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她为你而活
“真的在?”
松树林中,朝向山顶的路上,夏萧真的看到大师姐。他原本以为胡不归在糊弄自己,还有些生气,没想都是真的。顿时,夏萧因为自己的烦躁心情而愧疚,他先前心情不好,在心里问候了前辈。
于自责、懊悔,复杂的心理中,夏萧跑到大师姐身前。她和夏萧在桃林见到的一样,依旧有着媚骨,风情万种。可她脸上没有以往的醉意和微红,因此显得严肃。严肃正好,夏萧此时问的,不是什么轻松话题。
“大师姐,我有事要问。”
她站在比夏萧高一层的台阶上,站在山顶,看的比夏萧知道的要多。可她示意夏萧不要着急,随后坐在大石砖上,看着路旁幽静的松树林。
“问吧。”
大师姐微微弯腰,双手从膝下穿过,露出胸前一片雪白和一条惊人眼球的深沟。可夏萧关心的,只是舒霜的身世。
“胡不归前辈说,您知道舒霜的事。”
夏萧极为期待,他知道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可极为迫切的想知道她的过往。舒霜身上始终披着一层神秘的外纱,他想将其掀开,更清楚的看到舒霜。可能有些晚,但他仍然坚持。
“我确实知道,那些都是你师父亲口告诉副院长的,他又转述给我。”
大师姐蹙眉,副院长告诉自己那些事是为了告诉她夏萧很重要,必须保护好。可当时从副院长的话里,她就听出舒霜要牺牲的意思,莫非这都在那位教皇大人的意料之中。可他未免太冷血,自己的徒儿,就这么轻易松手,舍其不顾。
“还请大师姐指点。”
“我可以毫不保留的告诉你所有事,现在隐瞒也没了用,可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毕竟……从山顶往下看,会见到很多奇异的景象。有很多东西,在山麓山腰山顶展现的模样各有不同,甚至相差极大。”
夏萧极快点头,显得有些着急,大师姐见着心疼,但说完,夏萧会更难受。
“远古,一女子驾驭五头巨兽,挑战大荒最强者,与其争夺神位。大战后,女子成神,传出灵契,成了世人敬仰的灵契之祖,落败者则被封印在大荒南海之外。因落败者还将重来,离开大荒的灵契之祖留下预言,远道而来者将随天地异象将至,他身上,有她留下的烙印。”
这些都是夏萧熟识的内容,他望着大师姐,看其如桃花般的小嘴微启微合。
“在等待远道而来者降临的日子里,灵契之祖于南海设的殿堂苦苦支撑。可随着棠花寺的出现,它的作用小了很多。千年前,棠花寺移走南海殿堂所有的神遗之气,加固自身,以更集中之势抵挡黑烟的冲击,预防他突破封印。可有一道亿万纹符阵,被清寻子带走。”
“亿万纹……”
夏萧微微呢喃,这……只有那灵契之祖才能施展出来吧?事实确实如此!
“那道符阵为灵契之祖留下,用来抵御冲破封印的落败者。它虽没解开封印,可还是将其他四道符阵撞碎,只剩下这一道完整符阵。清寻子以数百年时间吸收天地元气,令枯竭符阵复苏,可难以充盈,但以一丝精气,令其有了神智,还化作人形。”
讲到这,似乎到了重点。夏萧怔了怔,难以置信的开口,话语中满是震惊。
“舒霜是符阵?”
“对。”
这听起来太过荒谬,符阵怎么可能化成人?而且舒霜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虚假存在。可那么完美,也不像凡尘中的女子。还有她体内的纯净元气,似乎都为这个身份得到完美的诠释,似一切解释的通。
夏萧脑海里是舒霜活泼阳光,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画面。她噙着笑,拉着自己的手,笑的纯洁。他无所谓舒霜是什么,只是想解开舒霜身上的谜团。现在解开,难怪她百年前就去过勾龙邦氏的草原,难怪她懂得那么多,难怪她那么善良,难怪她于红尘无瑕疵污渍。
思绪多而混乱,逐渐红了眼圈。夏萧看着地面,逐渐将其润湿,而大师姐所要说的,还未结束。
“你体内有灵契之祖留下的烙印,所以有完整的五行和极为特殊的荒兽。正因为如此,舒霜才结束于你,她只为你而活,这是一个完整的轮回。”
这是夏萧第一次知道灵契之祖的性别,对云巅之上的人而言,那种东西无关紧要,因为能随意改变。但他还是有些吃惊,自古以来,女性都被贴上弱者的标签,可大荒首位记载于历史的神,既然是一名女子!
“既然是符阵,可以通过吸收元气恢复如初吗?”
虽然大师姐足够平静,可夏萧还是知道自己这个想法的愚蠢。他眼里的光只是闪了一下,便沉寂下去。
大师姐摇了摇头,虽说有些愧疚,可也没有办法。她当时存着侥幸心理,觉得对方应该不会这么快下手,也觉得自己的速度足够快。结果,她没想到存于黑暗中的人实力会那么强,既然比自己的境界还高。
“抱歉。”
即便身份再高,大师姐还是道了歉,是夏萧和舒霜助自己破了问道,抵达更高的境界。她欠他们一个人情,现在还欠夏萧一个舒霜。
“真的什么办法都没有吗?”
“抱歉。”
大师姐的回答有些无力,可符阵破碎,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夏萧看着地面,眼里泛起水波。他突然不关心舒霜的身世了。管她是谁,他都爱她,是人是荒兽是符阵都一样,可他现在失去她了。
“这是什么?”
夏萧拉出衣服下的挂坠,露出一个淡蓝色的小圆片,他每一次都极有希望,每一次希望都破碎。因此他这次不敢期待,结局也没那么沉重。
“铭刻符阵的载体。”
夏萧从未见过亿万纹的符阵,难以想象它的巨大,可铭刻在这个和瞳孔大小的穿心圆片上,不愧是神作。
握着它,夏萧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他站起身,准备离开,待在这已没任何作用。大师姐没有阻拦,只是轻声提醒,说:
“明日是母星龙和加娜儿的葬礼,到时你也来吧。”
“嗯。”
夏萧肯定会去,他对两位教员的付出感激不尽。可不止是他们的葬礼,还是舒霜和自己的。
舒霜难以复活,她的死成了无法扭转的现实,夏萧便复仇,那隐藏在黑暗里的阴邪之物,一定会被他亲手斩杀!
走下山路,每走一步,夏萧心头的信念都更坚定。他将踩在那黑暗女子的脸上,用朴刀将其喉咙刺穿。
第二百三十九章 埋葬自己
大师姐在这条路上坐了许久,这是她刻意挑选之地,没有任何人打扰,没有任何人会发现。她就这么坐着,像一旁的松树,不曾挪一下脚步。
在学院的百年里,大师姐见了无数离别和死亡,比这凄惨的还有很多。可夏萧和舒霜的存在太过特殊,还有,大师姐困惑于黑暗中女子的实力。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她的实力会那么强,那等存在,为何副院长等五位老牌强者没有感应到?她觉得里面有猫腻,可想不透,猜不通。
等山顶传来急切的呼唤,大师姐才化作一片桃花花瓣,轻轻的落在路上,像一个标记。这个实力的她能做到亿万分身,可集中注意或战斗时,还是要集分身于一体。
山麓中,夏萧的事已传开,他昏睡了一天一夜,现在听说,已醒!
大夏的学子们很久没聚在一起,可讨论的,却是如何安慰夏萧,而非自保或对付南商。作为同届中当之无愧的天才,夏萧从来都是他们常提在嘴上的人物,从来只是自豪或羡慕,从未像此时这般同情。
无论是出于同国还是同情,他们都希望帮到夏萧,可讨论许久,没有任何结论。比较了解夏萧的苏欢让大家散了,别做这些无用功。她知道,心里难受的夏萧不想一遍又一遍说自己想静静,更不想说自己没事,不用担心那种屁话。
姒清灵的脑海里,夏萧永远冷冷清清,偶尔邪魅一笑,展现出莫名的自信。那张只能算清秀的脸上时常带着谨慎,将大夏人的品质展现的淋漓尽致。可他现在,该是怎样的表情?
夏萧比姒清灵苏欢想的要平静,也比她们想的要悲伤。他面无表情,耷拉着眼皮,眼里丧的要命。偌大的草甸上,逐渐滴下他的泪,溅起一片璀璨。夏萧想起自己和舒霜第一次走上山腰的场景,想起舒霜为自己撑的大红伞。那把伞她特别喜欢,从大夏带到了这。
即便今日天朗气清,可夏萧处在大雨滂沱里,心情失落的像夏末的桃叶,看着地上腐烂的蜜桃,想随它而去,可挣不开树枝,逃不脱命。
脖子上的项链很轻,可夏萧像挂着千斤重的钢铁,他的头不禁往下低,看自己的黑鞋,上面缝着两根白线。
以往别人都说舒霜像夏萧的小侍女,什么都帮他做。夏萧虽说承认舒霜的能力强,可不想贬低她。她分明是走首教会的小公主,凭什么到自己这就成了小侍女?他又不是霸道的山头贼王。现在回想起来,别人的看法果真有些依据,舒霜像个小侍女,自己的鞋子上,都被她缝上两条白色横线。
夏萧一直不喜欢过多装饰自己,若要战斗,脸都不想洗,血会溅的到处都是,干嘛急着打扮自己?舒霜不同,她一个小女生,想着法子给夏萧加些简约的装饰。黑鞋脚腕下的两道白线,便是她的杰作之一。
小镇小巷里,四处都是舒霜的影子。她会安静的走,步态优雅自然,不经意间便成了天地水墨画中的一个角色,
黑瓦白墙,简易却令夏萧顿足,他该如何给师父交代?该如何让自己心安,继续修行?
客厅太小,显得晓冉个头太大,她满怀期待的看着夏萧。可他只是结出手印,随后回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晓冉想敲门,让他吃些东西,他已许久没喝水吃饭。可句芒挡住她的去路,其意明显。
“他将我们叫出来,就是为了陪你,这是他最后的细心,别打扰他了。”
句芒语气很柔,可晓冉心里依旧不好受。舒霜离开,她也心疼,可夏萧这样,她更开心不起来。平日神经大条的祸斗今日也没了吃饭的心思,桌子上的菜色香味俱全,就是没有舒霜做出的那种感觉。舒霜的手艺,他们都是品尝过的。一想到今后尝不到,祸斗便晃起脑袋,嗓子里发出一道极为低沉的烦躁叹息。
小语在门边掉眼泪,见句芒浮动而来,连忙游到院中。她背对大家,不想让大家看到她哭,可珍珠如落玉盘,发出清脆之声。
句芒祸斗加晓冉,三兽各立一地,没有凑到小语身后安慰她,因为都在深思发愁。
小语怎么都还有人陪,哭久了,便去抱祸斗的尾巴,他虽不耐烦,可没像往常一样随着性子凶她。小语抱不到舒霜了,喜欢抱尾巴就抱吧。
院里无声,房间也无声,夏萧靠着门,望着自己的桌角走神。关于舒霜的回忆太多,房间里的一切她都亲手打扫过,每次他想自己来,舒霜总说自己应该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到修行中去。结果这么久过去,他看似走在舒霜前面,实际还是没有保护她的能力。
握着小圆片,红绳绑在手上,夏萧一人坐到黄昏,一人坐到天黑。窗帘外星光灿烂,可夏萧双目呆滞,神色木然。
眼里的血丝还未消失,便变得更重。夏萧坐着,没了任何知觉,像只剩一具空壳**,精神已随舒霜而去。
以往这个时候,夏萧都会睡得很香,要么舒霜在怀里,要么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可现在,另一个房间冰冰凉凉,什么都没有。
低下头,夏萧连喝酒的心都没了。他就如此待到天亮,重新整理衣襟,还洗了把凉水脸。
四兽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可夏萧突然顿足,冷冷说:
“晓冉,明日我送你回大森林,实在不好意思,没保护好舒霜。”
夏萧的声音有些嘶哑,他不像去参加葬礼,而是去埋葬自己。他的肩膀比平时软,精神萎靡。
“我不想回去。”
晓冉说这话时,夏萧已走远,她只能说给自己和句芒他们听。突然,她想到一个点子。
“我能和夏萧签署灵契吗?我想继续舒霜的使命,保护他。”
“他体内有完整的五行,接受不了外物。”
如果说晓冉最清楚舒霜保护夏萧的心,那句芒便最清楚夏萧的想法。于是,他又说:
“别将这个想法告诉夏萧,否则他会更难受。”
晓冉感觉这是人生最艰难的时刻,起码目前如此。舒霜走了,夏萧不想将她留在身边,她只有回去。自从她离开族群的那一刻,她便做好被疏远的准备,可此时心里一紧,有些不敢面对。母亲,姐姐,还有诸多长老,都该如何笑话她这个失败者?
夏萧心烦,晓冉也心烦,句芒祸斗小语都心烦,整个学院都陷入一股极为悲伤,极为烦躁的气氛,无法摆脱。
山脚,夏萧看着方海和另一位女性教员抱着木盒,走上空中透明的路。整个山麓的学子都跟着,他们都上过母星龙的课,都被其教导过,加娜儿前辈也不陌生。夏萧走在教员之后,众多学子之前,可没半点自豪。
学院旁,有一座小山,只有山腰那么高,但常年被浓雾缭绕,窥探不得,因此神秘不减通天峰。此时,这透明的路,便通向那。
学子数百,从未有人到过这,这是第一次,可绝不会是最后一次。今后,他们还会常来,可沉重的心情只会增,不会减。
数百学子随着教员,入了宁神学院特殊的陵园。无数教员葬于此处,一些学子也留在这,默默看着不远处的学院,以这种沉默的方式守护着它。
人群拖作长泷,从无数石碑前走过。这些密密麻麻的石碑记载着它们主人的英勇和天赋,还有入院时间。几个圈圈圆圆的数字代表着不同长短,也暗喻着潜在的危险。
胡不归今日也参加葬礼,作为其上辈分最高的人,他以前辈的身份宣读母星龙和加娜儿的事迹。事迹开局轻松,是顶过教员几次嘴,偷了食堂几次酒。后来,便是他们执行甲等任务创造的辉煌,再之后走上山腰,又是许多极为精彩的事。
学子心中,教员站在极高的位置,少有污点。可从胡不归口中,他们才明白,自己尊敬的教员也曾和自己一样,怀着极多法子,还有些叛逆,甚至做过自己不敢做的大胆事。
这些新的认识没有减少众学子对教员的崇敬,反而令他们更加向往学院山腰的生活。看向夏萧时,又多了些羡慕。自从他和舒霜后,还没人走上山腰。可这股羡慕后有着沉重的代价,夏萧宁愿不要!
“为离去的教员默哀三分钟。”
胡不归说完,率先低下头,夏萧也一样。他斜着眼,瞥土壤下的骨灰盒。它被埋葬,被自行浮起的泥土掩盖。夏萧也像躺在坑里,四周的泥土被他用手往胸口扒,他自己将自己埋于土下,自己将自己送入地狱。
夏萧的精神本就恍惚,此时更乱,他瞳孔边红紫一片,显得有些浑浊。可他才十六岁啊,哪有那么多沧桑?
四周的人群来回移动,似喝醉酒般飘忽不定。夏萧站在原地,看着看着迷了眼,那些重影,像鬼魂般诡异。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嘈杂,直抨大脑,可又越来越远。最终,夏萧耳鸣悠长,近乎失聪,脑海天旋地转,只剩和自己贴着脸的泥土。
第二百四十章 自此山腰只一人
“夏萧怎么倒了?”
“他太累了。”
“前辈,夏萧没有大碍吧?”
“只是没休息好。”
“前辈,麻烦您照顾一下他。”
“我带他回去休息。”
天很晴,可通过浓雾,只剩阴天。数百人皆身穿黑衣,在阴天中更显压抑,可是夏萧的晕倒令陵园中多了些生气,因为所有人的话匣子都被打开。
在**的陵园中,话太多显得不尊敬,自知这一点的大夏人很快收起关切,目送着胡不归带着夏萧离去。他身形佝偻,不好背动一个壮小子,便手指微抬,令其浮在半空,以此回到山腰。
夏萧的精神状态太差,苏欢远远看着,叹息而没办法。原来离开一个自己爱的人,能痛苦到这个地步,连夏萧都招架不住,那她还是不要爱上别人。姒清灵向来和苏欢想法相近,此时也有着类似的想法,否则甜蜜背后,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颓废。夏萧现在虽说只是昏迷,可姒清灵觉得,他醒来后定颓废无比,那是一段缓冲期。
夏萧回到山腰的寝室楼,院子里等待着的四兽都聚了过来。胡不归将身边的壮小伙交给他们,又递出四颗黑色的大药丸。
“隔六个时辰给他服下一颗,让他好生睡上两天。”
药丸足有大拇指指尖那么大,散发着恶臭,晓冉接过时蹙起眉,里面有滋补的灵药,想必除了助眠作用,还能给夏萧提供一些身体所需的营养。
“多谢前辈。”
虽说句芒祸斗小语都能掌控完整的一行之力,可都不能像晓冉这样完全化作人形。所以她的礼节做的比他们好,胡不归看着也心欢。不愧是兰泽灵鸟一族的小公主,只是她的命运,多舛了些。
“灵鸟儿啊,既然不想离开,便留在学院吧,在这儿修行,能让你走得更远。”
“可是夏萧……”
晓冉语塞,看向怀中的夏萧。
胡不归见之,道:
“他只是受了挫,等一觉睡醒,便会清醒,你不必完全听他的。”
“是,前辈。”
胡不归又闲聊几句才离开,留下颇为孤寂的五层楼。这栋楼很高,楼下院子也不小,就是人少,像只为夏萧一人而矗立。
将夏萧安置好,四兽又坐回院中,他们在等,等夏萧恢复如初。
句芒和晓冉交谈体内的血脉,希望突破五阶的桎梏。可她血脉受损,难以提升,又将是个大难题。句芒绞尽脑汁,提出很多建议,和晓冉一同筛选,选出最好的那个,等着将其化作现实。
祸斗趴在地上,闭着眼睛似在睡觉,实则是在考虑金灵兽的事,作为克制金行的火行,他能感觉到后者即将复苏。到时,将掀起一场极大的金属狂潮。
在夏萧身边待了这么久,祸斗自然也喜欢舒霜,她做的糕点最是好吃,可祸斗始终相信,这世界没谁离不开谁。除了句芒小语和自己,他们离不开夏萧,否则便是死。因此,他最迫切夏萧回到正常状态,可他这一觉,又将睡个不省人事。
相比句芒和祸斗,小语要闲得多。她心里不装事,满脑子只是舒霜不见了。
想必这就是男女的差距,前者遇事想着解决问题,后者遇事只想宣泄情绪。可她鼓着腮帮子,吹了一千零一个彩色的泡泡,舒霜还是没能复活。天真漫烂的小人鱼看着飘上天空的彩色泡泡,嘟起小嘴,微微上翘的样子似能挂住一个小油壶。
小语每天都在长大,句芒身高三米,祸斗肩高两米,而她,今后定比他们还大。因为现在已有一米出头,而那张小脸还极为稚嫩,远没有人鱼该有的魅力。可女孩子成了庞然大物也不是好事,特别是她这种羞答答的性子,变得颇为巨大,连挡住自己的掩体都没有。
鲨鱼般的鱼尾摆了摆,五层楼顶便聚集几朵乌云,飘起小雨。雨只淋在小语一人身上,可吸引其他三兽的目光。他们不懂小语这是在做什么,她怯怯的,小手指尖点在一起,一人淋雨,一人低着头。
夏萧又睡了两天,在梦里,他能感觉到自己在睡觉,但这次没沉溺于梦境,也没有强行驱使自己摆脱梦境。他想好好休息,醒来便开始修行,他有仇要报,可必须离山顶更近。那些黑暗中的家伙,将被他亲手斩杀。
久违的绿色元气渗出夏萧体内,将其包裹,令其伤势迅速恢复。那些被挤压,扭曲撕裂的肌肉很快愈合,身体的沉重和痛苦逐渐减轻。
醒来时,夏萧呼出一口气,觉得轻松很多,起码身体不再沉重,浑身不再无力。他握了握拳头,像大醉初醒。
推开门,小客厅冷清,可门外是聚来的四兽,他们齐刷刷的看着夏萧,关切不容置疑。脸上虽没笑,可夏萧说:
“没事了。”
句芒和祸斗微微点头,小语和往常一样从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可小脸上也有些欣喜。只是晓冉还有些忧愁,她说:
“我不想走。”
“但我保护不好你。”
“我自己保护自己。”
“我也不能随时将你带在身边。”
“我不是小孩子,我会在学院提升自己。”
夏萧最终还是点头,他没有强行让晓冉回去的权力,而且在山腰修行未必不是好事。他洗漱完,站在镜前,准备开始新的生活。修行是重中之重,以往修行是为了登山,现在也是为了登山,可多了一项报仇。
夏萧从来不信冤冤相报何时了那种鬼话,他的格局没有那么高,也不是圣人。他只知道,好人不能白死,一命将偿一命。在黑暗中的女子浮出水面前,他要达到足够高的高度!
若常人想这些,会显得有些痴心妄想,那黑暗中的女子,连大师姐都敌之不过,夏萧更难以和其一拼。可他体内,有一股水到渠成,就要突破瓶颈的波动,这是一个非常良好的开端。
因为怕晓冉孤独,夏萧只是让祸斗和小语回契约空间。他们都想回去休息,这里的环境只适合句芒。他留在院中,教导晓冉修行,而夏萧盘坐在门口,像即将推开一扇新的门。
翠绿的草原上,元气之树又长高几分,变粗一些。它比夏萧高了,不枉夏萧终日以元气浇灌。元气之树的变化令夏萧已至尊境幼龄的后期,按这个长势,不过两个月,他可突破至尊境枝茂。
体内元气之树的生长速度和外界的普通树木不同,时间因此成了一个大致的概念,只能参考。可在夏萧昏迷的这几天,学院逐渐恢复正常,霾般的负面情绪,也近消失。
学院的调节能力很强,即便是胡不归离开,都能很快选出新的掌事人,但不代表里面的人无情。他们对死者的敬意堪称无与伦比,只是更为专注活者。比起世俗,少了几分形 式上的做作。那种无用的东西,只有愚蠢的世人才去效仿!
“我去吃饭。”
修行完,夏萧已饥肠辘辘,肚皮贴到后背都不夸张。舒霜已离开一周,夏萧面孔都消瘦一圈。再不吃饭,恐怕得饿死在山腰。
有食欲就是好事,即便每顿吃的少,也比不吃好。句芒和晓冉给夏萧足够的空间,他便一人坐在食堂,取走窗口前的一份鸭腿饭。这山麓山腰共有的饭,很是吸引人。可这份饭似不是留给夏萧的,打饭的大妈叫了一声他。夏萧应之转身,大妈又说没事,要不要加几个卤蛋?
夏萧现在正饿,能加自然好。于是,他毫不客气的端着装了十几个卤蛋的木盘,坐在一个角落吃起来。
一手拿着大鸡腿,一手筷子扒饭。夏萧比以前还不顾形象,因为山腰只他一人!舒霜不在,今后可不洗漱,可不在乎服饰,只专注修行。
等一盘饭吃完,饱腹感令夏萧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只是红肿的眼袋和眼里的血丝没有除尽,还有他脸上的憔悴,依旧需要调节。
看着他的背影,打饭的大妈微微摇了摇头。想想以前,这个点他们早就来吃饭了。可以后,或早或晚,都只有夏萧一人来。
“别愣着了,她一会来怎么交代?”
“再做一份就是。”
大妈刚说完,便陷入困境,刚才已是最后一只鸭腿。今天的供应,比以往少了一箱。
“对了,供应商那边出什么问题了?已经很多年没发生过这种事。”
“南国和大夏出了矛盾,后者虽未动兵戈,可前者内部混乱,恐怕将是一场为期很长的内战。”
“因为柏玉湖那事?”
“听说是。”
大妈叹了口气,又是混乱!看来少的,不止是学院的鸭腿饭,而是一方宁静。这些食堂的往年沉珠,也是一步步走上山腰的,因此气度不凡,只是他们在曾经的任务中受了重伤,有了暗疾,自此不能上前线,教学又不擅长,便干起食堂的活。
这一做,便是许多年,倒是有趣,每天都能见到很多人。只是山腰的新面孔少了些,等学子们离开山麓,这里才真正开始热闹。
很快,大妈眼里出现一道窈窕人影,令其激动。(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别想动我的饭
所来之人是阿烛,栗色长发扎成马尾辫,脸蛋上有着一丝担忧。走着走着,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可已不见夏萧。
阿烛感应到元气波动,一只脚踏入神奇的修行世界,算正式成修行九境的起初境——感知。因此,她比以往更敏锐,以前她只能通过眼睛看四周的场景和人,现在却有一股微弱的波动,像多了只藏在空中的眼睛,能感知身边哪个方向有人。
这是种极为奇妙的感觉,可她先前闭着眼睛走路,体验的正欢,却在一个拐角险些撞到夏萧。她慌忙睁眼,看到一张铁面孔,没有任何表情,就要将自己吃掉。若不是阿烛也知道舒霜的事,定要骂他神经病。
虽然阿烛并不喜欢夏萧,觉得他故意扮冷,可也不至于讨厌,毕竟是他们将自己带出深山,开始新生活的。现在舒霜离世,她也伤心,还问过师父,为何不去报仇。
师父回答,说找不到凶手在何处,而且就算找到,学院现在也打不过。
阿烛很好奇,整个学院都打不过的存在,该有多强?师父似看出她的想法,又补充,只要副院长在,一人便可敌过。但可惜,副院长随清寻子和王屏息投身大荒,开始寻找大荒意识所化之人。
虽然有很多话阿烛都听不太懂,可在她心里,学院的高度足以和神并肩。在学院的这些月,她见识到了它的厉害。
走到窗口,阿烛笑吟吟的。
“阿姨,我来了!”
“阿烛啊,阿姨今天给你换个口味,豪华版蛋炒饭怎么样?加火腿加肉丁的那种。”
阿烛愣了愣,脸色变了,有些发白,像预知某种噩耗。
“阿姨,我早上预定了一份鸭腿饭。”
见着阿姨的为难脸色,阿烛知道自己的鸭腿饭没戏了,本算高兴的心情一瞬滑落。
食堂的菜是挑不得的,正如教员的脾气,管你是哪国皇子哪方势力的少主,到课堂上都得听话,迟到就得打手掌罚站。学堂有规矩,食堂也有规矩。教员有脾气,大厨更有脾气。向来都是他们做什么,学子教员吃什么。
因此,一周只有三顿鸭腿饭,阿烛怕自己修行来晚,早上在山麓吃了早饭,又跑到这预订午饭,顺便吃了俩包子。豆豆和山麓食堂的大叔混熟了,每天有饭吃,自己就不用再下去,来这是为了省时间。可没想,就算自己有预订,还是没了鸭腿饭。山腰没了,山麓更别说。
期待一上午的事泡汤,换谁都会不开心。食堂的大妈见到,连忙解释。
“实在不好意思,刚才夏萧来了,我看他端着饭就吃,不好阻止。你知道的,他最近遇到了一些困难。”
阿烛可不是那种知书达理的人,道理虽懂,可还是不开心。
“可我一大早就来预订了。”
叹了口气,阿烛趴在打饭的窗口前。
“算了,用炒饭撑死我吧!”
大妈知道阿烛的小脾气,笑着炒了一锅饭,阿烛的食量向来是个谜,每次吃的东西,比她整个身子都大,真不知道她的胃是什么做的。
阿烛含泪吃了两大碗炒饭,一开始极为抗拒,心里只有鸭腿饭,可越吃越香,坏心情全都烟消云散。
其实她真正不开心的不是夏萧吃了她的饭,而是大妈的做法。她不喜欢这样,可若是真的寻个原因,她也说不上来。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像姥姥不喜欢别人在她背后说三道四,不喜欢自己干活偷懒。
翌日,夏萧还是这个点来,学院暂时没给他安排新的专配教员,他的身份特殊,一些教员想担任起这个任务,可胡不归已制定好计划。
阿烛初尝修行的甜头,所以拖得时间有些晚,刚好碰到夏萧。不过这次她和夏萧不是迎面,而是一同朝向食堂。
这道背影阿烛还算熟悉,十分坚毅,她从他身边跑过,丢下一句。
“别想动我的饭。”
今天中午的拌面,她势在必得。夏萧继续走自己的路,只是瞥了阿烛一眼,没有在意,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这大大咧咧的女孩,简直就是舒霜的反面,夏萧很烦她。
供应不足的情况比较少,今天饭菜充足,拌面还带一个卤鸡腿。阿烛端着面,站在一旁桌边,等夏萧坐下,才机灵的坐到他对面。
夏萧已开始极为紧张的修行,一天到晚,便属三餐时最闲,他想一个人安静的吃饭,因此端着盘子就走。阿烛见着,来了劲,嚷嚷道:
“我没那么差劲吧,一坐你就走?”
夏萧没有回话,坐到一边。以往星空下斟茶品糕点,是为了休闲,现在吃饭是为了有力气修行,是为了活着。所以无所谓吃什么,只要安静,吃饱就行。
夏萧嘴张的很大,面条吸溜吸溜的往下咽,阿烛气不过,端着盘子又坐到他身前。夏萧这次没有走,继续吃,像将其无视。他不想在阿烛身上浪费时间,一分钟都不行!
“师父让我通知你,下午去找他。”
“多谢。”
夏萧语速很淡,没有任何含糊,不过让阿烛来通知自己,想必不是坏事。可现在,又有什么好事?
几口吃完,夏萧端着盘子就走,阿烛怔在原地,这家伙,都不加饭的吗?等夏萧走远,阿烛才凑到窗口加面。她一个女孩子,活生生成了深渊巨口的样。
“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修行。”
“阿姨说的有道理!”
阿烛都没意识到自己长胖了,以往没有半丝赘肉的小肚子现在有了些肉肉,可她还是不想亏待自己的嘴巴和胃,毕竟修行真的很累。而且学院的饭菜不要钱,这才是重点。她的胃口,全凭环境而定,在山村喝一碗菜汤就饱,现在得吃几大盘面。
山麓中,还有很多人因舒霜的离去而暗自悲伤和害怕。他们怕遇到同样的事,连夏萧舒霜和教员都抵挡不住的存在,自己该如何面对?还有那夜的鬼魂,在他们梦里爬行了一整周还不离去。
在这些事的困扰中,在个人的负面情绪下,所有人都忘了一件事,那就是舒霜没有葬礼。她的葬礼像和母星龙加娜儿同办,其实不然,因为没有她的任何东西入土,也没有她的石碑。关于这件事,夏萧只字不提,学院也不说,就这么默默过去,似冥冥之中还有改变。
午后晴朗,阿烛在学堂小憩。她早已不穿自己的碎花补丁裙,因为自己长高了,实在穿不上。所以穿着学院的冬季服饰,一身加绒棉裙,裹着自己像头熊。她最怕冷,因为小时候经常受冻。姥姥的那床棉被在儿时很暖和,后来用久了,冷的像块铁。
木榻内门开,一丝冷气令阿烛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阿烛,该起来了。”
“是,师父。”
阿烛颇为听话,猛地坐起,扒拉自己的刘海,并抹了两把脸,显得随意无比,可恢复了精神。
“前辈。”
夏萧恭敬行礼,恢复成以往的样子,可脸上始终没有笑。胡不归也不客套,指了下一旁的蒲团,道:
“坐吧,我有事对你说!”
第二百四十二章 体内残留一根针
夏萧看着鹤发白须的胡不归,心里平静如山麓小湖里的水。他觉得现在没有任何消息值得自己兴奋,也不能让自己心情再沉重。可胡不归说的,的确让他心头一紧,甚至想立即出发。
“我们有找到那个女人的办法。”
那个女人?阿烛不懂,可夏萧懂,他身体前倾,双拳紧握。
“什么办法?”
胡不归手掌一招,掌心中出现一瓣桃花。冬日的桃花的确稀奇,可一片桃花,就能找到杀舒霜的女人?连大师姐都敌不过的女人,应该不是一出门就能碰到的那么简单。
“这瓣桃花里有那个女人留下的一缕黑气,它被大师姐调用,正在寻找主体。通过她,应该能顺藤摸瓜,找到那女人。”
“我去找!”
夏萧血液沸腾,就算打不过,也要将其找到。他要撕开那层黑暗,令天下人看到其下肮脏丑恶的嘴脸。
“找你来,正是让你去,可你一个人不行。”
“和谁组队?”
独自一人还是太危险,可胡不归指向阿烛时,夏萧立即表态。
“不行!”
阿烛有些惊喜,可被泼了桶凉水。她好玩的性子令其想出去,可这件事看起来很危险。因此,她只是白了夏萧一眼,将到嗓子眼的话收回腹中。
“阿烛极为特殊,你我,还有副院长都看之不透,更是将院长逼了出来。和她一起去,你的气息将完全隐蔽,谁都感觉不到。”
“又不是连体婴儿,怎么可能瞒天过海?再说了,前辈,如果被发现,还要重蹈覆辙?”
胡不归知道夏萧性子倔,不想带着阿烛这个拖油瓶,可这件事已定,他必须服从。
“这件事高度保密,只有你我三人,与大师姐知道。这是第一重保障,教员和学子的正常运行,能令暗中人察觉不到异样。第二重保障是我将颁布的消息,你会告诉学院学子和教员,你要随我和阿烛闭关半年,你们有充足的时间在外界寻找。第三重,也是最重要的保障,你们戴上这个!”
胡不归递出两个黑色皮革护腕,没什么特别之处,甚至像街上路摊买的,几个铜板就能买一堆。其中也没元气波动,不知是否藏着符阵。
“这个护腕你们需始终戴着,阿烛能通过它增强隐藏的能力,在掩盖自己气息的同时隐藏你的气息和波动,可若取下,那暗中人,会瞬间找到你们,将你们掩埋于黑暗。”
“师父,为何学院的人不去找?”
阿烛有点害怕,她不想没了小命。
“能与之匹敌的,只有大师姐,可她要守护整个学院。若我们去,很快便会被发现,鹤落鸡群是件一眼能看穿的事,虽说带上你会安全很多,可夏萧最想去,对吧?”
夏萧将黑皮护腕套在手上,它立即成了胶水,紧紧黏住夏萧的皮肤,成了他的一部分。夏萧摸了摸,觉得还算不错,便不再废话。他清楚前辈和学院的意思,这是给自己制造的一个复仇机会,而那暗中人,肯定想不到自己会再出学院。在学院所有人皆在的情况下,他肯定不会隐藏的毫无空隙。因此,他有更大的机会找到她!
这个计划考虑的很周全,想瞒过对方,必须先瞒住自己人。正如无法改变别人,只有改变自己,才能变得更强。
点过头,夏萧问:
“何时出发?”
“今日准备,明日调整,后日凌晨随送货人出学院。这种不动用符阵,不动用教员的方式,简单可最安全。”
拿出一张地图,上面标着五个红圈,胡不归叮嘱道:
“过去一周中,我们已初步筛选出五个地方,很有可能是那个女人的藏身地,你们一个一个去找,只要花瓣变黑,便立即通知我们。”
“如何通知?”
那种通讯符阵,夏萧还没学过。这在胡不归的准备范围内,因此提出一个背包,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卷轴。
“这些是你自保的工具,通讯所用的符阵也在里面。”
夏萧拉开几个卷轴,第一个便是白色的通讯符阵,上面细小的纹路萦绕,似脆弱至极。看来为了这次行动,胡不归准备的很充分,费了不少功夫。
“有了它们,能成。”
“但你们得注意,不要暴露自己。任何一个陌生人,都可能是敌人。这次,我们面临的敌人处在黑暗最深处,一切都是未知数,无论我们的名字还是故乡,甚至武器,都不能暴露。你们这一趟将很孤独,可成功与否的意义,夏萧,你应该很清楚。”
夏萧点头,还算自信,那五个地方虽说偏远了些,可半年时间,足以走一遭。只是和阿烛同行,不知会闹出何种事情。他的自信和以往不同,以前觉得自己做什么都能成功,只要付出努力便行,可现在有了后顾之忧,总感觉自己要失去什么。说到底,便是底气不足。
“阿烛,有什么问题吗?”
胡不归望向她,知道自己此行有些不好,没有顾及她的感受。可当前的形势太复杂,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管,又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找。钓鱼的人从不说话,捕猎的人藏在草丛,谁会敲锣打鼓,去寻找不知在何处的猎物?
阿烛有所担心,但她肯定是要去的。学院待她这么好,供她吃穿,教她修行。现在正是需要她的时候,她不能逃避,可有些紧张。虽说她从小就上树下河,可上的是小树,下的是小溪,现在要投入汪洋大海,说不担心是假的。
“如果我们遇到危险怎么办?”
阿烛这个问题需要夏萧来回答,胡不归看向后者,希望他表个态,可夏萧只是沉默。他再也说不出没关系,我来保护你那种话。他没有说这话的资本,她连舒霜都保护不了。
夏萧眼中的落寞令胡不归暗自摇头,今天这事弄得,令他少有扮演了一次反面角色。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阿烛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可夏萧看着地板,准备站起离开。
“我现在回去收拾。”
“别急,还有一件事!”
“前辈请讲。”
夏萧尽量让自己保持心平气和,可心里烦躁。自从舒霜离开,他只有自己一个人时才能做些事,但凡听到别人的说话声,便开始厌烦。可在前辈面前,还是得保持一个谦卑的态度。
“那个女人往你身体里射入了一道光束,在回学院的路上,大师姐帮你将其逼出,后来在你昏迷时又进行了两次治疗,可你体内还残留着一根针。那根针很细,和头发差不多,和你的血液融为了一体,现在已遍布全身,我们难以取出。若你在外感觉到身体有异样,立即汇报,我们将你接过来!”
手掌习惯性放在胸口,夏萧皱起眉,没想到那个女人那么想致自己于死地。可自己想杀死她的心,也不弱!
夏萧说了几句话,便走出门,胡不归准备带阿烛下山,去收拾闭关所用的东西。她怕阿烛说错话,只能跟着,可夏萧又走了回来,拉开门,露出半个身子。那张脸,满是肃杀冷峻。
“前辈,这根针如果发作,我会怎样?”
“那个女人的实力在大师姐之上,大师姐都无法预料,我更不敢妄言。”
“放心好了,大师姐虽说后果严重,可也说性命无恙,到时最多只是疼痛。可再疼的伤你都熬过来了,这点痛算什么?”
说的要听些,这叫口才好,说的不好就是忽悠人。可夏萧还是点头,似赞同胡不归的说法。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和宫卿戈前辈有关。”
“冰原的收获?”
“对!前辈,学院可能有危险了,我们要面对的,除了黑暗,还有魔道。他们若联手,通天峰将塌。”
“我得先提醒你,在学院还好,在外千万不要提魔道,稍不留神,便是世间强者的追杀。”
夏萧明白,可他要表达的,不是自己的愚蠢。他将冰原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胡不归,可结果依旧扑朔。如果前往帝都王陵的途中没有遭遇不测,他现在应该在和舒霜享受着净化学院内部的喜悦,而不是准备复仇。
“这件事我会处理,放心好了。”
胡不归和阿烛下山,心里倒没多少涟漪。母星龙和加娜儿相信宫卿戈,他相信那盆花。他们认识近两百年,胡不归了解他的为人,清楚他心里有多么纯净。即便他会讲起魔道,好奇吸食他人来增长实力的修行方法,也绝不会去做。若认识百年,还摸不清彼此的底,那可真是寒心。
相反,胡不归担心起宫卿戈,他肯定在说谎。可那等翘楚,为何整这一出?莫非魔道也有完整的组织体系?这种事想不得,否则便是一阵后怕。
胡不归活了这么多年,对大荒虽然没到了然于胸的地步,可以为自己的认知也不少。但这么看来,这世上除了七大国,五大势力外,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势力。他们野心勃勃,不知在策划什么。
就像夏萧说的,若魔道和那黑暗中的人联手,别说学院,半个大荒都将沦陷。他们为了野心可以团结,可人类这边,看似站在一起,可人人相隔,完全做不到刀剑朝天,更别说同呼 吸共 命运这种仅存在于美好幻想中的事。
第二百四十三章 交代一些事
豆豆还是那个豆豆,见阿烛回来,本想奔向她,可因为胡不归怂了。它害怕胡不归,第一次见面就吓尿了,现在好一些,可低着头,不敢看他。
胡不归老脸沧桑,枯如树皮,身形佝偻的不像话,像吹风即倒,可他就是不收敛波动,似在故意吓豆豆。看这逐渐长大的黄狗瞥着眼,怯怯的样子,胡不归暗笑。
豆豆被阿烛抱起,才算大胆一些,敢直视胡不归,可还是大气不敢出一个。狗真的喜欢仗人势,可豆豆不傻,知道阿烛没胡不归厉害。
“豆豆,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就乖乖跟着大叔。”
以前只有两个巴掌大的小奶狗长大了,有阿烛小臂那么长。一开始听阿烛要走,豆豆极为沮丧,耳朵和尾巴都耷拉下来,可听到跟着大叔,它又恢复平静,然后舔了舔阿烛的手。
“跟着我也行,免得被喂胖,今后跑不动。”
胡不归态度和蔼,可豆豆一听,狗脸都僵了。
黑着脸,豆豆瞥了瞥眼,不敢动,见胡不归递来目光,当即从阿烛怀里挣脱,跑到地上,一阵跳腾。青瓦楼前有台阶,豆豆准备一口气跳它三阶,证明自己很健壮。
找准目标,眼睛紧盯,豆豆捯饬起四只爪子,飞奔,起跳,豆豆跳起来了!
健壮的狗爪向前上方抓去,身体划出一个无比完美的弧度,豆豆的舌头在空气中的乱晃,它似已看到自己成功。可惜,肚腩有点大,豆豆撞到了台阶,极为凄惨的哎呦一声,灰溜溜的跑回阿烛身边。
捂着脸,阿烛苦笑不得,她就知道是这种结果。她抬起腿,跨出一步,走上四层台阶,豆豆看着,脸都羞红。
“豆豆,你可是狼狗,不能这样,你要变得更强才行!”
“它不是黄狗吗?田园犬的一种。”
“不是啊,豆豆是狼狗,很凶猛的那种。”
胡不归低头,豆豆就扭过头,始终看着墙根。阿烛面子挂不住,偷偷踢他一下,豆豆一个激灵打完,还是看墙根。
叹了口气,阿烛忍不住嚷嚷。
“豆豆,你太懒了!我每天辛辛苦苦修行,已经成为修行者,不像你,只长了几斤肉。”
豆豆哀怨几句,有些不以为然。见它这样,阿烛下了狠心。
“以后你就跟着师父吧,师父教导有方,肯定能把你变成一只强健的狼狗。”
胡不归暗想,这我可做不到,自己就算教导再有方,也不能将一条土狗教成狼狗!跨物种教学还是可以的,可教完还要让其变个品种,想的倒挺美!
豆豆猛地扭过头,见阿烛满脸坚定,泪水在眼睛里打转转。
阿烛看着心疼,可这次下了决心,将脸扭到一边。
“豆豆,你是男子汉,今后要扛起狗界一片天的,去吧!一定要成为你想成为的样子!”
阿烛觉得自己说的太好了,见豆豆停在原地,更是激动地不得了,想着自己就此改变豆豆的一生,真是太伟大了!可豆豆想成为的样子,只是被一群长相俊美的小母 狗围着,然后有吃不完的肉。
狗的理想不该是骨头,而是肉,肉比骨头香,骨头上的肉最香!
见到胡不归,龙丽急忙行礼,见阿烛收拾起衣物,好奇问:
“出远门吗?”
“去山腰闭关修行。”
阿烛正要说是,可被胡不归打断。后者就知道阿烛会这样,这才跟来,不得不说,真是个正确的决定。
有胡不归前辈陪同,还要被其带着闭关,这是无数山麓学子的梦想,龙丽也不例外。所以看向阿烛时,满眼都是羡慕。
“加油,为你鼓劲。”
羡慕归羡慕,可不至于嫉妒。阿烛抱住她,苦着脸说:
“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见到你,保重了,龙姐。”
阿烛嘴角向下,模样滑稽,腔调奇怪,将胡不归都逗笑。
“前辈要带你闭关,这是好事,怎么会死呢?”
“师父肯定会狠狠练我。”
抱着龙丽的阿烛暗地对胡不归挑眉,想着我真是太聪明了,巧妙发泄了情绪,还没暴露真正要做的事。可在胡不归眼里,都是欠收拾。
阿烛在的地方,总是欢快多些。因为姥姥说过,人生在世,悲伤过一天也是过,开心过一天还是过,不如没心没肺,开心一些,只要将她记着就好。阿烛确实这么过着自己的生活,每天傻开心。
比起她,夏萧就要沉重多了。他默默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东西不多,因为已有一背包卷轴在前辈家中,因此,这个包只能装个半满。
一身换洗衣裳,再加一把用绷带绑得严严实实的朴刀,不算沉,可夏萧模拟着卷轴的重量,觉得够了。再加一些银子,肩上便更沉。以往……舒霜会帮他分担很多!
一想到她,夏萧加快动作,随手又抓一把银子,将注意力移开。出门在外,这东西缺不得!
这些银子都是当时从大夏带来的,本以为有用,可学院根本用不到钱。这玩意买不到任何东西,也起不到贿赂的作用,一放就是大半年,此时一摸,变得无比陌生,甚至有些新奇。它们在夏萧眼里变得极淡,没有在龙岗时的那种必不可失感。
收拾完一个大包,夏萧环视一圈房间,将其关上。
“一定要小心。”
客厅里,晓冉抱着裙子坐在地上,有些孤独,可夏萧必须得走。他没有告诉晓冉自己的真正去向,可后者猜到了,从夏萧眉间就能看出来,他是要去冒险的,而且有些兴奋,或许和舒霜有关。
夏萧不说,她便不问,舒霜一直这样,这也是晓冉学她学得最像的一次。可不禁怀疑起来,舒霜一直这样,为何不会累呢?这种感觉很憋屈,可舒霜在夏萧身边快两年,始终如此。
手掌握住房门的把手,夏萧没有立即离开,也没回头。他只是声音柔了一些,可对晓冉而言,已是极大的转变。
“会注意的。”
说完,夏萧走了,脚步毅然决然,没有任何畏惧,没有任何犹豫。
可能是因为灵契的影响,晓冉格外在乎夏萧的感受。等他走后,她走出房间,双臂化作羽翼,飞到楼后,在夏萧房间窗户外的空地里化作一棵白红色的大树,细树瑰丽,叶片如羽。她将不断提升自己的实力,以等夏萧归来。
既然不能同行,只有这种方式,能令晓冉好受些。
第二百四十四章 偷偷摸摸二人组
虽说后天凌晨才出发,可提前一天半,夏萧和阿烛已准备就绪。正常的闭关也要准备,因此没任何人怀疑,更没人过问。这座小镇,还和往常一样恬静。正如它的黑白色,看久了只剩单调。
这天晚上,两人睡在学堂,地上铺着垫子,身上裹着被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两人都过过苦日子,这松软的垫子和被子不比床差,可就是睡不着,像梦境关闭,不让人进。
夏萧闭着眼,算是养神,阿烛却消停不下来,低声问:
“你不害怕?”
平日里,阿烛这个时候困得不行,因为白天修行任务太重,沾着枕头就能睡着。光这一个技能,就令无数人羡慕。可今天,她只修行半日。
“不怕。”
“也对,你比较强。”
阿烛不经意间的话令夏萧在黑暗里皱眉,他强个屁,强还保护不了舒霜?强还需要她的隐匿气息?若他真的强,根本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像大师姐,像副院长像师父一样撕碎空间,找到那黑暗中人,挥手将其斩杀就好。可他做不到,他使出吃奶的劲都撕不开空间,只有叹气轻松。
“睡吧。”
“我们怎么混进送货人的队伍? ”
阿烛又开始问了,夏萧见识过两次,这次便不想回答,可她问个不停。
“他们是从天上送货吗?我怎么从没见过?”
“鸭腿就是他们送来的?”
“明天晚上就要走了,鸭腿饭也吃不上了,都怪你,昨天干嘛抢我的鸭腿饭?”
……
阿烛的嘴像把机关 枪,始终说个不停。夏萧一开始用元气堵住耳朵,可根本不管用。这些话像一百只苍蝇,在夏萧耳边嗡嗡嗡的飞。最终,他还是不耐烦了,以冰冷声吼道:
“睡觉!”
“睡就睡,凶什么凶?”
房间极大,两人各睡一边,可阿烛赌气,翻身背对夏萧。
夏萧准备睡了,他有独特的入睡方法,只要在心里一直说自己睡着了自己睡着了,他就真的能睡着。可手腕上的皮革护腕令他和阿烛有了种奇妙的感应,他甚至能听到后者的嘟囔声。这种诡异的感觉令夏萧厌烦,他只想和舒霜保持这种亲密。
手指扣护腕,但撕不下来,它像长在肉上。没想到这玩意除了防阿烛的小脾气,还防自己这种理智人。这可真是大荒的“打底裤”,猥琐小人和正人君子一起挡。
夏萧无法,只能用被子埋住头。对他而言,睡着不是难事,可会无缘无故的起夜。等他起时,已是三个时辰后。
四周漆黑,静可听落针。夏萧的眼睛在其中睁开,身子没乱动,他知道这只是自己正常起夜,而非危险。
阿烛已经睡着了,安安静静的,时不时发出一声微弱的鼾。这么好的姑娘,就是多了张嘴,此时这样多好!
夏萧挪了挪肩膀,寻一舒适的姿势再次闭眼。这一睡,又醒了两次才到天亮。没了舒霜的日子,夏萧的睡眠又变成以往的糟糕样。
既然要瞒住所有人,胡不归便要做到最真实。白天一天过去,在分析完任务的行动路线后,他以极强的元气将自己的屋子包裹,令很多人难以探知。可这些元气只将豆豆困住,这是他刻意带上山的,等阿烛走了,他可以在屋子里逗逗狗玩。
夜幕黑时,胡不归将自己的元气撕开一道小缝。
“一路小心,随时联系。”
这是胡不归最后的叮嘱,带着它,夏萧和舒霜走进深深的夜色,像入了色调很深的浓墨画卷。四周很黑很静,可黑暗之地永远不是身体四周,而是前方。
阿烛有点害怕,可自尊让她和夏萧保持着极近的距离,生怕他嘲笑自己。可阿烛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从小,只要天黑,她便没出过门。山村里的黑暗她都没见过,更别说山腰这极为神秘的小镇!
“快到了。”
夏萧没有多余的安慰,他顺着这条巷子继续走。这条路很熟悉,路的那头是阿烛最喜欢的食堂。平时它存在于朝霞和明媚的阳光下,似永远不会卧于黑暗,可现在坐在其中,像一个巨口,欲将所来之人吞食,等明日再做成餐食,提供给来吃饭之人。
阿烛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那和蔼的阿姨成了血腥的人肉大厨。
“喂,想什么呢?”
夏萧的语气还和以前一样,带着些小小的不耐烦,怎么走着走着就停下了?
阿烛反应过来,连说不好意思。虽没出事,可夏萧说下不为例,若一直这样,任务可以提前宣布失败了。
两人每在巷道中转身,都要靠在墙边,小心翼翼的看前方有没有人。可这个点,小镇里空空荡荡。
猫着腰,夏萧和阿烛偷偷摸摸的绕到食堂后,躲进堆柴的小棚。因为背着背包,空间又小,他们转身都成了麻烦。于是和先前一样,身体不断相撞,没一点默契。
等待送货人的途中,夏萧已担忧起来。和阿烛一起执行任务,是件艰难的事。这次他不仅要留意陌生人,还要留意阿烛,还得看情况哄着顺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要和自己大吵一架。无人时吵架还好,若在人多时吵,她管不住嘴说漏,一切便泡汤,准备再多也没用。
想到那些麻烦事,夏萧叹了口气。阿烛故意动了动胳膊,伸展不开,难受说:
“过去点。”
夏萧不想争执,可只是象征性的挪了挪身子。两边都是堆到屋顶的柴火,他怎么过去?化成柴火大军中的一根?他可没那本事。
站了一个时辰,阿烛腰都酸了。这一动不动的姿势,比割猪草还累。
“再过去点,我蹲会。”
夏萧白了她一眼,真是没眼色,就这么点地方,他还能上天不成?
阿烛见他不动,就要教训,可一道极长的诶声还没说完,夏萧便厉声起来。
“别说话,他们来了!”
阿烛怔在原地,不敢动弹,她可不想还没开始就结束。论起实力,夏萧比阿烛强太多。因此,即便后者第一时间没感觉到有人来,还是安安静静的待在原地。
闭上眼,木行元气被催动,夏萧能感觉到空中的风被搅动,一轮月下,一排大鸟背木箱自东方而来,如驮着车厢的马匹,虔诚的进行着劳力和耐心的活。这些箱中,是学院每日的必需物资,其中蔬菜水果,蜡烛纸张,应有尽有。
一排大鸟共三十只,其上人隔五而立。这些活说细也细,说重也重,清算物资扛东西,是他们的日常工作,也是对学院的贡献。他们想进来修行,无奈天资不够,只有通过这种方式取得学院教员的点悟。虽说这等交换颇为不划算,可他们仍尽心尽力,毕竟能以这种形式进学院,也需要精挑细选。
三十只大鸟性情稳重,有的虽是第一次来学院,可飞的极稳,落地也没有半点差错。空气中飘动的神秘气息令它们不敢妄自乱看,聚在一起的六人也一样,这小镇黑白平常,却像一个新世界,他们虽能踏入,可始终不是其中一份子,不敢随意亵渎。
为首的中年人见有青年注目小镇,呵斥提醒。
“快搬,搬完走!”
青年照做,动作极快,不敢怠慢。学院在世人眼中,位置极高,可其中人不这么觉得,也正是如此,他们才得以高。
六人搬运木箱,动作老练,很快进行到一半,可夏萧和阿烛还待在柴房,没找到溜进大木箱的办法。终于,食堂后院的物资堆积成山,六人动作也放慢了些。见他们全都背对鸟群,大鸟藏首于翼中,夏萧低声道:
“走!”
他动作极快,跑过十数米,打开木箱,阿烛跟在后面,被他一手拉了进去。
正是夜幕,两人动作又快,谁都没有察觉,只是背着木箱的大鸟将脑袋伸了出来,可被中年人见到,又赶紧缩了回去。
中年人瞪了一眼大鸟,没好气的对身边人说:
“这些家伙还得管教,不能老是东张西望,免得我们像图谋不轨的小人。”
“是,大人!”
五位青年以遵命的语气回答,这倒不是队长小题大做,而是为山腰运送物资,乃一种荣幸。他们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个机会,一睹学院之姿,可不能因为细节丢了往后的机会。否则王族皇室怪罪下来,他们可担当不起。
“走吧!”
鸟群煽动羽翼,生出一股风,令它们升至半空,途中无人敢窥视小镇,似有人在暗中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其实不然,根本没人管他们,他们即便走进小镇也没事,可那万千巷道,岂是谁都能进的?
木箱中,夏萧脱下背包,神情惬意,随后闭上眼,于轻微摆动和风声中准备睡一觉,可阿烛忐忑的心还没平复,她不断抚着胸口,惊魂未定。
“太刺激了!”
刚才在院中跑过时,她就怕自己被发现。虽说自己的气息能完全掩盖,任何人都感受不到,可又不能隐身,用肉身依旧能看见。于是,阿烛一边看着六人一边跑,眼看一人就要转身,可被夏萧一手从地面拉进箱中。
“吓死我了。”
阿烛叹了口气,靠在木箱上,可它微微晃动,似要打开。
第二百四十五章 投身俗世第一回
为了方便装载和取出,大鸟背上的木箱门朝后,此时一动,吓的阿烛如坠深渊,就要叫出声。
夏萧咂舌,不耐烦的抬起手,将其嘴捂住。漆黑不见五指的木箱里,只有夏萧眼中的寒光最为显著。他盯着阿烛,像一个耐心用尽的人 贩子,若阿烛再叫,就将其丢在此处,任其生死。
“和我换位置。”
门朝外开,内部没锁,夏萧进来时便用藤蔓将其洞穿,随之绑在一起,不忘扭两个结。因此,木门不会开,最多只是晃几下。大鸟没了先前的约束,速度快一些,飞的随意也很正常。
想必这就是没有配合的体现,阿烛不懂夏萧,不知他做事严谨。可夏萧也太着急,可这拖油瓶,到底有何天赋,惊动传说中是神的院长大人?
夏萧多看阿烛几眼,引得后者闷闷不乐。她觉得夏萧太凶了,真不知道舒霜是怎么受得了的,可她的身子太不争气,总是因为木箱的偏移朝夏萧移动。最后,阿烛甚至快和夏萧挨在一起。
她尽力往上爬,一会又滑了回来。因此,她压低声音,连忙解释。
“别误会啊,我这是……”
“睡吧。”
夏萧抱着胸,靠着木箱左侧,缓缓入眠。阿烛见着,暗自呼出一口气,还捏了捏拳头,若她实力足够,肯定将夏萧爆捶一顿。这家伙的说话语气实在太过欠揍,她又不欠他钱,而且他还欠自己一顿鸭腿饭!
都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可阿烛退一步越想越气,忍一时火气更重。但她又不敢惹夏萧,只能缩着身子,抱着背包,靠着木箱右侧入睡。
虽说木箱始终在晃动,耳旁的风也很大,可阿烛还是睡着了,她和夏萧相隔很远。但有意识时,是夏萧冰冷的呼唤。这家伙既然能睡成这样,真是头猪,夏萧于心中暗想,不等阿烛睁眼,便收回缠着木箱门的藤蔓,提着两个包从其中跳下。
漆黑的眼前一瞬明亮,甚至有些刺眼。阿烛平静的刘海和长发一瞬飘乱,而后是一道杀猪般的惨叫。这次夏萧没有制止她,爱咋咋滴,反正鸟群已飞走,反正这里无人。
已于空中等候的句芒接住阿烛,和夏萧一同落在地上,可刚才那股下坠感,令阿烛魂都快没了,此时一阵大喘气,看向夏萧的目光如藏镰刀,恨不得将其扒皮削肉。
“刚才来不及了,只有跳下来。”
夏萧没有解释,这是句芒在说。可阿烛还是气不过,抹掉眼角的泪,她背起背包,一话不吭的走出小树林。
“下手轻点。”
句芒帮阿烛说了句话,随之回契约空间。夏萧背着包跟了上去,心想是她睡的太沉,叫了半天也叫不醒,误了时辰,否则不用那么着急的跳出木箱。不过那大鸟好不容易飞在最后,再不出来就麻烦了。他们能偷偷摸摸的溜进去,不代表进了城也能轻易出来。
小树林位于小丘处,其下是一条通向宏伟大城的路。这条路宽广漫长,马车川流不息,而那围绕大城的雨林,证明着这座城所属的国家。
“走吧。”
夏萧走在前面,没有再安慰阿烛。他们背着背包,以外乡人的样子走向大城。这次任务的时间是半年,时间很长,要去的地方很多,这南国帝都,乃第一站!
这座帝都有着不输于斟鄩、王庭的名字,它以俞谷二字扬名,令整个南国人为之骄傲。俞谷所在之处乃南国为数不多的硬土地,只有这样的土壤,才能支撑起足够高的房屋和南国人自以为的野心。
这座城的规模不及斟鄩,气势不如草原上的王庭,可有着独属自己的柔情。俞谷中多盈盈小楼,玉砌雕栏,四处有柔风抚过,为这大城穿上一身极为轻薄的衣裳,令这寒冬没了凉意。
南国中,一年温度难变,空气始终潮湿,这是南国男女皮肤那么好的原因之一,也是学院中的南国学子见到大雪那么兴奋的原因。
南国常年不见雪,不是因为没有雪,而是因为雪花飘到一半融化成了雨。正如南国人的脾气,看似温婉似水,可大多隐藏在目光和眉间。因此,南国人时常拧眉,可给外人的印象,始终都是饱读诗书的文人,遇事将诵吟。而非勾龙邦氏的蛮人,不管多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摆出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入城的夏萧听到青楼上弄笛拨琴的女子歌声,烦躁的心情舒畅几分。若他看的开些,就去放纵自己,玩他个天昏地暗,可他碰到别的女人就恶心,因为不是她!
一想到二姐将嫁到这,夏萧脸上全是挑剔。这座城即便再好,可离家太远,而且太过陌生,更重要的是,这里的人都将情绪埋在眼底,像假惺惺的野兽,看似和谐谦让,实际不知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举。
“这两人怎么穿着这么厚的衣服?”
“不像本国人,不知哪来的。”
夏萧听到,带着阿烛进了一家客栈,开了一间房。即便阿烛嘟囔半天,夏萧还是将其推进房间。
“换衣服,我们一会出去一趟。”
出发前,清楚南国天气的夏萧和舒霜特地减少了衣量。没想还是穿多,这里的人,已传起夏装,果真高处不胜寒。
拉开屏风,夏萧在里面换衣服,可阿烛双臂交叉在胸口,虽热可没立即宽衣。
“你可别想趁机占我便宜。”
“不感兴趣。”
夏萧一语噎死人,阿烛更是翻了翻白眼。可住在一起乃无奈之举,因为有护腕的缘故,两人在同一公里内便能隐匿气息,可阿烛太笨,夏萧怕她做错事,只有和她离的近些。
有夏萧在,阿烛不敢换衣,夏萧便出门等她。她穿一身清凉纱裙,青春的活力如不断起扬的发梢,可惜在失去伴侣的夏萧眼里,她没有半点光辉,但吸引无数行人。这是阿烛第一次来这么大的城市,走一路,便重复一路。
“这条街好大啊,人好多!”
舒霜见有人卖冰糖葫芦,转身便摘下一根。可摸了半天,身上没半块铜板,本就小的口袋,扁的像条干咸鱼。可她不会停下嘴的,她知道夏萧有钱。
卖冰糖葫芦的老头走街串巷这么多年,眼色极好,像阿烛这种肤白貌美的丫头,一看就是哪家的大小姐,上街只管拿东西,付钱的永远都是身边的小跟班。所以他向夏萧伸手,后者果真乖乖付钱。
拿着找回的铜板,夏萧将其塞进阿烛腰间的小口袋。里面一装满钱,阿烛便不蹦跶了,乖乖将其捂着,生怕丢了少了。身边人多,她小心翼翼的提防起来。自小在山村长大的她,第二次拿到这么多钱,第一次是在姥姥送她离开山村的时候,那几两银子,她还藏在自己的枕头里面,一直不忍心用。
“这些是你的零花钱,随便用。”
“认识你这么久,第一次见你这么好。”
阿烛还是怕钱丢,便将其握在手心。其实她花钱很少,很省,一串糖葫芦吃了好一会,果真钱的多少决定她的胃口大小。
见夏萧停在青楼旁的小巷里,阿烛问:
“有反应了?”
夏萧手心浮着一片桃花瓣,它和以往一样保持着鲜嫩的粉白色,没有半点黑气。可这未尝不是好事,起码说明,南国还是一方净土。即便有矛盾,也是内部的意见不合,而非邪物从中作梗。
“我们得去问些东西。”
“去哪问?”
“这。”
夏萧指向青楼,引得阿烛一阵鄙夷。姥姥说过,她最讨厌青楼妓 院的女子,生有一双手,何必去取悦别人。虽说青楼卖艺,妓 院卖身。可当世中,其实两者相差不大,无论是弄舞作歌,还是卖弄风骚,最终都是一个下场。
“你既然去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怎么了?文坛上只能见到一群指点江山的无用文人,军营里都是满脑草包的武痴,只有此处汇聚的人最多。只要找到全俞谷最大的青楼,定能见到王族皇室,重臣大将之后。”
“找他们做什么?”
“问东西。”
问题又饶了回来,夏萧精打细算的回答道:
“在文坛上,你输给他人,会遭蔑视,赢了别人,会遭针对。擂台上也是同一道理,比试比的是尊严,甚至生死,难以问出事来。可青楼不同,在里面,只要你送对方几壶好酒,或给他叫几个漂亮姑娘,你们的情谊,便算就此开始。”
阿烛恍然大悟般点头,她第一次这般投身于俗世,很多道理都不懂,满脸期待的问:
“什么时候去?”
“晚上,那时候人最多,而且容易醉。”
“我能去吗?”
“可以,你负责吃,其他的交给我。”
阿烛喜欢这个任务,对夏萧的好感度噌噌噌的往上涨。他们的到来将掀起一场风波,可俞谷中的强者并没感应到他们的气息。两人原路返回,准备回去休息,今天他们要做两只夜猫子。
第二百四十六章 胭脂粉黛香
为了晚上更精神,夏萧和舒霜睡了一下午。夏萧和以前一样,铺着垫子,盖着毛毯,睡在地板上。因为阿烛信不过他,他还隔了扇屏风。可他能有什么非分之想?他心里只有阿烛,殊不知放浪一词该如何挥笔写出。
虽说白日阿烛问了很多,可夏萧依旧没正面回答他究竟要去青楼问什么,他觉得没那个必要,但她马上就能知道,因为已走到门口。
阿烛的肚子暗地里叫了好几次,令这开朗的姑娘都红了脸,可夏萧说了,留着肚子,到青楼吃。
带着女子逛青楼可不多见,但不是没有,现在人的性取向,不寻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因此,站在门口招呼客人的老 鸨婆子刚送走两位醉醺醺,飘飘乎爽上天的常客,便来招呼夏萧。
“小少爷,一看你器宇不凡,就知道这些胭脂俗粉入不了您的眼,但您尽管吩咐,老婆子我这应有尽有,西瓜冬瓜,熟瓜生瓜,包你满意。”
入了门,一条红廊走到头,两旁是屏风隔间,头顶是舞台红烛,女子们双眸无神,可舞的生动。正如空中酒气熏天,可都是障眼的味儿,其下的男人味才是这里的主流。胭脂粉黛香,都只为那一股腥臭。
一楼女子成群,穿的暴露,将男人的手拉着塞进胸口,或引入裙下。弄得人是口干舌燥,欲罢不能,可想体验一把****的快感,得把银子摆在桌上。这群女人都是明白家伙,只讲银子黄金,男人们也都明白,笑眯眯的盯着衣裙下的**,掏出一锭银子,敲在桌上,等着女子投怀送抱。
既然是做这个的,自然讲究不起矜持。可一些家伙寻求刺激,敞开屏风,喘息声传遍整个一楼,和丝竹琴声混在一起。听得阿烛满脸羞红,夏萧瞥一眼,老 鸨婆子便让人过去处理,连忙赔起不是。
“小少爷您说条件挑人,我给您安排到二楼清闲处。”
做这行的,最在乎察言看眼色,特别是她这留仙居。作为南国最大的青楼,女人作为俞谷最大的老 鸨婆子,光从一记眼神,便能判断出所来客人是几两货色。每日接待万人,她无一人看走眼,否则也不会来接待夏萧。
眼睛是心窗,透过它能看清肚量有多大。夏萧双目有神且坚定,四周半点动静都会被其察觉,其中还有寒气,可他未曾理会。而女人大致判断,这恐怕是个修行者,而这么年轻的修行者,即便不论背景,也够她好生招待。
“我要最贵的。”
夏萧改变了注意,找王族皇室太耗费心神,不如简单些。
“这……”
老 鸨婆子有些为难,来一万个客人,谁都想要那个最好的,除去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其他也有些真材实料。可那最好的人既然有最字之称,自然不能自降身价,来一个便见一个。
“白银千两可够?”
阿烛看夏萧,他们有这么多钱吗?
“这……”
“黄金千两?”
老妪婆子慌了脸色,可夏萧依旧云淡风轻,似这些钱不算什么。
“若还不够,我便让出一座城来。”
吹牛逼谁都会,可能像夏萧这种脸不红心不跳的吹,确实不多。见他底气这么足,老妪婆子问:
“少爷,您的尊名是?”
“知道我的名字,恐怕对你不好。”
夏萧扭头,冷漠的看老鸨婆子,后者怔了怔,突发觉得自己冒失了。
“少爷,您说的是,可轻叶儿姑娘这些日子乏累,恐怕陪不得你。”
“我不喝酒,不听曲,只叫她来谈天,可好?”
这还是夏萧第一次来青楼,可无论场合多大,都有自己的规矩。青楼当中,无数女子喜欢的,都是那些听曲儿人,一楼卖身,二楼卖艺,可那些人动起手来乱摸,她们也没办法。但夏萧曲儿都不听,只聊天,莫不是故人?
作为俞谷名人,轻叶儿姑娘一周一待客,虽说次数少,可无数人都挤破脑袋往留仙居钻。光是她的名字,就能吸引无数人。这种人叫招牌!即便是老鸨婆子,都不敢随意使唤,可只谈天的活,也没多累。
“小少爷请随我来。”
最好的房间自然是留给大臣武将的,夏萧一个陌生人,即便再神秘,能得到一个靠边安静房,已是不错。
“小少爷,有事你就唤门口的丫鬟。”
“少爷就是少爷,别加小字。”
“额……好的!好的!”
老鸨婆子带着笑脸出门,转脸变成阴邪狡诈。
“去打听打听他。”
“是!”
侍卫一股烟跑走,轻叶儿和老鸨婆子转了个正脸。
“来的是什么人?”
“不清楚,有些神秘,底气十足,恐怕不是哪家公子,就是王公贵族之后。”
“你的眼光不会有错,我去会会他。”
轻叶儿二十出头,可已没有青涩,她从十五岁坐于留仙居,半年立足,三年扬名,又花三年走到今天这个高度,即便朝中大臣,都不敢随意轻薄她。一个小小的神秘人,相比之下不算什么。
额头贴着三长叶绿色花钿,青丝有步摇,腰间系香囊,轻叶儿一身长裙及地,青丝及腰。见得人多,便不怯场,气质也养成,从容不迫,处变不惊。
正准备入门,丫鬟匆忙溜出。
“这么着急作甚?”
“少爷让我备一桌酒菜。”
轻叶儿柳眉微挑,这里的丫鬟也见过不少大人物,平日端茶斟酒,训练的丝毫不差,心性自然也好。可为何在这少爷面前,这般慌张?莫不是个凶神恶煞的人?
秀手推门,轻叶儿盈盈身形随落莲脚步迈入幽静房间。房间烛光多,和白日无异,圆桌上坐着一位少年,看起来年龄不大,可那对眼睛带着寒冬凛冽之气,像轻叶儿从未见着过的鹅毛大雪及寒风,死寂的只有一方冻土。
这等眼神,难怪丫鬟会害怕。可她怕,轻叶儿不怕。
上前几步,噙笑的轻叶儿微微蹲身。
“轻叶儿见过少爷。”
“在这儿你身份最大,还请快坐。”
夏萧也起身行了一礼,令阿烛一阵疑惑。她嘴快,问:
“为何她值得你敬礼?刚才在那老婆子面前你可不这样。”
轻叶儿坐在夏萧和轻叶儿对面,动作虽顿了顿,可神色未变。夏萧的表现超乎一般客人,以往能将她请来的人,从自己入这房间起,便凑在自己身边,像饥渴的猪狗,垂涎三尺,夏萧保持冷静,眼中无色相不说,还带着一个女子,莫非真的只是聊天?
若如此,自然最好,可轻叶儿有些难以置信。来青楼不图个爽快,却找自己聊天,不是浪费时间,浪费金钱?
“为了活着,我们都在拼尽全力。可那老婆子使唤人赚钱,即便给了她们一方归宿,也不值得尊敬,但轻叶儿小姐化作招牌,保一方平安,自然值得以礼相待。”
“少爷抬举了,听您的口音,可不是南国人。”
“轻叶儿小姐很聪明,可太聪明的女人,下场往往都不好。”
轻叶儿斟茶,八分丝毫不差,可听夏萧这话,还是多出两滴。
“那少爷所来,所为何事呢?”
夏萧接过热茶,暗叹一声聪明,和这样的聪明人说话,最不费事。青楼来的人最多,文臣武将更是不少,为了讨姑娘欢喜,难免说几句彰显自己威风的话,稍不留神,便暴露了朝中事。夏萧难以和那些人直接对话,可作为当今最红的招牌,轻叶儿知道的肯定多,而且超乎那老鸨婆子。她必须有些底牌,能接待的起那些达官贵人,才能有这等身份。
“我想知道俞谷最神秘之地。”
“少爷真是爽快,这就说出来了。”
“此行便是和你聊天,若藏着掖着,还聊什么?”
“若聊的是琴棋书画,小女子自然作陪,可这件事,还是得问老妈妈。”
“她只是个精算账单的老家伙,问胭脂粉黛多少钱肯定清楚,但哪晓得这么多事?还是得问你。”
茶温凉,夏萧一口饮下。这女子撇开话题和逃避回答的方式都很巧妙,加上那一张笑脸,令人难以追问。可夏萧既然来了,就得知道结果,他可不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两个聪明人四目相对,轻叶儿等着夏萧先开口,他等前者回答。这一等,便成了一场默剧。
“你在怕什么?”
“少爷问的,人人皆知,小女子不知该如何答。”
“皇宫是神秘,可明摆着的地方,恐怕不是最神秘之地。”
“那少爷可就失算了,皇宫外表永立,可地下,却少有人去。”
夏萧微微一笑,她还是说了,可这不是正确答案。夏萧能从她的眼中看出来,她在试探自己,没有点心机,的确坐不稳这把椅子。
阿烛撑着脑袋,时不时看夏萧和轻叶儿一样,觉得没意思,他们话中还有话,她光是想着就累。于是,她期待起青楼的美食,夏萧之前交代了,要些硬菜。没想这家伙看似冷冰冰,做事还挺周全。
很快,菜来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凑了个遍。看着满桌小碟,和桌上三大盘菜,阿烛开动了,仍由夏萧和轻叶儿对视。虽都是俊男俏女,可光看也看不饱啊,阿烛等不及,拿起筷子开吃,可夏萧和轻叶儿还沉浸在考验和被考验的局中。
最终,轻叶儿笑了笑,率先挪开美眸。
“少爷果真不是小角色。”
“从某种角度来说,是比你大些。”(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两碗白米饭
轻叶儿微微苦笑,没想夏萧会这么不谦虚,可他看自己的目光没有打趣没有讨好,倒有种势在必得,似知道自己会告诉他答案。
“我回答少爷一个问题,少爷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回答你有什么好处?你的回答可是我花钱买来的。”
夏萧看着轻叶儿,想看她如何化解。他肯定,轻叶儿有自己想要的答案。
“少爷如果回答得上来,钱我就不要了,全当交个朋友。”
“好啊,那在我回答前,是否应该先告诉我,俞谷最神秘之地?”
“那可不行,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
轻叶儿学着夏萧的样,眉角带星。夏萧没有拒绝,让她先问。
“少爷这种身份,为何来青楼?”
“青楼这种地方,本不低贱。俗人来玩女色,雅人来赏歌舞,我不俗不雅,来找你聊天,有什么问题吗?至于身份,你也不用套,我的身份你猜不到。”
夏萧说的怪好,阿烛默默端起一碗白米饭,夹起红油拌的猪耳朵,一阵狼吞虎咽。这种吃相,实在太难看,引得夏萧不等轻叶儿回答,便没好气的发声。
“不是还有一碗吗?又没人和你抢!”
“我饿!”
阿烛说着,夹起一块白切鸡,微咸,正适合下饭。在这胭脂粉黛迷人,酒香浓郁之地,只有阿烛这种憨憨,端着一碗白米饭,将桌上的菜接连不断的塞进嘴里。
相比夏萧的责怪,轻叶儿要温柔很多。
“这位妹妹肯定饿坏了,没事儿,你慢慢吃。等不够了,我再让人给你添!”
“谢谢姐姐!”
阿烛对着夏萧哼了一声,令后者暗自摇头,阿烛这个样,带出门不吃东西还好,一开口就没了半点女孩样。
“还有什么问的?”
“你为什么会找我呢?我只是一个青楼女子。”
“别自贬身份了,在这个娱乐至上的时代,问文臣武将,有几个百姓知道?他们大多只知道帝王之名,可关于你,俞谷无人不知。”
“少爷抬举了,我只是个低贱人,不敢这么高抬自己。”
“同是天涯零落人,你为活着苦恼,我为复仇竭尽全力,何不互帮一把?”
“为谁复仇?”
“她。”
“可是女字旁的她?”
夏萧点头,不曾举箸,只是斟了一杯酒,低手倒在地上。轻叶儿目光明亮,看后明白事情大概,不再提起。
“不知我是否达到你的要求?”
轻叶儿说这么多无关紧要的话,自然不是真的要问夏萧问题,而是在看自己是否达到她回答自己问题的条件。对轻叶儿而言,钱财和这顿饭并不重要,只是小事。可若自己说错话,引来祸患,才是大事!
夏萧的答案并没多么突出,没有轻叶儿想的那么好,可她从夏萧眼里,能看到一股莫名的坚持,不知在倔什么。
“达到了。”
“那便说吧。”
“俞谷西部,有一座塔,从未有人进去过。”
“这么明显的神秘地?”
“少爷这么聪明,应该清楚神秘不在于隐藏,而在于无法看透。”
“甚是有理。”
夏萧拿起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厨师盐放的随意,咸的要命,是怕他把这盘花生米吃完?
喝下一杯酒,夏萧有着起身离开的意思,可阿烛还在吃,她还有一碗米。夏萧使了好多次眼色,可阿烛的眼睛只在菜品佳肴上。
夏萧无奈,只有继续喝酒。学院无酒,只有去食堂偷,现在尝到不错的酒水,夏萧不由贪起杯。轻叶儿看着夏萧低杯倒酒,举杯灌下,更加好奇。
以往那么多男人,恨不得将自己的过往全说出来,无论是辛酸艰难事,还是威风逗趣事,都想让她知道,以此留下个深刻印象。可夏萧说的少,令轻叶儿有一股挫败感,似自己的美貌和魅力有所减退。而且夏萧既然不偷偷看自己,真是对她的侮辱!
轻叶儿不信男人钟情,她见过太多看似憨厚,实际是留仙居常客的男人。他们的女人或许正抱着孩子在家中苦苦等待,他们却在这花天酒地。到头来女子也红杏出墙,却只得个**的下场。
故意松开披肩,它们滑落在地,露出轻叶儿冰肌玉骨和极为诱人的锁骨。阿烛眼睛被那极白的皮肤晃到,再看夏萧,他也看一眼轻叶儿,随之没好气的对自己说:
“赶紧吃,吃完走!”
夏萧又看向轻叶儿,还单手举起手中的酒杯。他这动作像对兄弟敬酒,令轻叶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是什么意思?自己有顶配女人的身材,却是一张男人脸?她自认为不算美若天仙,也算倾国倾城,可夏萧既这般对自己。他也吃了花生米,怎么醉成这样?
等阿烛吃饱,夏萧也喝够了,再喝就要醉。他自己的酒量,自己清楚,没有因为酒精上头而嚣张。
来时天已黑,去时更是深夜,夏萧步伐有些乱,阿烛想扶着他,可他一次又一次摆开阿烛的手。最后,阿烛生气了,站在一边,随他这么摇晃都不管。
四周嘈杂,女人的娇 喘和男人兴奋的粗声令夏萧厌恶,他虽也想沉沦一次,想俗气几回,可她心里只有舒霜。她不在,俗不起来更雅不起来!
走出红廊走出门,夏萧步履蹒跚,身边阿烛不停嚷嚷,说夏萧没点数,亏他先前还说自己粗心,在轻叶儿面前,他都将自己复仇的事讲出去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老鸨婆子走到楼上轻叶儿身边。
“打听不到他的任何消息。”
“没关系。”
“你认识?”
“算是故人。”
“什么时候的事?”
老鸨婆子很久以前就认识轻叶儿,她知道后者的底,可他什么时候有这种故人?轻叶儿今天本不该陪客,虽说只是闲聊,可将自己情绪搞到低落,这个不知名的客人,不止神秘那么简单。
“就在刚才,一见如故。”
“这就是没收钱,还白搭一桌酒菜的原因?”
桌上两个白米碗最是醒目,老鸨婆子瞟过一眼,回头时,轻叶儿声中微寒。
“我连请人吃顿饭的权力都没有?”
“那倒不是。”
轻叶儿虽说不能完全做主,可她这面子,谁都得给。
“你怎么了?”
“心烦。”
“为何?”
轻叶儿不说话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烦,可她今天真的见到钟情的男人,她觉得那少爷不是来骗饭的那么简单。就像老妈妈说的,他底气很足,足到一种境界,像上过山的人,正和别人讲起山上所见之物。他的头头是道,虽说零散了些,可令人难以怀疑。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一座旧塔
“别碰我。”
夏萧一巴掌扇在阿烛手上,令其都快哭了。
捂着猪蹄般的手,阿烛气得跺脚。
“你等死好了!”
她觉得今天太不划算了,就为了一顿饭,受了一路气。夏萧醉醺醺的,走路摇摇晃晃,走的极慢,阿烛想扶着他赶紧回去,可夏萧就是不让她碰,真是头倔牛。不!是茅坑里的臭石头。
一脚踹在夏萧屁股上,见其倒地,阿烛才算解气。
“不管你了,姑奶奶我自己回去!”
阿烛哼了一声,气冲冲的往前走。可不等几步,又停了下来,因为街道太暗,她害怕,不知道那些小巷子里,会钻出什么妖怪邪物。可看夏萧,他慢慢吞吞的起身,步伐还是很慢,且乱无章法。
“哎呀!我求求你了,我想睡觉,走快点!”
阿烛凶夏萧,可后者红着脸,支吾半天,也不知道在说什么。阿烛没办法,骂了一路,才一起到了客栈。
“真是服了你了,喝什么酒,真是有病。”
阿烛关上门,反锁时,正准备继续骂,可夏萧突然没了醉态,在拉着窗帘的房间里恢复以往的冷静,伸手拍了拍屁股和衣服,抖落一身灰。
“你……”
阿烛指着他,连眨满是困惑的眼睛,可夏萧只是打水洗漱,丢下一个笨字。烛光下,阿烛双手撑腰,嚷嚷着谁笨啊?而且举起小手就要讨回公道,可夏萧做这些事,肯定是有原因。他酒量虽不算千杯不醉,可在龙岗喝了好几次假酒,喝起真酒来也不会太差。
“有人在跟踪我们,得表现的正常些。想让他们放松对我们的戒备,喝醉就是一个好办法,容易喝醉的人城府不深。”
“那你干嘛打我?”
夏萧耸了耸肩,似也在计划当中。可他只是单纯不想让阿烛碰自己,而且阿烛太傻,一点也不知道配合,还骂了一路。
“手疼。”
正准备躺下的夏萧听到阿烛委屈的声音,于心不忍的起身,将盆子里的水冻成一个冰球,再裹上一层布递给她。
“算你有良心。”
阿烛将自己裹成个粽子,只剩小手在外面,她可不敢抱着冰块睡觉。现在已不早,阿烛很快睡着,可夏萧没有,他在思考得到消息的准确性,轻叶儿没有骗自己的理由,可那塔,真的会是那个女人的藏身地?
这种寻找办法犹如大海捞针,有些不靠谱,可前辈曾在这里发现她的痕迹,即便再微弱,也有一定可能。
今晚过的很快,翌日,夏萧没有立即出发,她觉得轻叶儿会在那座塔边等自己,他不想再碰到她,便和阿烛待在客栈一整天。等这天晚上,两人才带着包,飞上了天。
句芒载着阿烛,和展开双翼的夏萧一起飞到皇宫上空。空中飘动着强者气息,若阿烛不在,不能隐匿气息,他们很快就会被打下去。
手心的花瓣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夏萧和舒霜又降到皇宫,结果一样,才向皇宫边的塔而去。
塔胖且宽,不算高,只有四层,比四周围墙还矮,这是很多人觉得它神秘的原因,因为根本看不到。即便俞谷中生活数十年的人,有很多也不知道围墙中既是一座塔,知道塔的人,也不知道其中究竟有什么。
围墙无门,只有从高处落下,光是这点,便拦住无数人,只给了修行者一条路,似刻意为之。
塔外破旧,塔皮外翻,时不时掉下几块,不知内部如何。
塔边和围墙中是一片枯草甸,这些枯草不知死了多久,被降落的夏萧和阿烛一踩,便成了粉末,随着夜间的小风在围墙中打圈圈,最后堆在墙角,变得极高。
刚降落的句芒又飞到半空,飞到塔尖,爪子虚握,双眼观察起四周。这塔无守卫无强者气息,就这么矗立于此,令他觉得奇怪。而夏萧和阿烛,已走进塔中。
“站在我身后。”
背包丢在了外面,夏萧左手燃起火焰,成了移动的火把,右手握着绑着绷带的朴刀,似下一刻就能挣碎刀鞘,亮出锋芒,斩杀眼前所有。阿烛怕黑,手无缚鸡之力,只能拉住夏萧的衣服,双目慌张的看着四周。
将生锈的铁锁踢到一边,一道哐当声惊得阿烛尖叫,可夏萧只是关上门,道:
“别大惊小怪。”
阿烛打起退堂鼓,即便有火焰,也看不到四周的东西。
“我能出去吗?我在外面等你。”
“不行,以防万一,你得跟着我。”
四周漆黑,空中还满是灰尘,夏萧能屏住呼吸,阿烛则咳个不停。
“把鼻子蒙上。”
阿烛又不傻,自然知道,可捂着鼻子呼吸困难。这么大个塔,连扇通风的窗户都没有,用抠搜这个词形容怎么都不过分!而且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朽木味,像尘封许久,还有些刺鼻。
眼中透着元气,夏萧得以看清四周。这里空无一物,没有桌椅没有靠在墙边的扫帚簸箕,只有无数蜘蛛网,像被人遗弃数百年而不顾。这么好的地理位置,靠着皇宫,为何不将其拆除?随便建个观星台,也比这样搁置着好。
往深处看,上楼的梯子已经断了,木头像断裂的骨头般躺在地上。夏萧没有选择飞上去,而是将左手的火焰丢掉空中,令其成了一颗炽热的太阳。火焰发出微弱的燃烧声,其下的阿烛,跟着夏萧走向一边。
“怎么了?”
“有反应。”
阿烛的眼里猛地亮了,惊喜之色难以掩盖。只见,夏萧摊开的左手手心上,桃花瓣萦绕半点黑气,虽很微弱,可晴朗天气下的乌云总很显眼。但这点波动,不足以证明那个女人在这!可墙上的东西,有些吸引人。
桃花瓣收起,夏萧左手一招,脚下的影子由长变短,最后缩到脚下。拳头外的火焰散发火光,拨开墙上蒙着的雾,令夏萧得以看清上面的东西。这是远古的壁画,扭转弯曲,铭刻着无数纹路,像一种深奥难解的诅咒,令旧塔不能倒塌,只能于此处饱受折磨。
夏萧的手掌触碰纹路,这近乎干裂的墙一触即掉落墙皮,和塔外没什么区别。
纹路有所指引,令夏萧的手掌不断从其上抚过。脚掌所过之处,也不断堆积破碎的墙皮,它们呈不同色,像一层糖衣。而这些东西掉落,露出的,才是这座塔的真正面目。
“这塔都快倒了吧?”
阿烛在夏萧身后看着,因为四周的阴森而害怕。夏萧也有些畏惧,因为感觉到了一股不得了的味道,似被蒙蔽,或者被眼前所见之物欺骗。
按常理说,风吹日晒的塔外更容易掉皮,即便有四周的围墙挡着也一样。但这塔内,和其外没什么区别,那真正令塔脱落塔皮的便不是风吹日晒等自然原因,而是塔中的力量。夏萧感觉到了,似有一种力量包裹着塔,如某种封印,可这塔下是压着白蛇,还是盖着河妖?
夏萧难以知道更多事,可这墙壁,像刮刮乐上的雪白开奖区,已被撕开一道口子。可其下什么都没有,像谢谢惠顾,再接再厉。
“不应该呀。”
夏萧暗自呢喃,想着这些易碎的墙壁下会藏有某种神秘之物,可到头来只剩一场空欢喜。一进大门,右侧的墙壁上只剩极少数的墙皮,夏萧一拳锤在墙上,在其微微颤动时令所有墙皮落地。阿烛被惊得退后两步,问:
“这么大动静,真不怕被发现啊?”
“被发现跑就是了,反正行李都收拾好了。”
“收拾行李不是为了换客栈吗?”
“我可没这么说。”
阿烛真想口吐芬芳,夏萧做什么都不先和自己说一声,导致她像个傻子。可即便她的目光再怨恨,夏萧现在都没空搭理,他只是抬起鞋,将其上墙皮踢开。
墙上黑漆漆的,像被烟熏黑,没什么特别之处,也没半点波动。夏萧有些失望,可觉得这些壁画没那么简单。他对壁画的研究虽只停留在教员的学堂上,可这些纹路绘成的样子,都像符,如符阵的一部分。
“到外面看看!”
阿烛跟着夏萧,唯恐被丢在黑暗里,可不等他们走上前,腐朽的木门已自行打开,还伴着一道极为骇人的开门声。
尖叫声中,阿烛躲到夏萧身后,浑身汗毛竖起。夏萧本不害怕,可被阿烛的尖叫惊到。 女生最吓人的时候,除了有所求时撒娇,却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应,还有害怕生气时的极长尖叫,直刺人心。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两道古纹
敞开的大门冲进风龙,它在空中不断前探,有些邪门,直朝夏萧和舒霜而来不说,还想将他们留住。夏萧觉得不对劲,莫非那女人真的在这,且想将自己斩杀?可他是见桃花瓣没反应才进来的,否则定不会这般冒险。
将右手的朴刀递给阿烛,她却半天不接。夏萧叹一声没默契,松开手掌,令其猛地落在地上,发出极为低沉的声音。
头发动时,左手的火焰并未熄灭,而夏萧木行中风的力量已被催动,令这掀起漫地尘埃的风戛然停在半空,靠近不了夏萧。风不算很强,可夏萧凝眸,因为背后亮起一道光,这股光,像在黑暗中衍生后代,有些……奇异。
心头一沉,夏萧还未转身,便已见到一种黑色的光。塔中的黑暗和这道黑色的光不同,前者是死的,只是充满旧塔,可这股黑色的光,像活物般能改变自己的动向,有点像舒霜离开自己时黑暗的颜色。
夏萧朝后瞥了一眼,右手挥动时,门又在那道极为难听的哑然嘎吱声中关闭。门关,为空中再添一道灰。
眼前恢复黑暗,风龙成功将夏萧和舒霜留下。在灰蒙蒙的旧塔里,阿烛捂着口鼻,眯着眼,觉得有些呛。夏萧屏息,扭身看之前被自己刮掉墙皮的墙壁。
先前如被烟熏黑的墙壁此时出现一道极为夸张的纹路,如一个元润化的三角,因为黑色太浓,拖出几道蔓延到墙角的痕迹,像用血写下的字,因为那些下坠的蜿蜒血痕,显得更加骇人。
空中出现一股波动,似有音符跳跃,奏出凄凉幽长的曲调,令阿烛有在听鬼故事的感觉。背后的灰尘和浪拍来,即便夏萧有元气阻挡,还是踉跄几步,摔倒地上,阿烛摔的更惨,哎呦声令夏萧大肆释放元气,似想将塔中的灰尘压下。
门已关,按道理来说早已无风,可此时的风从何而来?夏萧捉摸不透,可在四周灰尘和风逐渐安定时,那股回荡在脑子里的旋律更加高亢。
地面的灰尘堆积在一起,阿烛踩出几个脚印,她抓住夏萧的胳膊,近乎哀求。
“我们回去吧!”
“等我两分钟。”
夏萧没有逞强,两分钟后,他肯定转身就走,毫不含糊。即便有风,也将被其撕碎。可现在,他正被指引,像游戏进入困难时刻,只能用鼠标在地图上不断晃动,看哪个地方的鼠标从箭头变成手指,哪儿就是前往下一关的入口。
目光不断晃动,夏萧没有感受到特别的元气波动,鼠标的箭头,始终没有变成手指。可左边破碎的墙下,也有和右边相似的黑光,可被墙皮阻拦,像白云挡着黑色太阳。
元气袭去,将墙皮袭落。其下露出的,是一道和右侧相差无几的纹路,纹路古老,一瞬产生呼应,从对立面逐渐挨到一起,给夏萧一种落泪双眼的既视感。而他身边的阿烛,已抱着他的胳膊不敢动弹。
这对双眼似从冥间探出,来窥视人间的情况,夏萧和其对视,不过几秒,便开始眩晕,觉得四周一起都在旋转。夏萧下意识抓住阿烛,似喝醉酒,可那对被迷了的眼睛,还是盯着眼前两道古纹。
夏萧尽力想将这两道纹路记下,以此才能找到它所蕴含的意思。在这一国重要之地,既有这般旧塔矗立,其中还别有一世界,令人不多想都难。
“夏萧?”
阿烛撑着夏萧的身体,即将被压垮,这家伙怎么这么沉,猪吗?
两只小手撑着他,可夏萧的眼,只是望着前方,那里什么都没有,但他双眼呆滞,似被勾走神思。
“喂,我撑不住了!”
阿烛一巴掌打在夏萧脸上,轻微的疼痛只是令夏萧眨了眨眼。这微妙的反应令阿烛觉得他入了魔,又是一巴掌上去。
“求求你了,赶紧走吧,吓死人了!”
这一巴掌比较用力,夏萧晃神时,咬破手指,在阿烛的侧脸上画出一道纹路。
“你干嘛?”
她嗔着,似要发火,这温热的感觉和血腥味令其浑身发毛。可夏萧像头野兽,以近乎威胁的冰冷语气道:
“别动!”
若夏萧左手不用举火把,身前有纸,何必在阿烛脸上画?可他们还都穿着黑衣,只有这种方式最快。阿烛没有书荒的婴儿肥,没有那么弹,画的还算畅快。
“你真恶心。”
阿烛闭着眼,只能忍受,毕竟这是计划的一部分。很快,她清楚为何夏萧要将其画下,而不是记在脑子里。
那道古文并非无法看见,第一眼是有大致印象,可随后,舒霜和眼睛和先前夏萧一样,似被控制住,不能轻易聚焦。那道古老的纹路,随之变得模糊,像变成一团黑色光晕,像纸上好几堆墨聚在一起。
到这时,舒霜已全忘纹路的样子。她眼中的纹路开始变化,从两边墙上聚到旧塔中心,似一对眼睛,正流着泪,像有难以抒怀的心事。舒霜看的痴迷,本以为自己进入某种深奥的境界,可只是斜着身子,被夏萧抱在怀里。
夏萧没有立即叫醒阿烛,这小脸微微严峻的丫头,很少这么认真。她曾笔直走上山路,曾在万千巷子里没有迷失。夏萧从未想过依赖她,可此时还是在等,等她看出自己看不出的神秘。
在黑暗里,夏萧高举着左手臂,右手抱着阿烛,等着她苏醒。
等了好一阵,在夏萧都觉得外面的人会发现这里的动静因此赶来时,句芒始终没发来警报。警报响起前,他们能安心的待在里面。
又过了半个时辰,舒霜猛地吸了口气,哭出了声。不顾脚边的灰尘,夏萧将其轻轻放在地上,满眼期待的问:
“你看到什么了?”
阿烛惊魂未定,连连摇头。
“什么都没看到。”
阿烛泪涕俱下,似看到某种恐怖的场景,但她想不起来了。她只是害怕,像某一晚苍穹崩塌,她独自坐在连烛火都没有的房间,缩在墙角抱着膝盖大哭。可她的哭声被窗外的暴雨掩盖,暴雨撕碎她的窗户,袭来一身冰凉。
阿烛出了一身冷汗,头发湿漉漉的,脸上以血画出的古老纹路也逐渐模糊。夏萧伸手,用水将其冲掉,因为先前已用冰做出一个。
“别苦别哭,别害怕。”
夏萧单膝跪着,将手掌放在阿烛头顶,将其拉到自己胸口,一边安慰一边环视四周。他这次没理由怪阿烛,因为他自己也险些崩溃,若此处只有他一人,他肯定也会惊慌到失措。这不是冷静和骨子里的倔强能解决的问题,而是一种精神上的崩溃。
“我们走吧。”
阿烛抓住夏萧的手腕,心有余悸。后者点头时,转身顶着风,向门口而去。夏萧咬着牙,目露凶光,在风中前进的样子像巨舰顶起海浪破开冰。他的脚步猛地一停,因为那门口,是正做着推门手势的自己和阿烛。
逆风的途中,夏萧头皮发麻,阿烛更是捂住小嘴,一阵惊恐,似经历某种恐怖故事里的场景。他们像和对方隔了一个镜面,他们像要替代自己,可他们脸上,没有出现任何不自然的表情。他们立在原地,保持着严谨,像时间暂停,许久之前的自己。
夏萧的脚步停在原地,阿烛也不敢往前走,可霎时,他们眼前一暗,身前的塔门关闭,火把的光已消失在夜色里。夏萧的手掌触碰着生锈的锁,准备将其劈开,可迟疑时后退一步,惊愕起这塔的神奇。
衣服干爽洁净,没有半点灰尘,阿烛的头发也很整齐,像从未进过旧塔一样。他们身上,也从未有半点其中的腐朽气息。
阿烛连连说奇怪,夏萧却想起轻叶儿的一句话。
“俞谷西部,有一座塔,从未有人进去过。”
从未有人进去,自己算进去吗?应该不算。
“嘀咕什么呢?”
“我们得再去留仙居一趟。”
“只要能离开这,去哪都行!”
第二百五十章 三句假话
句芒飞下时,面带惊讶,问二人:
“这么快,里面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我怀疑自己没走进去。”
“什么意思?”
夏萧与句芒一同升空,因为阿烛叽叽喳喳解释不停,他也能安静的思考一会问题。可他们进去这么久,在外界句芒来说却只是一小会。这是被符阵笼罩,触碰那个生锈的锁便将其催动?还是说一切都只是他们的幻觉?
知道来龙去脉的句芒和夏萧一样猜不透,他在外面始终看着,四周没动静,塔里也没动静,风龙黑光,他一个都没感觉到。可这些事,去留仙居能得到解决?
“我总感觉那个叫轻叶儿的女人,还知道很多。”
留仙居依旧热闹,红灯笼高高挂着,每日都如大喜日子。只要有钱,来这的人能夜夜新婚,连连初入洞房。只要他们不嫌累,银子多,留仙居来者不拒。可今日,轻叶儿姑娘依旧不待客!
她向外说,自己病了,见不得外人,免得传染给达官贵人们。贵客说无妨,隔屏风谈谈心也好。轻叶儿又说,她不能下床,贵客才罢休。就连那老鸨婆子,也不知道轻叶儿在做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但人总是能为两句话失神。
前日,那个小少爷说,她是为了活着才这么拼命,可他抬举自己了。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活着,那她早已能拿钱进深山,盖一小楼,养一院花草,整日弄琴读书,好生惬意。可她似乎放不下这虚荣,自知现在的地位已是巅峰,可就是摘不下这绝世花魁的帽子。
或许是她觉得自己配不上小少爷的说辞,或许是她忘记自己做这么多是为什么,才这般迷茫。
闺房点着红烛,轻叶儿秀手撑着不施粉黛的侧脸,本想看书,可逐渐走了神。心思不在书上字上,怎能聚精会神?她虽说昨日未出门,可知道小少爷肯定不会在昨天去那座塔,等明日又太长,或许便是今天。她忽的想起那位小少爷来,想和他说说话,可他恐怕再也不会来。
一座塔矗立许久,自然有人注意。一些年轻的修行者不可一世的探寻,结果只传回噩耗,那毕竟是禁地。王族皇室未说为何而禁,可禁就是禁,触碰便是死罪。
轻叶儿觉得惋惜,她虽刚认识夏萧,可觉得后者是个有趣人。结为挚友不现实,可聊天很是有趣。
“又起风了?”
轻叶儿护住灯芯,去关窗户,可外面闯进两人。一男一女穿黑衣,背背包,先后进来的动作有些侠气。轻叶儿微惊时,发现是前日的小少爷。
“小少爷怎么走起窗户来了?”
“都是故人,不需要那么多客套吧?”
“前日隔了那么远都能听到我说话,看来小少爷还是一位实力不错的修行者。”
“的确是。”
轻叶儿喜欢这么说话,该直白的地方直白,不能相告的地方便用委婉的话代替。这比那些事事虚假的官员好,也很好玩。
“我刚还在想小少爷,觉得你再也不会到我留仙居来。”
“假话都能说的这么动听,真是佩服。”
“小少爷为什么觉得我说的是假话?”
“因为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为何指望我来?”
“和你聊天啊,聊几句就是我的指望。”
夏萧嘴角掀起时,微微摇头。轻叶儿见着也不恼,秀手掩唇,藏着几丝笑意,可也像吸引昆虫的甜蜜,等它进来,叶瓣一合,插翅也难逃。
“又觉得我说的是假话?”
“嗯。”
“可能是我平时假话说多了,所以说真话时也像假话,但我说的都是真的。就像你去了古塔,不知道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可确实进去过。”
夏萧眼中泛起些涟漪,他就知道来找她没错,可她是如何知道的?与其对视时,阿烛坐在一边,倒了两杯茶,她向来自己动手,不拘礼节。她不算自来熟,最多只是脸皮厚,但怎么也没夏萧厉害,他和轻叶儿说起话来似真的老友,如认识数十年之久。
阿烛静静的看他表演,听他问:
“你怎么知道我进去过?”
“你虽没喝醉,可喝酒很急,肯定是为她。既然是为她,自然迫不及待的想一探究竟。”
“那你告诉我关于那座塔的事。”
“这下你不怕我说假话了?”
“你都说了三句假话,也该说真话了。”
“说真话有好处吗?”
轻叶儿支着下巴,像在挑逗自家弟弟,夏萧也不磨叽,直接问:
“你想要什么?”
“我不缺金银绸缎,不缺苦力壮丁,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
夏萧只是个将军之子,除了金银绸缎,什么都没有。他以前有个颇为珍贵的伴侣,可现在没了。
“你知道诺言那种东西吗?”
轻叶儿突然问起这个,眼眸中带起星辰。在夏萧这,她总是玩心大发,因为知道后者对自己没有非分之想,知道他只是想得到一些关于那座塔的事,因此放纵自己。不贪图自己的人,轻叶儿可以和他做朋友。
夏萧自然知道诺言,可轻叶儿想要自己立誓?他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说,诺言这种东西更不敢随意下。
“我只是问问,又不让你下毒咒。”
见夏萧松了一口气的样,轻叶儿问:
“你起码得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夏萧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看向轻叶儿的目光凶悍起来。可她不怕威胁,反而笑盈盈。
“你可别想来硬的,否则我不会说真话。还有哦,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了,根本就不是我知道的多,更不是我的名声好,我说到底就是一青楼女子,花魁之名对很多人而言只是卖身的高档词。你来找我,只是因为我见不得光,和那些真正的文士不一样,对吧?”
“聪明。”
夏萧没有回避,他来青楼,的确有这一重原因。这里虽说聚集无数人,鱼龙混杂,可始终上不了大台面。就像她轻叶儿,即便能歌善舞,也始终上不了殿宇雅堂,最多只是到重臣的府上歌舞一曲,受人玩赏。
低贱二字刻在骨子里,轻叶儿逐渐收敛起好脸色,黛眉微蹙。
“你既然真的这么想,那还聊什么聊,滚蛋吧!”
轻叶儿爆了粗口,她还以为见到什么不得了的人物,结果和以往的男人一样,看来不管是老男人还是小男人,都是色男人。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好聊的?她只卖艺不卖身,无奈听歌之人心思不在歌曲上,而在她身上,莫非被人欺负玩弄,还是她的错不成?
“告辞。”
夏萧可没闲功夫哄她,不说就再寻他路,一座塔摆在此处这么多年,怎么也该有人知道。打开窗户,夏萧准备离开,阿烛却有些动摇。
“找谁去啊?”
“再说。”
“那你们可得想好,那座古塔是禁地,就算你们进去没有被发现,也有强者看守。下次换了人,运气就没那么好了。”
轻叶儿一句话令夏萧顿足,后者最终还是转身,选择妥协。
“我叫方欢。”
夏萧看着轻叶儿,似自己已告诉你名字,该你说了。可后者并未买账,别说她,就连阿烛都诧异起来,取个像样的名字不好吗?这一听就是女生名,轻叶儿这么聪明,肯定不会相信。
“这个名字编的一点也不好。”
轻叶儿瞥向阿烛,问:
“她叫什么?”
“圆悲。”
轻叶儿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可知道是反义词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可真是个鬼才。”
“谢谢,但你该说我爹是鬼才。”
夏萧的名字本就草率,说夏惊鸿是鬼才也不为过。大哥夏旭的意思为旭日东升,代表只要有他在,大夏的领地就能永久被东升的旭日照耀。二姐夏婉,其意为温婉。可他这名字,就是父母的姓加在一起。夏萧也曾给自己的名字强加含义,比如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可他怕死,去了还是得归家。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信了吧?”
“不信也没办法。”
“莫非你这名字是真的?”
“嗯。”
“你比我更不适合说假话。”
“因为我说的都是真的。”
轻叶儿今日没说假话,可夏萧不信,他觉得轻叶儿说了三句假话,便还了三句假话,可这三句假话只说给了自己。(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江山社稷,皆在一塔中
僵持的气氛难以打破,阿烛的眼睛来回打量夏萧和轻叶儿,不知他们这是几个意思。若让她这么聊天,她肯定受不了。但说话是一种艺术,此时这种行为,也是艺术的一个细小分支。
最终,轻叶儿微笑,像让夏萧放松,她会说的。从她留下夏萧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会说。有的事看起来很重要,可并非说不得,因为即便传播开去,也没人知道是从她这散布出去的。她毕竟只是一个青楼女子,即便是花魁,也只有吟歌起舞时才会被人想起。
和前晚一样,三人围着圆桌,虽没酒菜,可有茶水。阿烛端着茶杯,咬着杯沿,看轻叶儿极美的娇容。即便没有粉黛装饰,也依旧好看,只是说起的事,很脏很乱,像温柔华丽外表下的肮脏垃圾。
“那座塔是俞谷的禁地,也是王族皇室下了死命令不让靠近的唯一地方。很多年少的修行者都好奇,便去窥探,可有人翻进去,但从未有人出来。有人说,它是个爱食人肉的怪物,可没人知道究竟。你进去过,看到了什么?”
“只有两道古老的纹路,看不懂什么意思。”
夏萧将怀里的玄冰拿了出来,在桌上推给轻叶儿,她凝视好一会,才肯定说:
“从未见到过这样的纹路,恐怕只有符师才知道。”
“先说说换人的事吧!”
轻叶儿鲜有的乖巧点头,娓娓道来:
“因为看守禁地是个安逸事,很多大臣都抢着干,有的会派出修行者看守,想抓住两人来邀功。有的置之不理,只是想图个清静。所以你这次去没见到人,下次就不一定了。不过你能飞,想必是木行的修行者。”
“聪明。”
“一直说聪明,显得我很笨。”
“你的确笨,否则现在也不该待在这。”
“什么意思?”
“现在南国内政不断,留仙居还这么大肆待客,你不觉得有危险吗?”
“政客来去,和我留仙居有什么关系?”
夏萧摇头,不以为然。可他一外人,没准备多管留仙居,问;
“朝中大臣为何都抢着到禁地去?”
“我刚才说了,有的是为了邀功,有的是为了清闲。”
“还有呢?”
轻叶儿觉得夏萧在故弄玄虚,还能有什么事?莫非他们在争取看守的同时也一次次进去了?说到这个,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和朝中的昭武副尉有关,可夏萧怎么有一种知道的感觉?轻叶儿看向前者,他含着笑,就知道有过一些先例。这么大的诱惑摆在这,谁不想得到些宝贝?
“想起来了?”
轻叶儿怔了怔,随之点头,看来这个方欢,观察力强到能从自己的微表情里看穿自己的心思。轻叶儿也曾试着学习观察他人的细微表情,可始终盯着别人看是一种极为不礼貌的事,很快就会被看穿。但夏萧表现得极为平常,只是喝茶,或挑烛芯。
“朝中曾有一位昭武副尉,看守禁地一周后,突然疯癫起来,满口都是胡话。他说自己要回去,别人不能替代他,闹了两天,自杀十余次,最终以剑穿喉,结果了性命。派其看守禁地的是二品辅国将军,始终不承认自己让他进过塔,可似乎只有那么解释才解释的通。”
“我们也遇到过那种情况,从塔里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外面,就是突然和自己对视,也不知为何。”
“这么邪乎?”
“我昨日打听了一下那座塔,说已存在百年,可没有名字没有实用。”
“是的,但皇室并不拆它。”
“有相关事?”
轻叶儿想了想,道:
“一次,辅国将军醉酒在留仙居,说起那古塔,只是含笑摇头。他一开始不言,最后才说,只是一个没用的老东西,拆或不拆都一样,何必深究?”
“不,没那么简单。”
夏萧起身,又摆出一副准备离开的样。
“走了。”
阿烛麻溜起身,跟在后面,可轻叶儿娇嗔:
“听完自己想听的就走?”
“要不我留下过夜?”
夏萧转身,脸上有狡黠的微笑,死皮赖脸的样似乎轻叶儿一答应他就脱衣服洗漱。可她只是白了夏萧一眼,还想留下过夜,真是想得美。可等这自称方欢和圆悲的人离开,轻叶儿突然觉得有些孤寂,像聚在一起过家家的孩子,突然全都走了,只剩她一个。
收茶杯时,轻叶儿惊了,那唤圆悲的女孩牙口也太好了吧?既然咬出这么多缺。幸亏她用的不是什么名贵家伙,否则得心疼死。可她对这两人,突然好奇起来,一个老奸巨猾的少年,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孩,这种组合,倒是少见。
客栈中,夏萧于一道嘶声下拉开卷轴,以体内纯净不带五行的元气催动白色通讯符阵。等他将所有事都告诉前辈,后者惊讶于夏萧的办事效率,回答道:
“这种事,我得去找南国的教员学子问问,明天这个时候再给你答复。”
“好的前辈。”
“那个纹路,你给我大致形容一下,我也去找找相关的记载。”
夏萧形容起来有些困难,因为当时在塔中的感受太过虚幻,像做了一场梦。而现在梦醒,沉浸其中的切身感受早已飘渺尽失,即便手中有冰,可难以更好的形容。
为了说的更详细些,夏萧也算用出毕生词汇,可学院里,胡不归只在空中画了一个略显圆润的三角,下面的几条波浪线条极为随意,像孩子画出的鱼,头骨为三角,身子是柔软的线条。
挠了挠头,又摸了几把胡子,胡不归问:
“真的是这样的?”
“差不多。”
“我尽力去找,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放心吧,前辈。”
在得到准确的回答前,夏萧不会再去那塔。那股心悸,想想都后怕。
学院里,胡不归怎么看这纹路都觉得陌生。每当遇到这种事,他都好奇,可现在已是深夜,找不得别人,只有等明日再说。一边,豆豆怯怯的,肚皮贴在地上爬行,想离开这,到墙角睡觉。它动作已经很轻了,可被胡不归叫到名字时,还是忍不住慌张。
“明天继续训练。”
豆豆耷拉着耳朵,它都快死了,它不想再跑了,今天围着房间跑了两百圈,它狗腿都要断了。但胡不归不会放过它,他扭过头,阴阳怪气的说:
“你觉得狗肉火锅香吗?”
豆豆顿时不敢抱怨,它感觉胡不归真的能做出那种事来。这才是阿烛离开的第三天,它已经很想很想她了。阿烛啊,你再不回来,我真的要成火锅了。
“睡觉。”
胡不归打了个哈切,惊的豆豆立马闭眼。前者感觉到,嘴角微微勾起,现在的豆豆,是他每天的快乐源泉。这胆小狗,真是有趣。
躺在垫子上,胡不归已经累了,可这才第三天。但还好,夏萧那边有进展,自己明天也能下山一趟。
一到山麓,所有人都在问夏萧和阿烛的闭关如何,胡不归笑吟吟的,说一切顺利,就看他们能不能悟出些道理,突破当前的境界。这话一出,所有人继续忙碌,接任务,修行!
人呐,就是贱,不知道夏萧和阿烛的情况时,一个个都想知道。觉得了然于胸比较好,也算给自己一个动力。知道后又倍受打击,还不如不知道。可胡不归今天到山麓,是来找谢毅的,后者彬彬有礼,将一个南国人的儒雅展现的淋漓尽致。
说起家乡那塔,谢毅脸上也没多严峻,且一一道来。他没必要隐瞒,前辈要知道的事,即便他不说,也有其他途径,不如毫不保留的讲出来。
坐在许久没来的学堂里,谢毅说:
“当年我谢室落败,朝中乱臣贼子极多,眼看就要被小人夺政,国师便出法,说修一塔,震天下,将谢室的江山社稷皆封在塔中,谁都无法夺走。事后至今已有一百多年,谢室的地位的确牢固,可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个心理作用,只是让忠臣明将更团结。可这些年来,出了些变故。”
“我还未离开俞谷时,帝都中便传出谣言,说那塔下有名贵宝物,得到即可得南国天下,此后不过短短几天,各种谣言皆起,甚至有禁地镇邪一说。当时父皇想将其夷平,打散这些惑众的妖言。”
“可考虑到先祖的嘱托,便只加固了高墙,并让朝中大臣轮番值班,可没想有个副尉在看守途中既然疯了。自此,关于它的事便没消停过,若不是前段时间南国和大夏盟约出了问题,现在内政又乱,恐怕早就下定决心,将其推平。”
胡不归听得很认真,以好奇之由又问了关于它的不少事,谢毅一一回答。在后者眼中,只是有些乱臣贼子想用它制造混乱,可胡不归觉得还有猫腻在里面。既然只是迷 信的守住江山社稷,为何会有夏萧说的那种纹路?看来有人借南国这一塔,做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事。
问完谢毅后,胡不归去了小西楼,在今晚深夜时,他将联系夏萧,将自己所得情况都告诉他。这是大事,马虎不得,而小西楼老妪给出的纹路阐述,令胡不归不淡定了。夏萧走之前说的话,既然成了真,看来今后学院要面对的,不止预料的那么简单。
第二百五十二章 竹篓里藏刀
阿烛醒来时,夏萧已经结束盘坐,撤除手印,和前几日一样。再看看自己,衣服都没穿好,真是没法比。
“早饭在桌子上,洗漱吃完,我们出去逛逛。”
阿烛以一声哦回应,夏萧每天都把时间安排的很紧,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可罪魁祸首还是每晚的行动,他们每次回来都太晚了,她睡一觉就到了上午,不像夏萧,睡三四个小时就起来修行。阿烛是不可能少睡觉的,起码得保证六个小时。
两人表现的很正常,每天上午都出去走走,一来二去,和店里掌柜也熟了。后者是个精明的老女人,妇道人家,赚了钱,便提醒几句。既然是来俞谷游玩的,便千万别惹事,死在异国他乡可不好。最后她又嘟囔几句,现在的俞谷,可不适合游玩,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乱着嘞。
街道繁华,女子们一袭长裙在身,手帕别腰,温婉如画。男子绾发持扇,颇有诗意。可夏萧眼里的寒光,令他永远和这些人合不到一块去,可他出来,也只是熟悉熟悉街道地形,以备万一。
若哪天他和别人斗起来,只需躲到一偏僻巷子,加上阿烛的掩盖气息,便可蒙混过关。可前提是熟悉这!
南国为水乡,即便俞谷土硬,也无溪流,可巷中还是经常能见到纵横交错的脉络水沟。其中流水清澈,可见其下石子,还养有几条小鱼,在里面追逐游动。
这等设计令夏萧蹲下身,看其中鱼儿,不由赞一句好。只是不知这些鱼儿能活多久,若是三天一换水,七天一换鱼,那还不如不养。阿烛揽着裙子,也蹲了下来,看这些小鱼时,默默的嘀咕一句。
“这种小鱼用剁椒一腌,特别好吃。”
夏萧抬头看阿烛,额头现了几道黑线。
“你认真的?”
“当然是真的,贼香,脆脆辣辣的。”
阿烛说着,口水都出来了。夏萧没了雅性,起身就走,阿烛跟在后面,指着不远处的鱼贩子说:
“我们去买些吧,晚上给你做。”
“你怎么无时无刻都在想吃?”
“民以食为天啊,世上那么多好吃的,不吃个遍,怎么对得起自己活过?”
“拿去买吧。”
扔出一块银子,阿烛接着就去,可跑了一段又回来。
“那天你给我的零花钱我没花完,这个你先拿着。”
将银子塞进夏萧手中,阿烛才跑到一边买鱼。她活泼的不像样,昨晚的害怕似全都消失。深夜里,夏萧的一碗西红柿鸡蛋面治愈了她害怕的心,今晚的剁椒小鱼,将令她活力满满,恢复所有精神。
二十米开完,一个盖着菜叶的竹篓里闪出一道寒光,虽只是一闪,可引起夏萧注意。
顺其望去,见十余人从堆着烂菜叶的巷子里出来,走向一边的酒楼。他们要了茶水点心,大多都是花生瓜子,似在消磨时间。
还有一个时辰才到正午,这些人准备偷袭哪?既提前这么早就开始准备?还是说他们准备正午时发起进攻?这也太冒险了。
蹲在蔬菜摊前,夏萧拿了几根黄瓜,付钱后去找阿烛。不管是哪种可能,他们都得离开,被卷进未知的战斗是件极为不好的事。他们现在有任务在身,夏萧一直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而且这街道附近只有几家金银店,想必不是什么大事。
“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辣椒啊,不然怎么腌?一会我回去洗干净腌好,晚上就可以吃了,要不我们再买些果酒?简直不要太爽。”
“可以,但得快些,这边恐怕会爆发一场战斗。”
“明白了。”
阿烛动作很快,挑辣椒的手法极为老练,买菜的大妈都不禁问一句。小姑娘,看不出来啊,内行?
阿烛穿的像个大小姐,长得也像大家闺秀,甚至有公主之风,可挑辣椒谁不会?她算高估现在的人,比如学院的那些家伙,三百多人里,能从一堆辣椒中分清辣与不辣的人不过几个。这考验的是农民的眼力劲儿,阿烛是农民的孩子,会做饭种菜,还懂菜,这也是她能和食堂大妈大叔聊得来的原因。
回了客栈,阿烛忙她的,夏萧则站在窗边看先前的街道,但一直没有动静。这种事,拖得时间越长,等于蓄谋越久,死伤也会越多。若是和自己无关的事,夏萧一般都懒得搭理,可隐约觉得不详,也不知从何而起。
下午,阿烛本想修行,可被夏萧拉着往外走。
“要不是我今天心情好,才不陪你出来呢,浪费我修行的时间。”
刚走到街上,没过多久,夏萧便往回走。可走了几步,又朝另一个方向而去。他这来回走的架势将阿烛弄懵了,令其问:
“你要去哪?”
“留仙居。”
“你不是说大白天不能去吗?”
“因为晚上它将消失。”
阿烛不懂,夏萧犹豫一会,还是解释,免得她一直问。
“先前街上有人,竹篓里藏着武器,我以为只是简单的抢些金银,可这根本不是南国人的做事风格。所以我带你出来,见他们还在酒楼谈天说地,一桌子菜吃了不少,可没有喝酒,应该是怕误了时间。可他们这么早出来,还不动手,表明目标不在此处。”
“那和留仙居有什么关系?这离那远着呢!”
“可他们一直在看留仙居的方向,一分钟内,十一个人,最少都看了留仙居两次,他们在等时机,等那边的信号,然后冲过去。”
“你什么时候看的?”
“路过酒楼一分钟,便看了一分钟。”
“你是把眼珠子扣下来了吗?”
阿烛记得,她刚才一直在问夏萧问题,他也一直在回答,那他是如何看的?夏萧做了个演示,他面向前方,眼睛却极为夸张的瞥向一边,似要脱离出去。阿烛见着,一阵感叹,暗想这家伙真不是人。
“我换衣服的时候你没这么看我吧?”
阿烛一惊一乍的,可夏萧话语极淡。
“你脱光了我也不看。”
“流氓!”
阿烛一脚踹在夏萧屁股上,令其踉跄两步。
“真踢啊?”
“谁让你轻薄我!”
“回去再教训你。”
大庭广众的,青年被相差无几的女孩踢了屁股,但不敢还手,只是拍了拍,然后继续往前走。街上人见到,都好奇起来,俞谷什么时候有这号刁蛮的小姐?她们自然不知道,可阿烛栗色的长发和洁净的脸蛋,吸引不少大家公子。他们跟在后面,追了上来。
两名仪表堂堂的公子站到夏萧身前,可望向的,是他身后的阿烛。
“这位姑娘,在下是南国皇室谢清河之子谢……”
不等他说话,夏萧已用坚硬的肩膀将其撞开。撩妹也要分个场合,还自诩皇室人,连这暗中将起的事都没察觉到。
手中的扇子被撞到地上,公子当即没了好脸色,可阿烛并未停步。姥姥说过,主动来打招呼的男子,十有**不是好东西,全部躲开就好,如果他们还纠缠,就让他们瞧瞧厉害!
“这位公子,你未免太不讲理!”
一只手朝夏萧探来,不等他动手,站在他身后的阿烛已将其抓住。阿烛平时吃的饭可不是白吃的,此时捏的公子腕骨近碎。
“还请姑娘手下留情。”
“离我们远点!”
阿烛说完,将其甩开,这位衣冠端正的公子,当即摔在地上。这场面,虽不算大,可令街边炸开了锅。这一对青年男女,莫非不知道这两位乃皇室中人?更是老太后的爱孙?真是胆大包天!
“皇兄,没事吧?”
年纪小的皇子将年长一些的公子扶起,脸上尽是愤怒。没想这俞谷中,还有不认识他们的人。看来,得狠狠教训他们!
“你去叫几个修行者来,我跟上他们。”
“好!”
先前被撞倒的公子跟了上去,可已不见夏萧和舒霜的身影。
“人呢?”
刚才还在眼中,不过两分钟,既然不见了,真该死!
公子左右扫过巷道,可没看到疑似人物,即便刚才那女子的手劲很大,令他右手腕现在都生疼,可怎么也不该这么快。
环视中,公子看到些端倪,倒不是人,而是一排竹筐。竹筐上铺着碎布烂菜,顶出很多个尖锐突起,像一把把杀人锐器。公子看着,有些好奇,掀起时,全是崭新的箭弩刀剑。
“这是……谋反?”
公子立即叫来身边的青年男人,令其去巡防营报告。在那男人跑开时,人群聚了过来,其中十余人却离开,可脸上没有焦急和惊慌,而像是大功告成。
在这空隙中,藏在房顶的夏萧和阿烛躲过路人的目光,落在偏僻巷子里,朝留仙居而去。
若他们和轻叶儿一点关系都没有,此时这事也就算了,可她给自己说了那么多事,得保她安全。夏萧隐约察觉,这和南国国内政事有关。现在一方人想通过留仙居爆发愤懑,并通过一些人的死来证明自己的不罢休。文臣武将不能随意杀,便闹这留仙居!反正一青楼,传到圣上耳里,他也只会管其后投影的大事,而不是过问死了哪个青楼女子。
夏萧分析的很快,但并不准确。即便他知道一些南国的事,可当前这次冲突,比他想的要简单。南国的做事方式,和大夏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