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你好奇怪呀
夏萧又扭过头了,舒霜瞥了一眼,怯怯的看着前方,不敢和他对视。她觉得夏萧有些奇怪,自从离开龙岗,踏上前往临溪城的路,他就一直看自己,平时夏萧可不会这样!
鼓起腮帮子,夏萧又来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飞到自己身边,然后问自己这种问题。
“你刚才有没有觉得奇怪?”
夏萧自己都问烦了,若是其他人,肯定只会丢下一句脏话,不再理他。可舒霜不同,她还是很有耐心,可忍不住问:
“之前我做错事了吗?”
看着舒霜可怜巴巴的样,夏萧连忙摇头。
“没有没有,只是你握朴刀的时候有些奇怪,让我觉得有些陌生。”
夏萧说完,有一种自己在无理取闹的感觉,可舒霜还是老样子,没有反驳,没有顶撞,唯有解释。
“可能是受到了朴刀的影响。”
夏萧暗暗点头,舒霜见他不放心,主动说:
“我来试试。”
递出朴刀,舒霜将其握住,煞气冲上心头,似要抢占舒霜的身体。身体微微轻颤,舒霜冷起脸,猛地扬起朴刀,似要砍向夏萧,并做出一个吓唬人的姿势。见她张牙舞爪,夏萧眼中更加期待,盯得她害羞。
“吓到你了吗?”
夏萧一边笑,一边握住朴刀。
“这么可爱,怎么吓人?”
舒霜笑的很甜,她喜欢被夏萧夸,不厌其烦的那种。
“更有劲了,我们加快速度。”
见舒霜朝着前方挥手,夏萧笑着加快扇动羽翼的频率,和其一起飞向临溪城。
这次,夏萧没有再看舒霜,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多了。舒霜当时的表现或许也只是自己眼花,而她递出朴刀时的沉重和托付,也完全是自我觉得。夏萧想这么说服自己,可根本没用。对自己在乎的人,他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
“这么慢,你们是准备双宿双飞吗?”
胡不归的声音传来时,太阳被掩盖,一道偌大的巨影从苍穹中落下。
“就差你们了。”
落在龙背上,夏萧和舒霜抓住犹如岩石的鳞片,唯恐前辈加速,将他们甩下高空。
“前辈,第二波什么时候?”
“半个时辰后。”
“这么快?”
“这还快?中间隔了两个时辰!”
夏萧觉得自己已经很快了,可在龙岗耽搁的时间太多。朱恒那家伙的一拳,令他肩膀现在都隐隐作痛。
“抓稳了。”
说罢,巨大的龙翼展开一个夸张的弧度,似神灵拉上了帘,遮挡整个天空。地面树木破碎,大地出现裂痕,胡不归只是几秒,便已至临溪城。刚加速的黑龙又停了下来,夏萧和舒霜一脸茫然,对视时已见一方城池。
跳下龙背,三人吸引城墙上所有人的注意。
杜春和李冬身为符师,开战前争分夺秒的结印,以此施展强横的符阵。其余武者倒是十分闲散的聚了过来。十几余人,学院占三分之一,冒险者工会的人要多些,他们毕竟是人数最多的势力,此时派出九位强者也不为过。
隆随宏作为冒险者工会的少会长,也作为学院的弟子,站在两支队伍中,对夏萧微微点头,以示问好。冒险者工会的人见到,也都投去目光。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远道而来者?看起来年纪好小。
夏萧和舒霜始终和十**岁的人待在一起,其实不是同龄,他要小上两三岁。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又比他们大上几岁!
“前辈,他们会向这发动主攻吗?”
隆随宏听从胡不归调遣,四周冒险者工会的强者时刻待命。可若是荒兽森林不从这里发起进攻,大夏王朝就要遭殃了。不过这等浅显的道理,胡不归怎会不懂?他在召集人手,不是给荒兽放行。
佝偻的身形坐在城墙上,胡不归道:
“放心吧,他们会来的,我体内的龙威正在吸引他们。”
“大概有多少荒兽?”
第一道防线在荒兽森林外部,那里还有教员和冒险者工会的强者。但即便如此,能至此的也不少,该以万计数还是以十万计数?夏萧难猜,可不会傻到用百千计算。
“百万吧。”
胡不归说的轻轻松松,就像今天中午我要吃两碗饭。可这百万,在夏萧眼里可是肉山兽海,怎么吃得完?
察觉到众人脸上的惊愕,胡不归声音中带起笑意。
“放心吧,准备齐全,我们不至于在此战败!”
夏萧和舒霜盘腿坐下,结出“合”印,他们这般雷厉风行令许多人觉得奇怪。现在这个时候吸收元气,还不如商量一下战术,毕竟时间紧张。可很快,他们发现夏萧和舒霜身上的端倪,他们手臂上……有荒纹浮现!
“那就是八阶荒纹?”
冒险者工会是掌握荒纹最多的势力,几乎每位有声望的强者都有荒纹,这是其他势力所不敢想象的。可他们的荒纹大多在五阶,六阶已是少见,夏萧的荒纹既然已至八阶,他们真想看看,那是何等程度的威力?
元气充盈荒纹,夏萧和舒霜的心思便有了极为密切的关联,甚至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想法。
舒霜又觉得夏萧奇怪,平时这个时候,他都会心无杂念,想着接下来该如何战斗。大致的计划会让他更加节省自己的元气,从而战斗的时间更长。但此时,夏萧一直在想自己,还不是思念或惦记,而是一种……猜疑。
察觉到舒霜的小情绪,夏萧连忙控制自己的神思,不再想那些事。可舒霜感觉到了,心里有点小小的烦闷,虽未表现出来,可夏萧真的好奇怪啊!
现在是吸收元气的时间,难以开口,只有空中元气在移动。夏萧和舒霜向来谨慎,在接第一个丙等任务前,他们便专门花了几天时间将荒纹充满。但因为时间的磨损,荒纹缺失了一些元气,但半个时辰足够充满!
昼纹温和些,令舒霜的右手臂散发出阵阵光辉。而霸道的夜纹将夏萧的衣袍撕碎,露出其下健壮的手臂。其上的伤势虽未痊愈,可荒纹准备齐全,夏萧和舒霜已能参与那激烈的战斗并震撼荒兽!
黑龙在远方咆哮,震碎了漫天云。坐在城墙上的胡不归探手,将那神思抓住,随后远遁,和其神思串联。
八阶实力的他,即便在整个荒兽森林,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即便步入残烛之年,也不会轻易输于他人!
相比于学院工会,或者教会、擎天宗、棠花寺,这荒兽森林太小了些。小不在面积,而在实力!它最高实力只有九阶,真正到达八阶的荒兽又少之又少,派出这么多荒兽,也只是拿命赚吆喝,都是些亏本的买卖!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归不归胡不归
眨眼,胡不归的神思去了百里外。这里是熟悉的荒兽森林,即便深秋,风也燥热,无数荒兽同呼吸,争先恐后的冲出森林,那自以为的英勇,只是愚笨的送命。
在荒兽大军的冲击下,大夏已死伤上万,可无论怎么比,都是荒兽吃亏。因为人类这边的修行者多,且实力超乎荒兽森林的认知。它们不可能再重回霸主时期,甚至不可能扳回一局!
胡不归先前便来了荒兽森林,以一己之力喝退了半个进攻大夏的兽群。可他又被学院的教员劝了过来。一把老骨头,不能抢年轻人的风头,否则伤了胳膊闪了腰,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好那么简单。
荒兽森林里的黑龙鼓舞着兽群,这些没有神智的兽群大多在四阶或四阶下,只需要一些血脉的催动,便能令它们冲锋。至于更强的存在,还在后方候着。它们是兽群的主力军,不能随随便便进攻,它们也有自己的组织和纪律。
拥有人智的兽们猛然慌了,纷纷看向低空的黑龙,那以形体代表着权威的森林王之一族,龙瞳顿时呆滞,随后木讷坠落,压倒一片森林,也令几个来不及躲开的倒霉家伙成了肉饼,一命呜呼。
精神世界中,一切荒芜,一切生机。化作中年男人的黑龙慌忙看四周,似在寻找某个身影。
“先前喝退我大军,现在又装神弄鬼,这便是你?”
中年男人怒喝着,像自家老母被胡不归杀了,可他这么个佝偻慈祥样,怎么也不像做那种事的人。
“果真只有我离开前线,你才会从禁忌之墙出来。”
“哼!你个族群的败类,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弥补你背叛族群,背叛荒兽的事实。还取名什么胡不归,真是不知羞耻,以为知道了几句人类诗词,便可这般造次?”
“你没来过学院,你不懂!”
“可我懂你的来意,你若要打,我们战便是。我不说你实力比我强,你也别说我比你年轻,我们就堂堂正正的战一场。我早就想会会你,看看你这条人类的走狗,究竟成了什么样?即便你突破八阶,可没了兽性,也只是条大蜥蜴,不能称龙!”
精神空间在扭动,绘成一黑龙的殿堂,其中龙纹显赫,亘古不变的威严是中年男人心中的信仰。
荒兽森林里,背叛最不可饶恕,背叛种族等于放弃生他养他的母亲。若选择隐居还算好,可胡不归投身到了人类那边。人类可是兽的天敌,走向天敌的阵营,便是不共戴天的敌人!
殿堂存在不过一瞬,便被胡不归摧毁。他的力量在中年男人之上。即便他也有着八阶的血脉,有着七阶的实力,可轻而易举的被制服。
干枯的手掌捏住中年男人的头,将其撞在地上,胡不归语气平淡,可分量很足。
“我所憧憬的是和平,我所守护的是生命,不在于种族,不在于人 兽!”
面孔难以抬起,中年男人还从未受过如此大辱。他奋力反抗,竭尽全力的令自己站起来。即便是死,他也要死在和胡不归的交锋下,后者老了,爪牙不再锋利,可他正值壮年。壮年,身体便是巅峰。
黑龙的尊严令其双眼闪起锋利的金属光泽,可胡不归右手化作龙爪,依旧令其动弹不得。只要他想,这手臂便能永久矗立,将其压在此处数十年。
“小子,听好了,这世界远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生在大荒,长在大荒,可我们并不知道大荒的习性,它会颠覆你我认知,所以现在不该内战。不管是谁在教唆你们,都回去告诉王,让他保持清晰的头脑!”
“你凭什么这么说?森林受的委屈和耻辱还不够多吗?”
“苦了心智,饿了体肤的大任者才能真正完成大荒的任务。但这么下去,荒兽只会被自己送入坟坑!”
“什么大任者?”
松开龙爪,中年男人连忙站起。这屈辱的姿势,宛如女子被按在地上饱受凌 辱。
“我只能告诉你,我所做的一切,都和圣泉有关。”
“是圣泉让你这么做的?”
男人面色骇然,王号召整个森林发起进攻,可没多提其他事。但按胡不归这么说,似乎暗藏玄机。提到大荒和圣泉,足以想象它的不寻常。
“是!”
胡不归点头,呼出一口长气,像一种释然,也像肩上的担子太沉,令其喘不上气。
“为何你先前不说?”
男人和胡不归都是黑龙,按辈分,后者是他的前辈。若胡不归所说一切为真,为何先前不告知森林?那样便不会有人误解他,他也不用受到敌对,更不用受气吃苦。
胡不归盘腿坐在这空无一物的精神空间,像看淡世俗,第一次在男人面前展现出些高深。
“很多事都不适合告知,若整个森林都知道我受到过圣泉的点拨,人类也必定知道。那我该如何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们又怎会接纳我?”
“你找到答案了?”
中年男人的态度有所转变,莫非他一直在错怪胡不归,他不知道后者的名字,只知道他改名叫胡不归。没人知道他为何不归,现在男人知道了,他身有重担,至于进入学院,或许只是一个媒介和幌子。
“说来惭愧,即便我进入人类世界百年,也依旧没找到答案。我原本以为进入人类世界最高明的学院,便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并提升自己的实力。可这么多年过去,我的实力是有所提升,也突破到了血脉的顶峰,可要找的,依旧藏于水面之下,偶尔浮出一角便令我兴奋许久,可依旧没用。”
“你在找什么?”
“什么都没有。”
胡不归摇头,双眼中拖出星辰般的流光。其中的龙威令中年男人深深畏惧,他早该意识到,离群的龙比任何同类经历的磨难都多,听到的流言蜚语也远超常人想象。正是在这种条件下,才培育出真正的强者。
几句流言蜚语能逼死人,但伤不了胡不归丝毫。他看似佝偻瘦弱,实际遍身鳞甲。
“回去告诉王,让他收手,人类这边,会有人权衡利弊,提出合约!”
中年男人有些纠结,问:
“大军已派出,莫非直接放弃?”
相比整个森林,这些低阶的荒兽算不得什么,可不抛弃同伴,是他们的宗旨,深深刻在骨子里。
“为了混淆视野,它们会成为牺牲品。”
胡不归自己打破沉默,道:
“留个心眼,回去看看王吧!他太年轻,错事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做!”
神思霎时回到临溪城的城墙外,其上十数人,已做好战斗准备。
地面颤动,城墙摇摇欲坠,夏萧站在舒霜身边,看离城不远的小溪。它正颤抖,清澈的溪水被震得上了天。而后地裂,这条小溪便干了。
“出手吧!”
胡不归说罢,心里一阵绞痛。同为生灵,都是同胞,他也不想下这杀手,可现在,必须如此。
森林是会发怒,王也该下这般决定,可肯定有人操纵,这是胡不归在学院这么多年得出的结论,也是副院长前几日点悟的结果。有人藏在人类世界,处心积虑的将木偶线绑在一些人身上,然后微微扯动,便是一方劫难。
暗处,一妖艳女子看着夏萧,似已锁定目标。这小子看起来不强,但能让先祖出手却失败,值得重视。但她有办法,在夏萧杀红眼时,会发现自己已身处另一片空间。先祖交给自己的任务,可不能输!
看着夏萧身边的舒霜,女子思考片刻,一起除了吧!反正都是祸害!(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兽血染红衣襟
只见天边,兽群如潮,成一黑线,惊动了人心。这是第二波进攻大夏的所有荒兽,此时都被吸引过来。即便夏萧等人做好了准备,可这等数量实在太多了些,给夏萧一种蜉蝣捍树的不真实感。他们这边就十几个人,即便实力在兽群之上,也难免有死伤。
牺牲在这场战役中是难免的事,因为战争爆发的太过唐突,大夏王朝的大军和强者甚至来不及赶到边境,否则战况会缓和许多。谁都不想死,经历这般战斗,该成为世人赞颂的英雄,而不是死后才被敬仰称赞的烈士。
天边的兽群逐渐近了,豹子狮虎,象群犀鳄,还有飞鹰大鹏,都是些没有人智的荒兽,实力极低。可蚁群能杀人,更别说兽群。
地面颤动,震裂了城墙,其上十数人心跳加速,想着这该是一场怎样的恶战。以少敌多是常态,他们都是修行者,不是普通的士卒,可敌我差距差的有点远。不止是夏萧,所有人都是第一次面对这般景象。
胡不归率先出手,化作一头巨大的黑龙。一声龙吟下,荒兽退走一半,倒也激起另一半的战意和狂躁之心。但凡实力强些都会离开,可这些一阶二阶的荒兽已被愤怒和龙威冲昏了头,当即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冲!无所谓受伤,无所谓死亡,它们像生来就在冲锋的路上!
兽吟掩盖苍穹,武者们跳下城墙往前冲,符师们在其后苏醒,将早已准备好的符阵扔到兽群中。
战斗霎时打响,在空中滑翔一段距离的夏萧和舒霜落地。脚步稳住,朴刀划过,这些低阶的荒兽当即残肢断头,躺在地上空流滚烫的兽血。
夏萧有朴刀,舒霜只有拳脚,可元气的存在令其战斗力极强。一双玉足于地面辗转,藤蔓及尖锐的树枝在其中翻腾。
舒霜向来不喜欢用战斗解决问题,这场战争,也不该以人类的杀戮告终。可前辈已赶走一大半荒兽,剩下这四十多万的荒兽,只有面临死伤的结局。
将这些荒兽控制住的唯一办法是将它们的生命取走,否则他们追上车队人群,便不堪设想。无数种族都难以用自私形容,只是所为异事!
这些荒兽太弱,雷电没了元气的阻拦做约束,当即如分身的长蛇,一瞬冲去撕咬,在地面翻腾。它炸开泥土,将无数性命连在一起,如索命的银绳,一起将它们带走。
句芒煽起大风,助长祸斗的火焰,其中暗藏锋利如刀的气浪。而祸斗那头凶猛的火灵兽,正不断用自己的爪子刺穿兽的头颅,如刀刃刺西瓜,一触即破!
秦风和慕林靠在一起,距离夏萧和舒霜不远,他们并肩,一头犀牛冲撞,一头金鹏俯冲。空中地上,有所呼应。
十几人站成一排,猛然间割断了战场,令这些荒兽难以跃过自己这道防线。可最勇猛最强的,还是胡不归,他立在兽群最密集之地,一道龙息震晕十数万荒兽。等它们一觉睡醒,战斗便将结束,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减少伤亡的手段!
冒险者工会的几位长老立在临溪城前,手指未动便有元气翻滚,乾坤掀起大浪,皆在一念之间。
倾斜的城墙上,杜春和李冬双手结印,继续施展符阵,他们这两星符师的实力,不足以一瞬控制这偌大战局。可兽群看似百万,奔走一半,又晕倒十数万,已所剩无几。若平常训练有素的军队,在这等兽群前都得牺牲个十数万人,但修行者的特殊,便体现在此处。
此时还是上午,阳光正明媚。可天空中的龙翼总令大地被阴云掩盖。龙翼的缝隙中,夏萧挥洒着汗,换来洒向地面的血。他们开始前进,将这条歪七扭八的战线往前推。
前迈步子,夏萧腰肢扭转,手中朴刀寒光不减。
兽血腥臭,染红了衣襟,滚烫了皮肤,可夏萧还滴血未流。虽说兽群的规模极大,可实力远远没有夏萧想的那么强,昼夜之极也可以不用。这是第二波荒兽冲击,有第一次第二次就有第三次,还是留到下一次再说吧!
双手握刀,夏萧高吼。抡动手中朴刀时,火焰横飞,火星四飘,令上百荒兽不再叫唤。若他实力再强些,也能考虑如何在令自己不受伤的前提下保住它们的命。可无奈,他现在还做不到!
一道白红色的飞鸟闯入夏萧和舒霜的视野,句芒也见到,当即将其撞到地面。这只兰泽灵鸟还正年幼,实力很低,落地一瞬便开始惨叫,不过被舒霜的藤蔓绑成一个茧后,才算消停下来。
舒霜一阵心悸,幸亏没让晓冉出来,否则以她的性子,见到自己的族人与自己敌对,肯定会伤心很久。
再战,临溪城于气浪下被摧毁,成了一片废墟。木行荒兽在其上跑过,长出青草小树,令其宛若万年前的遗迹。紧接,夏萧受了伤,在面对百头荒兽时被划伤手臂。
蓬——
火焰爆 炸般燃烧,其中,夏萧一改木行的平静,化作连风都无法比拟的狂躁火焰,穿行在兽群之间。
兽血洗血,夏萧战的痛快。从完全使用火行之力的那一刻起,他便只想赢,没了其他念想。可在暗处,那始终关注着他的女子已准备动手,可要想除掉夏萧,或许还有些麻烦。
在女子眼里,胡不归只是一固执老头,老胳膊老腿,实力还只在八阶,可以不用顾忌。可真正值得她忌惮的,是即将到来的清寻子二人,她已感觉到他们的气息,只能屏息隐藏自己。可如此一来,便不能动手,因为关乎到自己身份暴露的问题。
对女子而言,哪个人类都能杀,她也下得去手,可唯独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
以往的人 兽战争中,都是荒兽不断进攻,人类不断防御。然后人类抓住时机将荒兽逼退,令它们重回森林,如驱赶跑出竹圈的牲畜。可这次既然惊动这么多强者,令女子有些没想到。
“真是奇怪,先祖在南海冲击黑海他们既然不过问,反倒跑来荒兽森林,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良心发现,觉得该解决人类和荒兽间的问题?”
路过临溪城时,御风而行的清寻子看了眼夏萧和舒霜,十分满意的对副院长说:
“我的徒儿,果真是灵主之才!”
副院长翻了翻白眼,似有些不屑,现在这个时候还不忘吹捧自己的徒弟,可真是清寻子的作风,但他开口反驳。
“这也是我的学生。”
“你可什么都没教他们!”
清寻子颇为得意,夏萧和舒霜,值得他自豪。
“但我也没瞒着他们。”
说到这件事,清寻子老脸严峻。
“小鬼,那些事可不能乱说。”
“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他?”
“等夏萧受挫。”
“为何?”
清寻子语重心长,慢慢解释道:
“他现在还在山脚,上山才是当务之急,其余事都可搁置一边,否则要我们这些老头有何用?这条路,我们理应为其铺平。而且夏萧这个人,不会空有一颗英雄心,和他无关的事,他向来只漫不经心。为了让他扛起大任,必须如此。”
副院长明白了,他虽观察过夏萧,可对其的认识还是没有清寻子深。也就是说,清寻子做这么多,只是为了让夏萧成长。可一直待在襁褓能长成什么样?他们对他的保护,还是太多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被遗忘的村子
刀进刀出,夏萧眼中的火焰更为旺盛。他已忘记这是自己杀掉的第几头荒兽,也不知自己的双手是第几次染上鲜血。他以新鲜的血液清洗已干的血痂,结局是更为昏黑的血,像罪不可恕的证明。
一口气,松不了始终绷着的弦。舒霜的身上也染上最讨厌的血。她嘴唇微微发白,迫切的想结束这场战斗。可这单调的战斗已进行近半个时辰,她始终重复着简单的动作,可这血并不绚烂,反而令她厌烦。
这种战斗要进行到什么时候?舒霜看四周,只有一片尸海。天空没有斡旋等待饱餐一顿的秃鹫,没有堆积的海鸥,因为一切生灵都被消灭。空中漫布的鲜血恶臭扰人心烦,地上的血污令人反胃,舒霜逐渐难受,听夏萧呼唤自己的名字都反应慢了半拍。
“到城里去。”
夏萧轻推舒霜的后背,令其展翅,到那一片废墟处。这碎瓦破转之地,已是这片天地最后的净土,荒谬而令人惋惜。
看舒霜因用力过猛而微微发颤的身体,夏萧一阵心疼,但这只是第二波,还有第三波第四波。种族间的战斗,该如何停下?书上记着的文字始终陈旧,关于战争伤亡记载详细,可对结束只字不提,或者只是匆匆几语。看似简单,可没那么容易。
扭头,夏萧想问前辈接下来该怎么办?现在情况特殊,他们若继续抵挡第三波荒兽冲击,恐怕有人会牺牲,但离开,大夏的边境便敞开了大门。
纠结的选择最不好做,可真正有能力的人,会改变问题。
空中的血雾很深,可不至于挡住视野。但夏萧回头时,四周已没了原本的明亮颜色。
嗯?
夏萧刚松下的神经又紧绷起来,他双速转动,观察四周的动静。
天色似乎暗了,先前还不是这样的。看着阴暗的天空和四周灰蒙蒙的空气,夏萧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初从龙岗前往荣城时,他也曾见到这样的黑暗,还遇到过一缕黑烟,可被师父碾灭。
想到这,夏萧紧握朴刀,身体里所有的元气都为之调动。现在舒霜不在身边,句芒和祸斗也不在,他像被独自隔离,似陷入准备良久的陷阱,四周危险重重。
旖旎的森林醉人心扉,可夜间漆黑的树林成了幽静诡异的存在,每一棵树都像一个暗藏的幽灵,监视着人间的一举一动。走夜路的人稍不留神,就会被咀嚼吞食。此时丧命的兽群便成了那等诡异的树,它们给夏萧一种即将复活,爬起来后没有痛觉,只会发狂啃食的感觉。
下意识退后两步,一道声音如雷贯耳,如晴天中的霹雳猛地下了九天。
“夏萧。”
“谁?”
夏萧声音很大,吼时转身,恨不得将四面八方,头顶脚下都收入眼中。可霎时,一切恢复正常,似先前遮在眼前的帘被拉开。
四周又恢复明朗,太阳不再隐曜,只有空中的血腥气依旧如故。夏萧满脸茫然,和其一个神色的还有胡不归。
“怎么了?”
看还未化作人形的胡不归,夏萧有些缓不过来。先前叫自己的是前辈吗?怎么有那么强的心怵感?夏萧经历的磨难已经够多了,在龙岗在荣城在万灵谷,他练就一身本领,身体的自然反应后知后觉,从未出错。可他先前感觉到了凛然杀气,虽不知从何而来,可那么强的气息,前辈怎么没有感觉到?
句芒和祸斗感觉到了危险,聚到夏萧身边。祸斗第一次这么严肃,松开自己咬着的荒兽脑袋,鼻子在空中嗅着危险气的来源。
舒霜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夏萧是怎么了?今天好奇怪!
紧锁着眉,夏萧缓缓道:
“前辈,你先前有没有察觉到一股异样?”
胡不归摇头,可没觉得夏萧在抽风,而是颇为仔细的感知四周。感知范围逐渐变广,从脚下朝四周蔓延数十里,甚至百里,可没什么特殊的存在。
“可能是我多虑了。”
夏萧脸上有东西在爬,伸手去摸,才知是冷汗。不知不觉中,他浑身都被汗浸湿。汗水融了血污,令其浑身如被血浇灌,极为狼狈。
发自内心的恐惧和无力感令夏萧心情不悦,可胡不归依旧发布着命令。
“副院长和走首教会会长已入森林,战争暂停,谁去一趟偏僻地,接几位与世隔绝的老人?”
以临溪城为界限,能在大夏版图上划一道线,线内只有宁神学院的教员和冒险者工会的长老。其中先后两次被荒兽夷平,既然还有人活着,还是老者?众人有些不可思议,但夏萧快众人一步,率先举手。
“我和舒霜去。”
“这次接人按乙等任务算,去吧!他们在西北部六十公里外。”
这个距离不算远,夏萧双手结印,句芒和祸斗离开后,他与舒霜一同展开双翼,朝其而去。舒霜想问夏萧怎么了,可没问出口,后者便主动道:
“先前有一股十分奇怪的感觉,我们离大家远些,免得拖累他们。”
舒霜点头,面色平静,可越是这般,夏萧越觉得奇怪。
上次见到黑烟时,舒霜情不自禁的表现出淡蓝色的元气,并有一股厌恶感油然而生。但现在没有任何反应,是舒霜体内的那股力量不再存在,还是朝自己下手的不再是那黑烟?
如果不是,自然最好。可若是,他们现在做的选择可能有危险。只有师父才能面对那缕黑烟,他们必须离大家远些。可他们自己,麻烦了!
足足飞行了一分钟,夏萧和舒霜才离开这片尸海,可该是怎样的一村人,才能挡住两次荒兽的冲击?
夏萧心烦,舒霜也不好安慰,因为她不知为何。平时她能猜到夏萧的想法,现在却很迷,像变得陌生,不懂他在想什么。
再亲近的人,在做某件事,说某句话时,都会变得这般生疏。可关心是不变的,舒霜凑到夏萧身边,于冰凉的风中抓住他满是血污的手,似一种陪伴。
心头紧绷的弦松了些,夏萧看着舒霜,微微一笑,但不敢放下警惕。这条路上,说不定还会发生那样的事。
临溪城外,隆随宏走到胡不归身边,躬礼问:
“前辈,现在还有人没撤出来?”
“我也好奇,不过前方的教员是这么说的!”
胡不归身为荒兽,最清楚荒兽大军的威力。别说一个小山村,就算一座城也能轻而易举的踏平。这等威慑下,既然还有人活了下来,真是不可思议。而且他之前感应方圆百里时没感觉到有人啊!
因为很近,夏萧和舒霜很快赶到前辈口中的偏僻地,不过半个时辰。可若不是夏萧观察仔细,还找不到这小山村。它夹在两座山中,只有矮小的几座破瓦房,难怪被人遗忘。
从高空看,小山村旁有一条被荒兽踏出的大道,异常宽敞,形形**的脚印曾从上面经过,并留下属于自己的记号。这条大道距离小山村不过一公里,像一条和大动脉擦肩而过的伤痕,再过去丝毫,便可要了命。
“奇怪……”
这是夏萧今天说的最多的一个词,舒霜奇怪,先前奇怪,小山村也奇怪。他和舒霜落在大道上,无论怎么看,这小山村都十分显眼,荒兽怎么就看不到呢?
它们此行目的明显,就是杀人,无论年幼老少,无论男女性别。如果只有一头荒兽路过,可能是没看到,可路过这的荒兽起码上万,它们是闭着眼睛赶路的?
咂舌,夏萧靠近小山村,所谓小村,实际只有四户人家。一条溪流边,四个大小不一的院子整齐排列着,里面晒着包谷辣椒,大葱也整齐绑着,挂在墙上,怎么也不像某种强者隐居于此。
踏过小桥,夏萧松手,令朴刀插在原地。他这满手是血,还提着刀的样有些吓人。走上几层台阶,他和舒霜看到一个女孩,她与自己近同龄,一头长发呈栗色,简单的扎成马尾,没有任何装饰品。碎布裙子满是补丁,倒也成了一股与众不同的特色。
第一眼,夏萧就觉得她很干净,除了舒霜,她是他见过最干净的女孩,没有半点世俗气,没有步入凡尘。这荒郊野岭,还有这等存在,真是稀奇。
女孩单手抓着一只母鸡,将其塞进笼子,嘴里不忘念叨。
“你要是再乱跑,就不留着你下蛋了,我让姥姥把你炖成汤。”
性格突然暴戾的母鸡终于安分下来,安安静静的坐在地上,唯恐自己再扑腾一下翅膀,就要被杀了煲汤。
女孩见它这般,颇为得意的叉腰,小脸上浮现一丝满意。她生有一张瓜子脸,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似永远安分不下来。刚逮完母鸡,女孩就去抱小狗,小黄狗是老黄狗生命的延续。小时候,她坐在小木车上,老黄狗拉着她在院子里跑,现在她抱着小黄狗,在院子里唱起歌谣。
她叽里呱啦半天,夏萧一句没听懂,像一种方言,估计是她口中的姥姥教的。站了半天,她一直没发现,夏萧便没了耐心,开口道:
“还请收拾东西,随我们离开这!”
第一百九十七章 俗世一碗面
舒霜扭头看夏萧,她觉得后者比平时急躁。这么说话,女孩会跟着自己离开吗?女孩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舒霜甚至觉得她是自己的相反面,自己生性温柔文静,师父教导自己要换位思考,学会体贴人,心疼人。可这女孩抱着小狗,回眸时活泼的像秋日已谢的夏日娇花,开朗的不像话。
“去哪啊?”
女孩从小在小山村长大,除了村里三位老人,很少见到外人。可她不怯生,此时看着夏萧也丝毫没有害羞,只是他们身上的血色有些吓人。除了每次杀鸡,阿烛没怎么见过血。
阿烛眼睛明亮,夏萧却皱起眉,有些厌烦。外面打得热火朝天,这边却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当真是与世隔绝?可真是悠闲的田园生活!可总有人为之操心,特别是学院的教员,他们一边抵挡荒兽森林的冲击,一边留意四周,忙的没时间喝水,这边倒抓鸡抱狗,哼起了歌。
“荒兽难以踏及之地。”
“它们不是过去了吗?”
“还会来的,叫上全村人,我们现在就出发。”
“不可能。”
女孩放下小狗,碰它的黑鼻子,引得它蹦来蹦去,像在金灿灿油菜花地里追赶着蝴蝶,可爱极了。她没有走的意思,其他人也没有。
“姥姥腿脚不好,离不开山村。”
“没有马车吗?”
夏萧一股气息散开,没找到马车,但发现一件新奇的事。
修行者能用元气感应四周,他更是能清晰的感觉到土瓦房里有人在做饭,热烟顺着烟囱上升,就要冒出来了。可即便他感应的如此清晰,也没有半点身前女孩的影子,她像没有气息般隐匿在原地,夏萧离她不过五米,却依旧感知不到。
舒霜也很快发现这点,但女孩只是耸了耸肩,示意没有。她家的小院子高于溪流,要上来还要走一个小台阶,怎么安置马匹那大家伙?可没有马匹就不走了?总不能在这等死。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那也收拾东西,我来想办法。”
女孩看着夏萧,不懂他为何这么认真。语气傲娇坚定起来,像在撒泼。
“就不收拾,我们哪都不去。”
“那就等死吧!”
夏萧没好气的一句话令女孩来了劲,她长长的嘿了一声,气冲冲的走到夏萧面前,伸出右手食指。虽说平时做的农活多,可女孩的修长手指依旧不算粗糙,只是这动作令舒霜怔在原地。她看不出来自己是舒霜的伴侣吗?在自己面前还敢离夏萧这么近?真是没教养。
“看你和我差不多大,别装得这么老气横秋。”
夏萧懒得搭理她,也不撇开她指着自己的指头,只是往屋里走。
“你干嘛?你擅闯民宅,你不要脸!”
夏萧无奈,可又不能动手,世间怎么有这么讨人厌的人?真是多事。
见夏萧的表情和不经意间流露的情绪,舒霜总算放心。这女孩长得挺漂亮,也挺吸引人,就是脑子不太行。用夏萧的话来讲就是胸大无脑!
“把你家大人叫出来。”
女孩挡在门前,仰起洁白的下巴,一副打死不让夏萧进的蛮横样。
“就不叫,你们哪来的?”
“宁神学院。”
女孩一脸震惊,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见其,夏萧暗自冷哼,这下该走了吧?在他这么觉得,希望女孩叫出自家大人时,她一改面色,双手叉住裙下的***。不经意间的动作将腰间的裙子拢到一起,展现舒霜都为之惊叹的细腰。
所有女孩都有害怕的事,比如自己的另一半遇到比自己更漂亮的存在。舒霜虽然对夏萧很放心,知道他不会变心,可突然与眼前的女孩比较起来。她和自己差不多高,可身材比自己好,那腰那胸,即便舒霜是女孩都一阵羡慕。她原本觉得自己的身材挺好,没想这穷乡僻壤,既然还有人能把自己比下去。霎时,舒霜有些不是滋味。
“什么学院?没听说过。”
夏萧要被气死了,直接无视她,朝屋里喊。
“喂!有人吗?”
“姥姥年纪大了,不要大呼小叫!”
女孩责怪起来,又要抬起指头指夏萧,可被舒霜一把抓住手腕,将其按下。
“别动。”
女孩尚未修行,怎么会是舒霜的对手?即便她不说,女孩也动不了。可手腕被压,就算舒霜手上的力再强,女孩也没有束手就擒,而是开始挣扎。
“阿烛。”
一道苍老的呼唤声从房间中发出,令女孩停止动作,舒霜也松开手。只见,这步履蹒跚的老人家已花白头发,身形极为佝偻,若没有手中那根拐杖,站都站不稳。见她走出,女孩连忙去扶,异常小心。
“姥姥,慢点。”
这已至米寿的高龄老太太笑吟吟的,精神还算不错。她老眼虽说昏花,可能看清门口站着两人,于是极为礼貌的道:
“进来坐吧!”
这般老态,催也催不得。夏萧和舒霜只有跨进门槛,看那名叫阿烛的女孩扶着姥姥走稳每一步。她性子是烈了些,甚至有些无理取闹,可对老人极为细心,一直扶着,没有任何怨言。面对姥姥的教训,即便委屈,也连连说知道了。
姥姥说她又开始闹腾了,她心里不以为然,可嘴上说知道错了,眼里闪出恶狠狠的目光,瞪了眼夏萧,明明是这两人不讲理。
招呼夏萧二人坐下,他刚要开口,姥姥便问:
“二位吃过饭没有?”
“现在没到午饭饭点,早饭倒是吃了。”
“那我为二位下碗面,在外奔波,肯定饿了。”
夏萧和舒霜对视,不好拒绝。
“老奶奶,你知道宁神学院?”
若不知道,恐怕不会这么对他们,他们毕竟只是陌生人。一碗面,对朱门贵人来说太过简陋,可对这普通的小村人家,已是一份极大的心意。站在小板凳上,佝偻的姥姥开始下面,她之前已经烧好水了,她知道有人会来。
“我去过最远的城市就是龙岗,眼界小,不曾听过这个学院,它是什么?”
“育人之地。”
夏萧有些失望,不知道就是不准备走,何必再煮面浪费时间。
“那阿烛能去吗?”
在灶台边帮忙的阿烛立即表态。
“我不去,我要陪着姥姥。”
“臭丫头,别插嘴。”
姥姥伸手打她,阿烛不闪不躲,唯恐自己一躲开,姥姥就摔下小板凳。姥姥可不比她,年轻抗揍,摔一跤爬起来还能继续跑。
“这……恐怕有些难,不过奶奶,你们得离开这,这有危险。”
老妪人久久沉默,自顾自的下面,她敲碎土鸡蛋,不停的往锅里放,执着的要命。
“姥姥?”
阿烛有些困惑,这十颗鸡蛋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前段时间老母鸡刚下的,本要存着去龙岗换些棉花,加上两只老母鸡,就能做一床新的棉花被。上次那床棉被盖了十几年,不抗冻了。可怎么把鸡蛋全部下了锅?
老妪不回答,只是将家里所有能用上的作料都用上。若不是考虑到口味,她会倒光一桶油,会放掉所有盐,或者将那一小缸醋也全都倒进汤里。老妪双手颤颤巍巍的捞面夹蛋,随后端着两个大碗,将它们捧到夏萧和舒霜面前。
看着这一碗鸡蛋面,夏萧和舒霜难以动筷。这大概是最沉重的一碗面,他们吃不得,可老妪人满是期待的抬了抬手。
“吃吧。”
“老奶奶,这面太多,我们吃不完,分一些出来吧。”
一碗五个蛋,肯定吃不完!
阿烛看着,正要去拿碗,可姥姥摇头。
“你们辛苦,还要杀敌,多吃些!”
夏萧双手全是兽血,抬起又落下,可看老妪,她又抬起手。
“吃吧!”
她的声音里有些央求,老眼更是冒出泪花。阿烛见到,一阵心疼,只能顺姥姥心意,压低声音,劝诫道:
“快吃!”
夏萧和舒霜陷入两难,只能拿起筷子,吃起这碗极为贵重的鸡蛋面。最怕的不是孩子哭,而是老人哭,这一滴泪,夏萧和舒霜承受不住。
见他们吃,老妪人才算放心,她牵住阿烛的手,坐在夏萧和舒霜对面,幽幽的讲起话来。
“二位大人,我年纪大了,村子里的老家伙们最小都七十多岁,都是被儿子女儿抛弃的,即便是死,也死在这了。可阿烛还小,你们看,能不能带她离开这山村,就算去不了学院,去龙岗也成。”
面很咸很酸,可现实比它还难下咽。龙岗已经没了,荣城临溪也没了,夏萧不想告诉这老奶奶,那浑浊的眼睛里闪起希冀的光,亮的吓人。这该是积攒了多少希望?可这些,本就是夏萧分内之事!
“您放心,我会带她走的,帝都斟鄩也是一个好去处,您也能走,只是要花些时间。”
夏萧一口一个鸡蛋,吃的很快,可老太太摇头,似心意已决。
“大人啊,我就不走了。叶落,也该归根呐。”
握筷子的手紧了些,夏萧觉得不自在,可阿烛始终反对。
“我不走,姥姥你是不是要赶我走?我不想走不想走。”
苦情的离别最扰人心扉,可夏萧只是吃面,舒霜吃不完,他便吃。她难以扛起的责任,他来扛!等吃完这面,他将带着这名叫阿烛的姑娘离开深山。这是他的任务,现在也成了老妪的愿望!
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驱散秋日的微寒,可夏萧心头总是堵着,令他有些难受。夏萧现在的实力真不足以带五人全部离开,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村子里连匹马都没有。
第一百九十八章 拖油瓶破了瓶口
阿烛没有行李,老妪只给她穿上一身破棉袄,塞了一两银子,便算全部家当。可她不想走,哭哭啼啼的。夏萧见到,和舒霜先到桥头等她。看老妪这坚定的样子,她今日是非走不可,无论是为了安全还是为了走出大山,都得离开!
外面的世界不一定比这里舒服,可肯定精彩。所谓的精彩,也就是事多,鸡毛蒜皮,人情世故,无数人厌烦,无数人逃离。可依旧有人向往并投身其中,乐此不疲。
“要让她去夏府?”
“学院进不去,只有去夏府。”
夏萧不停舔嘴,先前的面太咸太酸,怎么回味怎么难受。
“去夏府也好。”
虽然这么做没错,可舒爽有些不乐意,她不喜欢阿烛,从第一眼见到,从她指着夏萧说话时便不喜欢。她觉得阿烛不尊重夏萧,但会粘着夏萧。她的直觉一向很准,这次也不例外!
院子边,小黄狗摇着尾巴,兴冲冲的跑到阿烛身边,可她跪着,没有像往常一样将自己抱起,也没有陪自己玩。它小小的眼睛里全是疑惑,学着她的样子坐在地上,看着满眼泪水的姥姥。
“姥姥,我这么听话,不走行不行?”
阿烛啜泣,姥姥也不忍心,可还是摇头。她今天会很心狠,不管阿烛怎么撒娇都没用,她是该离开。并且这个机会太过难得,先前有那么多荒兽奔驰而过,她便知道有大事发生。现在有人前来,将阿烛接走也是极好。
虽是陌生人,可姥姥活了这么多年,能从一碗饭里判断一个人的品性。这二人先要分面,后又不留汤汁的喝完,足以证明他们懂得事理,明晓自己的意思。这般聪慧之人,站姿也颇为端正,定不是心思不正之人。
“阿烛,从小我便对你说,总有一天你会离开。但无论你到哪,都别忘了姥姥教导过你的话。”
阿烛知道姥姥心意已决,强忍着咽下眼里的泪。姥姥养育她长大,给了她生命,她也答应过姥姥,今后一定去外面的世界,学会修行,即便一个人活在世上,也能不受欺负和委屈。她本以为那一天还很遥远,可没想这么快就到了。
如今这一走,归来便是问期,甚至再也不回来。米寿之年的姥姥,说不定哪一天就驾鹤西归。
“带上豆豆吧,让它也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小黄狗听到自己的名字,开心的直叫唤,奶声奶气的。
“姥姥,让豆豆在家陪你吧。”
小黄狗耷拉起耳朵,它也想和阿烛一起去。
“不用了,我会和老黄一起看着你们的。”
枯如树皮的手掌摸了摸阿烛头顶,满眼慈爱。
阿烛一走,她还有村里三个老家伙可以说说话,可她在外,会遇到怎样的人?这条路太过忐忑,可老妪始终觉得,这充满青春活力的栗色长发不该在山村里始终扎着马尾,而是该去纵横风起之地。无论结局如何,都该闯闯。不该安逸的年龄就不能窝在家里,否则只会像她一样一生只养了一头白眼狼,到头来只收获冷漠,还没一个捡来的姑娘心疼自己。
阿烛眼里噙泪,弯下细腰重重磕头,发出一道闷响。她洁白的印堂上出现一个血红的印子,像朵奇异的红花,可阿烛还是继续磕。老妪没有拦着,她将阿烛捡回家已经十六年了。当初那个只有芭蕉叶大小的女孩不知吃了多少东西,才长成这么大,还这么漂亮。现在,就要离开。
“快去吧!”
三个响头已经够了,老妪连忙扶起阿烛,将其往台阶下推。
“姥姥,我走了。”
阿烛回头,豆豆正从台阶上往下蹦。台阶有些高,它有些不敢,可又想跟上阿烛,急得在院子边转圈圈。
阿烛走出几步,回来抱豆豆。它被抱住后立马欢快的叫唤起来,就要走咯,去外面的天地了!
豆豆好奇的打量起四周,似乎从现在开始,它就已经离开深山了。这深山小溪,瓦楼天地,它都十分熟悉,外面的世界会是怎样的呢?是不是每隔几天就有肉吃?会四处长肉吗?花上是肉,树上是肉,田里也是肉,好期待啊。
擦了擦手上豆豆的口水,阿烛又回头看姥姥,她依旧重复着之前的动作,挥手让自己走,不想让自己回头。阿烛离家,一步三回头,上了小石桥,停步犹豫,不知是否该上前,这里全是她的回忆。
小时候,姥姥和村里的爷爷们去龙岗。因为路太远,姥姥不让她去,若她累了,哭起来不走路,就耽误时间了。于是,她和大黄狗一起坐在桥头,始终望着那条出山的小路,等着姥姥回来。
每当她回来,都会给自己揣糖,她开心的上窜下跳,现在想起来,再也高兴不得,只剩姥姥辛劳的乏累面孔。
小桥到台阶上的路边会种菜,春天青菜,冬天便是莲花白,可阿烛最喜欢的还是黄花菜。每次煮面,加上几朵新鲜的黄花菜,都引人开心。煮这种面是有讲究的,姥姥煮面,阿烛就等着姥姥给自己下令,然后去揪花,越新鲜越好。
这样的面一年只能吃上几次,现在已经没了,可她每次都会特别开心,再配上些肉丝,简直是人间美味。
因为太过期待,阿烛会跑着去摘,在台阶上摔过几次,很疼很疼,擦破皮的那种。有一次她摔得很狠,站都站不起来。老黄狗吓呆了,在她身边转圈圈,舔她的伤口,可她还是站不起来。
一见她哭,老黄狗就去找姥姥。那天姥姥杀了只鸡,说给阿烛补身体,还把鸡爪鸡翅都给她吃。姥姥说,鸡翅吃了能飞的很高,鸡爪吃了能抓钱,以后阿烛肯定不会因为几两银子担忧。阿烛听了就不疼了,吃的很香,一丝肉不剩。
想起这些,阿烛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她蹲在地上,嗷嗷大哭,像个在人群里走丢的孩子,像被抛弃,没有人管。
“阿烛。”
老妪杵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跑来,夏萧和舒霜看着,连忙来扶。可阿烛跑在他们前面,她一声又一声的叫姥姥,令这个老人家又一次红了眼。
若是舒霜,现在肯定不会哭,那样只会让姥姥更担心。可阿烛要随性一些,她的情绪,始终体现在表面,从不藏着掖着。
抱住姥姥,阿烛抽噎,印堂上流下一滴血,极为殷红。拼搏这么多年,夏萧见到的血不少,可这么纯净的血很少见。里面没有元气,没有杂质,只是血,纯净的像一滴水,像舒霜释放出的淡蓝色元气。
“阿烛,一定要记着姥姥。”
“阿烛不会忘的,永远都不会忘!”
阿烛抹着眼泪,脸上没有可花的妆,只是离别的泪水太过辛酸。
第一百九十九章 照亮了凡尘
又过了半响,老妪才领着阿烛,将其亲手交给夏萧。这离别悲伤的一幕变了味,像在卖自家孙女。
“大人,还得多多麻烦您。如果阿烛不听话,你就代我教训她,她不敢还手的!”
老妪才不舍得打阿烛,她心疼这丫头。可夏萧和舒霜见阿烛这爱哭的样,会不会嫌她烦?这是老妪担心的问题,阿烛必须离开这,在前往一个新的环境前,需要夏萧和舒霜照顾,起码不能把阿烛丢下。若她老婆子有些本事,是个大户人家,岂会让阿烛这般冒险?可惜,她只是个普通的山村老不死。
“您放心,我们会将阿烛带到安全的地方!”
舒霜虽然不喜欢阿烛,可还是在夏萧说话时给阿烛贴上一个药膏。都发紫了,估计要好几天才能好。
夏萧双手结印,句芒出现时,惊了老妪和阿烛一跳。可后者眼中更多的还是兴奋和好奇,那种目光夏萧并不陌生,在他不能感受元气时,也曾这样眼巴巴的看着身边人结出灵契手印,渴望的像一个八辈子没吃过饭的人闻到了肉香。
“时候不早,我们现在就出发!”
夏萧背后生出羽翼,可没有马车,该如何从这小路出山?
老妪支吾半天,也看了半天,有些茫然,可不好意思问,生怕得罪这两位有翅膀的大人。阿烛挠了挠头,琥珀色的眼睛全被夏萧和舒霜身后的羽翼吸引。这如叶的翅膀和白红色的羽翼像豆豆在用自己毛茸茸的尾巴挠她的心,令她异常好奇。
“我的肩膀很宽,够你坐在上面。”
句芒说时,平稳飞行,停在阿烛身边。阿烛见这人面鸟身的句芒,忍不住伸手去摸。好家伙,这翅膀真大!
“我要坐着你走吗?”
“除了我,你只有一头傻狗能选,但我劝你不要选他。他浑身是火,一不小心就能把你的衣服烧掉。”
捂住胸口,阿烛破涕而笑,这鸟人真有趣。
先将豆豆放到句芒的背上,踮起脚尖的阿烛不好上去,可有一股风,拖着她的身体,慢慢漂浮离地。
“姥姥你快看,我飞起来了。”
老妪高高的仰起头,看自家的丫头和两位大人一样漂浮在空。她满是皱纹的脸上先是惊奇,而后敞开笑,无比自豪和欢欣。似乎阿烛从这一刻起,就彻底和自己不同了,摆脱了土瓦房摆脱了小山村摆脱了深山,成了她最想看到的样。
“快去吧,去吧。”
抬了抬手,老妪很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阿烛跪坐在句芒宽广的背上,显得娇小起来,她一手抱住豆豆,一手扶住句芒结实的背部,朗声喊:
“姥姥,我下次一定买软糖给你吃。”
老妪说好,弓着腰,挥起手来。而阿烛,随着夏萧和舒霜,就此远了。他们很快消失在空中,像急忙归家的燕子,在老妪的眼里成了几点模糊的黑影。
站在桥头许久,以后该她等了,她会在这一坐坐半天,等阿烛回来。可今天阿烛是不会回来的,明天也不会,或许明年,或许后年,她现在的愿望,就是在有生之年再见一次自己的阿烛,不知能不能实现。
挪着步子,老妪慢慢回家,走上台阶时,膝盖始终弯不过来。这一下,她又想起自己那臭丫头,她活泼的像灶锅下的火,这一走,自己身边冷清的吓人。
走上台阶花了许久,老妪看到鸡笼里的老母鸡,一阵惋惜。应该炖只鸡给阿烛吃的,她最喜欢鸡爪和鸡翅了,可时间太紧,可惜啊!她这一口老牙,啃不动那些东西哦……
村子几个老家伙聚在一起,一阵摇头晃老,他们老了,他们的老大姐更是老糊涂了。养了十六年的丫头,就这么拱手送人,可惜啊可惜!阿烛以后肯定也不会回来了,再纯净知孝的人,去了外面的世界就都回不来了。
外面的世界是会吃人的,把人的童心和天真撕咬的一片不剩。只剩一具躯体,空架般行走在红尘,对这一山翠绿,再也不会留恋。
碧水青山的远方,阿烛耳边全是风声,她回头看山村,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叹了口气,阿烛抹掉泪,看豆豆一阵往自己胸里拱,立马安慰起来。
“豆豆不怕,不怕不怕啊!”
“它还能听懂你说话?”
“当然可以!”
阿烛看扭过头的句芒,觉得有点小帅,比飞在前面的那个家伙帅多了!装什么酷嘛,冷冰冰的,一句话也不和自己说,不知道不能把一个女孩子晾在一边吗?
“我叫阿烛,你呢?”
“句芒。”
“他们呢?”
“夏萧,舒霜。”
阿烛长长的哦了一声,夏萧,像个女生的名字。舒霜……不好听,还不如姥姥给自己取的名字呢!
“我们要去哪?”
“临溪城。”
“远吗?”
“不远,最多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了。”
“一个时辰还不远?”
这可是飞耶,不是走路,阿烛本以为再远的路都能很快到,没想还有一个时辰,好无聊啊!
躺在句芒的背上,阿烛闭上了眼。这下好奇的该是句芒了,他还从没见过这么粗心的人,一点防备都没有,若是在人世,说不定没过几天就被骗走,还帮人数银子。
“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句芒无论面朝何方,声音都能清晰的传入阿烛耳中。她一听,极为认真的问:
“那你是吗?”
“不是。”
“那就好。”
阿烛松了口气,又重新躺下。吹着风,颇为享受,但豆豆还在发抖,它怕高。每一次睁眼,都吓得连忙闭上。一会好奇,又睁开,如此反复很多遍,但依旧乐此不疲。
“你这么问,估计没人会说自己是坏人。”
“那他也骗不过我,我可机灵了。”
阿烛哼起小曲,幸亏姥姥给自己穿了身棉袄,不然吹着风指定明天就得喷嚏连天。
瞥了眼身后,看句芒时不时回头,夏萧就能猜到阿烛是个话痨。那种性格的女孩,肚子里的话永远都说不完。
只是这一眼,舒霜就觉得自己有情敌了。阿烛虽然不是夏萧喜欢的类型,也帮不了夏萧什么,可缘分往往就是那么妙不可言。有了那种感觉,管她那种类型,喜欢就是喜欢。那样一来,夏萧的眼睛会不会瞎?一想到还未使用的昼夜之极,舒霜就暗自害怕。
到了临溪城,这里惨不忍睹的场景令豆豆走不动路。它一站在地上就尿了,被吓尿的,阿烛见到,笑得前仰后合。不过看豆豆哀叫的样,阿烛抱起它,连忙安慰。
“豆豆真乖,幸亏没尿在我身上,不然那个大鸡爪叔叔会打你的。”
大鸡爪叔叔?
句芒双目冷漠,没有回契约空间,而是凑了上来。
“什么叔叔,叫我哥哥!”
“我才不叫。”
阿烛跟在夏萧和舒霜后面,向立着十数人的休息地而去。
“你不害怕?”
“怕啊,不过你之前都说了,我就没那么怕了。”
“你胆子可真是大!”
等夏萧走到胡不归身前,句芒就不一一回答阿烛的问题了。可她一直在问,那个老头是谁?那几个年轻人是谁?这么全是男人,就没有女孩子吗?阿烛着实话多。
在这空气都是血色之地,太阳的颜色暗了几分,可阿烛依旧明亮,像能点亮这世界,如黑暗里的一盏灯。
“前辈,出了些意外,山村里的老人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带回来一个。”
胡不归点头,目光落在阿烛身上时,雪白的眉头皱到一起。
“这丫头叫什么名字?”
“阿烛。”
胡不归一听,连忙招手,让阿烛过来。她整了整裙子,破旧花棉袄下的淡色碎花裙她很喜欢,只是比起四周这些人的名绸金缎俗气了些,可她向来不喜欢攀比,衣服而已,裹体即行。夏天的时候,她经常只穿个小背心,所以脸上没有羞涩,反而高兴。这老头一看就是老大哥,就像姥姥是村子里的老大姐一样。能和这样的人说话,有利于她达成自己的愿望。
阿烛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她要学会修行,然后找份差事,买座漂亮的小宅子,三天能吃顿肉,一个星期能吃顿鸡就行。这么想起来,还是有些贪。阿烛一边想,一边正色,颇为正经。
“老爷爷,您好!”
夏萧和舒霜坐在一边倒下的石块上,看阿烛傻了吧唧的伸出手,要和胡不归握。胡不归愣了一下,还是抬起干枯的手掌。这丫头,有趣啊有趣!
“你好,阿烛。”
“您也是修行者吗?”
胡不归点头,这个女孩有些特殊,他既然察觉不到她的半点气息,她身上更没有半点元气波动。这样的存在,说不定是个奇才。
“那你能教我修行吗?我想修行!”
阿烛离开山村的目的不只是为了摆脱深山,而是为了接触修行者,山里没有修行者,可外面的世界有。她要找一个修行者教自己修行,那样才能变强,才能接姥姥走出山村。夏萧和舒霜是阿烛最先见到的修行者,可他们和自己同龄,估计没多厉害。相比之下,还是这老头看着威风。往这一坐,所有人都围着他站!
第二百章 坐在残墻上等
想修行是好事,可拜胡不归为师,怎么也天真了些。
先前还留意阿烛的十数人顿时没了兴趣,山村里来的黄毛丫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既敢提这么无礼的要求,当正无趣。胡不归可是学院山麓的领袖人物,要想拜其为师,需要极高的天赋才行。即便夏萧舒霜都不敢随意妄言,学院最不喜欢的便是搞特殊。可阿烛这要求,太过痴人说梦!
“那你得等老夫权衡一下,学院可不能随意收徒。”
“师父你还是学院的?”
阿烛坐到胡不归身边,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夏萧看着,不由道一句脸皮厚。其余学子见之,不约而同的皱起眉,这等小聪明,在外面耍耍也就够了,还在前辈面前耍,可真是蠢。
冒险者工会的几位长老坐在一边,看起热闹。这种女娃,可真是有趣,一上来就叫师父。但难堪的是胡不归,和他们没关系。
“嗯对,我是学院的老教员了。”
“那你看看我有没有慧根?”
阿烛凑到胡不归身前,盯着他的眼睛。又是一个无礼的举动,可慧根应该是从眼睛看吧?反正阿烛是这么觉得的。她其实不知道学院是什么,可听起来很厉害,能培育出夏萧和舒霜这样的人才,估计也能教出自己。
阿烛睫毛弯弯,琥珀色的眼睛里塞满期待。
“慧根不用看,感受一下就行。”
“那我怎么样?”
阿烛做好准备了,这条路不会一帆风顺,其中肯定无比坎坷。可若是顺利,进入学院自然极好,可若是不顺利,她就去某座小城,拜其中的修行者为父。总之无论如何,都得迎难而上,不能放弃。
“你虽然没有奇根妙骨,可气脉通畅,筋骨也正常。如果能感应到元气波动,或许能修行。”
胡不归身处修行者的世界,那等特殊存在变得寻常,随便一个都是常人所不能及的修行者。可对阿烛这种门外汉来说,不管天赋异不异禀,能修行就好,起码有去学院的可能。
“师父,那你考虑考虑我?我想去学院学习。”
阿烛傻愣愣的,跪在胡不归身前就要磕头,完全不顾额头上还贴着药膏。外人看来,胡不归也算尊贵,可在学院中,他只是大家的前辈,比夏萧他们多吃了一百年的饭,这般大礼可受不住。
手掌挡在阿烛额头前,令其难以下落。这个瞬间,胡不归眉头一皱,似感觉到某种不可思议。每个人的体内都能自成一世界,元气种子种在精神之海,也种在整个体内。体内世界有多大,精神之海就有多大,今后走向的天地也应之改变大小。
截至目前,夏萧和舒霜的精神之海最广,犹如一片真的海洋。可这眼前的阿烛,比那海洋还大,像站在星空,俯瞰整个大荒。这种情况胡不归还从未见过,当即惊讶起来,看着阿烛,给出所有人都难以想象的回复。
“等这场战争结束,我就带你去。”
隆随宏惊了,夏萧眉头高高挑起,没想到会是这般结果。这样虽好,可这阿烛,究竟有怎样的天赋能让前辈破例?她虽说能隐匿自己的气息,可远远不足以让前辈破例。
学院创立至此,一共也就破过两次例。第一次是大师姐,她的年龄超过学院期限,不能进入学院。可她离开遥远的天蒙国,独自来到学院群山外,她不能飞,不能像胡不归那样飞到学院来。便跪在群山外,浑身的木行元气,令冬日桃花盛开。
凡是学院破例收的徒,都超乎常人想象,这次的阿烛,该有怎样的表现?众人惊讶时,阿烛已高兴的直蹦跶,脚边的豆豆也开心,奶声奶气的汪了几声,围着阿烛转圈圈。
“多谢师父。”
“这是你的造化,不过我提前声明,若是你表现不好,也会和你的师哥师姐一样,有可能离开学院。”
“师父放心,我会加油的!”
看着对夏萧吐舌头做鬼脸的阿烛,胡不归慈祥的笑了笑,可真是个充满活力的丫头。相比各国学子,这样的学生,才是他最想要的。
“歇着吧,等你的师哥师姐来。”
阿烛和豆豆坐在一边,抬头看四周天空。其他师哥师姐,也会像夏萧和舒霜一样,从天空中来吗?其实不然,像他们那种能飞的人实属稀有。
先前,在抵御第二波荒兽冲击时,胡不归召集所有在大夏境内的学院学子。可因为边境线长,一些人难以赶到。不过现在时间差不多,可他们到来后,是否要一起面对第三次荒兽冲击?
看着地面的瓦砾,夏萧逐渐走了神。第三波冲击,来的恐怕就是五阶或五阶以上的强者。到时,荒兽森林外的教员可能会后退至此。现在边境四周的百姓都成功撤离,他们该考虑自己。
想的越深入,夏萧越没察觉到舒霜的神情变化。她看着阿烛,眼里流露出厌烦。刚才她对夏萧做鬼脸的样,实在太过暧昧。最重要的是,夏萧没发现她生气了,她平时很少生气,按道理说一眼就能看出来。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胡不归睁眼,令舒霜不再低头,可心里依旧难受。可前辈口中的,该是什么好消息,莫非副院长和师父已停止这场战争?
“战斗至此,我学院虽有九位教员重伤,可无人战死,值得庆幸。”
可若战争继续,死伤难免。不过副院长和走首教会会长商量的事,他们怎能窥探?只能静等结果。
不过半响,兽吟似已成梦中景象,遥远的触不可及。夏萧这时才注意到舒霜的不对劲,问她:
“怎么了?”
舒霜不忍摆出冷清的脸子,只是噙着笑,微微摇了摇头。都这么久了,她的气早生完了。不过阿烛要是再这样对夏萧,她就要不客气了。当着自己的面对夏萧这样,她可受不了。再说了,阿烛又不是苏欢荟月那样的特殊存在,只是个陌生人!
男生永远猜不到女生为何生气,夏萧也猜不出舒霜的想法。但知道她心情不好,便搂住她的肩,和其依偎在一起,静候前线的消息。
等苏欢她们到来,已至晌午。因为只面对了第一波冲击,她们都没什么伤,只是风尘仆仆了些。聚在一起,听到阿烛的事后,她们的惊讶不比任何人少。可阿烛坐在句芒身边,和他滔滔不绝的说着各种事。
阿烛有些期待,不像还处在战争中。她迫切的想去学院,因为句芒描述的场景,简直像她梦中的场景,那等书香桃林,想想就美!令她更兴奋的,是学院的伙食。句芒说了,食堂天天都有肉,隔三差五就加餐,更关键的是不要钱。
阿烛听到这,眼睛都红了,坐在石块上晃脑袋。不要钱的话,她能吃好多好多。
“最好吃的是油炸鸭腿饭,加上一颗卤蛋,和秘制的红油萝卜咸菜,很香的。”
阿烛擦了擦嘴,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别人都在等战争结束,就她一个憨憨,坐在地上等着吃油炸鸭腿饭。
第二百零一章 再来一份鸭腿饭
有副院长和清寻子出马,事情自然解决,这场战争也就此结束。
不过半日,荒兽死伤近百万,人类死伤更多。
学院离大夏近,边境的百姓才算逃过一劫。勾龙邦氏因为有擎天宗在边上,死伤也不多。可南商和天蒙国就没那么幸运了,它们牺牲的士卒和百姓堆积成山,更有学院教员和冒险者长老殉职。这二字看似简单,可两国需给予无数礼品。但再多东西,也无法与教员长老的价值相提并论。
荒兽撤军,人类却不敢重回故地。边境荒兽的尸体还需要清理十天半个月。这段时间,又多了无数难民,和当时与南商的边境战争一样流离失所。
临溪城的废墟上,冒险者工会的长老已先一步离开,只剩学院的学子们还在仰望荒兽森林的方向。其中,夏萧矗立最久,若有所思。
师父和副院长该用了怎样的手段,才将荒兽的怒火平息?他难以想象,可等前辈再次催促自己,他才走到符阵下,准备回学院。
此时正是下午,即便秋日也有些燥热。可等回了学院,连风都温柔清冷起来,它们刮走凡尘的浮躁,带走夏萧等人身上的血腥气和疲倦,换来一股黛色青林的淡淡木香,像来自山路旁的桃木。
这一战,比任何人想的都轻松,特别是大夏和南商东南部的人,甚至只抵挡了第一波荒兽大军的冲击。这就算一个甲等任务,够其余人忙碌近一个月。可留在学院的人即便再后悔也没用,这考验的本就是运气和胆量,他们胆量不够,连碰运气的资格都没有。
喘过几口学院的气,他们才算活过来。习惯了这片池塘的水,外界的空气都是脏的。夏萧他们回去洗漱,可阿烛专心于自己的油炸鸭腿饭。句芒回了契约空间,她就只能找胡不归。
“师父,现在有午饭吗?”
夏萧和舒霜吃了鸡蛋面,她还什么都没吃呢,早上只喝了一碗菜汤。
“有,我带你去。”
“谢谢师父。”
胡不归平时很少在山麓露面,可今天带着一个外来的女子去食堂,怎么也奇怪了些。可当阿烛脱下破旧的棉外套,露出其下满是补丁的碎花裙,很多人又兴奋起来。补丁只会在外表丑陋的人身上才是贫穷,在阳光少女身上,只代表寻求帮助和其高尚无尘的性格。
豆豆在地上跑,格外兴奋,它抬头看阿烛,听她问师父。
“为什么句芒会在夏萧的控制下消失啊?”
“因为句芒是夏萧的契约兽,会在灵契手印下进出契约空间。”
“我以后也能有吗?”
“不一定,等你吃完饭,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你会知道自己的修行方向。武者有契约兽,符师没有。”
“我想做武者,豆豆能成为我的契约兽吗?”
只有两个巴掌大的小黄狗直叫唤,似乎表达着自己的决心,它长大后会很凶猛的。为此,它刻意龇了龇牙,可牙齿并不锋利,跑着跑着就摔倒了,还在地上滚了几圈。阿烛低下身,细长的手掌扶住它的小屁股。它摇了摇头,屁颠屁颠的又跟了上来。
“这个不好说,得等它长大。”
不是荒兽的豆豆是不可能做契约兽的,但阿烛太过期待,胡不归也不想那么狠心一口否决。阿烛不知道胡不归的用意,还以为有希望,突然觉得前途一片光明,大好未来就在前方。
食堂的大叔看到胡不归,盘子里的鸭腿和卤蛋都是最大的,新鲜的青菜也多,咸菜和米饭份量够足。递出时,大叔不忘提醒一句。
“不够来加,管够。”
这是食堂的规矩,胡不归知道,可大叔是说给阿烛听的。自从前段时间五十人被淘汰,每天的饭就好做多了,大叔和几个兄弟的任务也轻了。可鸭腿的数量依旧没变,有灵的契约兽们有了口福,而今天享福的是阿烛。
怕阿烛不好意思,也为了安静,胡不归带她坐在食堂角落。两个载着大鸭腿的木头盘子对着放,上面卤蛋一分为二,刚好给豆豆一半。
“吃吧,别客气……”
胡不归还没说完,阿烛便开始了,她可不会客气。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
阿烛将豆豆放在身边的长椅上,半个卤蛋,一点鸭腿肉配饭,便是它丰盛的午餐。在山村时,除了过节,豆豆还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见它吃的开心,阿烛也开始享用学院的第一份午餐。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吃了这里的饭,不管是否留在学院,都会记住这份恩情。
鸭腿被炸过,外焦里嫩,有点微硬。年轻人牙口好,就喜欢啃些东西。
阿烛是不舍得直接吃完鸭腿的,它太香了,于是就咬一口肉,吃上好几口米饭,然后再用红油萝卜咸菜下饭。如此反复,等饭菜吃完,手里的大鸭腿还剩大半个。她双手拿着鸭腿,咬掉炸的酥脆的骨节和脆骨,一点都不浪费。
凡是来学院的女子,在胡不归的脑海里都吃相优雅。这鸭腿饭则是她们的噩梦,它大,不好啃,只有上手,可那等样子难免出丑。于是,他们都纷纷带回寝室,有的人甚至直接不吃,或者只咬几口肉。她们不懂骨上肉的香味,可阿烛能体会个遍。
阿烛虽然不算优雅,可也没有狼吞虎咽。她嚼的很慢,似乎不想放过齿间的半点香味。
“师父,你怎么不吃?”
这丫头,吃完了才想到我?胡不归笑着摇头,将身前的鸭腿饭往前推了推,看来是他表现的不够明显。
“我不吃这个,你多吃点。”
阿烛虽然贪吃,也想去加饭,再加点红油萝卜咸菜,鸭腿就不要了,她怕自己吃多,别人就没了。姥姥教导过她,做人不能贪,要为他人着想。所以此时就算胡不归再坚持,她也没有将那盘子端过来,只是端起自己干干净净的盘子去加饭。
“大叔,给我加点米。”
坐在窗口里看书的大叔见她吃的这么干净,脸上笑容更盛。
“怎样,合你胃口吧?”
“嗯嗯,鸭腿超级好吃,虽然是油炸的,但一点也不腻。”
“喜欢吃就再来一个。”
阿烛连忙挥手,她是吃得下,可不能这样的。大叔见着,对这初来驾到的丫头有了些好感,执着的递出木盘。
“你放心,学院可不缺一个鸭腿。”
阿烛回头看胡不归,后者点头,她才端过木盘,深深的鞠了一躬。这个动作吓到了大叔,这丫头这么陌生,恐怕是特例招进来的,那可是人上人,龙中龙。这一礼他可承受不住,于是指着一边的保温盆,支支吾吾半天,才说:
“不够还有。”
阿烛连忙说够了,再加就吃不完了。农民的孩子最珍惜粮食,正如帝王的孩子不知柴米油盐贵。
“师父,学院的人真好。”
“给你饭吃就算好?”
阿烛不吃他身前的饭,胡不归就自己吃起来。这一口所剩无几的老牙,鸭腿都快啃不动了。但这味道,依旧没变,还是那么香。
百年前,他一次又一次冲击学院上空的符阵,以此进来,精疲力竭躺在广场。醒来后,教员告诉他能成为学院一员,他兴高采烈,在教员的带领下来了食堂,一口气吃了几十盘鸭腿饭。想想那位体贴的教员,已葬在群山,不禁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盘子放在一个角落,阿烛还将桌子和椅子擦了。她精力充沛,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给食堂大叔说晚上见。这等待遇,大叔还从未遇到过,有些受宠若惊。
出食堂时,夏萧和舒霜正好过来,他们换了衣服,神色自然,不像刚经历战争那般乏累。他们先前吃了鸡蛋面,此时自然不是来吃饭的。见着胡不归,两人行礼,格外恭敬。
“前辈,阿烛能留下吗?”
阿烛抱着豆豆,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关心自己。可要不是那碗鸡蛋面,夏萧和舒霜还真没这么闲。
“她情况特殊,需副院长亲自下决定。”
说起副院长,夏萧和舒霜只能抬头看山顶,可山顶太高,该如何上去?胡不归虽然有通天之能,可只能走到山腰。应该说,现在除了大师姐,其余人都只能走到山腰,山顶难上,上后难下。
夏萧和舒霜抬头期间,阿烛已被胡不归带出这极矮的食堂,走向青瓦楼前的广场。他要去找大师姐,只有她才能直接见到副院长。胡不归有些期待,夏萧和舒霜,还有更多知情的人也都等着结局。这个看起来颇有姿色的女孩,究竟有着怎样的魔力,能让学院破例收她为徒?
身上全是鸭腿饭的香味,阿烛散步在林间,情不自禁的问师父,我们要去哪啊?桃林里面怎么没落叶?为何这山路是笔直向前的?
“你能看到这山路是笔直的?”
阿烛又看了几遍,确实笔直后才点头。这山路不止笔直,还像垂直,可既然是路,怎么可能是垂直的呢?那样走起来会很累。阿烛没有将这问出来,因为这个问题太蠢了。可胡不归暗自惊叹,这才是真正的天才啊!
第二百零二章 最字级
广场边的人越来越多,因为阿烛的住所安排下来了,等于她将留在学院!
面对一个特例留下的人,他们都想一睹芳颜。听说是个妙龄少女,浑身没半点元气波动,可越是平凡,越显得不凡,学院的眼光从未出错。
夏萧和舒霜站在人群前,一旁的王陵低着眼睛,有些落寞。即便他再高傲,也免不了地位减一的下场。以后压在他头上的,只有夏萧二人和隆随宏,可现在多了个阿烛。若是以往,王陵还想折腾折腾,可现在闹不动了。
先前一战,王陵随同国学子回帝国边境,第一波荒兽冲击应付起来很容易,第二波就没那么简单了。死了五个,三个都是皇室中人。他南商在学院的实力大不如前,幸亏现在没了争斗,否则吃亏的肯定是他们。
等了许久,胡不归才和阿烛一起下来。这条山路,他们也都走过,可始终没有离开桃林,到达山腰。可她此行,听说是去了山顶。那遥远之地,远远不止真的山巅那么简单。它是一种象征,是一个形容词而非名词,代表强大。
这么多人,按辈分都得叫师哥师姐,可阿烛一个一个也叫不出来,所幸深深鞠躬,希望大家多多照顾。随意扎着的马尾在空中扬过一个弧度,许多男子的目光被吸引,女子则暗自羡慕。这丫头一来,不知又会被谁盯上。各国的青年才俊,目光又将转移。
站在台阶上,胡不归脸上的笑意始终很浓,他抬手令大家安静,将宣布一件大事。
“在这次甲等任务中,有两位教员和十位学子牺牲,可学院也迎来一位新的学生。”
有胡不归在身边,先前参战的大夏学子尚未感觉到荒兽的凶残和残酷,可南商和天蒙国真的遭到猛烈的兽扑。那等战斗,足将尊境生果的教员杀死,可想其激烈。
阿烛上前半步,笑的很甜,可有着少许腼腆。眼前这些人容光焕发,衣着讲究,和她似乎不在一个世界。她一向胆子大,下雨天去河里摸过鱼,很小的时候就爬上过房顶。可在他们面前,还是有些胆怯,一个两个倒没事,可三百多人,令阿烛胸口发闷,喘不上气。
“先前在山顶,院长大人亲自为阿烛预测天赋。从学院创建至此,她是天赋最高的人!”
这件事阿烛之前就知道了,一点也没惊讶。这句话在她看来只够自豪,不够放纵,因为她心里没有准确的概念,连学院创建多久都不知道。可其余人皆被骇到,这个跨度太大,不是十年百年,而是学院创始以来。这漫长的岁月里,夏萧和舒霜都排不到前列,可阿烛,既然碾压所有前人?
等等,夏萧抓住一个点,有些惊愕。
“刚才前辈说的,是院长,不是副院长?”
舒霜点了点头,柳眉因心中的震撼而微微颤抖。院长大人是神,百年前创建宁神学院后便离开大荒,去了其外世界。可阿烛的存在,既然能令院长大人重新归来,她该有着怎样的魅力?舒霜看着抱着豆豆的阿烛,莫名有了一股压迫感,与生俱来,如低阶的荒兽见到更为高阶的存在。
“龙丽,给你颁布一个丁级任务,用下午半天时间带阿烛熟悉学院。”
龙丽是勾龙邦氏的女子,先前的三位舍友走了两个,五零五因此冷清,可怎么也不想让阿烛住进来。这等身份的人,相处起来肯定很累。但她不敢拒绝,只有答应,心里暗想着自己真是倒霉,看来以后在寝室大气都不敢放一个了!
阿烛顶着一个最字级,换谁都会畏惧,都不敢招惹。可龙丽还是想多了,她暗自低下的眸子很快会因为阿烛的话痨而重新恢复活力。
“去吧,明日我再来找你,单独为你授课。”
“谢谢师父。”
阿烛今天给食堂大叔鞠躬,给院长和副院长大人鞠躬,给大家鞠躬,又给胡不归鞠躬。她这一礼有些随意,价位变低,院长大人的宝贵点拨岂能和鸭腿饭相提并论?可这都是阿烛的心意。
走下台阶,阿烛步伐很快,最后甚至小跑起来,碎花裙带风。
等走近,大家才注意起她的穿着,这丫头,不愧是山里来的,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田园山林风情。可这成了她身为天才的加分项,贫苦之人永远因为一个优点而变得备受尊敬,可富家子弟但凡有一个缺点,便是罪不可恕。谁让后者比前者的起步点高?谁让人世本就不公。
人群里,很多人都觉得阿烛幸运,他们的同伴即便再努力也被学院淘汰。可阿烛没有元气波动,凭着天赋就留在此地。这等差距,真是羡煞旁人!
能和这等天才同届,是在场百人的幸运,也是一种挑战。毕竟原本的光亮,已被掩盖的严严实实,只剩缝隙里的几丝光在苟延残喘。
阿烛随龙丽回寝室楼,大家也都散开。夏萧和舒霜去小池塘修行,后者看着地面,忧心忡忡。
“今天上午我表现不好,不要生气。”
秋日的狗尾巴草一碰即碎,洒了一地,飘着些柳叶的池塘也凄凉起来,几朵莲花枯萎归于淤泥,只剩几片半黄半绿的莲叶飘在水面。秋日水静,舒霜的倒影也静,她步姿优雅,摇了摇头。若有步摇簪在发里,摇晃起来定十分好看,可没有,只剩人好看。
舒霜没放在心上,只是当时有些难受。此时,她的心思都在阿烛身上,她总觉得那个丫头的到来,会是一个不凡的转折点。这种不安,令她心跳加速,久久没有平稳。就像被夏萧扔出石子点起涟漪的湖面,静久了,对这一股涟漪反而不舍。
他们盘坐修行,五零五寝室窗边,阿烛问龙丽。
“他们很恩爱吗?”
“学院的传奇人物,一对神仙眷侣。”
上五楼的途中,阿烛问了起码十五个问题,龙丽都来不及回答,因为有的事不是一言两语就能说清的。比如学院教什么,怎么修行,修行的境界怎么划分,为什么?这样的问题随便拉一个出来就能成讲座,没有两三个小时讲不完。但对夏萧和舒霜,龙丽能用最简单的语言描述。
池塘边,两人静坐,三兽或立或飞或卧,像一种常态,也如一种永恒。没人怀疑他们的感情,正如明年桃花会再次盛开。
无数个睡前的夜晚,龙丽也想找一个像夏萧那样的男子陪在身边,可她不是舒霜,哪敢有那么高的眼光?
“难怪每天都待在一起。”
阿烛看了几眼,不过大多在看句芒,比起风流倜傥,阳光开朗的句芒,夏萧那个闷葫芦根本没什么点可以吸引她。
龙丽为阿烛划分自己的寝室用具,她一听便懂。因为活泼爱笑,能拉近人的距离,龙丽也好心提醒。学院是会刷人的,若不好生表现,就会离开这。这已经不是阿烛第一次听到这种话,因此格外担心。
听到小西楼里有书,阿烛想去稍稍了解一下修行。可那些天书,她根本就看不懂,阿烛的文化程度,远没有学院学子们高,她只是识字。在山村时,阿烛以为识字就够了,没想只是.asxs.。半天下来,什么都没看懂。她怀着悻悻的心去食堂,吃了四碗大馄饨,肉馅的,很香。
这晚,阿烛躺在寝室的床上,幽幽的说:
“龙丽姐,我感觉自己的前途没那么光明了。”
第二百零三章 且斩桃林几棵树
阿烛和所有人都脱了节,她错过了理论学习,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东西其实是必修课,对她这个连元气波动都未曾感应到的人更是重要。不知道握笔,怎能写出字?这是个话粗理不粗的事儿。不过阿烛的课程安排,一经传开,令所有人都羡慕。
现在正是学院学子接任务的时候,所有人都有着大致的计划,要么在寝室调整,每日只出现在食堂,要么忙于奔波。
这段时间任务很多,都是丙等,甲等任务终究是少数。可去各地处理荒兽尸体这个简单活,很多人好于脸面,不想去做。很多人争先恐后,毕竟没有任何危险,说不定还能从荒兽身上找到些好东西。
在所有人忙于留在学院,以走上山腰为目的时,阿烛整日被胡不归老前辈带到那。那是众人的目的地,可成了阿烛的.asxs.。
山腰树林少,铺着一块巨大的草甸,秋日拌上微黄,像阿烛最新喜欢上的炸酱面。草甸上有一如小镇的建筑,里面巷道无数,若常人走在里面恐会失了方向,但阿烛在胡不归的带领下,从未走错一步。
拐了几个弯,走过几条廊道,又跨过几个门槛,阿烛才停下。偌大房间只有一蒲团和书桌,上面纸笔砚墨都是新货。阿烛第一次见这么新的文具,有些跃跃欲试,可接下来没了新奇,甚至想叫苦连天。被胡不归单独教导是很多人可想而不可求的事,但阿烛第一天就开始打瞌睡。
阿烛很想修行,很想知道怎么修行,可元气是什么?该如何进入体内?都是她的疑惑项,就算她把耳朵竖得再高也无从得知。
若现在胡不归讲这些,她肯定不会犯困。可《五行相生相克》、《元气转化》、《武者与符师初别》,这些太过理论化的书将一些浅显的道理活生生变成阿烛听不懂的话。于是,她总是下神,回到小山村。
每当胡不归问问题,阿烛直接伸出双手,让他用戒尺打,胡不归也不客气。一天下来,阿烛手就肿了。
此后一段日子,阿烛上课就是为了下课,每天早上惦记中午吃什么,午饭吃完惦记晚上吃什么,晚上吃饱了找食堂大叔要两根黄瓜,开始想明天早上吃什么。
等阿烛将这里的菜谱都摸清,连最后一丝兴趣都没了。不过她上课不敢迟到,下课倒跑得很快,一开始,她不能独自下山,必须由胡不归带。可没过几天,她自己跑了下去,等胡不归满是疑惑下山时,她已坐在食堂吃饭。
阿烛带来的惊喜还多,她虽然理论知识听不进去,还没开始修行,没展现出别样的天赋。可她真的是个特殊存在,无论胡不归还是笛木利,或者是大师姐,都无法感应到她的存在。因此,她每次冒冒失失的在山腰里跑,都会撞到不少人。
一来二去,很多人都和这丫头熟了。每日上课,也会有人坐在那木榻房间,听胡不归讲课。笛木利作为胡不归的老搭档,来的次数最多,胡不归实力虽强,可嘴上功夫还欠些火候。每次都被笛木利挑刺,两个老头一争论,阿烛便开心,她能偷偷懒,可他们不用陈词古调,阿烛反而能听懂一些。如果所有课都这么讲,她肯定早学会了。
这日,阿烛一个人下山。这条路上依旧没有人,她从未在这条路上见到别人。山路上夕阳点缀,略显凄凉,也令她心情失落。现在的生活挺有趣,不用每日为三餐担忧,没有沉重的农活,不用放牛割草。可现在和她原本的幻想还是有些差距,幻想越好,落差便越大。
低着头,阿烛似撞到一个人,可抬头时,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是秃了的桃林。阿烛不开心,她想快些修行,然后去把姥姥接出来。想着,她再次迈步,可又被挡住。
阿烛生气了,也不绕道,直接开口嚷嚷:
“谁啊?别惹我!”
以往都没这种情况,果真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今天师父对自己生气了,说她懒惰。阿烛虽说受教,可心里难受。她受了表扬就笑,受了批评就这样,情绪全在脸上,若什么都藏着掖着,岂不憋屈死?
“阿烛?”
空中传来一道冷清的男声,阿烛有些耳熟,可辨别不出是谁。
“你谁啊?干嘛挡着我?”
“我是夏萧,你正从山腰下来?”
站在相挨的不同台阶上,夏萧眼中空无一人,和阿烛眼前一样,可他之前也受到某种阻力,还有些柔软,原来是阿烛。
虽说莫名占了便宜,可夏萧最关心的倒不是这个,而是这上山的路。他已走过很多遍,从未见到从山上下来的人。比如昨日,他上了山路,和往常一样回到.asxs.,可紧接,胡不归和阿烛就出现在自己身后。若他们从山腰下来,定会和自己相遇,可怎会见不到?
夏萧想了很久,总觉得山路另有蹊跷,他用元气探不出究竟,用木行元气也感应不出路的正确与否。可现在见到阿烛,总算触碰其中的奥秘,虽是边角,可也确确实实的碰到。
上山的人永远陆陆续续,下山的人则隐蔽于世!
“下课了我不下来干嘛?”
“你是怎么上去的?”
阿烛不喜欢夏萧冷冰冰说话,伸手推眼前的空气。
“你干嘛?”
夏萧倒地,声音传来的方向在地上,阿烛听到他声音里的颤抖,先前的失落消失得烟消云散。
“哼,谁让你拦我。”
夏萧叹气,看来想从这家伙嘴里知道点上山的技巧是不可能的事。
“上山就这一条笔直的路,一直走不就行了。”
阿烛绕过夏萧,声音逐渐远了,她要去吃饭,不想和夏萧磨叽。可她的声音在夏萧脑海远去时,霎时有一种恍惚感,犹如隔世。
站在原地,夏萧看前方,这歪七扭八的路怎么也不像笔直。莫非这是符阵扭曲的结果?难怪昨日没和舒霜他们碰面。夏萧大脑风暴,或许从.asxs.第九块砖开始,一直到现在,他走的路都是扭曲的,只有现在这快砖回归了正途,是真正的路!
夏萧盯着阿烛之前走来的方向,踏出脚步,逐渐离开偏左的路,走进桃林。夏萧方向感很强,强行驱使自己走直线,可在一棵桃树前停了下来。
伸手,夏萧摸到粗糙的树皮,是实体,不是幻象。砍断一棵桃树简单,但夏萧准备绕开,这些大师姐的树,砍不得。
抬起脚掌,落下的一瞬间,夏萧的方向感尽失。此时天黑,四周漆黑一片,和以往一样,没有任何参照物,没有任何醒目的存在。光秃秃的桃树舒展着奇形怪状的树枝,像远古的符文,绘着一张偌大的符阵。
夏萧怔在原地,没有回头看先前所立之处,因为那样还将丧失原本的方向。他硬着头皮走完,但在月出时回到原地。
他走错路了,不该绕开,是不是该斩掉那棵桃树,这是在考验自己的胆量?出于好奇的夏萧准备再走一趟,随即毅然决然的上山。
等到了山腰,便可不接任务。但这不是夏萧的本意,他只是想靠近山顶,无时无刻,他都想靠近,不想浪费任何一点时间,不愿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这晚,桃林传来许多树倒声,极响,引起很多人注意。
闭着眼睛,夏萧始终往前走,早已偏离山中的路,他走进桃林深处,遇到更多拦住去路的桃树。他曾在这里迷失方向,此时便闭着眼睛,始终往前走,这条直线在他心里,凡是挡在上面的树,皆被其斩断。
若运用木行,夏萧能将它们移到一边,可太浪费时间。因此,他只是往前走,不知斩了几棵桃树。可逐渐的,四周冷了,都说高处不胜寒,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到了一高处。
睁眼,眼前草甸萧瑟,小风微寒。可刮在夏萧身上,只剩一股新鲜气,这便是山腰吗?这里极为平坦,宽广的草甸上有着一个类似小镇的建筑存在。镇中,灯光极暗,只有几座楼亮着,里面有人来回徘徊,手里捧着书,摇头晃脑,没有因夜而困,反而因夜亢奋。
夏萧站在一侧,观望这偌大小镇,它比龙岗还小,比云海还大。它呈黑白色,夜里朦胧,可依旧朴素,像简单的蓝白,便代表一片大海和云天。夏萧注视,如晦如梦幻。
这是他日夜追寻的山腰,可不是终点,但够他休息一阵。至于其上山顶,还需要一段时间。能走到这,全靠阿烛指点,因此,夏萧没有得意忘形。可他袖下的手臂,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月亮出来了,披下一件微寒的薄纱衣,笼在这片宽大无垠的草甸上。夏萧独自一人在其上行走,想靠近它,可又怕打破宁静。夏萧顿足,想给舒霜分享此时的心情。只有她,才明白夏萧此时的心情。
驻足许久,等夏萧将这一切都收入眼中,便转身踏上山路。这条路猛地直了,先前砍掉的桃树也都不见,连个树桩都没留下。
第二百零四章 伟大教师的诞生
匆匆跑下山,这次山路很直,直通山麓。夏萧刚到青瓦楼下,随便抓住一个晚归的女生,麻烦她去三零三一趟,叫一下舒霜。可不等她走,套着睡裙的舒霜已小跑过来。她长发披着,带着夏萧熟悉的发香,奔到自己身前,投入自己怀抱。
舒霜能感觉到夏萧的激动,她看着后者的眼睛,眼里有云后的星星。
“到山腰了?”
舒霜也激动起来,她清楚夏萧想要上山。那迫切的心头之火,从未因时间和失败的次数熄灭丝毫。
即便所有人都聚在一楼,夏萧还是环住舒霜柔软的腰肢,转起圈来。他没有收敛自己的情绪,脸上全是笑。他已上山过百次,早晨初醒,上山。上完课消化知识,上山。午后太热,上山。晚饭后消食,上山。深夜失眠,也上山。
不知何时起,上山不是挑战和证明自己的方式,而是一种散步。可现在,他终于成功。
阿烛抱着豆豆,穿着松大的睡衣,挤到人群前。见夏萧和舒霜洁白的额头相碰,不顾情调的开口问:
“成功了?”
阿烛作为第一个走上山腰的人,没有体验到那股艰辛,所有人都曾在桃林里转圈圈,唯独她自学成才,跑了几次就能来去自如,像在山村里走的普通山路。说实在的,她不清楚大家为何不能上山,就一条路而已。
见她来,夏萧松开舒霜的手,令后者回头看阿烛时,眼中有些困惑。阿烛来凑什么热闹?这和她又没关系。即便学院的人大多接受这特殊存在,舒霜依旧不喜欢,平时没有交际就好,干嘛打破这甜蜜的时光?
“多谢指点。”
夏萧行了一礼,这是他松开舒霜小手的原因。
“路直吗?”
“不直,有桃树挡着,可被我斩断了。”
“那我们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夏萧和阿烛的对话只有他们自己懂,但没有深奥的道理,只有笔直的山路。众人听着,不禁有一种挫败感,他们和夏萧阿烛的距离越来越远,可什么时候这么远了?他们说的话,自己都听不懂。
这种挫败和落寞在舒霜洁白的小脸上最为明显,她不在乎山路,不在乎山腰,只在乎夏萧。一直以来,舒霜最了解夏萧,所有关于夏萧的事她都知道,别人想了解,也得通过她。她和夏萧像绑在一起,某种情况下,她就是夏萧。很多人觉得夏萧也是舒霜,她自己也这么觉得过。可现在看来,夏萧不是她,因为他们之间,隔了一个阿烛。
什么指点、笔直的路,舒霜闻所未闻,夏萧什么时候开始瞒着自己?她看夏萧,后者十分专心的和阿烛对视,若无旁人。
“恐怕是同一条,但因为前辈施展的符阵不同,所以有些小改变。”
“有道理。”
其实阿烛对符阵了解的并不多,甚至从没见过,可上课久了,她会习惯性的说出有道理或对这种话,实际狗屁不懂。
挠了挠一头栗色的长发,阿烛头发乱了些,可多了些随性。这一抬手,更是春光乍泄,这大晚上的,谁穿得都不多。无论男女,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可在众人的目光转动时,看到一张许久未见,但并不陌生的面孔。
秦风和慕林身边,天命身材壮硕,脸上有着龙爪般的黑痕,像一种代表,曾被粗犷的勾龙邦氏和射列国人效仿,觉得很符合男人的刚强气质。可自从荒兽森林发动战争后,他们便取消这种行为,因为愤恨和羞耻!人与兽,果真不能共容。
自从战争结束到现在,已有一周时间,天命和九位荒兽从未现身。即便此时,也不见那冰凤昏鸦的身影,只有这天命现身。他这段时间都在寝室,倒不是见不得人,而是寻求着自己的答案,他在梦里和现实中翻滚,像在泥潭和岸上来回徘徊。若不是当前事和夏萧有关,他恐怕也不会走出寝室的门。
荒兽等阶越高,越不容易做梦,可一旦有梦,便是极强的领悟。天命这段时间梦多,甚至忘记前段时间的战争,可众人异样的目光,令其很快回忆起来。
站在客观角度,这场战争害死了上百万的人类。其中,还有他们的家人和朋友。为此,几国人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去揪住天命的衣襟,狠狠的给他来两拳,如果能踹他几脚更给力,可他的实力太强,这些事,仅限于想象!
瞥了几眼四周,天命面色未为其所动,学院都没给自己说什么,这些家伙倒是多事!
“黑龙殿下,好久不见啊!”
南商人毫不遮掩自己的愤恨,王陵立在其身前,双目灼灼的看着天命。这一战,他南商最为惨重。可天命实力强,还和夏萧关系密切,他不好开口,可不代表视而不见。
“几日不见,想我了?”
“殿下这一口嘴上功夫倒是学的利落,可学了人类的幽默和语言,倒来反伤人类?”
常仁杰作为天蒙国的皇子,此时手臂还绑着绷带,之前那一战太过惨烈。荒兽的第二波冲击掩盖了天空,简直是人间噩梦。他不顾情面的提出战争一事,便有更多的人站出来,南商火气十足,勾龙邦氏默默的站在一侧,一言不合便要打。相比之下,大夏要安静得多。
姒清灵和苏欢一抬手,大夏人便不敢随意开口或出手。他们都知道,天命受到这般针对,夏萧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一楼大厅的气氛变了,阿烛看不懂这拔剑张弩的样要做什么,便站到龙丽身边问她,不知不觉中像成了勾龙邦氏的一员。现在虽说不会动手,可难免明嘲暗讽,逼一句道歉。而阿烛这小小的站位,信息量太大,甚至令很多旁观者咂起舌来。
藏在宽袖里的手掌搓了起来,隆随宏作为冒险者工会的少会长,最会衡量利弊,可这阿烛,先前和夏萧谈得那么畅快,既然又站到勾龙邦氏那边,这是什么意思?话说回来,阿烛和这夏萧平时,似乎没什么交集。
人世间,人类的思想最复杂,能网住自己,欺骗别人,更能创造新事物。想必这就是人类代替荒兽霸主地位的最主要原因,可阿烛不懂,即便龙丽用大白话为她解释她也不懂。又不是眼前这男子杀的人,为何要他道歉?
若人人在这等问题上都有阿烛这般醒悟,这世界恐怕会很和平,但肯定也会很无趣。而且她是傻,不是大智慧。阿烛又不是舒霜,怎么可能什么都懂?
“这些都是我教天命的,如果有问题来找我。”
即便舒霜在生气,还是站到夏萧身后。内部可以起小矛盾,可面对外人,必须摆齐矛头。
“夏萧,这没你事!”
常仁杰和夏萧一个班,在一起待了半年,没了起初的赌气,可也不会这么让夏萧出风头。现在可不是给他颁奖,说他是伟大教师的时候!
今天本来是值得开心的一天,可现在并不愉快。走上前,夏萧的手掌落在常仁杰肩头,声音虽轻,还有些慢,但清晰的传到所有人耳中。
“如果真有实力,就杀回大森林去,何必在此处咄咄逼人?”
“就是!他可没伤过你们!”
射列南国的皇子都是标准的势利眼,可秦风和慕林该出手自然不会憋着。现在不出声,莫非眼睁睁看着天命被这么欺负?这可不是他们的作风。
这么几个人,便震住全场。勾龙邦氏的皇室王族之人看向阿烛,希望她说个话,龙丽也戳了戳她,提醒道:
“阿烛,看你的了。”
平时龙丽很照顾阿烛,一是因为她的身份,二是因为阿烛太小,像个小妹妹。可她会说什么?所有人都有些期待,真正定乾坤的,还是阿烛。她的身份现在才是最高的,学院不讲究外界的身份,但内部也有台阶。就像桃林里的山路,一层接一层,走的越远,天赋越强。
她又要和自己对着干了?幸亏不是朋友,否则夏萧肯定头疼,但舒霜眼里的讨厌,比他重得多。
“嗯……”
抱着豆豆的阿烛不停看四周,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令她有些不自在。除了在龙岗,她还从没见过这么多同龄人。即便在龙岗,她也没见过这么多修行者。她怯怯的,将豆豆举在身前,轻声说:
“晚安。”
龙丽叹了口气,不过也在预料中。阿烛赔笑,挤到人群后,跑上五楼,还不忘一阵窃喜。自己可真是聪明,完美的化解这件事!
这个答案有些奇特,夏萧听后微微一笑,觉得阿烛可真是个睿智。不过晚安就晚安,是该睡了。
回头匆匆和舒霜说了声晚安,夏萧和天命径直走向“二一八”寝室。路上无人阻拦,所有人也都离去,他们眼力不差,知道再闹就是蠢。
站在原地,舒霜小脸上的笑容苦涩,是错觉吗?舒霜总觉得夏萧比以前对自己冷淡了,可他先前,还因为阿烛笑了。就是那微微一笑,牙都未露出,可令舒霜吃醋。她的醋瓶子被打翻,酸劲浸了全身。
第二百零五章 今夜难眠
“谢了。”
天命只能拉下这么多脸,可对夏萧来说,一句淡淡的感谢已然足够。可今夜,恐怕难以入眠。
寝室的方桌上,四人环坐,讨论起这几日从未说起的话题。相比之下,夏萧登上山腰都成了无关紧要的事,秦风给他递出自己的半根黄瓜,就算是庆祝。
“想的怎么样?”
“梦里太混乱,不知是虚妄还是现实,所以一直没有提升。”
“想不通就别想了,抓紧时间修行,争取早日突破六阶桎梏,然后再往上走。这样一来,你才有能力主导森林。”
夏萧咬了口黄瓜,为天命分析时很少有个人情绪在里面。不过现在就该这般,提高实力才是重中之重,其余想再多也只是庸人自扰。
“我也想抓紧时间突破瓶颈,可就算未来的三年半里我能晋入八阶,也难以和王兄争夺王位。王兄已经到达九阶,它不会放弃进攻人类,今后我也不会。近百年来,人类做得太过分,已经有很多种族被消灭绝种。”
如果没有足够的信任,天命恐怕不会说出这种话,这等于自报危险。可在这间寝室,他们从不隐藏自己的想法。
“人类确实过分,可现在人类势力比荒兽势力强,你想凭武力打压过来是不可能的事。副院长和师父发布停战,发布号令不准进入荒兽森林,这几年恐怕有效,可时间一长,依旧有亡命之徒打破规矩,到时就得面临极大的选择。”
“人类总说,规矩是用来打破的。”
“人类也说枪打出头鸟,还有法不责众。”
“都是些屁话,可每个人都说!”
“两个人欺负一个是欺凌,一百个人欺负一个也是欺凌,可一万十万个人欺负一个叫正义。”
寝室的一盏灯下,时常有夏萧和天命的声音。秦风和慕林时不时会说几句,可他们的话,比起夏萧和天命的意见太过微不足道。
说人和荒兽,说现在和今后,又说山麓和山腰。最后一个话题最特殊,夏萧将和阿烛的事说了出来,没有隐瞒。他追求的是上山,不是名次。因此,谁想上山就上,他只会分享经验,不会把话憋在肚子里。秦风和慕林准备明天去试试,可他们都知道的事,舒霜还正苦恼。
三零三寝室的床上,舒霜看着麻麻黑的天花板,想着夏萧。平常这个时候她早该睡了,明早还有别的事。她每天都很忙,忙着修行,忙着给夏萧做点心,忙着给夏萧改新发的冬日轻裘,现在又忙着猜测夏萧的心思。
若是今晚阿烛没有出现,舒霜现在肯定能拉着松软的被子好好睡一觉,可她真的很烦。
“在想刚才的事吧?”
对铺传来细腻柔软的女声,那是个南国姑娘。也只有那个雨林水乡,才能养出这般天籁般的嗓音,像把人包围在一川流水里,轻柔的梦幻。
自从和晓冉签署灵契,舒霜在寝室的时间就长了,她会每天抽出时间去陪她。不经意间,和舍友的接触也多。舒霜一直以为自己只有夏萧,可也有了自己的朋友,此时说话的就是她在学院的第一个新朋友,叫谢婷。
“最近,我感觉和夏萧的关系疏远了。”
“不会吧?你们这对神仙眷侣也有了矛盾?”
寝室里的其他两人都睡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和时不时的鼾声。舒霜平躺着,叹了口气,声音极小。
“矛盾和分歧很常见,可我们从来没因为另一个人闹的不愉快。不知道夏萧感觉到了没,他对我的态度有了些变化。”
“站在旁人的角度来看,你们的一切都很正常,做什么都在一起,光这一点,很多男人就做不到。如果是因为阿烛的事,恐怕是你多虑了,夏萧看她的眼神远没有看你的眼神温柔。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可他对阿烛最多只是感谢,对你的爱,才令人羡慕。”
谢婷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也幻想着自己有个不错的伴侣,她不在乎身高不在乎外表,只在乎心。作为南国皇室,追求她的人不少,可她自守如独绽的莲花,谁都不靠近。很多男人只在乎权益,一些只在乎肉 欲。她从很多男人眼里只看到**和新鲜感,却没有夏萧那种独特的温柔,所以她希望舒霜能和夏萧好好在一起。他们有昼夜之极,不该错过!
舒霜聪慧,能听出谢婷的意思。
“可能是我想多了。”
舒霜一阵庆幸,若是刚才她将心中的不悦说出去,夏萧也会不开心。今天是个值得开心的日子,自己不该这么无理取闹。
“谢谢你,谢婷。”
“客气了。”
三零三逐渐没了声,可阿烛还在五零五寝室里拼命挣扎。她坐在椅子上,眯眼的样子已是极困,桌子上的豆豆栽着脑袋,更是瞌睡的不行。眼前的龙丽还在说,令阿烛揉了揉眼,令豆豆用爪子挠脸。
龙丽滔滔不绝说了半天,就是想让阿烛今后帮她们一把,勾龙邦氏版图虽大,可地广人稀,人才更是少。无论她说什么,阿烛都点头,一开始龙丽还很开心,她自以为自己了解阿烛。后者没有别人想的那么不好相处,可她软若无骨般在桌子前飘动,像在神游。见到这,龙丽知道自己之前的话白说了。
“算了算了,睡觉吧!”
一听这话,阿烛双手抱起豆豆,转身裹上被子就睡。龙丽耸了耸肩,目送另一名勾龙邦氏的同伴回寝室。可今夜注定无法入眠,很多人走到广场边,踏上这条已有人成功的路。
等阿烛一觉睡醒,什么都不记得,只想着早晨的小笼包和油条。
作为第二个登上山腰的夏萧,他选择留在山麓,等舒霜上了山再一起去山腰进修。他也曾想带着舒霜上山,可他眼前的路是笔直的,舒霜眼中的路和以往一样歪七扭八,没走几步两人便走散。
走上山路需要技巧,更需要实力,舒霜还欠些火候,便继续修行。恬静的生活总令人陶醉,日复一日。
舒霜头发长了,夏萧为她剪发,剪得不齐,惹得她都快哭了。夏萧为了陪她,也将自己的头发剪成了狗啃的样。但经过舒霜的巧手,发型虽不潇洒,但也算整齐。这段时间他们没有接任务,毕竟春困秋乏,但实力精进了一些。可胡不归带来的重大消息,打破他们原本的宁静!
第二百零六章 寒冬飞雪
山腰悬崖边,立着一小亭,小亭黑顶白柱,和山腰中的小镇一个颜色。它和许多建筑一样悬着空,四处透风。可深秋时节的风太凉,没了夏日的半点惬意。穿着一身青衫劲装,夏萧站在胡不归身后,脸上有些欣喜。
自从入了学院,师父还从未给自己和舒霜带过话。正因为如此,这次带话才显得重要而令人期待。胡不归面朝群山,心头似被一块石头压住,支吾半天也喘不过气来。
“副院长和教 皇大人将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师父要去哪?”
战争刚走,人类和荒兽的合约还未签署成功,作为站在人类这座山峰顶端的人,师父和副院长一离开,便代表混乱。可能让两人一同离开才能解决的事,该是多么沉重和巨大?
夏萧唯一能想到的,是南海外的黑烟。他曾在小西楼老妪的带领下站在一个海崖,看远方遥远的海天。可他这次猜错了,师父离开,是为了一个比黑烟还大的存在。
“大荒世界的意识泥塑为人,开始在偌大的世界游走。副院长和教 皇要找的,便是它!”
这个它,或许用他和她来替换更为贴切,毕竟现在的大荒意识已有人形。可整个世界化作了一个人,无论怎么想也奇怪了些。夏萧想象力向来丰富,可依旧无法猜想出对方的面貌,一个世界化作的人,该是几张嘴,几个鼻子,几对眼睛?人脸多眼多鼻都会奇怪,可不多也奇怪,毕竟它是整个大荒,怎么也该特殊些。
特殊的存在凤毛麟角,要么受人敬仰,要么受人嫌弃。这大荒化作的存在,无论如何奇怪都是前者,只是这等事太过玄奥。一直被比喻成母亲的大荒,这次可能成了父亲,当然,母亲的可能性也大。自它化作人形,世间能感应到的只有副院长和教皇,但他们都没见过它!
“副院长和教 皇将投身于天下,所有元气都将收敛于体内,以此勉强踏入与世界并肩的神行之道。可教 皇大人不在,你的安危便没了保障。”
回想以往,师父已不是一次两次救自己于危难间。龙岗、去荣城的路上、万灵城。师父虽说永远都远在千里,可始终以一口浊清气保护自己。不过夏萧已今非昔比,现在也该离开雄鹰的翅膀。
“因为副院长不在,我必须一直留在学院,山腰的笛木利和大师姐更得寸步不离。所以我把你叫来,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任务问题。”
“前辈,我了解您的意思,也多谢您的好意,可我不想提前住进山腰。在舒霜上来前,我们会待在山麓,如果有合适的任务,我们还是会接。”
胡不归知道夏萧有自己的坚持,可还是不放心,外界的蠢蠢欲动表现在极为阴暗处。稍不留神,夏萧这苗子,就会被锋利的指甲掐断。即便现在,他都算不上一棵树,只是一株小小的幼苗。
“好好想想。”
夏萧不是冲动之人,再怎么想也是这答案。他不可能完全不接任务,也不可能始终待在学院,象牙塔温暖,可害人不浅。
“只有在生死边缘才能成长的更快,师父不在,我更得成长。”
等师父能依靠自己的那一天,夏萧就算成功了,可这路,遥远的像从地上走到天上。一个刚上山的人,却想上天,怎么也荒谬了些。
胡不归劝不动夏萧,最后所幸不劝。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也算对夏萧有了点小小的了解。这家伙倔的像块石砖,一旦有了起初的念头,便不会被带偏。
“师父已经出发了?”
“暂时没有,等学院寒冬飞雪,他便和副院长一起走。”
群山无色,离那寒冬飞雪也不远了。夏萧在山麓等,每日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看窗外有没有雪花。每天睡觉,也站在窗前,仔细看一番才睡。
夏日距离冬日不算特别远,毕竟只隔了一段渐凉的日子,可寒冬无比漫长,因为万物都将沉睡。这段时间里,少数人还保持着清醒,比如那些等雪的人。吃饭睡觉,接任务修行,所有时候,等雪的人都在等。
从起初等到现在已有一月,这天早晨,学院终于有了雪。孤天浓云下,白雪飘飘,四处都换上银装,似给执着夏萧的奖励。他等雪,老天便下了一场雪,大到很快覆盖山林,只剩山路在其中保持着原本的模样。
学院四季如春,这场大雪也会很快消失,它的存在只是一种标志的象征,但这等美景谁都不愿错过。披上一件薄裘衣,拿上一把大红伞,夏萧和舒霜站在广场看雪。于众人的唏嘘惊叹中,两人只是静立,看着漫天雪花不断飘下,凄凉而萧瑟。
立了许久,舒霜靠在夏萧怀中,柔声说:
“师父出发了。”
大荒不止七大国,不止五大势力,它还有南部广袤的荒兽尾角,有北部无边无垠的冰原。除此之外,无数岛屿如繁星点缀这世界,令其不止一片大陆那么简单。可在这等巨大的世界寻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这件事做起来有些傻,可很多事都是傻过来的。
撑着大伞,夏萧和舒霜离开,在广场上留下两对极深的脚印。他们不知不觉中站了很久,现在踏上山路,希望能走到山腰。
一个月过去了,夏萧和舒霜虽然还在幼龄,可元气有所精进。这个阶段修行很慢,一颗种子发芽成长,然后从一株幼苗长成小树,本就是个极为漫长的过程。可之后的枝茂生果,都将提升的很快,前提是这棵树的树根扎的够深够稳。
大伞被盖上一层厚厚的雪,失了原本的红色。即便两人同处一伞下,还是走着走着就不见彼此踪影。
舒霜消失时,夏萧站在笔直的路上等她。她会走回来的,就在这块石砖上。许久,舒霜果真归来。
在她的视野里,即便这条山路有所改变,可也不是笔直的,上山的前半条路很直,后半条路也很直,就是中间会有一段很奇怪的路,像将前路和后路截断。她一开始按夏萧说的将其无视,只是闭着眼睛往前走,可若离开那条路,便会回到.asxs.。因此,舒霜准备坚持将其走完,即便它只是一直绕圈圈。
这是舒霜第一次坚持下来,她在桃林里转了无数遍,头发上全是雪。幸亏有夏萧等她,否则她会一直绕下去,因为不知何时是终点。
手掌放在舒霜头顶,一股燥热之气令其全身干爽。而头顶的伞,隔着还在下的雪。
山腰上草甸极广,小镇屋顶全是雪,舒霜第一次看到这片世界,兴奋的握紧夏萧的手。后者一直在等她,现在他们能一起上来。
“好美。”
小镇黑瓦上白雪,白墙下黑土,犹如一纸水墨画,卷摆天地间。夏萧和舒霜靠近,心情格外激动。这是舒霜第一次来,也是夏萧第一次。虽说他早已走上山腰,可从未进入小镇,他在等舒霜,这份激动,他们应一起体会。
每当感觉到夏萧的这份心,舒霜就为自己以往的想法感到愧疚,她不该怀疑夏萧对自己的态度变淡,因为他和以前一样,冷冷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比任何人都炽热温柔的心。
舒霜挽着夏萧的手臂,身子轻轻往上拱,了解前者的夏萧知道她的心情很好,于是也紧握住她的手,在小镇里乱转。
这里没有禁止入内的牌子,也没有任何路障,可夏萧和舒霜没有随意往房屋里钻,这里人比山麓多,都是师哥师姐。他们见面打一声招呼,便不打扰彼此。比起宽敞的大道,小巷廊道才最吸引人,那些比较狭窄的巷子不知通往何处。
第二百零七章 戒尺打手板
巷子太窄,便收起伞,夏萧和舒霜怀着闲逛的心,在这犹如迷宫的巷道里乱转。两人牵着手,背着伞,留下闲暇无事的背影,悠闲而自在。
平日里,两人的生活极为自律,自律到千篇一律。现在这等时光,便用来挥霍。生活以苦居多,毕竟如此,无论大小的甜才能变得明显。青砖黑瓦,接着许些雪花,变成诗中的词句,令舒霜见着高兴。
冬天,挽着爱人的手,感受着彼此的体温,接下来再去食堂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加上点食堂特色的辣椒油,便是一天的好心情。
转了几个巷子,有前辈开着半扇窗,摆弄着许多瓷娃娃。雨天雪天,都适合欣赏这些精致的小玩意。当然晴天也适合,只要心情好,哪天都可以。
舒霜喜欢这些可爱的小摆件,多看几眼,便被前辈叫了过去。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夏萧和舒霜还是接过前辈递给自己的瓷娃娃,娃娃白白胖胖,握在手心里有些微凉,可很快被他们捂暖和。
前辈见他们散步走远,笑得咧出一口缺牙。自他们开始,上山的小辈将越来越多。那时,才是热闹的时候。这座学院在新鲜的血液交替下保持着新鲜,最让前辈喜欢的,便是这些上山的孩子。他们朝气可爱,前途无量,招人喜欢。
“这段巷子,像夏府旁边的那条。”
夏萧指,舒霜便看,确实很像。黛青色的墙,被雪盖住没了忧郁,只剩恬静。
转了许久,夏萧和舒霜也不知走到了哪,不过该下山了。转过一条巷子,夏萧看到一个人,转身就走,毫不含糊。舒霜没看清,回头瞅了一眼,是阿烛。后者似察觉到她的目光,高兴的打起招呼。
一听到阿烛的声音,夏萧便苦笑,怎么就碰到她了呢?
“嘿!”
阿烛跳到他们面前,摆出一张盛夏的洁净笑脸。
过去一个月,他们依旧没有交际,因为舒霜不喜欢阿烛,夏萧便不想见到她,免得毁掉好心情。可舒霜那般通情达理,早已不像起初那般,他知道自己的夏萧谁都抢不走。而且她这一个月和晓冉互相监督,忌口律己,身材比以前更好了,不逊色于阿烛。
舒霜下意识挺了挺胸,可被阿烛红肿的手掌吸引。
“手怎么了?”
一提到自己的手,阿烛就忍不住展示。她一脸苦逼,眉头不禁蹙到一起,有些委屈。她是那种大大咧咧的女孩,是生长在荒郊野岭的灵芝,从未进过象牙塔,否则定会哭出来。抹了把泪,阿烛开玩笑似的说:
“今天考历史,我一道都不会,然后就被师父教训了。”
“教训的好,一道都不会,有些过分了。”
夏萧故意令自己语气变冷,阿烛听之即怼。
“我哪知道几万年前的事?还有一道题,问灵契之祖是人是兽,我都懵了。还有很多战争,甚至还有神,我感觉师父平时也没给我讲神的事!烦呐。”
看她气得跺脚,夏萧和舒霜对视,不禁一笑。看来老天还算公平,阿烛的天赋足以学院破例将其留下,无奈脑子不好使。夏萧和舒霜才不信前辈没讲过那些事,只是讲的时候不可能原原本本将答案讲出来,否则还考什么?
一同走出巷子,夏萧惊讶于阿烛的记性,开口说:
“题记不住,地形记得倒不错,这么多巷子,也不见你走错。”
踏在雪花蓬松的草甸上,阿烛一脸疑惑。
“不就一条巷子吗?”
夏萧看她神色认真,不像在打趣,可这就是自己和她的差距?阿烛先是说山路笔直,后又说只有一条巷子。但他确确实实走过崎岖的山路,也在先前见过无数条巷道。巷道纵横交错,每一条的终点都有令人惊奇的存在。可在她眼里,从没那么多复杂之物,只有自己要去之地。因此山路笔直,且无桃树障碍,巷子只有一条,通向师父所在的学堂。
在山村长大的阿烛没有半点矫情可言,甚至少了些追求美的念头。除了暴雨天,她从不打伞,此时顶着一头雪,急匆匆的往前走。她想回去找豆豆,它肯定还在山路下等着自己。每天她上山,它便在山路下等着,一等就是半天。
雪没有停,反而更大,走上山路的舒霜叫了声阿烛,让她来伞下。阿烛浑身是雪,一湿,便有些微凉。可看夏萧,他已走出伞外。舒霜的性子,夏萧向来喜欢,就算有些小情绪,也不会一直存在。
阿烛还是第一次和别人共处一把伞下,因此有些腼腆。舒霜心情倒不复杂,只是想着阿烛这性子,今后说不定会得罪别人。她太粗心,粗心到忘记前辈讲的话,粗心到忘了说声谢谢。
除了第一次见面,这还是三人首次同行。这段平日走起来格外漫长的路变得极短,因为三人的路各有不同,阿烛走在最前面,夏萧跟在不远处的后面,舒霜直接消失不见,上一秒他们还走在一起。
夏萧懂得其中的玄机,站在阿烛身后的一块石砖上,等舒霜归来。可阿烛左右看了看,这桃林沃雪,连个脚印都没有。
“舒霜呢?”
“在路上。”
夏萧不想和阿烛多说话,可她不懂脸色,问:
“还能凭空消失?”
“这条山路因人而异。”
阿烛似懂非懂的点头,无论多么神奇的事,发生在学院都不奇怪。就像学院冬天也有新鲜的青菜吃,她至今都不知道这些菜从何而来。问食堂的大叔,他只是笑着指天上,莫非是天上掉下来的?
阿烛又不是三岁小孩,才不信呢!相比之下,凭空消失也很正常。
伞大,阿烛举着累,便蹲在地上,将伞把放在脚边。握住伞把的手已经不疼了,只是有些热,阿烛一不说话,就想起师父的那把戒尺。看起来一折就断,打起人来比啥都疼。
“下次叫舒霜的时候加上姐姐。”
夏萧幽幽的一句话令阿烛抬头,她面色颇为正经,可琥珀色的眼睛猛地冷漠起来,道一句。
“你做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和我差不多大。”
夏萧嘴角一勾,可真是半点便宜都占不到。不过不叫就算了,他只是想让舒霜开心。
舒霜回来,第一句就是道歉,让大家久等了。
等下山,夏萧和舒霜便回寝室,是该和舍友告别。为了更快走到山顶,夏萧和舒霜将离开山麓,前往山腰开始最新的学习。都说学无止境,修行远远不是吸收元气那么简单,能早些得到更好的教导,他们也不愿拖沓。虽说离开住了半年多的寝室有些伤感,可都在一座山中,只是他们站在的高度,比其他人高了些。
阿烛与他们分道,她心里只有今晚的猪肘子。
“豆豆,今天吃肉肉哦。”
豆豆开心的叫唤,在进食堂时抖落一身雪水。
“吃啥补啥。”
阿烛开心的像个铁憨憨,并暗暗发誓,明天一定好好学。再过几个月,就能开始实践修行了,她觉得自己准备的不足。为此,还得更努力些!夹起一块肉,阿烛一口下去,先前想的事全忘了,只剩这肘子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