲将其斩断。可他释放出的力量实在太弱,根本抵挡不住。
蓬!
火焰极为嚣张的引燃,一瞬令夏萧被包围。阿烛和上善看着,不禁皱眉,可他在熊熊燃烧的火焰里,只是将手中的刀插入地中,而后扯下背上的包,将其中数多卷轴一同倒出。卷轴横七竖八的躺着,不等夏萧整理,他已以一道特殊的呼吸方式引得天地元气开始朝其而来。
“嗯?”
女人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波动,来自被自己制造的玩具中心。那里的夏萧像一根蜡烛,想点亮整个黑夜,无奈力量不足。可突然浇来的油,令其瞬间大涨明亮的光,险些将整个黑夜照亮。
瞧见夏萧施展这种力量,女人不再叫好,而是连连咂舌。如果说先前的符阵只是外在的力量,那此时这道招式便是内在之力,是夏萧领悟出的力量。
没错!
当年见到灵契之祖后,夏萧便有了感悟,这道招式,由他模仿灵契之祖而来。虽说他难以和其一样调动整个天地甚至一个世界的元气,可四周的元气和先前破碎的符阵元气,都为其所动。
上善看着夏萧施展这等力量,不由惊奇,心中焦急,可外表假作淡定的问道:
“你真的能承受得住?”
她的声音很轻,已被刮起的风掩埋,可夏萧还是微微扭过头,喝道:
“趴下!”
晓冉归来,破碎的血红大翼随其扭动的脚掌展开又收起,以元气将自己和两女护住,唯独夏萧在其外。三女看不到夏萧,因此为其担心,可阿烛始终呢喃也坚信。
“他一定会没事的。”
“那可不一定,他吸收来的元气足以将其撑爆。”
“我相信他。”
这次阿烛没有再和上善起冲突,可她相信夏萧,莫非上善不相信?在她因大意被漆黑的锁链困住时,脑中的第一反应便是夏萧!
说也奇怪,她比夏萧强那么多,后者怎么来救她?她都打败不了的敌人,夏萧要如何面对?
上善也不知自己当时为何有那种奇怪的想法,可就是觉得夏萧会来,且能将自己救走。现在他还未做到,可上善觉得他能行,只是身体会支离破碎,留下一生的伤。
夏萧吸收来的元气极为磅礴,大出他身体很多倍,若他身体没有承受原先的压力还好,可先前的符阵已给他带去不少损伤,他的五脏六腑都近破裂。而现在,他如何将这些元气吸收进体内并运用?
这关乎夏萧自己的命,也和上善三女有关,更令不远处的女人投以关注的目光。
“疯子。”
她的这般评价不知对夏萧而言是好是坏,可夏萧的身体正遭受极为夸张的压力,近乎将其压扁。这些元气他必须吸进体内才能运用,在那一瞬,他的身体于元气中恢复,也于恢复中遭受毁灭。
无论对女人还是夏萧,他都有更好的选择。这些怪人里有不少生灵之气,只要将它们先后吞噬,夏萧的身体会恢复,实力也会上涨,唯一的代价就是踏上魔道。可相比此时这般危险的行为,魔道又算得了什么?莫非夏萧真的不怕死?还是说魔道真的和他无缘?
女人久久思忖,想不透之余,对夏萧更多的是一种微茫的敬佩。
如果是她,如果是世上其他人,肯定也会选择入魔道。只要为了活下去,什么正道,什么天下苍生都是屁话,要堕落莫非还需理由?到那时,任何事都是借口,可夏萧看都没看那无比美味的生灵之气一眼,便铤而走险的吸收起天地元气。
这是一山的珍馐菜肴,即便再美味也吃不完,可现在夏萧只要尝了第一口,它们便会强行塞进他的体内。
夏萧的身体已很糟糕,即便有四灵兽在稳定也难以抵挡那股折磨,更是逐渐破碎,似一个瓷娃娃上的裂痕正逐渐扩张,将成一地碎片。
第五百七十二章 与魔无缘与魔斗(下)
夏萧的面孔龟裂,双眼中的光极为夸张,犹如两个灯笼。
体内,句芒抬头时既见到木行空间开始破碎,当即觉得不妙,可能做的,只有尽全力替夏萧稳住。他自身状态已很糟糕,似秋后之树,该落叶可需强撑着春日模样,坚持不了多久。森林飒飒作响,一竖光柱冲上云天,其他三个空间亦然。可那裂痕,依旧难以停止蔓延。
“啊——”
夏萧的吼叫声极为粗犷,呼吸急促,心脏跳动的速度已达上限,可暂时根本停不下来。他挺着胸,其上裂开数道裂痕,骨头都可看见。但在强盛的光中,这道伤势又似乎并不是多么严重。
华丽面前,死亡都变得无关紧要。可夏萧知道,自己若再不将这些元气使出去,恐怕就真的要死了。他选择这个方式可不是找死,而是有极大的胜率打算。
从之前的战斗来看,这些怪物没有留手,进攻的速度和力量都很足,从夏萧浑身的伤势和阿烛被扯开的甲胄便可看出。所以要想在自己能活下去的前提下保护好身后三女,就必须拿出足够强的招式。
夏萧本想和以前一样,在使用这个特殊之法增强实力后将元气尽数用出。可现在,他的身体难以动弹,根本就做不到那样。而元气还在不断进入他的身体,四周的怪物都停在原地,和女人一样,想看看他究竟想做些什么。
夏萧现在成了一颗坠落地面的太阳,不断散发出的波动令晓冉羽翼外的元气不断破碎,其下羽翼也变得血肉模糊。她脸上全是汗,可咬牙坚持着,迟迟没有收起自己的翅膀。其外的元气波动太强,她连带阿烛和上善逃走的机会都没有,只有将所有力量都用在忍耐上!
三女都在祈祷,希望发出痛苦嚎叫的夏萧能逃过这一劫。他咬着牙,牙已碎,身体欲要爆炸,护腕和衣服一起化作尘埃,身前的刀都逐渐被消磨。
可在危难之际,总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会出现,她帮夏萧将气浪冲开的卷轴一一捡回,令它们出现在夏萧的手中和脚边。这股感觉夏萧很熟悉,他心急如焚的心情终于平静。因为他身体中的元气,已得以外放!
夏萧之前就想到元气难以释放的问题,因为他的身体会一定程度被无比强大的元气束缚,精神力也难以驱使他去支撑。可没想,卷轴既被元气掀起的气浪吹开。可现在,难以动弹的他像即将被洪水冲垮的水坝,而突然打开的数个闸门,令大水一瞬外放,轰隆声四起。
“轰——”
这已不是炸裂声,而是元气掀起的呼啸。夏萧脚下的土地被炸向四处,晓冉释放的元气光团早已破碎,此时在空中抱住阿烛和晓冉飞上了天空。可始终滴血的羽翼,令阿烛当即结印,令他们可以坐在独角鲸上。
小独角鲸出现的一瞬,便为地上的元气震惊,而后猛地抟扶摇而上。等夏萧在眼中已成一个小黑点甚至消失,元气还是能影响到他们,可他们停在此处,伸出脑袋去看夏萧此时的情况。
三女此时身上都有伤,可比起夏萧显得微不足道。晓冉收起翅膀,阿烛捂着被划破的胸口,一同看向地面。那里已被无尽的元气笼罩,似成一片偌大的海洋。海底,夏萧握着卷轴,踩着卷轴,其中的符阵一瞬亮出闪光。
阿烛和晓冉在刺眼的光中闭上了眼,可上善始终注视,不禁佩服夏萧此行。
“想必就是这样,见识过那么多的舒霜才会爱上你。”
上善在对自己说话,而眼中,无数纯正的元气已被符阵吸收。
出现在空中的,是成千上万道符阵。一点也不夸张,是真的有那么多!
这些符阵是川连掌握的总量,此时一同出现在魔鬼的平原上,而后开始极端的轰炸。
无论是火焰是剑刃还是洪水凌冰,都开始猛烈的施展自己的威能,令这片重新塑造的平原再次塌陷。可夏萧的元气还没用完,但他已能行动。浑身冒着元气的夏萧似成一个光团,他抽出刀,合入刀鞘后猛地一声叱吼,令本就杂乱的平原再一次遭受猛烈的轰击。
管他何方妖孽,那处鬼魔,都于从夏萧为中心的气浪下被碾碎。没有痛觉的他们只有被砍掉脑袋才能停止动弹,可现在,用以闹腾的身体尽数消逝,散在这平原各处。
可惜,这些家伙难以成为养料,否则被夏萧毁灭的只剩泥土的平原还有机会重新长出奇异的草来。
脚下是深渊,头顶是被气浪掀开阴霾的晴空。夏萧独自站在天地间,浑身的伤痛已用元气难以修补,他只能用身体外的元气化作一件衣裳,可衣服下的伤久久无法痊愈。这些元气已成死物,只能被运用,难以纳入身体。
他顿时不知该做什么,只是看向那道被黑气保护起来的远距离符阵,而后极为艰难的寻找起三女。
如果他早点吸收天地元气催动符阵会不会有逃走的机会?
夏萧不确定,他只知道自己每一次动弹,包括弯曲手指都是一种对身体的负荷使用。可他还是扭着头,想找到阿烛,晓冉,还有那个该挨收拾的上善。他现在的状态像醉酒后初醒,一切在其眼中都很模糊。可他还是很快看到三女,只不过她们身边,站着一个本不该站立的人。
那一袭和三女截然不同且格格不入的轻甲是那个黑暗中的女人,在她身边,小独角鲸及三女皆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夏萧与其似隔很远,一瞬又被拉近距离,不过数十米。他们对视着,可这是一场夏萧必须妥协的战事,因为他们实力悬殊,没有任何可商量的余地。
“别伤害她们。”
夏萧的语气有些服软,因为他懂得当前的局势。可这女人的回话令其有些意外,她在夏萧心目中的形象也从一个魔逐渐成了一个人。虽说是恶人,依旧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起码是人。
人与魔之间差的不是名称,而是支配一切行为的庞大世界观和感情。那复杂的感情当中,又有怜悯、善良等美好的东西。夏萧并不觉得这个女人具有,但她既然再一次说出同伴,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若让一些乡野村夫看到大魔头在这谈论情义,他们肯定也会相信母猪真的会上树,而且会比猴子快。
第五百七十四章 无法选择的拯救方式
“她们对我而言没什么用,但对你来说似乎很重要,所以我暂时不会动手,否则你便不会成为我的同伴。但同伴这个词是谁创造出来的?分明只是一个外人,是可以丢弃的无关紧要的朋友,说出来却那么亲密,似离开不得。”
“朋友……同伴……这就是你们人类口中的情义?不觉得太过飘渺?远远不及控制来的实在。管他是谁,只要控制住,便永远是自己的,谁也抢不走,能将其毁灭的也只有自己。这种支配一切的感觉难道不好吗?还是说你们人类的奴性依旧很重,才会选择依赖这种所谓的情义走到一起?”
女人以前都沉默寡言,寥寥无几的几句话都是对生命的掠夺,夏萧本以为她会是个冷酷的杀手,现在看来,像个玩心很重的魔童。但他依旧没放松警惕,她的实力,不允许夏萧轻视她。
“你不懂。”
摇了摇头,夏萧站于空中,这将是一场无比漫长的对峙。
这个女人既然以阿烛她们威胁自己,肯定要让自己做什么事。夏萧做着面对一切的准备,没有接过话题长篇大论,就算说再多,对这女人而言都是对牛弹琴,丝毫没用。可她所做之事,比夏萧想得还要简单粗暴。
布上黑甲的纤长手指微微一挑,地面之下的深渊中,便有无数生灵之气涌动,它们不断聚集,化作一头巨兽,对夏萧张开大嘴,时刻准备着将其吞噬或被其吸纳。
若是普通的兽,或先前的怪人妖物,夏萧大可用身外的元气将其冲散,可此时这生灵之气,任由夏萧释放元气都破坏不了,依旧于原地张开着大嘴,形态骇然。这些自然在预料当中,但女人直言,道:
“将它们吸收入体,今天的事,便算告一段落。”
“这么想让我入魔,就是为了让学院抛弃我,让天下正道追杀我,然后令我投奔你?”
“可以这么说,但我知道,你心里有着诸多侥幸,觉得自己入了魔也不会陷入多么窘迫的境界。就像先前所说,我不会影响你的决定,你大可用符阵逃亡,但我会在这等你。相信我,你会回来的!你远道而来者的身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只是一个容器,至于那个烙印,只是一个通向天上的管道,你所积攒的一切,早晚都会被吸食。”
关于远道而来者的事,女人就此为止。夏萧会回来的,她很确定,只是时间问题。他身上有着诸多谜团,可最大也最集中的,便是远道而来者这个身份的真正蕴意。现在真相就在眼前,夏萧却在怀疑真实性,但他早晚会想通,也想了解其中的内容。
因为女人不会回答,夏萧也没有再自讨没趣的一遍又一遍的问她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可女人的话匣子没有就此关上,而是看着三女的俏美模样,以一种近乎玩笑的话语说道:
“用你们人类美即是正义的思想来看,这三个女人这么漂亮,你不会不想保护吧?既然想保住她们,成为她们的救世主,就赶紧吸收,一件很简单的事,不必这般拖延。你也放心,你所期待的各方势力已被我拦截,短时间到不了这。”
虽然女人之前说暂且不会伤害阿烛她们,可夏萧不信,谁会相信一个女魔头说的话?黑暗与邪恶划等号,邪恶又是欺骗又是无情是所有的恶和罪,可夏萧现在以坠入魔道的拯救方式救助三女,今后如何自救?想必,代价肯定比现在高!
他现在确实没有别的办法,想破脑袋都无法利用手中的一把刀将这女人砍杀,可顺势而为真的可以吗?
夏萧原本以为这个词是个褒义词,代表顺应自然和发展,可现在尽是无能,难以做出任何改变。
夏萧低头,看那说不上来颜色的生灵之气。它似深渊阴暗,也如生灵葱绿,有着生灵之气,也有坠落之息。可他的犹豫并没有令女人丧失耐心,现在不放弃自己的路,今后也不会那么容易的放弃魔道之路。
夏萧这种坚毅的性子,正是女人需要的,因为她所做的,是一件足以改变大荒的事。而夏萧今后加入进来,会成为她莫大的助力。
“咳!”
一股腥甜气突然从嗓子眼上冲,令夏萧喷出一口鲜血,他的身体逐渐糟糕,摇摇欲坠的样似随时会坠落。那张淡定如冰的面孔露出无比痛苦的表情,似正经受着车裂之刑,残酷不堪。
“你对他做什么了?”
万般挣扎后,上善和晓冉尚且被束缚,可阿烛却突然开口质问,其中的怒意却只是令女人双手摊开,微微耸肩,一副什么也没做的样。她确实什么都没做,可话语中的引诱,令夏萧对其的目光依旧满是憎恨。
“夏萧,踏上魔道救的不是她们,而是你自己。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的的身体,现在的符阵和元气已令你的五脏六腑破裂,虽说我给你准备了用以恢复的天池,但前提是你有命走到那。而且为何纠结?你现在有一个大好的理由,你是为了她们,而且被我逼迫,并非自愿。可若你再晚上一些,就真的要死了。”
女人鹅鹅鹅的疯狂大笑,感受到夏萧逐渐萎靡的气息,不禁正色,吼道:
“你没有选择,我也不惜你这一条命,就算你死了,我也丝毫不亏!”
她似有些着急,可夏萧的身体真的难以承受那股极强的撕裂感。夏萧喘着粗气,每一口都像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呼吸。身体撕裂,五脏六腑蠕动着萎缩破碎,夏萧因那痛楚失声大哭,模样凄惨,难以用狼狈形容。
三女见着,上善眉头紧锁,似已知道事情的结局。晓冉俏丽的小脸涨红,她想让夏萧不要踏上那条路,魔道不是路,而是深渊,自从踏入那一刻,便要遭受各路的追杀,就此遁入深处,再也无法回到原先的世界。只有阿烛哭泣着出声,令夏萧鼻头一酸,终于下定了心。
“去吧——”
阿烛不是不知道魔道代表着什么,可她不想让夏萧死。只要活着,便有创造奇迹的可能,这是夏萧教会她的道理。而不管夏萧变成什么样,她都会守在他身边。所以,一切的前提都是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继续述写故事!
女人撤掉黑气,夏萧顿时连落脚点都丧失。他早已感知不到痛觉,他已麻木,将成一具细胞都各自撕裂的惨烈尸体。可在他坠落进那生灵之气所成的荒兽头颅时,也如跳进了大湖,汗水与身体相隔离,刀也漂浮在一侧。
任何东西都无法阻止此时的夏萧吸收生灵之气,它们被夏萧勉强张开的嘴吞入,可速度太慢,他微弱的鼻息便被其蛮横占据。
一瞬,夏萧面孔朝天,鼻孔与嘴如湖下三洞,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将其中的水尽数吞食。
世上坠入魔道的人不少,什么年代都会产生,因为这是一种极大的诱惑,是一种美味,更会令人上瘾!
夏萧的身体被生灵之气浸泡,他也敞开肚皮吸收。它们进入他身体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到每一处,其中所带的元气和先前吸收天地元气不同,没有带给他半点负担,而是自己融入血肉,开始修补他的伤势,将其断开的筋脉连接,令其更加柔韧。
身体的所有伤势都于其下逐渐恢复,速度惊人,虽说三女难以看到,可女人看在眼里,那是肉眼可见的不断恢复。生灵之气所蕴含的元气,更是不断朝夏萧身体中收敛,自行沉淀于元气之树中。
这些事一气呵成,并未拖沓,夏萧更没有半点引导。想必,这便是为何那么多人踏上魔道的原因。这样一来,修行速度快的惊人,而且身上再重的伤势,都会被生灵之气修补。
这种神奇的东西,与其浪费,不如利用!
夏萧虽说还是很累,近乎崩溃的精神力没有半点好转,可意识恢复正常,但他并未发现自己产生危险的思想,只是觉得一切正常,自己也没什么变化。这和他想的坠入魔道显然不同,他也彻底明白一些曾经想不通的事。
夏萧曾在勾龙邦氏见过一个叫虚云的棠花寺行者,他实力强横,杀狼妖却用了先后三次,不是因为他留情和大意,而是和生灵之气有关。
生灵之气是一个人的生命和治愈能力,将其吸纳不是简单的加法,一加一不会等于二且会小于二,但加的够多,总会突破世人难以了解的上限。就像夏萧此时,身体的逐渐恢复犹如神灵相助,否则这般伤势,足够他死好几次。
夏萧若再晚上一些,背上灵契之祖的烙印都该发挥作用,开始回收他身体中的元气。但现在,夏萧又活过来了,不断将那大湖般的生灵之气尽数吸收,紧闭的双眼,也将睁开。
“很好!”
女人重复几遍,面甲之下的脸上,终是露出几丝狡黠的笑容。不管夏萧怀有多少侥幸,他原先所在的正道,都会令其失望。
看向天边,他们已突破屏障来了,不过等他们见到夏萧这番样子,定震惊而绝望。所谓的拯救苍生的远道而来者,无比高尚的预言之子,无论承载他们多少希望,都于这片魔鬼平原坠落漆黑的无尽深渊!
女人奸计得逞,将夏萧先前施展的最后一道符阵送到他们身边,和其一同隐匿,藏在暗处。剩下的事,便不用她插手,只要顺其而为,偶尔煽风点火便足够。但在离开前,他给夏萧浇了一头油,只要半点火星便会蓬的一声燃烧。(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五章 学院永远不会让我们失望
“夏萧,你心心念念的前辈们来了,你不是心怀侥幸吗?大可去试试,看他们是否会帮你度过难关,脱离深渊,还是将你葬送于此!”
此话似警钟,令夏萧双眼猛地睁开,但其中散发出的光,也可以说他看到的光,已和以前不一样。夏萧有些淡淡的畏惧,有些心虚,难以面对前辈,他眼前的一切都从原先的色调成了浮动着的鲜明生灵之气。
那些光团是力量是食物,对饥肠辘辘,还未吃饱的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可夏萧咽了一口唾沫,即便口干舌燥,内心有着极强的需求,但还是忍住。自己的这般变化令夏萧隐隐后怕。
他以为自己是个特殊的存在,即便入了魔道,也能变得稍稍特殊。可没想到,他和常人一样,坠入魔道后看到的生灵都是或可口或低贱的食物,在他眼中永远都只有大致的模样,他甚至看不清朝自己走来的阿烛和晓冉的脸。她们觉得夏萧变化不大,也不害怕,殊不知后者已沉浸在恐惧的海洋难以自拔。
夏萧不知何时已站到小独角鲸的背上,阿烛和晓冉询问着他的状态,他也逐渐用元气压制着自己心中的那股冲动,令自己能像往常一样。可他迟迟没有做到,因此烦躁不安,甚至面露慌张。
“你怎么了?”
阿烛握住夏萧的手,那股冰凉的触感,令其眼前模糊的光团终于逐渐成了人形。夏萧不可思议的看着阿烛,看着她那张担忧的小脸,内心有万般情绪正波动。他对不起她,也离不开她,以前隐匿气息以躲过黑暗的眼睛,现在压制魔道之力,像注定要亏欠阿烛。
阿烛是上天赐给夏萧的礼物,令其身处黑暗,满心惊慌时有了慰藉。他抱住她,是大战之后的庆幸,也是另一段路的开始。
“没事,没事。”
夏萧不断重复着,以让阿烛安心。晓冉在一边看着夏萧眼含泪花,无比揪心。可这一切总算要结束,前辈就算再痛恨魔道,也不会直接对夏萧下杀手。晓冉有那种信心,而后和夏萧一起,顺着上善的目光望向南方的天空。
那里有三道流光射来,追星赶月,无比迅速。可在此之前,身边的空间已泛起剧烈的涟漪,其中走出一面色严峻,温美如花的绝美女子。
“夏萧!”
大师姐的呼唤是焦急也是担忧,夏萧本该听之高兴,因为自己的靠山终于来了。只要大师姐在,当前世上的任何敌人,都不足以威胁他做不想做的事。可因为魔道的关系,夏萧内心一震,看向她的目光都变得畏惧。其中还藏着一种阴暗对刺眼光芒的躲闪,似面临起天敌,令大师姐见到咬牙以释元气。
四周空间,云层及深渊皆被大师姐看了个遍,她找到隐匿在暗处的女人,猛地将其拉扯出来,随之进了寂静世界。
大师姐无比气愤,毁天灭地般调动起破碎的桃林,以那无数花瓣和枝桠,欲将这黑暗刺成蛮适合血窟窿的废物。
夏萧可是远道而来者,既入了魔道,那深渊一旦坠落便难以走出,起码至今,没人坠入魔道却依旧保持着正道之心且被世人接受。也根本脱离不得,从坠入魔道的那一刻开始,早晚都会成魔,所谓的正道之心只会将时间延后。而且若夏萧不走回来,连学院都进不了。
学院百年的规矩和结界,才是最让大师姐为夏萧痛惜的。在他辉煌时,学院令其更耀眼,可当前时刻,却将他拒之门外,强行闯入,或许会引起沉睡的守山之灵。那是院长大人留下的宝物,可当前已难以给夏萧说。
女人显然意识到了大师姐的想法,讥笑连连,问道:
“你们还将他供在手上?你们可知他的存在代表着什么?”
“无论是什么都和你无关,你这卑鄙小人,既利用上善将夏萧推入魔道深渊!”
“哼!你眼中的魔道是什么?无非是禁术。可你知道他当前的处境吗?若他不吸收那些生灵之气,便是死!”
“你想让我感激你?”
“不必,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知道就好。”
大师姐身有柔光,将这天地封死,这是上次女人逃走带给她的教训。而她挥手间,空间已崩裂,不断呼啸的风从破碎空间后的漆黑不明世界而来,令夏萧四人骑着小独角鲸远去,像被海浪猛地推走的小船,于淹没和幸存间不断辗转,不知何时便会彻底沉沦。
单膝跪在小独角鲸的背上,夏萧眼中的空间不断崩碎,其中的风毁天灭地般卷来,令这片平原当之无愧的拥有恶魔之名。当罡风威胁不到自己时,夏萧四人才落地,先前被刮伤的小独角鲸独自回到那片宛如星空的空间。
轰——
再神秘之境也会被强者征服,正如这片平原,于一道震耳发聩的巨响声中消失,只剩一片虚无。
漫天草芥和尘埃中,夏萧寻找着那道远距离跳跃的符阵。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找它,因为从大师姐的动作来看,就算魔道再怎么被唾弃,自己也不至于无药可救,否则她早已一根桃枝刺穿自己的胸膛。可夏萧就是隐约有些害怕,不至于现在就躲起来,但也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魔道这东西,就像前世明确禁止的毒 品,一旦触碰便难以逃脱掌控。可这虚无之地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没有半点元气波动,更没有符阵的影子。夏萧最终放弃,极为坦然的以极为狼狈的面貌看向远处掠来的三人。
纯正白光为笛木利,黑金光泽为胡不归,玄黄色之光则是孙仲磊。前者和后者到来夏萧倒不意外,可胡不归的降临令其极为惭愧,当即松开阿烛的手。
双膝弯曲,撞击地面,夏萧跪地且低头,已做好面临一切惩罚的准备。
见到胡不归前辈的那一刻,他便放弃逃走的打算,只要学院饶他性命,怎样都行。况且只有得到学院的保护,才不会遭受其他所谓正义之士的追杀。夏萧总不能带着阿烛流浪天涯,那是他在脑中闪过的场景,可太过悲惨,还是不要发生的好。
“前辈,我有愧于学院的栽培。”
夏萧知道坠入魔道代表着什么,那是背叛师门,是与天下为敌,更是一场极为浩大的战役。
自此,学院将蒙羞,也将因为出了一个魔道学子而被其他势力嘲笑。这些都是瞒不住的,走首教会和擎天宗的人正在来的路上。从夏萧松开阿烛手掌的那一刻,还不会掩盖这股气息的他便被众人察觉。
看着四人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的样,笛木利三人上前几步,连忙扶起夏萧。
“好孩子,让你受苦了。”
胡不归极为苍老且虚弱的声音令夏萧鼻头一酸,他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位老者,虽说看到的是极为衰老而将谢败的生灵之气,可依旧感动,眼角有泪。他还以为学院会不再欢迎他,可恬静如梦境的那个地方并未他想的那样势利,即便在坠入魔道的自己面前也一样。
“不必想太多,魔道固然值得憎恨,可坠入魔道的人,在未有伤天害理的思想和动作前,不能直接给予死行,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你!”
夏萧早该想到的,学院无论何时都不会让他失望。刻在他骨中的不抛弃不放弃六个字,也是学校切身教他的。现在,学院的前辈来了,令其极为暖心,他更是在胡不归的搀扶下起身,又被阿烛握住了手。
那对猩红眼中的变化被三位心情沉重的强者清晰洞察,他们极为不可思议的看向阿烛,高兴之色表现于脸上。真是个神奇的姑娘,不愧是主神的一份神识,带来的惊喜已足够多,此时又以自身的烛光照亮夏萧漆黑的魔道世界。
“我去帮大师姐。”
见到夏萧变化的孙仲磊也算松了口气,阿烛既有压制魔道之能,那他也算放心。当其进入另一世界,漫天的黄沙和元气令其惊愕,不过他还是于黑暗中扬起宽袖,其中射出无数流光,逐渐形成千万纹的惊人符阵。
这等波动一传出,当即吸引黑暗中女人的目光。她连忙出手阻拦,而面对深不可测的黑暗,孙仲磊施展符阵的速度慢了许多。
暂时,女人与学院两位强者打成平手。可今天,她难以像上次那样遁走。不过这也在她的计划当中,她无惧无畏。可外面夏萧的情况,才是她最关注的。今日必须令夏萧背负叛者一词,而这,只需稍稍影响他的情绪,并不难。
女人承认,夏萧具有成为强者的所有特征。他意志坚定,修行速度很快,身边更有阿烛相助。他早晚有一天无需仰望自己,可那一天还有很远。而当前,在大战之余,一丝小小的黑气透过空间,进入夏萧脑海,令其大脑一阵剧痛。
大师姐尚未发现女人的动作,以桃花吸收黑暗,令其显形,而后十里符阵摧毁桃花,令大师姐气息微低,也将女人笼罩其中,蓄起恐怖的威能。
苍穹中一阵,阵中一魔,孙仲磊毫不犹豫的将符阵催动,同时准备起另一道符阵。今日来时,他便做好除魔的准备,这等阴暗之物,是该被正大烈阳照亮!
“阵起——”
第五百七十六章 执拗难缠的大角色
此声如山洪冲撞大坝,海啸袭击满是礁石的海岸。可在其外世界,这道声音只是化作一道微小的清风,吹过那疲惫的三女,也吹在再次跪在地上的夏萧身上。他捂着自己的脑袋,在地面来回的蹭,嘶吼的声音更是极为痛苦。
脑袋快裂开了,这是夏萧当前唯一的感觉。他之前经受的伤痛是这的很多倍,可都没有此时来的难以忍受。因为脑海中产生了无法描述的冲动,令其想开始属于魔道之人该有的狩猎和习以为常的逃脱。
那股冲动通过夏萧的手掌被阿烛了解到,她的手掌快被夏萧捏碎,她甚至听到骨裂的声音。但阿烛只是将另一只手放在夏萧的手掌上,以颤颤巍巍的声音对他说:
“别怕,我在呢,在呢。”
她依旧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哄夏萧,可后者此时根本听不进去,阿烛特有的能力也像消失。胡不归看着阿烛额头的冷汗,不忍心令其继续痛苦,便伸手想令夏萧的手松开。可阿烛吸一口凉气,哀声道:
“师父,等一会吧,那样他会很难受的。”
纵然心疼,可胡不归还是微微摇头,以心疼的语气回道:
“他现在听不到你说话,你这样也帮不了他,就不要令其醒来后再觉得愧疚了。”
“那好吧,我们该怎么办?”
“他之前吸收了多少生灵之气?”
“大概……一千个人,那些家伙是怪物,也不算人,都是那个女人创造出来的,一半人一半兽。”
阿烛极为认真的回答胡不归问题时,她可怜巴巴的小手已被胡不归从夏萧紧捏的手掌里取出。其上的痛楚令阿烛紧咬一口皓齿,浑身不停的打着寒颤。
“我帮你处理一下。”
晓冉席地跪坐,双手轻轻放在阿烛骨裂的手掌上,柔和的元气如春风般随之而动。可她此时更关心的和阿烛一样,是身边的夏萧!
离开阿烛,夏萧身体中的气息终于掩盖不住,猛地出现于天地间。那股波动,令笛木利不再淡定的双臂抱胸站在一旁,而是注目夏萧背后的四道魔影,随之望向南边和西部,感知着那些强横的气息。
当那些气息的主人逐渐靠近,笛木利提醒道:
“我们该离开了,这么下去夏萧必死无疑。”
“谁来了?”
阿烛极为好奇,身旁的上善也望向笛木利,听其道:
“走首教会和擎天宗的人。”
“还好,走首教会的人夏萧认识,就是擎天宗有点难对付,不过师父,能拦住吗?”
胡不归点头,阿烛的脸色才算好了些。
上善重新敛起眸子,安静的吸纳着天地元气,以此恢复自己的破坏及湮灭之力。只要她的力量回归,谁能说令夏萧死的话?只是这个过程有些漫长,但她无声的吼叫着,极为英勇的扯断身体里的每一条锁链。
“你的手还好吧?”
“师父放心,徒儿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其实可抗打了。”
阿烛强颜欢笑,连连道:
“我们快走吧!”
见胡不归干枯的手掌举起夏萧,阿烛才算放心,他们必须到安全的地方去,然后令夏萧走回来。她这个笨脑瓜不知该怎么办,可捂着手,总觉得师父和前辈会有办法。
在阿烛和很多学院学子的脑海里,学院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无论什么,学院中都有前辈习得,那极多的巷道里,住着的不止是修行强者,还有各行各业的天骄奇才。可这种事,学院还真的从未有过研究,没人去做也不敢去做,唯恐稍稍沾染便被拉下泥沼。
笛木利和胡不归的广袤脑海里,更没有令夏萧走回来的办法。参考以往的种种入魔者,走回来很难,只有先压制住再说,否则这么一直散发波动,就算有胡不归压制,也会被一些鼻子灵敏的家伙嗅到。
阿烛的能力本可以完美的掩盖,可胡不归现在不想让她离夏萧太近,魔道若把控不好,是会强制性拉身边人下水的。不过这方面,可以请教一下棠花寺的虚云和尚。但必须先从擎天宗的这位老者手中逃过才行,他很难对付,执拗的令人不想面对,可他此时,就要来了!
笛木利摇头,这老家伙这么大把年纪,本早就该死,可现在跑得比谁都快,更有一剑朝夏萧刺来。
突然到来的锋利之气令阿烛皮肤发疼,可在她眼前,空间都近扭曲,在现实世界和寂静世界中不断切换。而那一剑前,是胡不归无风自起的胡须,更是他不断浮现的黑龙身影,可依旧有难以抵挡的倾向。
“潘老前辈,还请给小辈一个解释的机会。”
笛木利欲要将那剑撇开,可一只手掌按在他的小臂上,冰冷的话随之而出。
“别动!”
中年人的声音总是格外的沧桑,给人一种在无尽的荒原行走了整世的感觉。可笛木利畏惧那老者,是因为辈分和历史原因,和这中年人没半点关系。在其就要催动磅礴的元气时,于黑袍下的中年人开口道:
“你学院当年立下的誓不会忘了吧?我劝你还是乖乖交出他,然后给我们赔礼道歉,免得双方难堪。”
“你在教我做事?”
若潘老前辈教训自己,笛木利定毕恭毕敬的听。可这家伙辈分比自己低,实力也不见得比自己强,既这般口出狂言,令其当即动怒。
哞——
这并非羊叫,可一头小羊化作加铠的宏大羊头,把笛木利身边的人撞飞。可这潘老前辈,着实是个棘手的存在,可无论因为什么,现在状态不佳的胡不归都挡不住他这一剑。因此,笛木利上前,手臂如坚硬的羊蹄,将那剑击向天空。
剑身虽动,可撕出的几道剑气依旧轻易的撕裂大地,令其剧烈晃动。阿烛三女于其中踉跄不断,一会偏向这边,一会倒向那处。可笛木利双手背后时,微微抬起的手指令她们能站稳,一同看向眼前那持剑的老者。
擎天宗再神秘,也有几人具有着名震四方的赫赫威名。其中这潘老前辈,便因唠叨和擎天宗副宗主一职名震半个修行界!
第五百七十七章 遗留的历史问题
潘老爷头的黑发中掺着几根雪白的发丝,不算长的坚硬胡须朝四处炸开,和那瞪得极大的眼睛配合起来似要吃人。不过他现在的心情,与那般无异,他盯着夏萧,又看向拦在其前的笛木利和胡不归,悻悻道:
“有段日子没见,你们就包庇起魔道中人了?”
“老前辈,此子乃夏萧,灵契之祖口中的预言之子,远道而来者。此次坠入魔道全因贼人引诱,请给我们些时间,好让我们将其拉出深渊。”
笛木利说话之余,胡不归偷偷抿了口唇,没有喷出嘴中的血。潘老前辈年纪不小,可实力果真不凡,既一剑险些将自己的防御刺穿,可见其威力。可更多能看出的,还有他的杀心,他对魔道中人,特别是学院中的魔道人,格外的憎恨。
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有着唠叨的毛病,此时语气逼人,在阿烛眼中喋喋不休的讲道:
“预言之子又如何?远道而来者又怎样?他应证预言,可当前做错事,是该受到惩罚。怎么,看你们这番坚定的样子,舍不得我动手?莫非真的要我撕破脸皮,将以前的事再说几遍?”
一旁走首教会的强者也赶到,他们向来不单独行动,此时三人成队,皆是些陌生面孔,可看着这等形势,不禁为夏萧惊叹。
这小子好生会惹事,当初带走舒霜时他们就知道,这家伙不是省油的灯,定是闯祸的主。可没想到既入了魔道,此时黑气熏天,他们也不知是否该出手。
论起关系,夏萧身为教皇之徒,他们该相助。虽说舒霜已死,可师徒情深,夏萧有难,他们出手是因为他有师门,也是一种底气!可在擎天宗面前,魔道人显得格外的可恶,甚至比面对棠花寺的人还要难缠,当年的事,他们这些混迹世间的老油条不是不知道。
“也罢!我就给你翻翻旧账!”
笛木利和胡不归的表现着实令潘老头子失望,他唠叨的性子令其详细道来,就要指着笛木利和胡不归的鼻子骂。更重要的是他们二人无法反驳,因为潘老前辈说的也算有依有据,没有半分虚假。
“当年你学院教习刘明鑫,攀比之心无比之重,在外执行任务时坠入魔道,吸收三十八位大修行者的生灵之气,实力大增,神智混乱。我儿侥幸逃过一劫,但就是因为你们学院心慈手软,才令其逃脱囚笼束缚,将我三儿屠杀!我潘家为除魔道鞠躬尽瘁,可我三儿皆死于荒郊野外,可有人记得他们姓名?”
“当年你们还没有此等权力,可副院长亲自下令,说但凡学院弟子入了魔道,杀无赦!可后来呢?又先后有教习柳青鸾和学**卿戈入魔,后者不说,你们自行解决,还算不错。可前者因为一些过节,既闯入我擎天宗,暴走杀了我保护后辈的父亲。我一家三代,学院屠了两代,此时有何借口能留下此子?”
潘老头子的胡须因暴怒而连连颤动,牛眼般的眼睛瞪得笛木利和胡不归羞愧的低下头。虽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刘明鑫他们更是不认识,可柳青鸾和胡不归是同届,宫卿戈则是离他们最近的事。
学院创始以来,这三件事是极大的污点,虽说和个人有关。可一个整体中的个体出了问题,主体也难逃责任。此后的学院虽说极力对魔道进行抵制和教育,可夏萧这件事,还是发生了。
胡不归欲辩解,可潘老头子丝毫不给机会,呵斥道:
“无需多言!否则今日擎天宗和学院,就算分道扬镳了!”
“大家都是共同抵抗黑暗势力的正义宗派,还请前辈不要将这种事挂在嘴上。至于夏萧,确实特殊了些,我们不能当做普通学子处理,希望前辈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也定当给您一个合适的应对措施。”
“若我不放过他呢?”
潘老头子一剑指出,令气氛又凝重许多。若不是他实力够强,笛木利早就和胡不归不惜冒犯遁走,可他已在出现于这片天地前将这里的空间封锁,着实令人觉得难缠。可就算撕破脸,今日夏萧,他们也保定了!
“老前辈,你应该知道学院不只在乎声誉,如果连自己的弟子都保护不好,谈何教书育人?传道受业解惑?我们口中所说的种种大道理,岂不是又成了笑话?”
“哼!好一个借口!这就是你们包庇魔道中人的说辞?早在许久之前,在宁神学院切真收徒之际,就有明确规定,但凡入魔者,杀!此后又有多次强调,难道你学子宝贵,我们的后辈就如同草芥蝼蚁般低贱?你可知每年五大势力有多少人坠入魔道?又有多少人自我了断?或请求前辈下手?你们总以为自己特殊,殊不知天下亦然,而若是所有势力都像你们这样,魔道早晚会被那黑暗中人控制!”
姜还是老的辣,笛木利就怕他扯到天下正道和学院的责任上。可这老头子说的,尽是这等话,让他难接,毕竟此时他代表的是学院,稍稍说错话,便会令其生出更多事端。
等到了他们这个高度的人,大多都沉默寡言,因为话不能乱讲,其后更是有责任。但若几句话就唬住身经百战的笛木利和胡不归,他们怎能接住手中大任,顶住大梁?
笛木利正要开口,却被胡不归拦住,一旁擎天宗的黑袍中年人又归来,需要他防着。这神秘的擎天宗,其中都是些极度的疯子,发起袭击更是不可能的事,必须防范着些。笛木利明白,听胡不归以苍老声道:
“老前辈,我们知道魔道可憎,可夏萧的身份,不是你我能简单判死的。”
“我知道他是教皇之徒,便不问其他事,只问你他吸收了多少人的生灵之气?”
“前辈能看出,又何必问?”
“我是能看出,可他吸收了千人的生灵之气!你可知这代表着什么?无论多重的伤,他都会痊愈,且短时间恢复的速度超乎常人,你若现在不杀他,今后想再杀便难上加难,因为他的心智将混乱,实力也将一路飙升。现在他还没到那个时间段,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潘老头子就要动手,夏萧现在的实力只是尊境生果,可今后,说不定会一路向尊境枝茂而去。别说掌握着完整四行的夏萧,就算普通修行者,都能通过魔道对生灵之气的压制轻松越级战斗,到时,就没那么容易杀死了!
一剑前,黑龙之巨爪将其捏住,虽说剑刃锋利,割开老朽的黑鳞,鲜血洒满大地,可胡不归还是道:
“还请老前辈给个机会!”
“此子,我必杀之!”
潘老头子进攻的速度极快,胡不归难以抵挡,笛木利便来!他们虽说都未动真正实力,可此时也斗得不可开交,走首教会的三人本欲参与,可他们处于的问道级别,是自己这些尊境参天的人难以着手的,起码在潘老头子杀意很满时难以插手。
顿时,护在夏萧左右两侧的阿烛和晓冉抬头,只见天地皆是笛木利前辈和那老者的身影,天地一半剑气锋芒,一边气息若玉脂,互相争战,可暂时难分胜负,只是那身穿黑袍的中年人,也对夏萧打起主意。
“胡不归,你背叛自己的种族,本身便不是什么正面角色,现在又保护魔道中人,是想在这条路上一去不回吗?”
“废话真多!”
胡不归斗不过潘老前辈,还斗不过这家伙?况且,他可不愿再听到背叛种族的荒唐话,他做的是否对,时间会证明,无需一个外人多加评论!
只见胡不归化身黑龙,呼啸时将那中年人打退,同时着手撕碎四周的空间束缚。他依旧有劲,可利爪在撕裂空间的过程中断开,很快也力不从心,动作僵硬下来。他终究是老了,战败给岁月,动弹两下便要了老命,觉得浑身一阵酸痛,再也没有当年的英勇,更难以像年轻时拼命作战。
粗重的喘气声中,胡不归老眼昏花,黑袍中年人沿地面而行,眨眼千米,已至夏萧身后。他伸出袖中之手,令一道流光进夏萧体内,令其神智快速恢复。
先前黑暗中的那个女人令夏萧彻底觉醒魔道,体内气息难以掩盖,犹如一座苏醒的活火山,令所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想再沉寂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可在火山不断喷发的过程中,这道流光悄无声息的将其熄灭,令其睁眼,看这失望的瞬间。
这是一个套,女人精心设计而出,此时有人配合,变得无比精巧,可这戏剧性的一幕,将以鲜血演奏凄惨。
中年人的爪下,晓冉抬起手臂,成一鲜血淋漓的羽翼,可依旧将夏萧护在其下。她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可早就做好了准备,即便死也不足惜。
晓冉个高,即便此时微微下蹲,压下重心,也能居高临下的看夏萧。他见夏萧与自己对视,眼中尽是柔情。舒霜当初做的事,她此时也要做出了,无怨无悔。
瞳孔中映出一道绿光,令初醒的夏萧满是惊奇,他想阻止悲剧,也不想见到这样的事发生。可手掌还未抬起,至亲的同伴已被贯穿身体。
第五百七十八章 死在路上
巨大的龙尾从夏萧一旁扫过,在其眼前激起重重土壤,如下一场尘埃的雨,奠定此时的悲情基调。
在其过时,黑袍的中年人被甩飞,夏萧也终于能站稳,并在阿烛搀扶下不可思议的起身。他眼前的晓冉羽翼有伤,可伤势更重的,是其后的句芒。
句芒和夏萧的默契已至自由出入五行空间,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怎能在灵契主体不同意的情况下出来?但夏萧和句芒的关系不靠灵契维系,他们是最为简单的共生,只是夏萧一直没搞清楚。所以等到一定地步,其他四灵也能像句芒这样。
早在夏萧还于行路时,句芒就出现在了他身边。那时的夏萧还不像现在这么敢冒险,因为那时的他没有多少底牌,做任何事都小心翼翼。每次战斗,总要准备匕首和几把备用的刀,以及一大袋箭矢和强弩弓箭,浑身无半点空余地。句芒那时则没有现在这么健壮英俊,只是一个小肉球,毛茸茸的似个四不像。
这些年他们都变了,夏萧变得更强,掌握的力量更多,难以撼动乾坤可也能呼风唤雨。句芒轻而易举的能调动完整的木行之力,原本以为放荡的心也有了归宿,可对彼此,素来情同手足,宛若兄弟。但现在,有了这一幕。
晓冉背后的句芒难以支撑自己的身体,趴在她的背上,可那股大量而滚烫的液体令晓冉极为不可思议的回头。在她眼中,在夏萧眼里,句芒的面孔没有半点血色,奄奄一息,似随时会离开他们。
因为夏萧的缘故,句芒本就虚弱,先前为了替晓冉挡住那一招,背后和胸前已被贯穿一个无比大的血洞,其中有着毁灭光泽,还在破坏着他的身体,令恢复力极强的句芒此时没了半点办法,只有将头靠在晓冉的柔肩上,看向其后的夏萧。
鼻头一酸,夏萧嘴唇颤动,眼前一瞬被朦胧的水雾笼罩。他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句芒,不顾自己为何能看清,也不顾那个男人为何要如此,只是颤颤巍巍的抬起手,似不太想接受这等发生在眼前的现实。
夏萧的脑袋已经很重了,他的双腿却很轻,即便在阿烛的搀扶下都有些站不稳,可他眼前的句芒生机正在消失,他清楚感觉到了。晓冉将其抱在怀里,也清晰的感觉到他流逝的生命。
句芒的双翼拖在地上,再也抬不起来,他看着夏萧,本要和其继续前进,可就要留在此处。他的眼皮逐渐合上,却又有些不甘心。他嘴中呢喃着些话,可又说不出来。在其真的闭上眼时,夏萧双手捧住他的脸,可他再也不会有回应。
“句芒,别吓我。”
夏萧声音沙哑的厉害,嗓子的剧痛令其一时间难以说出别的话。可他张开嘴,喘息声逐渐沉重,可就是发不出半点声音。他大脑一片空白,即便阿烛尽全力搀扶也站不稳,他倒在地上,看着句芒的羽翼逐渐化作木头。
听着夏萧的喘息,看着他满脸的痛苦和绝望,阿烛满脸泪痕,哭的狼狈。晓冉也不愿相信,只觉得指头上多了个东西,而后句芒猛地沉了,成了一个胸口空空如也的木雕。她将其扶着,将其抱住,心中的伤痛比浑身的伤痕还要疼。
“啊——”
夏萧急促的喘息之余,呼出一口极重的气来,他已发不出多么响亮的吼叫,可这种撕心裂肺的喘息,已是他最强的控诉。
不一会,他又如此,气息极重,恨不得将胸腔中的所有愤懑都释放出去,可伤痛难以化解,只在沉默中令魔性战胜理性,最后甩开阿烛的手臂,拔出地上的刀。
正和胡不归对碰的中年男人见到夏萧浑身都是黑红魔气,喝道:
“看到了吧!这就是真正的魔!坠入魔道之人无药可救,此子必死!”
“放屁!若不是你们做这等事,怎会激起他的魔性?”
夏萧是胡不归的学生,要想令其死,得问他同不同意。因此,他驱使年迈的身躯,朝男人砸去龙臂。
“一头老龙,岂能翻天?”
黑袍中的男人来了劲,与空中的潘老前辈一样,释放出比之前更多的元气来。可夏萧单膝跪在地上,体内的力量正不断聚集。元气和魔气混杂在一起,似要完成某种转换,赐予他更强的力量。
走首教会的人见到,眨眼前来,结印欲拦。
“你们要干嘛?”
场面已足够乱,阿烛扑向走首教会的人,晓冉更是将一人按下,羽翼如刀,滴着句芒的血,试图将他们的颈脖斩断。
“别误会,夏萧在将自己的元气转换为魔气,我们必须阻止他,否则入魔太深,就真的难以回来了。”
阿烛和晓冉红着眼,满脸倔强,最终还是松了手。
走首教会的人也算了解他们的心情,暗自叹息后,结印压制起夏萧的魔性。
刚一动手,他们便察觉到艰难,夏萧这家伙,处在正道时尚且有预言之子和远道而来者的美誉,更是救世主的象征。可入了魔,依旧有远超常人的魔气,令他们感觉到震惊。这股魔气的波动,已不是夏萧该有的力量。
走首教会三人出手,晓冉便顿时不知所措,瘫坐在地上,继续抱住句芒,双目失了许多光泽,逐渐呆滞起来。失去舒霜的日子,她的生活无比单调和压抑,只有修行和等待夏萧。每一次出门,夏萧都不会带上她,这次是个例外。
晓冉本想给自己的生命划上一个句号,离开学院前,她第一次和句芒像人类那样亲吻。她觉得那是告别,可对句芒来说,那是长相守护的誓言。本来该由她死的,可现在成了句芒,她并未觉得自己还活着,也再一次尝到心痛的感觉是多么的强烈。
“晓冉姐。”
阿烛本想安慰她,可已成木雕的句芒身后,既开一空间。其中是一片恬静温暖的森林,外界的尘土和阴暗皆闯不进去。不知为何,晓冉似听到一声诉求,它来自句芒,也像一种呼唤。
“你是想让我带你回森林,对吗?”
晓冉满眼温柔,似一汪春日的小湖,她看着句芒,似听到他在自己耳边低喃,说出一些温情的话来。话语过后,她抱起句芒,纤柔的身形走向那片空间。本该是极为凄惨的场景,可阿烛不知为何,既感觉到极为的温暖,似句芒哥和晓冉姐再也不会分开。
在那片空间外的春色里,晓冉的背影不再孤单。于这阴暗乾坤中的一角,她独自享有四周的光亮和温暖,并沉浸其中,就此不再闻血腥,不再受伤害。她朦胧的眼中,看到句芒对其伸出手,她像个流亡的高贵公主,即便衣衫褴褛,背后身前尽是鲜血,也不失高贵和优雅,捋过几丝发后,递出手去。
第五百七十九章 相逢已是生死局
阿烛瞪大眼睛,被夏萧一声嘶吼乱了心智,可回头间,晓冉已消失在这片天地。
“晓冉姐?”
阿烛四处去看,上下去寻,晓冉就是不知去向。而夏萧身体外的三人,即便有参天的实力,此时都为夏萧的暴怒着急。
“这家伙该是吸收了多少生灵之气?既这般暴戾!”
“应该不过百。”
“也对,即便是魔道,也有吸收的上限,第一次不可能吸收太多。”
三人围成一个三角形,令夏萧处在元气所成的三棱锥中。他身体中的魔道之力不断演化为魔气,也不断被抽取。可夏萧始终没出现竭力的反应,似身体中的魔气还有很多,他们根本吸不完。
此时,夏萧红着眼,像一头货真价实的魔,握着刀不断冲撞三棱锥内壁,令元气泛起剧烈的涟漪。而残留在上面的霸道魔气,正顺腾摸瓜朝向三人的身体,试图吸取他们的生灵之气。
夏萧不经意之举不可能成功,走首教会的几大强者虽说没有问道实力,可怎会轻易被夏萧冲破?可他们身外,一身穿黑袍的中年男人被龙尾甩动,从高空朝这边砸来。
扭动身体,男人不至于正好砸碎纯正元气所成的三棱锥,可落在一边,令地面破碎成一个巨大的坑洞。当他从其中站起,黑袍已碎,露出一张有棱有角的国字脸男人。虽说在夏萧眼中,只是一团巨大的生灵之气,可就是他,夏萧闻出来了,就是他先前杀了句芒!
“该死——”
夏萧咬字极狠,骂过几声后继续撞击三棱锥的内部,双眼中的猩红之光更是将最后一丝理性淹没。
杀!
报仇!
这是夏萧当前唯一要做的事,他急切的前冲,不顾一切的挥舞手中的刀。他迅速的忘却自己行动的原因,只记得目的,那就是将眼前那个人剁成肉泥。魔道就是这样,魔气贯穿身心时,便会成为原始动物,只记得杀戮和掠夺生命。
咚!
三棱锥猛地晃动,三位强者面面相觑。
“这家伙,真猛啊!”
“小心些,他吸收了千人的生灵之气。”
“千人?”
三人同时朝向出声的上善,可她重重点头,对夏萧的担心,超乎以往任何一次。
无论是之前承受符阵的压力还是吸纳元气,她都没有这么担心过,因为那只是单方面的威胁,可现在坠入魔道,便是体内和外界的双重折磨。
魔道之力会主动将元气转化为魔气,最终吞噬元气之树,若那棵树成了魔物,便彻底回不去正道。在这个过程中,夏萧抵抗会很痛苦,就像戒掉任何一种瘾都不容易。且若到了那一步,恐怕学院都无法承受各方势力的压力,最终只能妥协。
上善本不关心任何人,夏萧和她的关系也不大。她和舒霜不是同一个人,后者一直陪着夏萧,经历春夏秋冬两年载,而她虽说在舒霜之前就到了夏萧身边,可一直是以兵器的身份。
光这一个身份,她在夏萧心中的地位便始终无法和舒霜媲美。她曾救夏萧多次,面对不同人不同环境都释放出过自己微薄的猩红色光,可难以和夏萧此次前来对比,所以她希望夏萧安然无恙,不要真的走到天下人共诛之的那一步。可夏萧现在正做的,便是那等事。
寂静世界早已如修罗炼狱,甚至影响到了外界,令这里一片阴暗。而其中飘来一缕黑丝,在夏萧撞击那三棱锥时突然将其击破。
三口血吐出,是震惊是难以相信,可夏萧确实在三位走首教会的强者眼中猛地射出,刀砍那国字脸的中年男人。
正被胡不归牵制住的男人突然遭受重击,那是飞跃过来的沉重打击,速度快到将空间拉出一道裂痕。
黑龙之前,夏萧手持简易之刀,光是看背影,胡不归看不出什么异样,但他的气息中已无半点元气波动,只有引得空间连连颤动的魔气。
夏萧此时的模样令阿烛想起曾经在蛮人草原上见到的狼妖,他扑出的样子和它太像,可自己该怎么办?捂着险些被夏萧捏碎的手掌,阿烛心急如焚,现在也无人可问,便问上善,问三位站起的前辈,可他们皆沉默不语,觉得大事不妙。
“夏萧啊夏萧,命运是否就此转折,就看你自己了。”
有着走首教会最高管事一职的老者叹息声极重,而后结起印来。他们得帮夏萧恢复神智才行,虽说有些麻烦,可夏萧再这么闹下去,便是自己朝火坑里跳,连最后一点生还的机会也把持不住。
胡不归先前与那国字脸的男人战了许久,可都是五大势力的人,不会下杀手。相比之下,夏萧没有分寸的将魔气覆于刀上,令其煞气腾腾。但凡夏萧将那男人伤到一点,他便没了最后的机会。
因此,胡不归一把抓住夏萧,不料后者既做出欺师灭祖之举。
举刀,夏萧既有下切之势。
“不要——”
阿烛喊破了音,发出一道极为响亮的尖叫,夏萧手中的刀才算慢了些,最终停在胡不归的龙爪上,没有将那干裂的鳞片刺穿。夏萧沉睡的意识有了一点点苏醒,他听到阿烛在叫自己,也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他难以感知的情况下不断将他往外拉,但他的身体太过沉重,泥沼也难以挣脱出去。
“快出来。”
温柔声如春风拂过冰原,阿烛的声音也回荡在他耳边。
“夏萧,快回来——”
阿烛对魔道了解很少,不知它从何时出现,也不知修行者为何会坠入魔道。学院向来只抵制,面对魔道中人也只有一个处理的方式,那就是——杀!但她不傻,她知道夏萧现在四处乱跑只会令擎天宗的人更加坚定杀他的心。正如头顶那潘老前辈,这时怒吼声如雷。
“看到了吧!这便是你保护的学院弟子!他已丧失理智,已成真正的魔!现在不除他,更待何时?莫非等其壮大变得更强,再去杀掉更多无辜的人?”
四尺铁剑,露出万丈锋利光辉,自苍穹中生,朝大地轰然而落。可未等它炸开层层土地,已有一道玉泽之光,携锋利之气猛地出现于乾坤间,将那无比骇人的剑气挡住,令其与夏萧保持着极远的距离。
“事到如今,你还包庇夏萧?”
潘老头子的话语中尽是怒火中烧之气,可笛木利手持副院长的剑,今日这事,注定复杂。
“就算让他死,也得我学院副院长,教会教皇及你擎天宗宗主决定,你我没有权力!”
“可你看他!”
潘老头子不再像先前那么着急,因为大局已定,只是话语中依旧带有极强的侵 略性。对他而言,夏萧的死从来就不是最重要的,可他现在的表现倒是极好。
刀未曾斩向胡不归,可夏萧猛地举起手臂,似要投降,也像被泥沼拉入深处,向外伸出着求救之手。他的这只手始终无人抓住,便猛地弯曲,以肘击令胡不归微微松手。
就是在那一瞬,他炸裂空间,朝擎天宗的男人追星赶月般冲去。他发狂般进攻,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即便那男人比他强,也因为魔气对生灵之气的压制而觉得棘手,可自保不成问题。
“该死!”
夏萧如中了某种毒咒,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令潘老头子见了暗自欢喜。这便是最好的魔道写照,没有自我压制,没有不可思议的行走于正道边缘,只有疯狂和随性。可不等欣赏笛木利的脸色,潘老头子便为地下到来的佛祖而喜形于色,问笛木利:
“想必只有真佛才知坠入魔道后的无力,想再回来已成天方夜谭,所以你觉得他会选择杀,还是留?”
笛木利沉默,先前夏萧危险时,各方人马都没及时赶到,现在他也入魔,所在勾龙邦氏的大人物,倒一个不落的聚集到此处,当真是令人不爽。不过先前宁神学院也没及时赶到,便没什么好说的。
地上垄起一距离极长的土埂,从遥远的蛮人草原来。
等其停下,其中钻出一胖和尚,大腹便便,肥头大耳的样没有和尚的清修忘俗之气,倒像一个不忌口的俗人,令其本有的雍容大度消失的无影无踪。少数知道他的人明白,他那肚中并非是脂肪肥肉,而是魔气。他就算再能压制魔道,也最终会被其撑爆,一切皆是时间问题。
可这,还是在没有彻底失去神智的前提下。至于夏萧,刚入魔道便有极为不详的征兆,令胖和尚见之,目光中满是痛惜。
胖和尚名虚云,和夏萧相处过一段时间。但他当初就提醒过夏萧,临深渊而行,必须小心被拉下水。没想到此时,他已沉于魔道江河,且被完全抽走思考的能力。现在能否拯救,便不看外力多少,而全看幸运,看夏萧是否能醒来,因为魔道之力相比较下容易由内而外的改变,而非从外界突破。
无论从表面还是深层次看,夏萧与虚云还是有些距离,只不过这一逢便是生死局,虚云有些没想到。
第五百八十章 以一命换一命
“和尚,你来得正好,给学院这些个书呆子讲讲,这个夏萧,此时是否还有回头路。”
双手背后,潘老爷子显然没有再动手的意思,毕竟虚云也是坠入魔道之人,他应该懂得,世上最难走的路不是险峻的陡峭山路,而是魔道之路。他算坠落者中的一个例外,没有一直沉沦下去,而是在其中保住了自己的佛心。
这样的人终究是少数,且夏萧此时的状态给人一种希望全灭感,难以再令人相信他。不过在胡不归和笛木利拉回夏萧,以玉泽剑气将其束缚时,虚云摇了摇头,长叹息道:
“夏萧的确是修行方面的奇才,可我早些年便提醒过他,临深渊而行,定要小心,莫要误入其中。可他当前的状态,靠近正道的希望……十分微茫。”
虚云与夏萧有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对后者十分看好。可万万没想到,他感受到的这股滔天魔气既是他!所以,即便他不想说出这等判断的话,还是下了结论。
超乎意料引得震惊,可虚云很快接受这个现实,似又觉得平常。走在最光明之处的人,一点黑暗便能将其拉入深渊。其实夏萧并非虚云想的那么脆弱,可他经受的事,又有谁能猜到?
玉泽色的囚笼里,夏萧张开嘴,如野兽般龇牙嘶吼。他还没完全展现自己的威能,还没将那目标砍死并将那团异常庞大的生灵之气吸收。可四周的剑气锋利,阻挠他身,困扰他心,令其嘶吼声连连。
他在本能的发泄怒火,像野兽一样将满腔的愤懑之气释放出去。野兽不会隐藏自己的心事,可他的种种表现,在虚云及众人眼中,都是必死的原因。夏萧已成自然的风暴之眼,形成大风是本能,没有为什么也没有缘由。
阿烛害怕夏萧嚎叫出声,她觉得夏萧每多一次这样的行为就离自己更远一步。可她难以阻止夏萧,笛木利在胡不归的眼色下将空间封锁,令声音无法传出。可夏萧的模样,依旧像笼中魔,而非一个人!
安静的几分钟变得格外漫长,潘老头子还是出声,没有任何的留情和谦让,不顾颜面不顾半点微茫的希望,提高声调,令天地皆是他的声音,似一种权威,也表他对除魔的坚定心智和愿望。
“和尚也开口了,那夏萧的命,你们是该交出来了吧?”
“虚云,你口中的希望微茫是多少?”
胡不归与虚云当年因为一场误会结交,不算挚友,可也是老相识。现在情况特殊,夏萧的处境更是尴尬,胡不归希望通过虚云的几句话保住夏萧,可他臃肿的双臂抬起,却难以在肥胖的胸前合十,最终只能单手做出一个佛礼,显得异常可怜。
“贫僧已入魔道数十年,寿命将尽,定毁于自身炸裂。前些年,魔道之气还不至入心,可当前佛心已难抵魔劲,估计今年雪落草原时,便会随一道轰响声而去。”
虚云对夏萧没有提起支言片语,只像在说自己,可其实话里行间都在说夏萧。一旦魔气形成,开始侵占身体,且魔性战胜理性,这个人基本便是废了。虚云从未那般,也落得这样的下场,更别说夏萧此时已无半点人的特征,那双眼里,只有杀戮和疯狂。
至于那微茫的希望,只是无法找寻的无端奇迹。
“真的只有这样?”
胡不归心中不甘,他最后的生命该用以教诲自己的弟子,而非眼睁睁的看着他入了魔道,再也无法恢复正常。可虚云点头,似一记堪比苍天的重锤敲在他的心头,令其佝偻身形难以站稳,身体各处皆传来伤痛。
“老家伙!”
笛木利扶住他,可双腿无力的胡不归终是跪地,而后生于蛮荒也归于蛮荒,虽说场地有所不同,可终是这般了却性命。
苍老的面孔朝向大地,浑浊的眼睛已快分不清瞳孔和晶状体。可他没有闭眼,他的一生都用于开拓新的道路,并陷入极为深度的思忖。而现在,即便离开这世界,也依旧不放心的低头,似在思索。
胡不归看向大地,土壤上有玉泽色的光,光里有夏萧,夏萧又牵动着他徒儿的心。一切皆如锁链,将一切紧连,而即便他消失,这个锁链也不会断裂。他骨瘦如柴的胸口有一道光,飘到阿烛面前,似赠给她的礼物。
到了胡不归这个等级,陨落将引得天变地动,最后一息恐会成为后人突破桎梏的依靠,身体中残留的元气也会永留,可此时他像一个普通老人,只是没了呼吸和元气的灵活波动,为其送葬的风云猛地来又猛地走,没有停留片刻。地面的颤动,也在一瞬起又一瞬平。因为他将自己生后的东西,都留给了阿烛,皆在那团光晕里。
阿烛今日的眼角终究是干不得,刚还在为夏萧担心,此时又为胡不归落泪。落泪是不舍,是没有报恩,也是什么都做不了的无能愧疚与悔恨。再需要力量时,人们往往才会意识到自己力量的不足。
“这……”
刚欲开口的潘老头子见着胡不归捂住胸口站不稳的样,以为只是他衰老而至,没想既是陨落。一瞬的乾坤送葬足够他们重视,可那国字脸的男人最是震惊,这怎么就死了?学院的老家伙既会如此轻易就死?虽说胡不归的气息一直都很不稳定,可谁能想到他真的离世?
笛木利挥手,将其遗体纳入另一空间。而后,他抬起头,看向潘老头子和中年男人这边。内心作祟的中年男人在虚云艰难的弯腰作礼时,微有些慌忙,道:
“我可没下杀手!”
“胡不归一生为学院征战上千近万次,年轻时燃烧生命过多才会有此时结果,可今日我学院已失一命,可否让给我学院一个面子,夏萧交由我们处置。”
“如何处置?”
闹到如今,学院的面子潘老头子还是要给的,可退一步可以,但他需要一个准确的答复。否则今日一过,学院翻脸不认账怎么办?又或者继续包庇夏萧,可不是擎天宗副宗主想要的结果。但潘老头子对那些并不在意,今日他另有目的,此时盯着笛木利,心思却始终都在夏萧身上。
“如果夏萧真的没有拯救的希望,我会亲自将其处置于群山中。”
笛木利此话说的极狠,阿烛眼中尽是绝望。今日是怎么了?她有些不知所措,上善是救出来了,可夏萧入了魔,晓冉姐不知去向,师父又……驾鹤西去。
一切都极为混乱,阿烛不知自己该怎么办,眼前这些前辈说话东一句西一句的,她都快忘记上一句话说的是什么,由谁说的,便冷不丁的冒出那么一句,令其嗔怒,可现在又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而且眼前的光晕和师父去世的现实,令阿烛如处于梦。
阿烛的臆想像梦幻且薄的蝉翼,她希望一切只是场漫长的噩梦,她还沉浸在那天的暖和桃林里。如果可以突然睁眼,发现自己还在学院,身边的夏萧会因她受惊的神色前来哄她,那该多好。阿烛极想那么,可潘老前辈的话,极为真实的出现在她耳中。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罢手了,但希望学院不会让我们失望。”
“总之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潘老头子和身旁的中年人一唱一和,令笛木利少许生出些怒意。事到如今,还要这样咄咄逼人吗?他手中提着的玉泽之剑若不是只斩妖邪,此时也想将这些搅局的家伙放出些血来。若不是没有他们,夏萧早就被带回,并开始进一步的研究治疗,怎会像现在这样没个人样!
兴许是因为胡不归的离去,以及心中的种种不满,在潘老头子和中年男人欲要离去时,他冷声道:
“一直追究夏萧的问题,莫不是忘了寂静世界还有一大魔?难道擎天宗就这般处事?这样的人,和魔有何差异?”
笛木利毫不在乎擎天宗是否忌讳他人将自己和魔道牵扯到一起,也不畏惧潘老头子此时凶狠的目光,甚至极为主动的迎了上去。若现在这潘老前辈再说废话,他就真的要动手了,学院的教员向来都有自己的脾气,笛木利亦然!
山麓之主都已陨落,他这山腰之主大可不当,可这口气,难以咽下便不咽,他要将自己想说的话一一道出!
“你什么意思?”
大战似一触即发,笛木利有些过激,讥讽道:
“口口声声说除魔的是你们,可寂静世界中的魔你们可曾管过?一直以来,只有我学院人在对付她。你们只在乎夏萧,是因为他得罪过你们?在我的印象里,夏萧没和擎天宗有过半点接触,那你们是受何驱使?被魔指控,还是对我学院和走首教会早有意见?”
“好一个反将一军,可你这等身份,当着小辈的面说这些无凭无据,毫无证据的话,是否显得太失职?”
潘老头子较起真来,可笛木利上前一步,气息瞬间将其压制。
第五百八十一章 早已下定跟随的心
“身为学院教员,我始终都在帮我的学子逃出深渊,可你们只想杀他。是我的失职,还是你们太过冒进,以至于乱了分寸,露出狐狸尾巴?身为前辈,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出手,口里嘴中只有杀,你说要除魔道,可你的样子便是最大的魔,是心魔!是有鬼!”
“你究竟在隐藏什么?擎天宗又在隐瞒什么?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宗门?你这种没有明辨是非能力的人,只会倚老卖老,又究竟为何能坐上副宗主的宝座?身为前辈,你无德无能,只为一己私利,甚至可以说只为一时之快,或被仇恨蒙蔽双眼,便要杀夏萧。”
“你们未到时,夏萧尚且有自己的神智,可被逼得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们说自己是正道,那为何杀其体内灵兽?你先前下手时本可以停下,为何故意慢一个动作?你当时的目标,本就不在夏萧身上,而在将其身边人杀掉,以此激怒他!”
笛木利盯着国字脸的男人,令事情发酵到一个他们无法反驳的程度。可笛木利还没有结束,直言骂道:
“我尊你为长辈,你却忘了自己几斤几两,莫不要说一切皆是巧合,你们前来,分明就是针对夏萧!我可否大胆猜测,你们这些家伙,和那寂静世界中的魔没什么两样,心怀鬼胎,不知要做什么。可我告诉你,夏萧就算死,也会死在我学院人手中!我们就算教出的是孽障,也不由你们动手!你们这些聒噪老狗,牲畜不如的家伙,没权力动其一根指头!”
“你是否有些太自大?你口中的灵兽,早已随夏萧有了魔影。”
锋利的剑气猛地升起,可被笛木利自身的力量及手中这把特殊的剑继续压下。仰起头,潘老头子有些没想到他的实力既然能从那么高的角度将自己压住,那他该如何反驳先前的话?
老头子有些没想到,笛木利既这么敢说。虽然他说的没错,可有的事说出来便变了味。即便此地人不多,可他必须为自己争得个答案。
“你不必说,我心中自有答案!而你擎天宗,早晚将遭受各方势力的审视。你们隐藏的东西能逃过我的眼睛,可能逃过大师姐的?能逃过大师姐的,又是否能逃过教皇的?你们这个所谓的神秘势力,每一次出现都打着正义的幌子和旗帜,可今日一见,甚是失望!”
“真要将脸皮扯破?你所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就此推断出一个势力的强弱或立场,未免太过草率。小辈尚能因自己的认知不足而说错话,可你这么下去,别说继续做山腰之主,将你逐出学院,都是应该的事!”
“那是我学院副院长该做的事!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笛木利说罢,将潘老头子压制住的元气尽数撤去。这时,太阳才恢复原本的颜色,可其中的光,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也显得极为奇异,甚至有些神秘,像藏于外物前的面纱,被虚云收入眼中。
他人的主观判断向来和客观事实有一段极为遥远的差距,可笛木利此时说的,不能完全不当回事,也不能全当真。
在乱中追求平衡的过程中,虚云似悟到些什么,而后单手于胸前竖立,叹息声极重。
这世界和他想得有些不一样,可他不知如何改变,也难以揪出事情背后的真正现实。而胡不归一死,是一代人的悲哀,也令他无声悲泣,佛没有七情六欲,可他终究是个人,否则岂会入魔道?
肥胖的身躯盘坐在地,虚云在笛木利与潘老头子怒声呵斥时找寻着一瞬安静,他们各自表达着自己的不满,甚至就要动手。他感受到了笛木利的愤怒,也能感受到潘老头子的偏执,这一切都因夏萧,胡不归也为夏萧。
一个人便掀起这么大的浪,是谓可怕,可在他的记忆里,这个逻辑极强,强大之下又有着善良的孩子不该就此毁灭,起码不能死在坠入魔道的歧途中。
当年虚云坠入魔道,棠花寺诸多高僧也只有一个灭字,用诸多佛名和法规欲取自己的性命。可主持终是饶他性命,可这一生,都难以归去那寺院。这是一种成全,也是给他赎罪的机会。入魔数十年,虚云斩杀大小魔物过千,虽说也催动过魔道之力几次,可皆护人,而非伤人。
现在的夏萧有些像当时的他,而这个被胡不归牵挂的孩子,也将得到他的成全。佛做一事,无论对错。因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此时救一个夏萧,尚且没有那么高的功德,可用命不久矣的自己和多年积累的心得,总该能令其暂时压制魔性。
这已不是一命换一命,而是两命保一命。多年的挚友虽说很少见面,也未曾坐在一起喝茶谈天。可在生命的尽头,他们都做了一个相同的决定。那就是为保护新的火种不惜用光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
这个代价是昂贵的,虚云身下的大地升起一尊千丈的石佛,每一个角落都雕刻着他背诵过的经文,十分细致。令挥舞几次玉剑的笛木利和潘老头子停止一意的争吵,也令他们注意到此时真正该留意的事情。
兴许是知道他想做什么,笛木利道:
“我在此处,替他谢你。”
夏萧此时还困在囚笼,张牙舞爪的样不知自己的面子有多大,既令虚云缩短圆寂到来的时间。可虚云声音无边,回荡在整个乾坤,算是对自己一生落幕的总结,又是对一个崭新生命的揭幕。
“贫僧早年入魔,一生赎罪偿还错误,近些年魔气更重,已不成人样。夏萧陷入重重深渊,可有我渡他,虽说仅是一叶扁舟,可也不再无望。”
当年如果有人渡虚云,他怎会这么凄惨?只是那金寺宝庙中的人太过骄傲,愿低头救一蚁,可不愿伸手助一魔。但他是人不是佛,终是渡了魔。微茫的奇迹,此刻不由天创造,但凭人世一颗心。
“阿弥陀佛——”
行着佛礼,虚云低头,轻声一念,佛心即起,石佛亘古停留,而他散作魔气,飘散于空,可有一颗金舍利,于轰响声中炸出。它在空中飘动,直向夏萧而去。
玉剑一收,束缚尽失,夏萧本能的再奔那擎天宗的中年男人。可音爆响时,那颗金色舍利猛地窜进他的身体。
顿时,奇异之事发生了,夏萧浑身魔气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朝身体里涌。他逐渐成了一个普通人,修行者都不是,在没有阿烛的隐匿气息下,身上没有半点元气波动也没有半点魔气。
叹息一声,笛木利抬头,看那高耸入云的石佛。已触云端的佛顶没了虚云身影,只有渺茫和虚无,令其觉得自己欠他一个极大的人情。想必这才是真正的佛,起码满足了笛木利对佛的所有幻想。
“罢了!”
事情有些失控,不在潘老头子的计划范围中,可夏萧终是回不去正道,入不了学院。只要被群山隔离,夏萧便走的是另一条路,这样就好。他与身边的男人入了寂静世界,这片世界,总算安静下来。
阿烛心中已很悲痛,此时见夏萧猛地栽在地上,连忙朝其跑去。笛木利跟在其后,虽想出声制止,可已没那必要。阿烛早已下定跟随的心,像独角鲸认定北冰海域,怎能刻意将其分离?
还未到夏萧身边,阿烛已弯下双膝,在地面蹭出一段很长的距离。她将夏萧翻过身,希望他睁开眼,夏萧的确这般做了,可眼中依旧有些猩红。但夏萧猛地起身,四下寻找,似有迫切想知道的事,他在梦里见到胡不归前辈去了,虚云前辈也辞世,而真实的四周,真的没了他们的身影。
笛木利走来,提醒道:
“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别让魔气再有机可趁。”
夏萧当即结印,稳定自己的元气,已令自身情况可控。但在睁眼时,他总觉得少了些人。
“前辈呢?”
第五百八十二章 没有问题的答案
阿烛目光闪躲,没有回答,她至今都不想承认那等现实,笛木利却没有犹豫,回答道:
“胡不归死了,留下的东西给了阿烛。虚云圆寂,帮你镇压住了魔气。”
顷刻间,又是极强的天旋地转,夏萧早已厌烦这种感觉,可心痛到说不上话。
自责!
无尽的愧疚不断生出,不断在夏萧身体里徘徊,似要将其击垮,令其散作一团。可他抬头看笛木利时,渴求着一个没有问题的答案,他早已知道自己入魔后会有更大的代价才能回去。可当时的他没有选择,正如此时没有能力令前辈复活。内疚令他丧失平时的精气神,这一番折腾,他身心尽瘁,疲惫不堪。
“夏萧,有的事没有答案,但追究到底,都是那片黑暗闯的祸,和你无关。”
“前辈,那我该怎么办?随你回去再寻办法,还是走走别的路?”
“别的路?”
“先前那个黑暗中的女人告诉我她所做一切都只是为了将我变成她的同伴,所以才没有杀我,也没有伤害阿烛她们,可我总觉得事情有蹊跷。一切的一切,都来自灵契之祖,东海之东的起始大帝也曾极为悲惨的控诉过灵契之祖的罪行。”
“你说什么?她想将你变成她的同伴?”
笛木利心中本就有很多谜团,以夏萧的实力,就算将外界的所有力量都借用,都不可能在那个女人手中活下来。但他安然无恙,只是入了魔,原来,她对夏萧的觊觎已不是杀死而是同化。
“你准备怎么办?”
“我想走进去,找找自己想要的答案。”
笛木利的第一反应是拒绝,走进黑暗再想出来便太难。可夏萧坠入魔道,此时已在黑暗中,注定看到一些他们看不到的东西。就像先前的虚云,谁也不知他为何那么坚决,就在短时间内选择帮助夏萧。兴许是他见过了太多黑暗,不想让悲剧重演。
面对黑暗,谁也不知其中究竟有什么,就连那位活了许多年的教皇大人,眼前也蒙着一片雾。
若不走进去,怎能看见?可派夏萧去,真的可以吗?
笛木利也纠结,若是寻常弟子,像夏萧先前那般恐怕就要面对死亡的制裁。可他是夏萧,是背负灵契之祖烙印的男人,死在此处实在太过可惜。可他此时提出的要求和说的话,也令人觉得极为不可思议。
“前辈,我知道自己回不去了,起码现在的我难以摆脱这股力量。但即便是死,也要死的有价值一些,我想找到真相,想弄清楚这一切究竟是为何。希望您成全我!”
“你要弄清楚什么?”
“关于灵契之祖的事,她和南海之南的那缕黑烟,也就是曾经的荒兽王雀旦,影响极为深远。而且那个女人自称雀旦的后代,她也是荒兽,我感觉她背后有极为庞大的组织做支撑,荒兽很多时候和人一样!”
“雀旦的后代?”
这是笛木利从未知道的事,可夏萧忍着头疼眼花,接着说:
“她所做的一切都和雀旦有关,可南海之南的那缕黑烟究竟是另一片大陆的神秘生物还是雀旦我们不为得知,这是需要投入黑暗才能知道的事。”
“你这么执着,是为了胡不归和虚云?”
夏萧被这一问,当即愣住。他没有力气捏紧拳头,可点了点头,带着微弱的哭腔,低声说:
“好人不能白死,我必须将这些搞清楚。”
“你所说的,一直都是我们想知道的事,或许这些解开,眼前的一切都将明朗。可你是否想过,学院该如何给天下人交代?此事很快会传到各处,因为涉及的势力已有棠花寺、走首教会、擎天宗和我们,除了冒险者工会,我们将五大势力的人都牵扯进来。到时放你走,学院面对的舆论压力和你要面对的东西便不只是黑暗那么简单。”
笛木利想得比夏萧多也比他周到,他想明确的告诉夏萧,事情没那么简单,谁都不会也不敢将其放任于天下。可这些对当前的夏萧太过残忍,他的路似已被封死,只有死亡最为爽快。
如果当初虚云选择简单的一死了之,后来的这些年里,便不会活的那么艰难和心酸。可谁都想活下去,冲动的十三秒后,死亡的念头便会烟消云散,只是想活,只有活着才能见证世间一切的美好。也只有活着,夏萧才能弥补阿烛。
笛木利再委婉的话,夏萧也听懂其中意思。他看向笛木利,一对本无比坚毅的双眼被摧残的伤痕累累。他心灰意冷也绝望,等回了学院,他就要和阿烛分开,再见不知是何时。可现在又没有选择了?
夏萧纠结着,他不想让阿烛陪自己吃苦,他想将阿烛捧在手上,想在学院那样带着她修行,带着她喝点小酒,吃些好吃的,而不是跟着自己风餐露宿。可当前的情况,无论是走还是留,下场似乎都不好。
“那个女人想逼我逃离,我身体的变化可能也是她在操控,她故意想逼学院和各方势力对我下杀令,逼我开始逃亡生涯。但学院没有那么做,我也没有步入他的陷阱,心里很是感激。”
“你想说什么?”
“前辈,我绕过了陷阱,可真的要离开,即便顶着罪名我也要去。学院已无我的位置,正道也没有,可我不想得过且过,魔道难以改变,我便主动去迎合。”
“可你一走,学院将下的,也是诛杀令!”
笛木利其实也支持夏萧,他们需要一个这样的人,可由古至今从未有过。谁愿彻底走进黑暗?
就连虚云都不敢,他只在黑暗中秉着自己佛道的灯,小心翼翼的照亮前方,数十年只迈出那么几步。可夏萧此时要做的,是跑进去,是张开怀抱拥抱其中未知的一切。他能回来吗?能带着天下人想知道的消息归于正道吗?
这等问题已在信任之外,谁也不知是否可行,笛木利也不敢冒险。但夏萧已决定那么做,女人想令他如此,肯定是有原因。他与其背对被吞噬,不如正对而去,那样还算有些防卫,且能做准备。
学院将下诛杀令,这是唯一平复天下人恐慌的办法,可夏萧真的要面临黑暗和学院的双重恐惧吗?
笛木利和夏萧对视,这是短暂而漫长的对视,那么一瞬,夏萧已讲完自己所有的愿望,笛木利和其接触时间很长,知道夏萧是一个怎样的人,便点了点头。
而后,夏萧终于起身,面朝阴天呼长气,就要走出当前的困局。他十分疲倦,空中的冷风动摇其身体,但未动其心志,他一定要找到那个答案,也一定要找到那个女人背后的势力。他要完成一场卧底间谍般的反转,可要发生的,比谍战片里勾心斗角,互相猜疑还要可怕。
夏萧未曾畏惧退缩,他心中有一股非凡的冲劲,以现在的精神状态阐释不了。可当阿烛松开他的手臂,他的世界又像完全崩塌。阿烛……不会和自己一起走吗?
夏萧以为她会的,所以去寻她的眼睛,但只见到一道背影,一瞬担心的可怕。
第五百八十三章 一字笔画少,却有千斤责
不过也对,阿烛凭什么陪自己吃苦?她可以安安心心的回学院,躺在自己的床上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并保住自己的小命。一觉睡醒,她就能带着豆豆去吃午饭,食堂大妈肯定会给她加一个鸡腿或几块肉,令其香喷喷的大餐一顿。
夏萧劝服着自己,可难免有些失望。他现在离不开阿烛,可更多的还是那份情愫,令他极为不舍。
终于,阿烛没让他失望,因为她略显匆忙的身影只是去上善身边提起那个黑色的破旧背包,而后原路返回。
阿烛不断靠近,短发不断扬起,明亮的眸子则将这片阴暗的天地照亮。她还未到夏萧身前,便朝其伸出那只并未有伤的小手。其上有泥土和血污,显得有些脏,可它并不嫌弃夏萧,也没有想着将其抛弃,而是丝毫不怕的想将夏萧的手掌拉住。
现在的阿烛年纪不大,笛木利知道,这个年纪的女孩最相信爱情和未来,所以她才会这般义无反顾。可他错了,他能看穿人心,却看不透阿烛。她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她只是知道,夏萧现在需要自己,她便跟上他的步伐,不能令其一个人面对魔道。那样的他,未免太过可怜。
最为单纯的思绪往往令人不好理解,可阿烛异常坚定,站在夏萧身边,一边微微喘息,一边开口道:
“走吧!”
有了虚云前辈的舍利,夏萧眼中的笛木利已不是一团生灵之气。可阿烛的到来依旧令夏萧的眸子里多了些东西,是激动也是莫大的幸福。阿烛或许是上天赐给夏萧的慰藉,在其于危难之际走出困境,又在深渊中找到一位极其罕见的同行者。
“前辈,告辞了。”
夏萧心意已决,与阿烛牵着手,深深鞠躬行礼,以表自己的歉意。这次他惹出的麻烦,比以往大得多,且难以弥补,不过现在是该走了。
二人是一个极为奇怪的组合,夏萧足够老谋深算,阿烛却单纯的像张白纸,夏萧转身时皆是凄凉,阿烛却像一盏永不熄灭的灯烛,依旧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光和热将身边的夏萧温暖照亮。
他们面向南边无尽的草原,背影似投身进汪洋大海,挣扎于光中,又要自拔于暗,令笛木利有些心疼。让两个加起来还不到四十岁的孩子去面对那些,未免太过残忍,所以他注视许久,还是问出了声。
“夏萧,你确定吗?”
夏萧回头,无比坚定的点下颔首,他也不知自己要面对什么,可能是被那个女人掌控,也有可能是学院的追杀,棠花寺和擎天宗的针对堵截也在所难免,可既然选择这一步,便是他最熟悉的艰难生存。
兴许是当年龙岗给夏萧留下的记忆太深,他总觉得自己适合那种艰苦的生活,就是不知阿烛是否能和自己坚持到最后。现在的情况已很糟糕,夏萧的身体沉重,精神似一根蜘蛛丝,一扰即断,可还是问:
“干嘛跟过来,我的魅力这么大?”
夏萧自问自答,阿烛则没有开玩笑的心头,一拳锤在他的手臂上。虽说没有多大劲,可还是令夏萧猛地闭上眼,身体一阵摇晃。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就是怕你以后吃不饱。”
“你别把我吃了就行,我饿几顿死不了。”
“要是我忍不住怎么办?”
“那我就把你牙打掉!”
夏萧想笑,可又没有力气,丝毫感知不到自己面孔的存在。他与阿烛走了许久,一言不发。以这种速度,就算走到天黑,笛木利一秒也可追上,可他们似在等待什么,笛木利隐约也这么觉得。
草原辽阔无垠,夏萧和阿烛留下的脚印已够多,似是觉得时机足够,一道符阵终于出现在他们眼前。夏萧已等很久,最后的一百米也不算遥远,便继续朝其走去。这次走过去的脚步依旧和先前一样摇摇晃晃,可夏萧即便虚弱,还是极为认真的问:
“究竟为什么跟过来?”
“想陪在你身边。”
阿烛扶着夏萧沉重的身子,念叨着真像一头死猪,不过还是和其迈出了最后一步。这一步后,他们便是叛逃者,从此没了别的身份,只是一个魔道人。
学院诸教员及学子、棠花寺行走天下的行者大师、冒险者工会的猎魔佣兵、擎天宗的弟子、走首教会的信徒、老一批五大势力的弟子、天下正义之士所结的联盟……
笛木利在心中默念着夏萧和阿烛可能会面临的对手,不禁担忧。这一个“逃”字,虽说笔画不多,可将引起的是四面八方的追责,且性质皆变。如果夏萧被学院带回,还处于一方势力的保护下尚且还好说。可现在,他真的成了众矢之的!
更令人担忧的,是夏萧的身份实在太过耀眼,给众人带去的危险感也比平常的魔道人高许多。带来的恐慌越大,五大势力,特别是学院受到的舆论压力便更大,那样夏萧便更不安全。
“祝你们好运。”
背后有一无比宏大的坑,脚下的平原满是疮痍,这样的场景令笛木利微皱眉头,可思忖之余,身边出现一女。
“刚才那个女人拉出来一道符阵……”
大师姐刚摆脱黑暗的纠缠,随着笛木利的目光,已看到那道符阵在黑气中被捏的支离破碎。符阵残留两道背影,令其有些没想到,但看向笛木利时,他的表情和沉默已说明一切。
“即便是无意所为,你都要面临被撤职的危险。”
“是我大意了,被魔道钻了空子,才会令他们逃走。我会听候发落,不过在此之前,先将这个女人处置再说。”
大师姐默许,与其进入寂静世界。可此时要面对的,已不是先前那个女人,而是一团震撼雷霆乾坤的暗色妖魔,以地为足,与天齐高。
其下,孙仲磊元气消耗极快,但袖中依旧有无数符文浮动,一旁的潘老爷子和中年人各显神通,但皆无比渺小,不值一提。
短暂的对峙后,暗色妖魔率先进攻,这令众人有些没想到,不过为其奇怪的,不是她的反击,而是她的招式之强!
高举铁剑,潘老头子将那宛如混沌的黑暗切开,可其中的威力,令其身体后射五万里不停息。
“好家伙。”
老爷子震惊,可脸上和眼中的惊恐皆只存在一瞬,最深处难以被查知的,还是那一份惊喜。那是对这股力量的认可,不愧是那位大人的力量,小小一道,便将左绣芳等人拖住。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有自己的想法,觉得与其指望他,不如靠自己!
“我已传去消息,宗主大人稍后就到!”
中年男人刚被打退,便朗声吼出了声,似想赢在气质上。可大师姐没好气的回道:
“将之前找茬的劲都使出来,否则等你家宗主来,她早跑了。”
寂静世界又闯进三位被遗忘的走首教会人士,可此时于乾坤呼啸的邪物,令他们难以下手。
忽时春风起,万物桃花生,大师姐带来的是视觉上的盛宴,也是残酷的打击。笛木利紧随其后,斗得天昏地暗也不满足,需要定个生死才算勉强合乎心意。不彻底将其斩杀,大师姐永不心安。
空中有剑气桃花,苍穹有雷电轰鸣。当其降下时,一道符阵辗转开,啸声至了极远处,令这片强者本就不多的勾龙邦氏大草原极为混乱。
无数能感受到寂静世界的强者抬头,望向北部,注视时皆觉得不祥。可他们不敢靠近,只能往外围走,生怕被牵连进去。
真实世界也难逃凶相,一场从北部刮来的冷风,令春日再次陷入寒冬,再明媚的太阳都没了温暖和光亮,只有一片冰冷和阴暗,灰蒙蒙似被遗弃的世界。
微凉的小风里,夏萧和阿烛于世人不知处远去。他们有了新的目标,此刻正在执行,他们要远距离迁移,路途遥远,可必定会到达。在他们,离北部越来越远时,这边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依旧是那片寂静世界,依旧是那几个人,可像陷入永恒的时间劫狱,不断反复着进攻。其外没有援兵,其内斗不过妖邪魔物,可他们浑然不知,一霎如过永恒,漫长的时间又像被压缩,在一瞬间过完。
最终,这场极为漫长的战斗耗光了所有人的力气,那与天齐肩的妖魔也散尽力量,可其中的女人依旧和来时一样,将大师姐施展的空间束缚敲碎,然后钻进去消失于原地,极为流畅和洒脱。
只有大师姐勉强记得此战过了多久,可一切皆无意义。现在说那些有何用?无论战了多久都无法邀功,因为他们没有做到将其留住。
“我去追她!”
擎天宗宗主刚到,紧追不舍,于寂静世界中化作一道流光,也于他们眼中消失。这片天地满是坑洞,没有任何壮丽可言,只有凄惨和混乱。而那尊巨大的石佛,目光依旧平淡的俯视这里的一切,似将这禁地永久看管,不容任何人闯入并在其中误入魔道。
“斗了这么久宗主才来?”
“兴许是幻觉,不过战了那么几瞬。”
潘老头子向来唠叨,自言自语时对其有些不满,像逢场作戏,也像故意为之。可他的话题很快扯到许久之前上,可环视一圈,惊起问道:
“夏萧呢?”
这个问题令中年男人、孙仲磊和走首教会的三大强者皆好奇,夏萧呢?他怎么不见了?
“趁我不注意时,他被魔道的符阵带走了。”
孙仲磊皱眉,似已知事情的真相,便双手背后,一言不发。此时喋喋不休的,也只有那潘老头子。
这种人向来命不长,无奈他实力强,此时叨叨叨的念个不停,其实心中欢喜极了,夏萧也算个奇葩,自己那般都没气走,杀了他一灵兽反倒激起他的战意,不过这样也好,和自己的关系便彻底撇清。
潘老头子想再将一军,开腔问:
“那这是否为山腰之主的失职?”
笛木利毫不躲闪,正面回答:
“是。”
“学院该如何处置夏萧,他现在可是叛逃者吧?坠入魔道的叛逃者!”
“我做不了主。”
潘老头子的所作所为皆在预料当中,笛木利扭过高傲的脸,看向大师姐时,变得无比尊敬。后者声音不重,却带有一股命令般的语气。
“副院长已寻得大荒意识所化的少女,就将归来,学院的事,将由他亲自处理。”
“就算是副院长来,这种事都该立即下决定,不为他人,而为学院自己的声誉……”
“恕我直言,你没有教导我院副院长的资格,况且你今日所做之事,我事后会和宗主大人好生商议,看看是你的过错,还是整个擎天宗的问题。”
“左绣芳,在事情未出结论前,你还是注意自己的语气,年纪轻轻,莫不要因为几句话毁了前程。”
“我学院人就这脾气,告辞!”
大师姐瞪向潘老头子,她在寂静世界中看得很清楚,这家伙明显就像一个来搅局的。可她离去的身影并未令这位老者散发出半点畏惧,反而令其暗自期待,学院总会公布决定,那个决定很快便会告知天下。
等那时,夏萧的危险才正开始,他们的计划也才能实施。严格来说,是那个女人的计划,潘老头子有自己的计谋,从不与他人详说,只藏在心里。可暴露于世时,便是令所有人震惊的时刻。
走首教会的人也很快离去,他们没有表现出对潘老头子的多少敌意,但也算不得友好,只恰到尊敬。他们带上了上善,可后者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似不愿接近,令对其满是好感的三人只能彼此交流,无法将其拉拢融入。
“有没有感觉那个潘老前辈很奇怪?”
“有点,但无论他做什么,都有足够的理由。”
“我关心的还是左绣芳说的那句话,教皇要回来了?”
“不知道,反正我没收到消息,不过也差不多了,或许正在回来的路上,或许要去见次夏萧。”
“他的气息一隐匿,教皇能找到吗?”
“记住,永远不要怀疑教皇,有的事他不做是为了顺应自然,但不是做不到。”
清寻子是行走着的信仰,是活着的神灵,管事则是他最忠诚的信徒。他也算猜对,当前唯一知道夏萧下落的,只有清寻子,可他现在还未见到夏萧,现在时候未到,夏萧必须一个人待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各方都将有所动作。
第五百八十四章 石砖中长出的小草
只有极大的事发生,学院才会像此时一样聚集全部的学子及对应教员。上一次这个时候,是汪浩然建立反学院联盟,那次所有弟子皆出发,征战于荒兽尾角,此次又该是什么事?很多人还不知道,可看笛木利严肃的神色便知大事不妙。
很多学子刚从外面回来,他们正在执行的任务被强制性打断,可看了半天,夏萧和阿烛也不在队伍中,不愧是拥有特权的人,想来就令人暗自气愤。最先注意到他们不在的是天命,其后是王陵。
见所有人皆到齐,笛木利说出震惊百人的话。
“夏萧坠入魔道,逃入凡世,归来的副院长已下诛杀令,从现在开始,各学子分管不同区域,一定要将其找出来!”
众学子有许多疑惑,满脸诧异的天命开口问:
“为何会入魔?何时入的魔?”
夏萧和阿烛平日不好见到纯属正常,向来只有他们来找自己的份,自己想去找他们可就难了。毕竟踏上那条上山的路就像隐身其中,加上阿烛隐匿气息的功能,根本找不到。不过天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执行完任务,带回许多荒兽森林的水果,他们却没法享用。
很多人和天命一样迫切想知道答案,焦急之色流露表面。可笛木利退后一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另一旁温柔如春风的长袍男子向前。
“因为我的失职,暂去山腰之主一职,由孙仲磊接替,他将为你们讲解整件事情的经过。”
孙仲磊在学院饱受众人尊崇,可此时的表情极为严峻,说起夏萧的事时,争取想客观些,但总是朝其那边靠。以至于大致讲述出的,便是魔道黑暗利用上善令其入了魔,并将其激怒,令其踏上逃亡路。
这是一个悲壮的故事,众人叹息着夏萧的多舛命运。但也有几个人,比如谢毅,此时问:
“如果见到,真要杀吗?”
对于这个问题,众学子也很关心,皆朝孙仲磊投去目光,可他回答的十分坚定。
“这是副院长的决定,我们只需执行。”
“可这件事擎天宗也有莫大的责任,如果不是他们,夏萧肯定会配合回来!”
“他们的存在似乎只是将局搅乱。”
苏欢和姒清灵一唱一和,为夏萧打着抱不平,谢毅又说:
“纵然魔道有再多不是,在夏萧未伤生灵前,都有活的权力,也是该以此彰显学院的正确性。”
“对!难道被人陷害,还要讨个必死的下场?”
……
众学子议论纷纷,皆偏向夏萧,王陵却不懂,为何他平时很少与人交际,却能得到这么多的支持。可他也想说两句,即便他再讨厌夏萧,他也曾经救过自己的命。不过不等王陵开口,孙仲磊低声道:
“胡不归辞世了……”
满含悼念的声音并不算响亮,可令小白楼前的广场无比寂静。他们都是胡不归送上山腰的,那个慈祥老者的笑容和教诲他们始终都记得,可他不是在沉睡吗?怎么会这般匆忙的离去?连见一面和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天命心情沉重,皱眉问:
“和夏萧有关?”
“师兄为夏萧与擎天宗长老久战多时,未输,可败给岁月。”
孙仲磊先前只是用几句话便交代完事情的全部,令众人难以想象当时的场景。可那么多强者,肯定是惊天动地的战斗。但就算如此,夏萧最终还是逃离。他有违众前辈的期望,可是有难言之隐前辈没有讲出,还是真的成了魔?
“副院长和我们的事是追责讨回公道,擎天宗必当受到惩罚。而你们的事,便是和身边教员一起,当即开始把守自己的区域。每个人的区域都很大,且会有一些恶势力作祟,记着自己的使命,不要失职。”
虽说很不情愿,可还是有一声声“是”在回应。众人心里都有数,无论是教员还是学子,都大概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不过皆不点透。他们还在等,等离开学院的那一刻,他们便能从自己的教员口中问出些事来。等事情明朗,一切都会清晰。
“一刻钟后出发!”
众人从孙仲磊身边穿过,他却微微低头,看着地上石砖中的一根草。
两块石砖的缝隙极小,但还是存在,那么该说是草的生命力顽强,还是石砖给了机会?如果石砖不给机会,彻底封死,再强的生命力也穿不透。可若是草不生长,安于阴暗,怎么也长不出来。
这么来看,都有成分在里面,就像此时的学院和夏萧。
学院即便只留出那么一小条缝隙,夏萧也会拼命的往上挤,定要令自己钻离黑暗和潮湿,向着温暖和光明而去。这是一个无比艰难的过程,小草的力量在坚硬的石砖面前无比渺小,可靠着那股坚毅和韧劲,不能完全否定。
学院这边派出的学子教员整齐出发,分散到世界各地,他们有的到了雪山,有的到了荒原,有的至了海边,因为不知夏萧的具体去向所以遍布各地。可很快嗅到端倪,那就是学院顶尖的强者没有一个有类似的任务,而是致力于和擎天宗的争论。
学院这是在给夏萧机会?他们难以猜透,不过就像他们身边的教员所说,学院有自己的看法和打算,他们要做的便是执行,不要自以为聪明,坏了大局。
除去夏萧和阿烛,还有一些在执行任务中牺牲的学子,山腰当前一共有一百零五位学子,将大荒分割,每个人的区域都有数百里。这等范围太过辽阔,夏萧有阿烛在,肯定能轻易逃过。
这些学院自然考虑到了,所以还有一些学子及教员不知的计划。当这些计划明确的化作一张纸出现在各大势力中时,走首教会的人见到不禁赞叹。
“学院果真聚集了大荒的优秀人才,这件事处理的确实妥当。”
“是啊,夏萧背负一个逃字,如果学院不较真,我们便必须出手,这也是一份责任。可他们将大荒分割,交给教员学子,又派出参天三十位强者以及三位问道强者四处巡视,当真严密。这样我们就能名正言顺的不插手,否则便是乱了他们的计划,擎天宗想必也不敢再惹事。”
“主要是他们在纸上写到:诛杀令已下,若有阻拦者,共杀之!”
“都是一群狠角色,为了保护夏萧不惜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真的是为了保护夏萧吗?”
“我听说啊,笛木利是眼睁睁送夏萧走的,此后虽说魔道作祟,可当时的情况根本不是那样的。”
“为什么这么做?”
“或许是因为夏萧有新的想法吧,不过已坠魔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铤而走险,去黑暗中探寻一番,只是这等行为,不敢想象其中的艰辛啊!”
“夏萧也真够大胆,但学院对我们也足够信任,既没交代什么?”
“夏萧可是我们教皇大人的徒弟,有什么好交代的?还怕我们走露风声不成?而且就算我们说的话被外人听到又怎样?我们这种小角色的话难辨真假,至于管事他们,说的话根本不会让外人听到。”
“有道理。”
两人身后的马车中,上善蹙着的眉头久久未舒展。在她恢复实力前,会一直待在走首教会,这里是个避风躲浪的好地方。可她性格太过高傲,以至于夏萧没有邀请她一同走向黑暗,她便真的没有跟去。
上善无法做到屁颠屁颠跟在别人后头,要么并肩,要么就走在他前面。可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了那么一点点后悔,她应该叫一声夏萧,提醒一下他的。当前要找到他已有些不现实,谁知道他在哪?气息一隐匿,便是人间蒸发。当时那道符阵还被快速捏碎,根本找不到元气所去的方向。
上善内心有些烦躁,可当前只有一道手印令无数元气涌进身体,修补黑暗留下的伤。她相信自己可以找到夏萧,她和夏萧之前,有着那么一点点的微妙联系,就像两个早已擦肩而过的人,身边还有彼此的一点气息。
其实上善也不知道自己去找他干嘛,但心中总有一股冲动,令其想报恩。夏萧豁出那么多救自己,她定要在夏萧最艰难的时候帮到他。可究竟怎么办,如何帮,上善还不知道,但她决定先去夏萧身边。
比起做事缜密的舒霜,上善要鲁莽一些,可她就是那种神经大条,可内心又十分脆弱的人。
因为管事的短暂离开,走首教会于原地多扎营三日,他们用石砖搭起临时的锅台,走时将它们带走,唯剩一块破碎的残砖。
残砖之下是一些被压扁的草,它们没有突破砖,也没有长到砖外,而是在阴暗处暂停生长,与潮虫毒物共生。若是搬开砖,会发现其下有蜈蚣,可那些草虽说被压倒,可也长成蜈蚣的样,怪异却没多大改变。
等阳光重新照耀,它们会再次向上生长。可回归光下和重新生长的前提,是有人搬开那块砖!否则这些草会腐烂,也会被啃咬消逝,不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