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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驸马全文阅读

作者:萧玄武x     极品驸马txt下载     极品驸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32章 入宫面圣

    次日清晨,薛绍驱车来到了郑夫人的府上,接上官婉儿一同入宫面圣。※%頂※%点※%小※%说,

    上官婉儿打扮得很漂亮,大唐的宫廷盛装简直就像是为她这样的女子量身定制的。贵气,大方,性感,光芒四射。

    当薛绍执着上官婉儿的手请她登车时,郑夫人居然落泪了。

    上官婉儿连忙又下了车来走到她母亲身边,拿出丝质手绢替她母亲擦拭眼泪,柔声道:“娘,你何故如此?薛公只是带我进一趟宫而已,少时便能回来了。”

    郑夫人也觉失态,连忙用笑容来掩饰,“为娘只是高兴……想当初我抱着你一起被罚没掖廷之时,何曾想过还能有今日?”

    薛绍走上前来,微笑道:“夫人这些年来受苦了。从现在起有薛绍照顾你们,一切都请安心。”

    “好,好。”郑夫人又是一阵热泪盈眶,挥着手,“趁着清早日头不烈,快些去吧!晚些回来,家里有解暑汤喝。”

    二人辞过了郑夫人,登车去往宫中。

    上官婉儿一直透过窗帘看着她母亲,很是依依不舍。

    薛绍将她的手握在掌中轻抚,“看来,你也是感慨良多啊!”

    “想起这些年来我和母亲在宫中受尽苦难,确实颇有感触。”上官婉儿说道,“薛郎,你说人是不是很奇怪?此前我们住在宫里习惯了,竟然还一时舍不得离开。现在住到了外面方才懂得,原来自由的生活是如此美妙,就再也不愿回宫里了。如今回想起来,当年的那些境遇真是可怕!”

    薛绍点了点头,“人的确是奇怪。就算是苦日子,过得惯了也会当作是一种依恋。”

    “那现在我又过惯了这样的好日子,再也回不去了。”上官婉儿说道,“你可不能再离开我哦!”

    薛绍笑道:“说什么傻话?我努力了十几年,就盼着有朝一日能将你接到宫外来生活。”

    上官婉儿轻轻偎在薛绍的怀里,闭上了眼睛,脸上全是柔美的微笑,不语。

    薛绍搂着她,轻拍她的背,也闭上了眼睛。

    往事历历回映在他的脑海里,从最初第一次相遇时的“湖心葬诗”,到现在的结伴入宫请旨赐婚……真是,人生如梦!

    稍后二人进了宫里,下车步行去往万象神宫。两人并肩而行,薛绍给上官婉儿撑起了一把油纸伞来遮挡烈日。

    此时正值宫中官员往来行走于各个官署,眼见此景无不讶然侧目。

    驸马薛绍,居然要迎娶大唐先帝的才人上官婉儿了。眼下他二人并肩行走在这座皇宫之中,不仅仅是一道风景,更是一个奇迹啊!

    上官婉儿在宫中谨言慎行了二十多年,很不习惯眼前的光景。她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众人。

    薛绍却对她道:“抬起头来,让所有人看到你的自信和骄傲。”

    上官婉儿深呼吸了一口,昂起头,脸上漾起微笑。

    薛绍伸手抚着她的腰,两人站得更近,并步前行。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一阶一阶的登上了龙尾道。

    上官婉儿感觉,这条龙尾道阶梯就像是一条从地狱通往天堂的路。每走一步,都像是历经了一场人生的艰辛。

    所幸有薛绍在她身边,护着她,陪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完了所有的阶梯,走进了万象神宫。

    上官婉儿如释重负,薛绍面带微笑的收起了伞。

    一名官员快步上前,伸出双手去接薛绍手中的伞。

    薛绍瞟了他一眼,是明堂尉吉顼。

    他不动声色的将伞放到了吉顼的手中,“如若得闲,你不妨到我的酒庄去看看。”

    “下官必当亲往,聆听薛公教诲。”吉顼接过伞,毕恭毕敬的说道。

    薛绍不再多言,陪着上官婉儿走向了武则天的御书房。

    转角时,上官婉儿低声道:“吉顼虽然位卑,但却是神皇的心腹。明面的上的事情,神皇大多交予来俊臣办理。余下一些,吉顼出谋划策极多。”

    “我知道。”薛绍小声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物。”

    上官婉儿会心微笑,“酒庄那边能有什么能让吉顼看上眼的?”

    “他好酒。”薛绍小声道,“如今盛夏,有价无市的太平酒可不是他轻易就能喝到口的。”

    “妙!”上官婉儿赞了一声,再道,“这碗水要担平。来俊臣那边可别厚此薄彼了。”

    “好,听你的。”

    上官婉儿微然一笑,心中颇为欣慰和感慨:我终于能够名正言顺的和他这样说话了!

    武则天正在书房内接见外臣,听闻薛绍与上官婉儿来了,便叫薛绍不用避讳直接入内。上官婉儿也一并进来,正好从旁记事。

    薛绍进去一看,原来武则天是在接见云州都督唐休璟,秦破虏和他的几名同窗也都在。

    “薛公来得正好。”武则天说道,“朕刚打算差人去请你。”

    薛绍左右看了看众人,问陛下何事?

    武则天说道:“唐休璟调任蔚州,四年任期早满。他功绩突出理当擢升,只因北方战事频仍他才一直羁留。如今草原大定又有三座受降城镇戍北方,朕认为是时候给唐休璟换个职事,并对其委以重任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薛绍笑了一笑,说道:“这种事情当然是陛下说了算。”

    “朕知道唐休璟曾是你的麾下旧部,你可不能内举避亲啊!”武则天也笑,轻松的说道,“现在朕有一想法,灵州大都督府治下及河陇一带近年来战事多发,又兼多族胡民内附,形势比较复杂。要管制好那一方地域,非得是文武大才不可。现任灵州大都督狄仁杰年岁已高不堪重负,朕打算将他调回中枢用事。唐休璟文武全才深黯边事,朕打算将他派往灵州接任狄仁杰的职务,你意下如何?”

    薛绍眼睛一亮心中甚喜,但按捺不急,思考了片刻之后说道:“陛下圣明,臣认为唐休璟足堪此任!”

    “如此便好。”武则天满意的点了点头,再道,“另外,秦破虏等人在西征之时各立功勋,理当封赏。但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让他们先在地方军府和边关军镇多作历练,将来也好堪得大任。他们既是你的麾下也是你的门生,这件事情还得是你来作主。”

    “臣赞同。”薛绍看了秦破虏等人一眼,说道:“为将之人,就该多经历练。”

    “好。”武则天道,“既然你都同意,那朕即刻着手安排他们的去处和官职。四年之后观其后效,表现优异功勋著卓者,朕会考虑将他们调回京城担任要职。”

    “谢陛下!”

    薛绍带着秦破虏等人一同谢恩。

    武则天再对唐休璟等人道:“尔等散后,再要去往夏官官署拜见薛公,聆听教诲。”

    “臣遵命!”

    唐休璟等人依次退下,武则天这才请薛绍入了座,对他道:“还有一件事情,朕早该对你说的,只是各种原因一直拖到了今天。”

    “陛下,何事?

    武则天说道:“就你在与噶尔钦陵和器弩悉弄交战期间,北方草原发生了一件大事。薛延陀与九姓铁勒中的回纥等部联合起来,反叛突厥。突厥汗庭出兵平叛,历经半年的苦战终于获胜平息了战乱。当时,薛延陀、回纥与突厥都曾谴使来朝,要朕给他们主持公道。朕念在我朝正在西征与吐蕃交战不宜再节外生枝,于是仅仅派出了使臣前往北方,居中调停。岂料调停无效,他们的战争还是打到了最后。草原上数万人战死,血流成河千里无人烟。”

    薛绍沉吟了片刻,说道:“历经默啜之乱后,突厥汗国的实力与威信都大为削弱,原先臣服于他们的草原部众会心生二志起兵谋反,倒是不奇怪。薛延陀原来就是突厥的死敌,九姓铁勒中的回纥部一向兵强马壮。二者联合起来反抗突厥,确实不容小觑。臣倒是好奇,突厥是怎么平定这一场叛乱的?”

    武则天饶有深意的微微一笑,“这就得益于你了。”

    薛绍微微一怔,“我?”

    “你不遗余力调教出来的好学生王昱,现在已经彻底为突厥所用了。”武则天说道,“他率领五万大军挂帅出征,遭遇了至少六倍于己的敌人。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他连战十二捷杀敌近十万众,打得薛延陀与回纥联军心惊胆裂魂飞魄散,最终发生了内乱。叛军的首领被自己身边的人砍下了首级送到了王昱的营中请降,叛乱由此平定。”

    “……”薛绍听完后陷入了沉默,双眉紧锁。

    坐在一旁的上官婉儿心中暗暗发紧,心说难道陛下又要拿王昱来说事,制裁薛郎了吗?

    “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武则天说道,“王昱之事已然过去,他现在已经是一名突厥汗国的大臣。朕只是感慨,我朝既然错失了这样难得的人才。现在,我们是不是应该想一个办法,让他能够重归故土呢?”

    武则天这话一说出来,薛绍和上官婉儿的心中同时一动:正合我意!

第1033章 文治武功

    薛绍寻思了片刻,说道:“陛下,臣其实也一直都有此念。◎頂點小說,但眼下突厥刚刚臣服,北方草原又正处于战乱之中,局势比较紧张。王昱既是突厥汗国的驸马又是统兵的大将,如果我们强行将他拉过来,臣担心牵一发而动全身,引起不必要的外交麻烦甚至带来军事上的冲突。这便是因小而失大了。”

    “有理。”武则天说道,“要办这件事情,前提是不能影响到北方的和平。王昱虽然在草原上另行娶亲有了家室,但朕相信,他的根始终都是在中原。想办法让他回归,这既顺天理也合人伦。再说了,朕也不希望王昱的家人一直被流放在蜀地。他们可都是上官婉儿的亲人,也将是你的亲人。”

    “陛下仁德体恤臣工,臣等感激之至!”薛绍拱手拜了一拜,再道,“王昱之事,就请陛下交给臣来办理吧!”

    “好。此事非你不可。”武则天道,“另外,突厥在平定薛延陀与回纥之乱后短时间内元气难以恢复,但朕更看到的却是,这个没有骨咄禄与默啜的、崭新的突厥汗国,还是很有能耐也很有威胁的。有传言说暾欲谷其实就是阿史德元珍,朕不关心这个传言的真假。朕只知道,暾欲谷此人必须小心提防!这个已经臣服于大周的突厥汗国,仍旧不可小视!”

    “陛下圣明。”薛绍说道,“无论是暾欲谷还是元珍,突厥汗国永远都是大周的心腹威胁。臣提出的贸易压制之策略已经在执行,近一两年来边关几个榷场已经极大获利,收购来的大批良种战马已经填充到了我朝的牧马监之中。但是长此以往突厥汗国肯定不堪重负,很有可能将会再次激起兵变发动战争。因此我朝在北方的边防,仍是不得调以轻心。臣建议,趁现在暂时没有战争,多派年轻的将佐去往北历练深造。一但战争来临,我们才不会缺少将才领兵。”

    “你的想法,与朕不谋而合。”武则天欣慰的点头赞赏,说道,“朕已经打算,将秦破虏等两届武举前十甲,分别派往北方军镇与河陇军镇参与历练。那里是最艰苦的地方,也是最磨炼人才的地方。朕希望他们不会让朕失望。”

    “陛下不拘一格任人唯贤,并致力于发现人才、陪养人才,实在是我朝之福、天下之福,民族之福!”薛绍由衷的赞叹了一句,再道,“如今,文有科举春闺和制举殿试,武举选才使得全民尚武百姓奋发。如此,天下精英皆为陛下所用,大周天下又何愁不兴?”

    “能得到你这样的赞许,朕颇感欣慰。”武则天微笑道,“这些年来,你夙兴夜寐操劳国家军事,功盖寰宇。朕一直有心让你担任宰相,你就是不允。这让朕很为难啊!”

    薛绍笑了一笑,说道:“陛下听臣一句直言。历来明君用人,皆是贤者在其位、能者在其职。宰相者上辅君王下安黎庶,必须是德才兼备者方能任之。臣自幼不治家学不守门风,如今也习惯了轻浮**狂放不羁,哪有资格做宰相呢?臣充其量只是一个略懂军事的能臣而已。在其职,便是陛下任人得法了。”

    “哈哈!”武则天大笑,“你这番辩才倒也是日渐见长,连朕都说不过你了。罢了,你不愿做宰相朕不再勉强。但是你的妻子好像对此并不十分满意。为了给她一个交待也防止天下人说朕赏罚不公,你就勉为其难,就任太尉一职吧!”

    薛绍呵呵直笑,“陛下要这么说,臣都要不好意思了。太尉可是连宰相见了都要低头纳拜的三公之一,简直尊贵之极呀!臣乐意,臣十分乐意接受这一官职!”

    “还真是不容易。”武则天也笑了,“朕总算给了你一个,你喜欢的东西。”

    “陛下给臣的,真的是已经够多了。臣终此一生再加上子子孙孙十辈人,也还不清楚。”薛绍说道“陛下,这是臣的心里话。臣知足,臣已经十分知足了。”

    武则天面带微笑的看了看薛绍,又转过头来看了看上官婉儿,说道:“你们小夫妻俩今日入宫,看来是有事?”

    薛绍嘿嘿一笑,拱手拜道:“不瞒陛下,臣今日今日进宫还真是有事。”

    “讲。”

    薛绍说道:“臣厚颜,肯求陛下能够正式下旨赐婚,准许我和上官婉儿成亲。另外,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陛下能给我二人选定一位合适的媒人,主持我们的婚礼。”

    “此等成人之美的好事,朕哪会拒绝?”武则天很大方的笑道,“你放心,就算你今日不来,朕也早把赐婚的圣令都给准备好了。至于媒人,朕也早给你们想好了——就请你的老上司,宰相岑长倩来担任媒人如何?”

    “谢陛下!”薛绍惊喜的拱手而拜,又对上官婉儿招手,“婉儿快来,拜谢圣恩!”

    上官婉儿匆忙走到堂下,在薛绍的身边对武则天五体投地的拜下谢恩。

    “好了,不必如此多礼。”武则天微笑道,“你二人成婚之事,朕也会去喝一杯的。但此事须得保密,暂时不可公开。切记。”

    “谢陛下!!”

    二人再次谢恩。

    “来人。”武则天唤了一声,四名身强体壮的宦官抬进来一口大箱子,和一个狭长的盒子。

    东西放下后,武则天说道:“你们即将大婚,朕都不知道该送点什么贺礼。若是黄白俗物,还怕落了下乘被你们夫妇瞧不起。所以,朕亲自在秘书监选出这一箱好书来,专程送给上官婉儿。这一把宝剑,则是送给薛绍。朕希望你们二人,不要嫌弃。”

    上官婉儿感激涕零连连拜谢。

    薛绍则道:“书剑合壁,文治武功。陛下用心良苦,臣知晓,臣感激!”

    “还是你,最懂朕的心思啊!”武则天微笑道:“文治武功齐头并进,这天下才能兴旺强盛。你从戎十余载,名动天下震威九州,麾旌指处蛮夷胆裂,抗拒者无不授首,犯我者灰飞烟灭。我大周王朝能有今日之气象,你,薛承誉,功不可没。朕能有今日,你同样功不可没。在公在私,朕都不会忘了你,更不会亏待你。”

    “陛下……”薛绍拱手拜了起来,说道,“臣能有今日,全凭陛下栽赔。这些年来臣没少犯错,甚至没少冒犯陛下。陛下大人大量,非但不予记仇还一直竭力的培养微臣、提拔微臣。臣唯一能够回报陛下的,就是尽职尽责,做好一切我该做的事情。臣心中的意念也一直相当的清楚,那就是,无论世事如何变迁,臣与太平公主以及我们家人、族人,都将永远追随于陛下、效忠于陛下。”

    “薛绍,你从来不肯对朕说效忠这样的字眼。今天听到你这些话,朕十分欣慰,也十分感动。”武则天说道,“朕今日也对你说一些心里话。朕年岁已高,终有一日会要舍弃这座江山,龙驭而去。你和太平还有婉儿这些人,青春正盛年富力强。这个国家和这座江山,将来终究得要靠你们来辅佐君王去治理,去经营。朕无法预料百年之后的种种情形。但是只要有你在,这个国家就绝对乱不了。朕,能放心。”

    “谢……陛下!”薛绍拱手拜下。

    武则天点头微笑,“朕,不得不佩服大唐先帝也就是你岳父大人的先见之明了。早在十年前你还只是一个弱冠之子,他就敢于把你选为托孤重臣,并将国家军事委任于你。现如今十年过去,你已经是当仁不让的天下第一名将和社稷重臣、朝廷栋梁。回头看去,当年高宗皇帝真是慧眼如炬啊!”

    薛绍十分谦虚的呵呵直笑,心想武则天今天的话挺多啊,而且含义挺深刻。听她那意思,好像是有类似“托孤”的用意。当然她现在身体很好离驾崩还早得很,那么她今天对我说这些,大概就是提前做一个铺垫,希望我将来能够竭力辅佐她选定的接班人了!

    如此看来,武则天的确是要下定决心,立储了!

    但是武则天并没有开口,就“立储”一事来问薛绍的态度。这种傻事不是她能干得出来的,因为薛绍的血统本就说明了一切问题。但是武则天也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薛绍说过了,无论世事如何变迁,他只会一心追随女皇、效忠女皇。

    言下之意,无论你谁当太子,我只跟你站一边!

    这些话全都没有挑明了说。但是意思,双方全都传达到了,并且领悟到了。

    一旁的上官婉儿暗暗惊叹,心说如果是一个不明就理之人在这里听了半晌,肯定会满头雾水,不知道女皇和薛郎究竟在说些什么。那些言语听起来全是套话和空话,像风一样的不可捕摸。但是细下一品味,却又字字珠矶意义丰凡。往小了说,这是女皇和薛郎在交流君臣感情,巩固他们的“文武政治联盟”。往大了说,这对君臣是在同心合力的经营王朝的未来,决定将来历史的走向!

    谈笑间,定天下、谋百年国运。

    除了女皇和薛绍,还能有谁?

第1034章 大战在即

    数日后,武则天当朝宣布敕封薛绍为太尉,并亲自给他主持了一个进位三公的典礼。≧頂點小說,

    三公虽是虚职,但身份却是尊贵无比。在如今这个时代来说,除了德高望重的皇族,一般不会被授予三公之职。薛绍仅只而立之年就以外戚的身份被封为太尉,算得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其实在薛绍西征归来之后,朝野上下就有一直在讨论,薛绍将会获得什么样的奖赏,他归朝之后将会站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大周继承了大唐尚武的精神,非常的重视军功。将军凭借卓越的军事才能和隆重的军功得以出将入相,是很常见的事情。因此很多人猜测薛绍会入阁拜相,甚至取代刚刚下野的武承嗣成为政事堂的新首脑。

    于是眼前的事实,让不少人感觉到了惊讶。有人猜测是女皇忌惮薛绍军功太大威望太高,因此不让他拜相以免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也有人猜测是薛绍自己不想功高震主有意退让避嫌,因此不肯拜相。

    却很少有人真的知道,这其实是武则天与薛绍之间达成的默契。

    无论地位如何崇高,权势如何强大,很多事情其实都是不由自主的。现在朝堂之上因为夺嫡之争,已是“拥李”和“拥武”两大派系分明。武则天高高在上,居中驾驭。因此要说是“三大”派系,也不为过。

    如果薛绍现在拜相,那就必然会成为“拥李派”的领袖人物。李武两家派系的力量将会失衡,结果便是威胁到武则天的皇权。那样,薛绍就将无可避免的在朝堂之上与武则天发生正面冲突。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国家和社稷也将因此而遭殃,这是武则天和薛绍都不愿意看到的。

    有人说权力的斗争就是你死我活,没有第三种选择。但是眼下薛绍就选择了用“退让”来维持与女皇的联盟。诚然国家的接班人这件事情也很重要,但薛绍认为,君权的稳定才是国家稳定的最根本要素。于是他选择了放弃相权,继续与君权融为一体充当武则天的武力保障。

    至于那些朝臣,他们拥李也好拥武也罢,薛绍暂时都不想参与。虽然他的血统早就已经说明了他的立场,但只要自己不出面不发声,就不会给武则天带来正面的压力。至少表面上看,一切选择权都还在武则天的手中。这样,薛绍和武则天就不会有正面的冲突。

    薛绍和武则天的政治联盟,早已经成为这个国家最大的安全保障。只要这个联盟不破裂,无论拥李派和拥武派斗成了什么样子,这个国家都能继续维持安稳。

    这才是真正的大局。

    薛绍和武则天,一直都能在这样的大局面前,保持高度的一致。

    虽然薛绍和武则天之间有过很多的矛盾,甚至还差点兵戎相见,但是他们的“大局观”始终都是保持一致的。在此基础上,双方又都能懂得在适当的时候做出妥协和让步。于是,他们的“合作”才得以维持了这么多年。

    薛绍很庆幸自己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的“历史认知”,对武则天本人也算了解,对未来的历史走势更有一个准确的预判。

    薛绍认为,这些“认知”才是自己最大的一笔财富,和最强有力的秘密武器。如果没有这些认知,自己肯定无法在很多关键的时候做出正确的选择。那样的话自己的命运和下场,肯定比裴炎还要凄凉和悲惨。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日子,朝堂之上关于立储之争,依旧每日斗得精彩纷呈。薛绍只是冷眼旁观一概不理,他也严格约束了自己的几位“死党”,不许他们置身其中。

    薛绍除了既定的上朝和去往官署料理一些公务,其他的时间都在家中陪伴娇妻美妾和一家儿女,然后就是积极筹备自己和上官婉儿的婚事。

    他决定大张旗鼓的操办这一场婚事,一是为了能给上官婉儿和郑夫人一个安慰,二是为了让公众明白自己“爱美人不爱江山”,无心卷入朝堂纷争。

    等上官婉儿的婚事办完,薛绍又将“高调”迎娶虞红叶。用意也是如出一辄。

    为了不厚此薄彼,薛绍提出给虞红叶、陈仙儿、琳琅姐妹和月奴全都兴造府第,分开居住。结果她们一致反对,说住在一起才算是“一家人”。况且这样的大兴土木也实在太过招摇免不得招来一阵口诛笔伐,还是作罢为妙。

    最后倒是太平公主一起出来打圆场,说赵国公府其实是赚予赵夫人的,就相当于纳娶上官婉儿的“聘礼”。聘礼送出之后那就是赵夫人的私财了,上官府便是上官婉儿的“娘家”。你回想一下,陈仙儿很早就被舅舅领养早就没有“娘家”了,月奴和琳琅更不必说,虞红叶经营着若大的一份家业就是自己的“娘家”——现在,难道你要给陈仙儿等人,全都另造一个娘家出来吗?

    薛绍一听这话也有道理,但手心手背都是肉总不能亏了谁,尤其是陈仙儿等人都跟了自己十年了,总不能喜新厌旧。于是细下一寻思,薛绍跑去找武则天,替四个早已入嫁的媵妾去讨要“封号”了。

    按本朝律法,像薛绍这种级别的官员,他的妻子肯定是要被正式策封为“诰命夫人”的。比如三品以上官员的正妻,会被封为“郡夫人”,一品大员的正妻则是“国夫人”。但薛绍是驸马,他的妻子是公主用不着策封。而且,历来也没有哪个驸马敢像薛绍一样明目张胆的纳妾,就算偶尔会“不小心”睡一两个小丫鬟也都得藏藏掖掖的。

    所以现在,薛绍的情况很是特殊。

    武则天也是经过了一番仔细的考虑之后,方才做出了决断。她倒也大方,一口气将陈仙儿、月奴和琳琅姐妹全都封为了“国夫人”,这是正妻才有的待遇。而即将下嫁的上官婉儿,则是封为“郡夫人”,从级别上看比国夫人低了一级。

    这高出的一级,算是对陈仙儿等人十年来相夫教子的“特殊表彰”。上官婉儿虽是低了一级,但她既获赠了府第又有单独的隆重婚礼,算是享受到了实在的“偏爱”。

    如此一算来,大抵就是扯平了。

    虽然陈仙儿等人并不在乎这样的“封号”,但是薛绍的良心算是得到了一点点安慰。而且他认为,这种“出格”的封赏也能转移一些公众的注意力,就让他们对我的“私生活”津津乐道好了,最好是让他们觉得薛某人一心只是扑在了娇妻美妾的身上,从而无心政治。

    一言以蔽之,薛绍在用“风流”为幌子,继续行他韬光养晦之能事。

    只要不坑害到别人引起众怒,薛绍觉得这种事情再多干几件也是无妨。

    转眼已是冬天,薛绍和上官婉儿即将举办婚礼。此时正当“阴气之极阳气始生”的时令,冬至。这是大周王朝的一个重要节日,武则天要在这一天率领文武百官在郊外举行祭天大典。

    薛绍理所当然的也参加了,这样的大典他也参加过不止一次了。

    但是这一次的大典上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原本一直充为“亚献”的皇嗣李旦,和充为“三献”的皇孙李成器,分别被魏王武承嗣和梁王武三思所取代了。

    这是一个特别危险的政治信号,满朝文武无不瞠目结舌——难道皇帝陛下要立武承嗣为太子了吗?!

    薛绍也感觉这个“神转折”实在太过诡异,此前武则天已经表露出了许多的迹象,想要立儿子为储。这次怎么就剧情急转直下了呢?

    一定有原因!

    薛绍回来后与太平公主一商议,既然文武百官全都满头雾水,那这个原因一定是近期内发生、并且出自于密不透风的内廷之中!

    别人或许打探不到什么消息,但这难不到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

    很快,薛绍就嗅到了宫里飘出的这一股“危险味道”。说是皇嗣李旦的两个妃子刘氏和窦氏突然“人间蒸发”了。原因是,有人告发这两位妃子行“厌胜之术”咒诅神皇。

    这样的罪名很特殊,眼下那两个妃子多半已是性命不保并且死不见尸。如果再要扩大处理,李旦一家满门上下都得遭殃。

    其中有一位妃子,还正是李隆基的亲生母亲庞氏。

    不难想像,武承嗣一定会拿它大作文章,借以攻讦皇嗣李旦。冬至大典上武则天的表现,也证明了她心中确实有了愤怒。

    在这样一个“皇权至上”的时代里,帝王的心情本就是一件重大的政治事件。

    皇嗣李旦现在可以不被立为太子,但他绝对不能死,这是薛绍的内心底线。

    一场战争,看来已是在所难免。

    薛绍心下一盘算,却发现这既是一场莫大的危机,也是一个极佳的机会。只要自己在适当的时候出一记“奇招”,倒是不难保住李旦的性命,并且彻底一举击垮武承嗣。

    韬光养晦了这么久,薛绍觉得,眼下也真是到了自己“该出手的时候”了。

    【近日身体欠佳,更新可能略缓。大家见谅!】

第1035章 鱼死网破,借尸还魂

    冬至大典过后不过几日,便是薛绍与上官婉儿大婚的日子。○

    婚礼举行的地点既不是太平公主府也不是上官府,而是在金谷园。薛绍遍发请贴,凡是在京城的官员他几乎全都请了,甚至包括武家的那些人。结果婚礼当天来了大约百分之六十,武承嗣等人和他的一批死党们没有来,大多是推说公务在身无法亲自出席,只让家中管家送来了贺礼。

    薛绍对此根本就不在乎,请是一定要请的,否则会让人觉得自己是在拉帮结派。至于来与不来,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婚礼举行得十分隆重,哪怕是在女方举行的仪式也没有半点含糊。薛绍和上官婉儿在上官家的祖先牌位面前进行了礼拜,然后才用浩大的迎亲队伍将她接到了金谷园,举行正式的婚仪。

    媒人是宰相岑长倩,主婚人则是另一位宰相娄师德,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囊括了中枢三省六部和军伍十六卫绝大多数的三uu234破,借尸还魂。”狄仁杰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不得不让狄某想起了当初诺真水一战时,薛公派出的百人部曲。他们身上绑满了大炸雷,冲向了元珍的阵营……”

    “皇嗣的命运,肯定会好过我那一百名部曲兄弟。”薛绍双眉微拧面露一丝苦色,说道:“这些年来,神皇今天打压武承嗣,明天打压皇嗣,但都不会真的杀掉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归根到底这不过是君王的权术,神皇一直都在努力的平衡皇嗣与武承嗣两派力量。现在这局势越演越烈,皇嗣居然都被投入了丽景门。如果再不收场,朝堂必然上演一出血雨腥风。我认为,神皇本身也不愿意见到这一幕。所以,现在是时候让神皇明立储君,稳定朝堂、稳定人心了!”

    “言之有理。”狄仁杰道,“狄某这就进宫面圣,去劝谏神皇。但狄某仍有焦虑,来俊臣那些人向来心狠手辣,万一他们下了死手……“

    “狄公放心。”薛绍道,“丽景门我已经闯过一次了,也不在乎再多闯一次。干这样的大事肯定会有风险,关键时刻,薛某绝不畏畏缩缩明哲保身。”

    “好!”狄仁杰深呼吸了一口,拱手拜道,“狄某,这就进宫!”

    “为避耳目,还请狄公从后门小道走。”薛绍道,“我便推说不胜酒力已然醉倒,请兄长和三弟代为招待宾朋。待我改换服色之后,与狄公一同出发!”

    “好!”

    稍后薛绍便脱下了这一身新郎官的喜服,穿上了一品太尉的绛紫朝服,金章紫绶,佩玄山玉,戴进贤三梁冠,腰上挎起了太一御刀。

    三骑,薛绍、狄仁杰和郭安,从金谷园的小道骑马奔出。此刻,竟连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等人,都不知道薛绍已经离开了金谷园。

    当薛绍和郭安出现在丽景门前时,守备在那里的一群役吏都吓呆了。他们当中不乏有人还记得上次,薛绍带上一群将军怒闯丽景门弄死周兴的情景。于是这次薛绍刚一出现他们就惊慌的闪避开来,还有人手忙脚乱的打开了大门,问都没问就放薛绍进去了。

    薛绍一路畅行无阻的进到了丽景门监狱的审讯大堂,看到了血腥一幕。

    皇嗣李旦倒是安然无恙,但他手下的一名乐工已经是从胸到腹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血流满地肠子都快流了出来,躺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

    来俊臣见到薛绍突然闯入早已吓了个魂不附体,慌忙上前来解释说,我等并未动刑,只是这个乐工非要强出头给皇嗣辩解没有谋反,他还要自己的心掏出来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李旦站在一旁满脸煞白呆若木鸡,就连看向薛绍的眼神都是空洞的。

    “来俊臣,你先把此人抬下去好生救治。然后,你只管继续审问案情。”薛绍冷冷的道,“我听说皇嗣涉嫌谋反,因此特意亲自听证。既然是谋反,必然少不得有带兵的将军参与。我绝不容许任何人、哪怕是与我生死之交的袍泽弟兄,做出任何一件威胁到神皇之事。否则薛某人必当大义灭亲,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食物中毒,被迫休息了两日。刚刚有所恢复。】

第1036章 一言九鼎

    薛绍搬了把椅子往审讯堂里一坐,表示自己并不干预审案,只是旁听。

但是,这让来俊臣的脑仁都疼了。

其实在场的人全都知道,薛绍是为救皇嗣而来。但他一开始就把话挑明了,是想亲耳聆听案情,想要知道是哪个“将军”参与了谋反。

案子本身不关薛绍的事情,但在朝的“将军”薛绍全都管得着。那么他突然出现在审案现场,似乎也就说得通了。

与此同时,薛绍还无形之中把案件的审讯,拉进了一个最让来俊臣头疼的“误区”——必须要有带兵的将军参与,才有可能是真的谋反。否则,光凭孤家寡人的皇嗣和眼前这几个乐工仆婢,能干得出什么大事呢?

骑虎难下的来俊臣也没办法了,只得按部就班的审案子。他再傻,也不会傻到当着薛绍的面去对皇嗣李旦用刑,于是审讯就真的只是口头的审问而已了。

皇嗣李旦的心里,对薛绍的来意当然也是心知肚明。于是他一口咬定自己没有谋反,对于自己两个妃子行巫蛊之事也并不知情。

于是这案子就像是肥皂剧一样的,绕过来绕过去的不停审着,一直快要到了傍晚。

就在来俊臣准备宣布择日再审时,女皇居然亲自来了。

和她一同来的,还有刚刚升任内史令的宰相李昭德,宰相狄仁杰,以及御史中丞魏元忠。

这三位,都是如今朝堂之上“拥李派”的骨干力量。来俊臣等人一式就明白,皇嗣李旦这是要获救了。他不禁暗暗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还好我没来得及对皇嗣动用大刑啊!

李旦见了女皇,匍匐于地的跪着一声不敢吭。

薛绍上前,拜见女皇。

“薛绍,你不是应该在金谷园举行婚礼吗,又怎会在此?”武则天当着众人的面,问。

薛绍答道:“臣听闻有人谋反,特意前来询问案情。陛下圣听,但凡谋反都离不得将军与军队的参与。臣必须第一时间知道有哪些将军参与到谋反当中来,然后着手处理防犯于未燃。因为事出匆急臣一时之间没得来及向陛下秉报,还望陛下恕罪!”

武则天“嗯”了一声,再眼堂中,惊问是何人流出的鲜血?

来俊臣连忙上前,将那名乐工自剖胸腹的事情对武则天说了。

武则天大为惊奇,当下决定先去那位不怕死的乐工,他是一位安国归顺来的胡人,名叫安金藏。

安金藏倒也命硬,受了那么狠的伤居然还没有断气。武则天见他昏迷,当下叫人将他抬入内廷请御医国手精心治疗,又叫来俊臣暂将皇嗣收押等候圣令行事,还特意叮嘱了一句“不得虐待”。

然后,武则天谴散了狄仁杰等人却叫薛绍随她一同回宫,她要好生问话。

薛绍心里清楚,眼下已经不能用“将军参与谋反”这种拙劣的理由来搪塞了。这种借口顶多只能用来糊弄来俊臣那些“下人”,对武则天是没有用的。

关键时刻,自己必须直陈立场表明心迹,否则就是掩耳盗铃,心怀不轨。

君臣二人坐下,武则天开门见山,“承誉,对于皇嗣谋反一案,你有何”

薛绍拱手一拜,说道:“陛下圣听,臣无法判断皇嗣是否真要谋反,臣也并不关心他是否真的谋反了。”

“哦?”武则天略感惊奇,问道,“此话何意?”

薛绍正色道:“臣以为,无论皇嗣是否想要谋反,他都掀不起大浪。只要臣一天还活着,就绝不容许任何人犯上作乱,威胁到神皇陛下的安危。”

“好。”武则天颇为欣慰的点头微笑,再道:“那你又为何匆匆忙忙的从婚礼现场脱身,赶到了丽景门呢?”

“那是因为,臣不希望皇嗣死于酷吏的刑法。”薛绍直言。

武则天眉头微皱,“为什么?”

“因为他是陛下的亲生儿子。”薛绍说道:“臣也是为人之父,最不愿就是骨肉相残。臣愚见,无论皇嗣犯下了什么样的过错,陛下可以随意的处罚他,多重都行。但陛下不应该处死他或是让酷吏残害于他,因为陛下一共就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了。时间会带走一切的恩怨情仇,但骨肉亲情一但折损,就真的再也无法弥补了。因此,臣才会甘冒风险闯入丽景门阻止来俊臣动用重刑。只要陛下能够饶皇嗣不死,臣自愿承担这一次的犯上逆旨之罪。请神皇责罚便是!”

听完这番话,武则天沉默了良久。

这时御医来报,说安金藏苏醒了。

武则天连忙起身,“承誉,陪朕一同前去人。”

“是。”薛绍应诺。

君臣二人去了偏厅,见到了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安国乐工,安金藏。

安金藏见到了女皇特别的激动,想要起身,却起不了。

“躺着别动。”武则天走了过去叫侍从取来坐蒲在病榻前坐下,问道,“你为何要剖心明志,为皇嗣辩解?”

安金藏一边流着泪,一边用他细弱的声音说道:“神皇明鉴,审案的官员要对我们这些服侍于东宫的仆婢和乐工动以酷刑,逼我们构陷皇嗣谋反。臣只是一个未蒙教化不识大义的卑微乐工,但是臣就是说不了假话。臣觉得,与其被酷吏用刑折磨然后屈打成招,还不如剖心一死来得干脆。皇嗣没有谋反,臣不能昧着良心污蔑于他啊!”

“……”武则天良久无语,轻叹了一声,说道:“安金藏,你的心朕。那的确是一颗良心。”

“陛下……”安金藏泪如雨下,“臣斗胆进言,虎毒尚且不食子啊!现在你的儿子居然还需要臣这等卑微之人舍命去救,陛下,良心何安?”

“贱人大胆!”近旁的宦官怒斥。

“住口!”武则天低喝了一声,站起了身来,大步朝外走去。

薛绍觉得,安金藏这个不怕死的人,句句话都像是毒针一样,刺中了武则天的要害。

果然,这世上最牛逼的永远是不怕死的人!

薛绍眼神清冷的环视在场的御医和宦官人等,说道:“好生照顾安金藏。稍有闪失,唯尔等是问!”

“是……”

薛绍大步走出,追上了女皇。

武则天大步不停的走回了房间,坐在坐位上,脸色苍白冷汗淋淋,连眼神都有些空洞起来。

薛绍还从来没有见过武则天,像现在这样仓皇失据过。他有点犹豫,还要不要继续留下。

于是他试探的道:“陛下,臣先请告……”

“坐着别走。”薛绍话没说完,武则天急语道,“哪怕今天是你的新婚大喜,朕也必须耽误你一回”

“陛下说哪里话?”薛绍道,“比起陛下的安危与国家的宁定来说,臣的婚事微不足道。”

“嗯……”武则天有点茫然的点了点头,愣神了良久,方才说道:“薛郎,你说……朕究竟该要怎么办?”

这句话,武则天问得很无助,也很失落。

薛绍沉吟了片刻,说道:“陛下,臣理解你的苦衷。儿子也好侄子也罢,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伤了哪一个,痛的都是陛下本人。”

武则天的眼睛微微一亮,认可的点了点头,“这种话,也就只要你会才对朕说起。”

“陛下如今的处境,不得不让臣想起,前朝的一棕旧事。”薛绍说道。

“哪一棕?”

薛绍说道:“当年贞观一朝后期,太宗皇帝也曾经因为立储一事而大伤脑筋。朝中大臣,也因为夺嫡之争而分成了不同的派系,彼此明争暗斗水火不容。这导致君臣猜忌父子猜忌兄弟相残朝堂内乱天下不宁。”

武则天双眉微拧的缓缓点头,薛绍说的这些事情是她亲身经历过的,哪能不知道呢?

实际上,武则天远比薛绍知道的,要多得多。当时她还是李世民的才人,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与后来的太子李治相识相爱,继而改变了人生,甚至改变了这个天下。

“臣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一次在本朝发生。”薛绍抬起头来,正色则天,认真的说道,“臣也无法容忍任何人做出伤害陛下的事情。无论他是谁,只要他敢动手,臣一定谬力诛之,不死不休!”

武则天的表情微微动容,她听明白了薛绍的弦外之音——无论是皇嗣还是武承嗣,只要他们生出不臣之心想要谋反,我薛绍就要亲手弄死他们!

此刻,武则天的内心真的是百感杂夹。

眼下,拥李派和拥武派两系人马为了夺嫡,已是闹得水深火热。如果再不阻止,真的难保他们会不会兵戎相见重演“玄武门”的惨剧。然而无论是皇嗣还是武承嗣,他们全都过不了薛绍一关。只要他们敢有异动,必然是粉身碎身的下场!

正如薛绍所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武则天绝对不愿意旦或者武承嗣当中的任何一个,落得如此下场。同时对于薛绍立场坚定的“誓死保卫”,她又非常的感动。

然而还有一个最为残酷的事实,武则天做不到视而不见——政治|斗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没有息事宁人之说。万一真被逼到了绝路上,谁都不会坐以待毙,豁出命去誓死一搏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政变,本就是一场高风险高回报的赌博。这就是为什么历史上有那么“宫庭政变”发生的重要原因之所在。

“薛郎,那朕究竟该要立谁为储呢?”武则天总算是问出了这一句,她早想问起却一直没问的话。

“无论陛下立谁,臣都拥护。”薛绍正色说道,“臣只想说,现在的确是到了不得不立的时候了。再作放任,其势将不可收拾,朝堂会因此而乱,天下会因此而乱!”

“哎……”

武则天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双手撑住额头,闭上眼睛,露出一脸的痛苦之色。

武则天的心中清楚,其实薛绍已经表明了态度,之前他说的那一棕“贞观旧事”就是证明。当时太子李承乾与魏王李泰为了太子之位争得不可开交,结果李世民把他们两个都给舍弃了,从而改立另一位皇子李治为太子,并让他接手了江山。

薛绍的表态无疑非常的巧妙,但对武则天而言,也相当的有说服力。同时最不能让武则天忽视的是,薛绍轻意不表态表态之后就一言九鼎的行为作风!

良久过后。

“承誉。”

“臣在。”

“朕要劳烦于你,亲自派谴得力精干之人,秘密的将庐陵王从房州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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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7章 妖蛾子

    薛绍带着一份足以惊天动地的敕令回到金谷园时,太平公主等人正着急的四下寻找他。頂點小說,宾客们都要离席散去了,等着男主人亲自来送客呢!

    薛绍也来不及更换衣色了,就穿着一身太尉朝服前来送别宾朋。众人见到薛绍突然换成了这副扮相无不惊愕,但也没人敢于探问一个究竟,纷纷告辞而去。

    婚宴还要持续好几天,今天还刚刚只是一个开始。

    待宾客们走后,太平公主就问薛绍这是去了哪里?

    薛绍把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一同叫到了密室里,将皇帝刚刚亲手写下的敕令给她们看。

    二女同时惊呆,“接回庐陵王?!”

    “是的。”薛绍说道,“我私下离席的这大半天里,宫中接连发生了几件大事。事发太过突然,我只好不辞而别匆忙赶去亲自处理。所幸皇嗣性命无虞,陛下也终于下了决心迎回庐陵王。”

    “庐陵王如果回京,太子之位非他莫属。”太平公主说道,“薛郎,这对我们来说真的是好事吗?”

    上官婉儿双眉微皱并不言语,但她心里很清楚,薛绍夫妇和庐陵王夫妇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

    “两害权衡取其轻,眼下这是既能营救皇嗣又能彻底封杀武承嗣的唯一办法。”薛绍说道,“至于庐陵王回归之后我们该要如何应对,只能是相机行事见招拆招。我们只需要记住一点,我们的立场要始终与女皇保持一致。除此之外,我们再也没有固定的仇人,也没有固定的盟友。”

    “好。”二女一同应声。

    太平公主再道:“无论怎样,庐陵王终究也是我的亲哥哥。他要回朝,我这个做妹妹的总该有所表示。”

    “我懂你的意思。”薛绍说道,“我会派谴郭安、张成和吴远率领五十名最精悍的部曲,去往房州秘密接回庐陵王一家。让杨思勖跟着一起去。”

    “好。”太平公主点头,再道,“当年庐陵王被流放的时候,我曾经偷偷的去送过一程。现在他要回来了,我也想偷偷的再去迎接一回。你意下如何?”

    薛绍拧眉沉思了片刻,“不必了。这原本就是女皇交给我的秘密任务,派出一个杨思勖做你的代表已是足够。如果你再亲自前去迎接,我便有泄密之嫌,同时也有巴结示好之嫌。我再强调一次,对于即将回归的庐陵王,我们既没必要主动与之交恶,也没必要主动前去献媚。保持一个中立的态度就好。”

    “好吧!”太平公主也答应了。

    上官婉儿说道:“我估计,庐陵王回归之后处境会相当的艰难。他离朝已经太久,在朝中已然没了半点根基。再加上神皇依旧在位,必然对他严加隄防。如果我是庐陵王,我会乖乖的夹起尾巴做人,谁也不讨好,谁也不得罪。”

    “言之有理。”薛绍笑了一笑,说道,“但愿这些年的流放生活,已经磨去了庐陵王的那些臭脾气和坏毛病。不然这次回朝对他来说,可能会是一场灾难。”

    “看情况吧!”太平公主眨了眨眼睛,说道,“既然我们有能力将他接回来,那也就有本事再把他打回原形!”

    “话不用说透了。”薛绍笑道,“要低调,低调。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

    “呦,现在开始嫌我话多了!”太平公主撇撇嘴站了起来,“行,我走!”

    “殿下别走!”上官婉儿连忙将她拉住,“再坐下聊一聊嘛?”

    “你二人新婚的洞房花烛之夜,将我留下作甚?”太平公主一脸怪笑的左右看着二人,“是要请我旁观吗?”

    “咳……”薛绍干咳了一声。

    “你咳什么咳?”太平公主一板脸,“你不就是嫌我碍事,想我走吗?”

    “没有……”薛绍皮笑肉不笑的干笑,“你要留下……那就留下吧!”

    “好,那我就留下了。”太平公主又坐了下来。

    薛绍的眼神都直了:我随口一说,你还当真啊!

    穿着一身新郎喜服的上官婉儿只在一旁好笑,又觉有些尴尬和羞涩的红了脸,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咳……这个……”薛绍站起了身来,摇了一摇手里的敕令,说道:“我先把这件重要的事情安排下去。二位夫人,先睡吧!”

    “喂,洞房花烛夜,你还忙什么国家大事?”太平公主说道,“天亮再去安排。”

    薛绍一瞪眼,“别胡闹,你二人先睡!”

    然后薛绍急忙就走了。

    太平公主嘿嘿哈哈怪笑了一阵,拉住上官婉儿的喜服衣袖将她拖到了近前,小声道:“婉儿,你不会怪我搅了你的洞房花烛吧?”

    “哪、哪里……不会……”上官婉儿一脸通红,挺尴尬。

    太平公主又是一阵怪笑,“别装了!你和薛郎早就**多次,我又不是不知道。让我摸摸,怀上了没有?”

    说罢,太平公主的手就摸到了上官婉儿的小腹上。

    上官婉儿身上轻轻的惊弹,但没躲。

    “平平的,暂时摸不出来呀?”太平公主眨巴着眼睛,“你得加把劲,早点给薛郎添上个一男半女。这样,才不枉费了他对你的一番殊爱啊!”

    “在婉儿看来,公主殿下才是薛公心目当中,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女子。”上官婉儿说道,“婉儿何德何能,堪得殊爱一词?”

    “行了,你就不用解释了。”太平公主不以为然的笑道,“其实我刚认识他还没有成亲时就已经知道,他真正喜欢的那个女子就是你。如果不是因为二圣的赐婚,我和他是不可能成为夫妻的。现在他终于把你娶过了门来总算是夙愿得偿,有情人终成眷属。我这个身为正妻的公主,要说没有过嫉妒和怨气,那是假话。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只希望这个家能有更多的理由留住他,我不希望他老是征战在外九死一生。婉儿,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吗?”

    “我明白……”上官婉儿轻轻的点头,“公主对驸马爱得深沉,所以才会格外的宽容,甚至是纵容。”

    “算是说对了一半吧!”太平公主自嘲的轻笑,拍了拍上官婉儿的手,说道:“无论是嫉妒、怨恨还是痴情与深爱,这所有的情绪都只是暂时的,它们迟早都会在婚姻当中,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消磨怠尽,剩下的只有相濡以沫的亲情。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没有什么比你的亲人活在自己的身边,还要更加重要的事情。变成家人不离不弃的永远陪伴,才是爱情真正的归宿。”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从今天起,公主殿下,也是我的家人。”

    “嘿嘿!”太平公主笑了起来,“十几年前我就要你做我的媵御陪嫁过来,你不肯。现在兜兜转转一大圈,你终究是没能逃掉薛郎的魔爪。其实想想,我都替薛郎觉得兴奋。我还特别好奇,你和薛郎行欢时……究竟是何样的场景呢?”

    “啊?”上官婉儿目瞪口呆,一脸通红。

    比起成亲十几年的太平公主这个“老油条”来,上官婉儿的脸皮确实太薄了。见到她这副窘态,太平公主嘻嘻哈哈的笑了个花枝乱颤,窃声道:“你有没想过,三人同眠?”

    “啊?!”上官婉儿再度惊呼了一声,双手捂嘴,眼神当中尽是错愕。

    “没试过吧?”太平公主笑个不停,“很刺激,很好玩的哦!”

    “莫、莫非公主殿下试过?那岂非是相当尴尬?”上官婉儿仍是捂着嘴,相当惊愕的表情。

    “哈哈,一点都不尴尬!”太平公主得意的大笑,“琳琅,你知道吧?——她们姐妹俩就最好这一口了!要不你也试试?”

    “别、别这样,我不习惯!”上官婉儿双手连连摆起,满副无地自容的羞耻之态。

    “还说是一家人呢,言不由衷!”太平公主直撇嘴,满副鄙夷的表情,“再说,我们也相识这么多年了,我何时与你见外过?”

    “但、但是这……这种事情……”上官婉儿瞪大了眼睛,既忐忑又惊悚还羞涩万分的表情。

    “怕什么!”太平公主一把拽住上官婉儿的手腕,“薛郎是我们的男人,我们和他在一起做什么,那都是天经地义的!”

    “……”上官婉儿有点无语凝噎了。

    “嘿嘿!”太平公主又笑了起来,凑在上官婉儿耳边小声道,“我保证,如果你尝试了这样的味道,就再也舍弃不下了。食髓而知味,你读书比我多,肯定懂得这其中的道理吧?”

    上官婉儿苦笑不迭,“殿下,这话其实十分贬义……”

    “别管什么褒啊贬的了!”太平公主霸气四射的拉起上官婉儿就往洞房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我跟你说个最简单也最现实的理由,今晚我如果一个人睡,一想到薛郎在陪你洞房花烛,我肯定会睡得很不塌实很不痛快;反之,如果哪天薛郎去了我的房里陪我,你也一定会甚感落寞。长此以往,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一定会恶化,这对我们大家都不好。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三人同眠!”

    稍后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薛绍把事情对郭安等人完全交待清楚之后,洗了个热水澡换回了一身崭新的新郎喜服,美滋滋的走进了洞房。

    进去一看,他傻眼了。

    红烛摇曳,喜床上居然坐着两个新娘子,她们还在喝交杯酒。看那情形,她们都快要喝醉了。

    我去!

    薛绍当场愕然呆目,“你们整什么妖蛾子?”

    “不整妖蛾子。”酒至半薰的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媚态百出的咯咯直笑,异口同声道:“我们要,整你!”

第1038章 一条贼船

    次日已经快要过了辰时,薛绍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感觉双臂都有些发麻,他眯着眼睛左右看了看,当下就笑了。

    左抱太平公主,右拥上官婉儿。

    真如千年一梦。

    这时外面传来兄长薛顗的声音,“二郎,二郎!非是为兄不识时务定要叨扰于你。但是,神皇陛下亲自来了,你还是赶紧出门迎接吧!”

    这一下三人同时弹坐而起,三张脸上都是一脸的懵逼。

    “神皇居然来了?!”r○wán○○ロ巴,→○@↗/>

    在一片嘻嘻哈哈手忙脚乱的笑闹之中,三人起床更衣洗漱打扮……

    薛绍手脚更快一些,穿上了一身新郎喜服匆忙迎到了正堂。

    不仅仅是武则天来了,她还带来了武承嗣、武三思等等一系列的武家亲王和郡王以及他们的夫人。一大帮子数十人。

    “陛下亲临,微臣失礼!”薛绍连忙上前参拜。

    武则天呵呵直笑,“新郎不早起,倒是朕唐突了。”

    “哪里,哪里。”薛绍呵呵赔笑,又转过来给武承嗣等人见礼。

    当着武则天的面,武承嗣等人也没敢表达出什么不满,规规矩矩的一一回礼。

    待众人叙礼罢后,武则天说道:“承誉,朕已派人去请皇嗣前来赴宴。这金谷园中景色优异,朕早想来此游玩一番。今日恰逢你新婚之喜,朕决定借花献佛在你的宝地举行一场诗酒之会。你意下如何?”

    “好啊,这是臣的荣幸。”薛绍笑道,“臣马上亲自去安排一下。”

    “好,你先忙去。”武则天只是微笑,但眼神之中含义深刻。

    薛绍回到了后间,先和自己的两个兄弟商量了一下如何安排宴席,然后就回到了洞房里。

    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仍在精心打扮。这样隆重的场合,她们连一根头发丝儿也不想有纷乱。

    “陛下来了,还带来了武承嗣等一大批武家的子侄及夫人。”薛绍对她二人说道,“婉儿,稍后你和陈仙儿等人一起去招待那些命妇。安然,我们二人去陪陛下。”

    二女都应了诺,太平公主好奇道:“母亲今日这阵势有些奇怪。她来便来了,为何还将武承嗣等人一并叫来?”

    薛绍说道:“她还派人去请皇嗣了。”

    “哦?”二女同时惊咦。

    薛绍道:“看这情形,陛下是想借机调和一下我们几家的关系。就在昨天,有两名官员因为私下求见皇嗣被腰斩,皇嗣本人还被投进了丽景门监狱。如果陛下不针对此事做出一个公开的处理交待,李武两派人马势必要轰轰烈烈的闹将起来,就是酿出流挺累的冲突也不奇怪。”

    “有道理。”太平公主说道,“母亲这是在主动的向文武百官明示,她已经释放并赦免了皇嗣。她再让皇嗣与武家子侄在我们的地盘上一同饮宴,这至少表面看来是一团和气,化了干戈为玉帛。两派人马的领袖尚且如此,手下的人也就不好再怂恿滋事了。”

    上官婉儿接道:“昨天,武承嗣等人都是没有来的,他们也不该来,因为武三思曾经数度为难于我。今天他们却陪了神皇一同前来,显然不是为了喝什么喜酒。我总感觉他们是打着神皇的幌子,来寻求某种庇护。”

    薛绍和太平公主同时眼睛一亮,“言之有理!”

    上官婉儿再道:“武承嗣和武三思等人肯定不会有这样的觉悟,就算有,他们也拉不下那个脸皮主动来向我们示弱求和。我觉得这是神皇在有意指使她的侄儿们,向薛氏力量妥协。其实现在,李武两家在朝堂之上的势力几乎是势均力敌。掌握了兵权的薛氏力量就成为了主导胜负的关键。神皇固然不希望武家子侄们真正去掌握兵权,否则她就不会把武攸归等人从皇宫御林军当中剔除。但是神皇更加不愿意看到,她的这一班子侄们被兵变、被铲除。于是,调和武家子侄与皇嗣、与薛氏力量之间的矛盾,就成了神皇的当务之急。”

    薛绍点头赞许,补充了一句,“尤其是在,庐陵王即将回归的时候。”

    “对!”太平公主说道,“庐陵王回归之后将被立为太子,这几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到那时武承嗣多年来的幻想就将破灭,他们这一群武家子侄未来的处境,也将变得叵测和艰难。我娘现在,是在努力的为武承嗣等人争取一条活路了。而这条活路,她更多的指望于你。”

    薛绍冷笑,“眼下,不会又将玄云子的婚事旧事重提吧?”

    二女同时一愣,齐声道:“还真的是有这种可能!”

    “免谈。”薛绍冷冷道,“薛某人脾气再好,也不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要我暂时不寻武承嗣等人的晦气,这可以,前提是他们不再招惹到我。但要重提婚事,那就去他姥姥的算了!”

    上官婉儿只能愕然,这种事情她不好随意插嘴。

    “凡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何况君无戏言。”太平公主则是轻叹了一声,“如果我娘当真提起,连我都会看不过去了。”

    “先这样吧!”薛绍说道,“武承嗣等人现在,绝对还不知道庐陵王即将回归之事。既然我们领会了陛下的意图,那就先顺着她的意思,笑脸相迎的和武承嗣等人吃一餐饭喝一顿酒。余下之事,全都以后再说!”

    “行!”

    稍后薛绍和太平公主去了主客厅,陪武则天与武承嗣等人用宴。上官婉儿则是去了偏厅,招待武承嗣等人的夫人。

    不久后皇嗣李旦也来了,参见了武则天之后便少言寡语,只是应酬于杯盏。

    在场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主动抱着“一团和气”,所以宴会的气氛还算融洽。武承嗣和武三思也挺主动的多次来向薛绍、太平公主和皇嗣李旦敬酒,言语之间大有不打不相识的“握手言和”之意。

    薛绍只是应付,对方怎么来自己就怎么回,这倒是不难。

    宴会过半时,武则天突然将薛绍和武承嗣一同叫到了身边,先叫二人对饮了一杯酒,再道:“薛绍,武承嗣,朕突然有一个想法。”

    “陛下请讲。”

    武则天笑容可掬的道:“薛绍,你的长子麟玉多大了?”

    薛绍答说,虚岁十二。

    “武承嗣,你的长女也快十岁了吧?”武则天问道。

    武承嗣称是。

    薛绍心里一紧,什么鬼,想结娃娃亲吗?!

    武则天说道:“朕有意,让薛麟玉与魏王的长女许下婚约,待其成年之后再举行婚礼。你二位,意下如何?”

    武承嗣几乎是不假思索,马上答道:“陛下金口已开,侄臣必当拥护。侄臣,也很乐意与薛公结为儿女亲家。从此以往,同享富贵共襄患难。”

    武则天转头看向薛绍,“承誉,你的意思呢?”

    薛绍对于武则天这一招还真是有点猝不及防。他不过寻思了片刻,却发觉满场都变得静悄悄的了,所有人都在等着他表态。

    太平公主的脸上是一片惊愕之色,连她也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的母亲会突然玩这一手。相比于薛绍与玄云子的婚姻,嫡长子薛麟玉的婚事显然更加重要,也更加富有政治含义。

    眼下,薛绍真是进退维谷了。

    如果答应婚约,自己就将被绑到武承嗣这条贼船之上;如果不答应,无疑又是当众忤逆女皇,并有决裂之风险。

    “承誉,表个态吧?”武则天口气倒是轻松。

    这时太平公主离席急忙走上了前来,说道:“神皇,麟玉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谈婚论嫁是否太早了一些?”

    武则天道:“婚姻大事,历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朕又没说让他们马上成亲,待其成年之后再举行婚礼,也是不迟。休说麟玉已经是个十二岁的半大小子,这世上指腹为婚的事情也不在少数。你又何须多疑?”

    太平公主焦急的眨巴着眼睛,看向薛绍。

    薛绍一脸沉寂之色,淡然道:“陛下,臣答应。”

    此言一出,满堂惊哗!

    武则天则是笑了,“好。趁着今日良辰美景,朕居中做证,你们两家就此定下儿女婚约。待其成年之后,再择吉日举行婚礼。”

    “臣谢陛下!”

    薛绍与武承嗣等人一同谢恩。

    武承嗣眉飞色舞,欣喜异常。

    薛绍平静如水,脸上只有“职业”的微笑。

    在武则天的亲自监督之下,两人签下了白纸黑字的婚约。

    太平公主已经无语,坐到一旁喝闷酒去了。薛绍仍像个没事人一样,耐心的招待着女皇与武承嗣等人,直到他们“尽兴而归”。

    这时,已是傍晚了。

    太平公主已经快要喝醉了,她母亲的车驾才刚刚走出金谷园,她就扑到了薛绍的面前揪住他的衣襟,“你为何要答应?为何要答应?为何要答应?!”

    连问了三声,一声比一声严厉,也一声比一声绝望。

    “等你醒酒冷静之后,再来跟我说话。”薛绍平静得异常,“琳琅,送公主下去休息!”

    “不!我就要你现在跟我说清楚……”太平公主不依不挠。

    “下去!!”

    薛绍低喝一声,太平公主茫然一怔住了嘴,琳琅连忙将她请了下去。

    远远的,薛绍听到了太平公主的哭声。

    他轻叹了一声,心说等她酒醒之后再去劝她好了。虽说这些年来她已经十分成熟和理智,但慈母之心也是日渐深重。武承嗣的女儿长得怎么样、是个什么德性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武承嗣本身是一座将要沉没的破船,她这个做母亲的不想把自己的儿子搭进去,这是人之常情。

    但是她怎么就没想到,婚礼必须要等到薛麟玉成年才会举行呢?

    武承嗣不妨先想个法子,活到那一天再说吧!( )

第1039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薛绍和上官婉儿的婚礼,大宴五日。接下来的每天里,武承嗣每天都来,来的时候还都拖儿带口并且叫上武三思这群兄弟家小,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给薛绍捧足了场。

    薛绍根本无所谓,无非是多添几双筷子多费几瓮酒。倒是太平公主怎么看武承嗣怎么不顺眼,那感觉就像是,他把自己的宝贝儿子给抢去了。

    薛绍感觉挺好笑,按理说该是我和武承嗣矛盾较深,太平公主这个做表妹的更应该是居中调和。现在倒好,反过来了。

    其实太平公主冷静下来之后,一下就想明白了薛绍答应婚事的这一番用意,简而言之,缓兵之计。总犯不着因为几年以后的事情当场和女皇撕破脸吧?如此一分析,薛绍的做法绝对是正确的。

    但太平公主再理智再聪明,终究也是一个感性的女人,还是一位眼睛里揉不下半粒沙子的母亲。一想到薛麟玉和武承嗣的女儿定了婚,太平公主的心里就有阴影。现在她最巴盼的事情就是武承嗣你赶紧死吧!

    婚礼进行到最后一天时,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薛绍带着上官婉儿一同来敬谢宾客。上官婉儿打扮得特别漂亮,光芒四射惊艳全场,众宾客无不赞美新娘子的美貌。这时武三思已经快要喝多了,一不留神就说了一句“既有今日,我早该一亲芳泽”。

    这话薛绍和上官婉儿没听到,却被近旁的武承嗣听到了。他当场一板脸沉喝了一声“滚”。

    然后武三思脸色骤变,还真就滚了。

    虽然他是找了一个借口匆忙离席,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但是薛绍的斥侯和部曲们把整个婚宴会场盯得牢牢实实,这一点细节并没有逃过他们的眼睛。

    得到汇报之后薛绍只是好笑,对太平公主说,你瞧武承嗣还真把我们当亲家了,为此他甚至不惜怒骂他的好兄弟武三思。

    太平公主咬牙切齿恨恨道,反正我只想他早点死,多搭上一个武三思我也不介意!

    薛绍就啧啧声不停,说我早已不做薛人屠,现在你是想妻承夫业吗?

    “我不管!”太平公主的心里又一阵纠结起来,扯着薛绍的衣袖不放,“你早点想个办法,把这门婚事给退了!”

    “放心,放心。”薛绍笑呵呵的劝她,说道,“如今这个世道,男儿休妻根本就不算事,我们随时都可以取消婚约。反过来,女方要毁婚那可就是惊世骇俗,甚至要被告到官府治罪了。主动权完全在我们手上,你慌什么呢?”

    “武承嗣臭名远扬,我背不起这名声,麟玉小小年纪的更加背负不了!”太平公主说道,“你这当爹的,怎么就半分担忧都没有?”

    “这有何担忧?”薛绍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他爹当年每天混在平康坊,家中豢养妓女无数,什么五姓七望、裴柳名门、京城韦杜家的女子不知道招惹了多少。今日还不是一样的天下英雄青史留名?大丈夫不拘小节,定个亲悔个婚之类的,那都不算事!”

    “你你你!……你这老混球!”太平公主几乎快要气哭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别胡说!”薛绍一瞪眼,“下梁毛都没长齐呢,你是盼着他歪吗?”

    “你你……我跟你拼了!”太平公主气急乐坏的扑上来,和薛绍扭成了一团。

    上官婉儿在一旁快要笑岔了气。

    “婉儿别光顾着看笑话,快来帮我一起整他!”太平公主很霸气的把薛绍压在了身下,大声叫道。

    “你别做梦了,婉儿可是淑女……咦呀!婉儿你可真不经夸啊!!”

    因为这场荒诞的婚约,薛绍又被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合力修理了一整夜。

    婚礼过后,尘嚣散去。生活渐渐又归于了平静。

    上官婉儿在太平公主府里有住处,但她更多的时候是住在上官府陪她的母亲。两宅之间相距并不太远,彼此走动也是容易。太平公主现在越加的主母风范十足了,哪怕是薛绍不在家里的时候,她也会经常派人用马车将上官婉儿母女接到太平公主府来相聚。或宴饮一番或小住几日,总之关系处得非常融洽。

    对此,薛绍都是暗暗的佩服。扪心自问,他自己都做不到这样的胸怀宽广顾全大局。审视周边,也的确没见过哪家的主母会对妾室如何客气礼遇。尤其太平公主还是尊贵之极的两朝嫡公主,这就更加显得不容易了。

    人人心里都有一竿称,新婚燕尔的薛绍和上官婉儿固然是如胶似膝,但与太平公主的感情似乎也因为这一场婚事,而更进了一步。回头想想,薛绍觉得太平公主还真是有点“大智慧”。其实她的心里也有嫉妒和自私,甚至远比一般的女子还要重,否则当年就不会有张窈窕横死市井的事件发生。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以后,太平公主真算是“修炼”成功了。而且她的成功并非像是传统的古典女子那样,对夫家报以无奈的妥协与绝望的放任,她是有条件的做出让步。她开出的这些条件也显得十分的理智,首先她自己的正妻地位不会受到威胁,这不,上官婉儿刚刚嫁过来就和她结成了铁一般的“盟友”;其次,嫁过来的这个女子一定是要对薛绍和这个大家族颇有裨益的人,并非是什么阿猫阿狗她都会忍气吞声的接纳下来。

    从这方面看,薛绍觉得她的性格真是越来越像武则天了注重利益讲究原则,心胸宽广、目光长远、大局观极强。

    有时薛绍就在想,照太平公主目前的这个态势发展下去,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在旁边督促和监管,历史上那一个叱咤政坛的太平公主几乎已是呼之欲出。虽然自己付出了十几年的努力想要改变她的命运,这一方面或许已经有所成功。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太平公主的性格还真是没有被改变!

    相比之下,倒是上官婉儿和历史上的那副模样差距不小。其实细细想来,薛绍认为历史上的上官婉儿也是为了适应当时的政治局势,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性格和作风。以她的身份,除了八面玲珑的讨好各方势力,对武则天、太平公主、武三思、李显和韦后这些人曲意奉诚,再无别的活命之法。甚至包括她最终死于李隆基之手,也是因为她做了李隆基和太平公主争权的牺牲品。

    从哪方面看,历史上的上官婉儿都是一个被权力所扭曲、残害并最终牺牲的可怜人。如果可以选择,她一定不会愿意刚出生就被投入掖廷之中充作奴婢,或是不是成为权力场的一颗棋子。她能凭借自己的才华,完成从一介奴婢到千载留名的历史名媛的转变,已是一场不小的奇迹。然而她又结局凄凉死于非命并留下了许多的骂名,更是一场莫大的悲哀。

    每当薛绍将上官婉儿抱在怀里入眠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会想到这些。

    然后,他就会将上官婉儿抱得更紧。生怕自己一觉醒来,眼前竟是南柯一梦。

    数日后,天气几度转凉,寒冬的气息已是相当分明。

    某个深夜,神都洛阳一如既往的执行宵禁。但是把守城门和皇宫包括今夜巡视城中里坊街道的卫士,都秘密换成了清一色的御林军将士。

    薛绍率领自己的部曲百余骑走出定鼎门时,千骑副使赵义节抱拳拜于门旁。

    “提高警惕小心戒备,管住眼睛更要管住嘴巴。”薛绍对他道。

    “是。”赵义节应了诺。

    薛绍不再多言,策马而去。身后一百骑,披甲带剑全副武装,威风凛然煞气森森。

    赵义节感觉,此时的薛绍甚至比征战在疆场时还要更加的凝重。今晚执行的这一项秘密任务,一定非比等闲。但究竟是什么任务,赵义节不敢问。他只知道,今天几乎所有的御林军大将都亲自出马了,周季童巡视城中,李多祚坐镇太初宫玄武门,论弓仁提点余下的皇城诸门。

    命令是从宫里直接发出的,将军们除了执行命令其他的一概不知。除了执行任务的这些将军也就只有薛绍一人参与其中,就连当朝宰相也全都不知情。薛绍还当面的郑重的叮嘱和告诫了参与任务的几位御林军大将:泄密者斩!

    宫中发出的命令没有提及这四个字,是薛绍加上的。但是对于赵义节和李多祚等人来说,这四个字的威力丝毫不亚于宫中密令。所以他们今晚全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感觉就像是到了前线即将要进行一场大决战。

    薛绍率领一百骑奔出了十数里,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树林边停下了。

    身边的斥侯点亮了几个火把,用它们在空中比划发出了蓝田秘码。不久后,树林中火光闪灭有了响应,同样以蓝田秘码做出了回应。

    薛绍轻吁了一口气,下马,率领一半人走进了树林,余下人看管马匹戒备四周。

    郭安从树林中迎了出来,抱拳一拜,不言不语神情坚定而刚毅。

    “辛苦你了。”薛绍点头,“庐陵王呢?”

    郭安正要答话,林中传出一个男人急切又热情的声音,“妹夫、妹夫!我在这里!这里!”

    薛绍顿时不由自主的苦笑了一声,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流放了这么多年,李显还是这副腔调!

第1040章 虎毒不食子

    薛绍进了山林与李显匆匆一晤,差点没能认出他来。 要 看书ww w·1kanshu

    李显不过四十上下的年纪,但看起来已经像个五六十岁的发福小老头儿,鬓角的白发在这夜间都是清晰可见。他的家眷都坐在车里没有下来,薛绍也只和他简单说了一两句话便请他登车,回宫再说。

    人马启程,去往洛阳。

    薛绍骑着马,走在李显车驾的附近。

    走出了约有五六里,李显撩开车窗,十分不安的小声道:“薛公,还有多远?”

    这回他没再叫“妹夫”了。

    “快了。庐陵王安心乘车便是。”薛绍答道。

    李显仍是不安,眼神当中都流露出恐惧,“不会出什么岔子吧?……我是说,有人截杀之类?”

    “绝无可能。”薛绍说得淡然,但语气斩钉截铁。

    “那就好,那就好。”李显这才放下了车帘子。

    这时车厢里传出一个妇人的声音,“薛公神武威震天下,有他亲在胜却百万雄师,大王又何须忧惧?”

    “大王”听起来十分富有山贼气息,但如今正是王爵的专有称呼。

    “对,对,夫人说得极是!”李显在回腔,语气当中甚至还带着一丝“谄媚”的味道。

    薛绍眉头微微一皱,刚才那应该是李显的正妻韦香儿在说话吧?……这个女人远比他丈夫的心眼要多,从来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此后一路无话到了洛阳进了皇宫,再又登舟准备上岛。按照事先做出的安排,薛绍要将李显一家安置在九洲池的凝华殿内暂时居住。到时,除了李显从房州带来的家眷仆婢人等,就只有程伯献率领的两百千牛卫在此驻守。

    至从进了皇宫,李显就表现得十分的拘谨,甚至是惶恐惊惧。他仿佛已经感觉到,整个诺大的皇宫都笼罩在武则天强大的气场之下,令他行为失据连呼吸都有了困难。一 看书 ·1kanshu

    对于那个将他拽下皇位并流放了多年的母亲,李显是发自内心的惧怕万分。

    相比之下,韦香儿倒是显得淡定得多。登舟之后她走出了船舱,看着茫茫夜色下的太初宫。

    薛绍亲眼看到,她张开双臂面带笑容的仰起头来,深呼吸。

    她的笑容之中,充满了解脱、欢愉和憧憬的意味。

    薛绍还看到,多年的流放生活并没有让韦香儿像李显那样过份的衰老,她依旧容光焕发美艳动人。

    抛开恩怨与爱憎的客观来讲,韦香儿的确是一位天香国色的美人。这原本也就是她得以获选入宫嫁给李显的先天资本。

    韦香儿转头看到了薛绍,妩媚一笑准备上前来搭话。

    “有请王妃,回到船舱。”薛绍先发制人。

    韦香儿马上停住了脚步,但仍是微笑着轻应了一声“好”,这便乖乖的走了回去。

    薛绍双眉微拧的看着韦香儿的背影,心说历史上的韦后与安乐公主,可是造下了不小的乱子。如今有我在,你们还掀得起大浪吗?

    稍后抵船靠岸,薛绍指挥众军士护卫李显一家人登了岛,然后进入了凝华殿,将守卫的工作交割给了千牛卫大将军程伯献。

    程伯献开始也不知道此行的任务是什么,但见到了李显一家他就全明白了,神情变得十分的凝重和紧张。他私下对薛绍道:“薛公,这事捂得可真严啊,连程某人都到现在才刚刚知情!”

    “事关重大,切勿泄露。”薛绍说道,“从现在起,你和你的麾下寸步不得离开凝华殿。除非有圣令下达或者是我本人亲至,其他任何人敢于擅闯此岛,格杀勿论!”

    “是!”程伯献郑重应诺。

    薛绍点了点头,“这里先交给你了,我得回去向神皇覆命。”

    “恭送薛公!”

    薛绍再次登舟离岛,此时已经天亮。要看 书 ·1书kanshu他稍稍的暗吁了一口气在船上小睡了片刻,然后换下了戎装改换了朝服,若无其事的去了万象神宫找武则天。

    武则天早就备下了一席小宴,在专等薛绍了。看到他走进来,武则天一见他神色就知道他把事情办成了,当下释然欣喜,连忙给薛绍看座赐宴。

    奔波了一整夜薛绍也的确是饿了,一点都不客气的吃喝起来。武则天就像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岳母那样心疼起女婿来,还上到前来亲自给他夹菜劝酒。

    待薛绍吃得大饱之后,武则天方才问道:“承誉,庐陵王还好吗?”

    “总的来说还算不错,就是略有显老。”薛绍如实答道。

    武则天颇怀感触的轻声叹息点了点头,“算来,他也是四十岁的人了。当年他父亲是他这般年纪的时候已经初染风疾,身体大不如前。朕因此特别担心他的健康状况,曾经几度秘密派出过御医去往房州,给他检查身体。”

    薛绍微微一怔,还有这种事?

    武则天微笑,“朕没有你们想像中的那么恶毒。这些年来庐陵王在房州的饮食起居,一切都是按照亲王的规格在执行。他居住的宅院也是朕特意替他兴造,亭台楼厥不输宫廷。他每生下一个子女,朕都会派人前去恭贺颁赐。”

    薛绍点了点头没有搭言,只在心中想道:同是被贬废流放的儿子,李贤被赐死于宅,李显则享受优待。其实真要算起来,当过皇帝的李显远比仅仅有着监国经历、还因造反被贬的太子李贤,对武则天的威胁更大。手心手背都是肉,待遇差距却这么大……因此我越来越相信上官婉儿的话了,李贤很有可能不是武则天亲生,而是她姐姐韩国夫人武顺和李治的私生子!

    “庐陵王回京之事,暂时需得保密。至少,先把这个新年过了再说。”武则天再又说道,“在此期间,朕还得仔细的考量一番。”

    “是,臣知道了。”薛绍应诺。

    “这一趟你辛苦了,先回去好生歇息吧!”武则天说道,“太平仁悌,与她几个兄长的感情都是深厚。若得方便,朕会派人去叫你和太平一同进宫,与庐陵王见面一述兄妹情谊。”

    “是。臣告退!”

    薛绍离开了万象神宫,整个人放松下来,感觉到了一身的疲惫。

    这一趟任务,薛绍的体力消耗其实并不大,但是精神却是一直紧绷半点不得放松。庐陵王的回京必将改变整个朝堂的格局,这既有可能是一场大动荡的开端,也有可能是一个大机会的即将来临。

    在这种历史转折的重要关口,薛绍和武则天都承担了很大的压力。

    薛绍回到家里,太平公主正在焦急的等他回来。不等薛绍坐稳,太平公主急切问道:“事情办成了吗?”

    “成了。”

    “这就好,这就好。”太平公主如释重负,“辛苦了一夜没睡,我伺候你去歇息吧?”

    “你这一伺候,我还能歇息吗?”薛绍就笑。

    “别老不正经。我是真伺候,不开玩笑。”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我知道你最爱月奴按摩,但她思念儿子刚刚去了嵩山探亲,现在换我来给你捶背揉腿,还给你哼小曲儿哄你入眠,如何?”

    “那好嘞!”薛绍笑着起了身来走向浴池,说道:“我还要琳琅伺候沐浴,睡时要听仙儿奏琴。”

    “行行行,今天都依了你。”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大功臣嘛,是该有此待遇!”

    薛绍呵呵直笑,心想太平公主虽然不大看好李显在政治方面的才能,但是恰如武则天所说,她和李显之间的兄妹感情还是比较深的。如今看到李显安全回到了京城,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稍后,薛绍就在浴池里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琳琅的殷勤伺候让他完全放松了下来。回到卧室躺下之后,陈仙儿弹奏的曲子有如妙绝天音,很快就让薛绍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塌实,薛绍直到第二天黎明才醒来。他睁眼一看,太平公主隔着自己一尺远睡得正香。

    薛绍恶作剧的用发梢撩了撩太平公主的鼻子,她一个喷嚏就给打醒了。

    “讨厌!”

    薛绍呵呵直笑,“你什么时候上床的,我竟然不知道?”

    “见你睡得香,不忍心吵醒你。”太平公主伸了个大懒腰,马上就来了精神,“我们进宫,去见庐陵王吧?”

    “别心急,你娘会安排的。”薛绍说道,“庐陵王回京现在还是机密,你小心一点不要泄露了。”

    “这不用你叮嘱,我自然知道。”太平公主说道,“多年未见了,说实话,我还真有点想念我那个傻哥哥。”

    “傻哥哥?”薛绍顿时笑了。

    “从我出生时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很疼我。他傻是傻了一点,但从来都不坏呀!”太平公主说道,“生在皇家就是这一点最不好,明明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彼此感情也十分深厚,却总是身不由己的相互疏远,甚至成为对立的仇敌。”

    薛绍沉默了片刻,说道:“昨日在宫中你娘说了一句话,让我感觉,她的内心其实也是很痛苦很悲凉的。”

    “什么话?”

    “她说,朕没有你们想像中的那么恶毒。”

    太平公主的眼圈一下就红了,“虎毒不食子。如果还能有所选择,哪位母亲愿意伤害自己的孩子?”

    “好了,好了,不要激动。”薛绍连忙将她拥进怀中小心的安慰。

    太平公主的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突然说了一句,“薛郎,谢谢你。”

    “怎么突然说这个?”薛绍好奇。

    “我要谢你,帮我打消了成为皇太女的念头。”太平公主说道,“现在回想起来,我才知道那些念头有多么可怕。那种事情,我再也不敢去想像。我只知道现在,我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意你和我们的孩子遭受半点的伤害!”

    ...

第1041章 韦陀伏魔

    庐陵王回京十余日后,朝廷上面仍是一派风平浪静,这一消息居然一直没有走漏。↗頂點小說,

    这回,薛绍和武则天真是把“保密工作”做到了极致。

    但是私底下,武则天已经让岑长倩、狄仁杰、李昭德和娄师德这些重要的宰相们,一一见过了庐陵王。其用意很明显,武则天想要明确知道这些宰相们的想法,并征得他们的支持。

    值得一提的是,每次武则天安排这些见面之时,薛绍都会在场。虽然他很少发言表态,但是他的出席就像是给这样的见面会来了一个强有力的“军方认证”,让这些宰相们下意识的认为——军队也是拥护庐陵王回归的。

    这样一来,事情就真的好办多了。

    其实庐陵王的回归,有着多重的意义。武则天想要通过改立庐陵王为储君,来平息如今朝堂之上李武两家派系的纷争,并达到继续稳固自身统治的目的。

    如今几乎所有朝堂上的大臣,都分别站在皇嗣和武承嗣这两面大旗之下,武则天突然亮出第三面旗帜并宣布他才是真正的胜利者,另外两派人马肯定会惊愕万分,从而表达质疑甚至强烈反对。

    仔细一想,这道理很好理解。这就好比,一群员老和打工小弟跟着某个老板创业奋斗了好些年,突然一夜之间老板和公司全没了,然后所有的元老和打工小弟全被打包送到了另一家公司,一切从零开始。往日功绩尽皆做古,前途未来皆是难料,谁会没有一点想法呢?

    所以庐陵王回京之事先要严格保密,否则很有可能引发朝堂的巨大震荡。其次,就算武则天现在对朝廷的掌控能力已是炉火纯青,她也不能在庐陵王的问题上一意孤行独断乾坤。要想立他为储,武则天还要努力争取到宰相重臣们的支持。

    这个时候,军队的最高统帅薛绍的作用,就真的至关重要了。有他在身边做为铁竿盟友,武则天的胆气足腰竿硬,在单个游说宰相们的见面会当中,都是压倒性的优势取得了宰相的支持。

    既然有了宰相的牵头,余下那些六部尚书和九寺九卿的重臣的思想工作,就更容易做通了。

    到这时,庐陵王回归的消息终于不再是秘密。他即将入主东宫的事情,也只差一个仪式的举行了。

    这件足以在朝堂之上引发大地震的重要事件,被武则天和薛绍联手处理得四平八稳不慌不乱。乃至于很多人在事后才醒悟过来——啊,这真是件大事!

    一向消息灵通的武承嗣,这回居然最后一个才知情。

    他几乎就要崩溃了。

    这回,武承嗣没有急急忙忙的进宫去找自己的亲姑姑哀求,而是破天荒的带着大笔的钱财礼物跑到了太平公主府来,找他的未来亲家商议对策。

    薛绍和太平公主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一招。于是太平公主带着子女们暂时住进了宫里,薛绍则是玩起了失踪。

    武承嗣一连来了六次,一次比一次带的礼物要多,最后一次来的时候竟然是带上了十辆大车,车车装满金银绸缎。

    然而接待他的,仍然只有一品诰命夫人陈仙儿,回给他的说辞也和前面五次的如出一辄,“夫君外出不知何时归来,魏王恕罪,还请将礼物一并带回吧”!

    武承嗣终于死心,脑子也清醒了过来——“我完了!”

    这一次,是彻底的完了。

    回府之后武承嗣叫来亲兄弟武三思,在他面前喝了个大醉,然后说道:“此番当真休矣!”

    “兄长何出此言?”武三思问道。

    武承嗣的眼泪都出来了,哭诉道:“这一次是神皇与薛绍秘密联手,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庐陵王回归并将入主东宫,这件事情已经得到了绝大多数重臣的拥护和支持,我们居然是最后方才知情。我不惜放下尊严前去求见薛绍,想要让他助我反戈一击,不料薛绍半点不念秦晋之谊对我闭门不见。哎……真是休矣!”

    武三思表情严肃,沉默不语。

    “你为何不说话?”武承嗣问。

    武三思淡淡道:“大局已定,有何可说?”

    “你!……”武承嗣几乎气煞,“我怎会有你这样的兄弟?”

    “兄长,你就是太过急躁。”武三思平静得多,淡然道:“小弟已经劝谏过兄长多次了,争权夺嫡这种事情,只能是耐住性子文火慢炖。否则就有可能触及到帝王的底线,从而一败涂地。”

    “你就知道放些马后炮!”武承嗣很生气。

    武三思叹息了一声,说道:“前番皇嗣的两名妃子陷入巫蛊案之时,小弟就曾经劝过兄长不要插手此事。因为神皇是绝对不会轻易姑息的。但是兄长就是不听,非要把皇嗣逼到绝境打入了丽景门监狱。结果呢?”

    “……”武承嗣咬牙,不语。

    武三思再次叹息,自问自答道:“结果就是,这一举动同时触及了神皇和薛绍的底线,他二人居然同时出现在了丽景门。然后,非但是皇嗣没有被处死,反倒又横生出一个庐陵王的枝节来。现在好了,兄长与皇嗣争斗了这么多年,双方都没羸到最后,倒是便宜了庐陵王这个大废物!”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有什么用?”武承嗣的眼睛都直了。

    “当然有用。”武三思淡然道,“至少我不会再像你一样,干出类似的蠢事。”

    “你?!……”武承嗣气煞,拍案而起。

    武三思也站了起来,拱手一拜转身离去,“兄长保重,小弟去也!”

    看着自家兄弟大摇大摆离去的背影,武承嗣的脸皮渐渐涨得通红,连眼睛都红了。

    最后没能忍住,他一口污血喷了出来,轰然倒地砸翻了食几。美酒佳肴散落了满地,一片狼籍。

    此时此刻,薛绍正在夏官的官署之中,举行重要的会议。

    这是一年当中夏官最重要的会议。用现在的话来说,它叫做“年会”。除了夏官的全体官员和十六卫的大将军,还有关内两百多个军府的所有折冲都尉,也就是各个地方上的最高军事长官,全部都到齐了。

    济济一堂数百人,集体坐听薛绍这位最高军事长官,训话。

    在朝的诸卫大将军和夏官的官员,对薛绍都不陌生。但是对于地方上的折冲都尉位来说,薛绍就像是一个飘渺在云间的神砥,想要见他一面可真是不容易。

    这些年来薛绍经历的那些事件、打下的那些胜仗,被民间的百姓口耳相传,已经快要谛造成传奇、演化为神话。尤其是在青海湖一役生擒吐蕃赞普器弩悉弄之后,薛绍在民间的形象都已经远胜秦叔宝和尉迟敬德这两位门神,被夸张的形容为各种神佛转世。

    流传最广的一个神话,就称薛绍是“韦陀转世”。

    武则天推崇佛教,“韦陀伏魔”已是民间人人皆知的典故。

    《大藏经》记载韦驮菩萨常在娑婆世界拥三洲**|轮,一十八世为将军身,五十四世为宰相。在寺庙之中,韦陀菩萨常以武将形象示人。他头戴凤翅兜鍪盔、足穿乌云皂履、身披黄锁子甲,时常立于弥勒大佛的身后充当护法之神。

    当初柳怀义编修各类佛典为武则天造势,鼓吹她是弥勒佛转世的女儿身,注定要成为女皇统治人间。现在民间针对薛绍也有了类似版本的传说,而且薛绍的形象还是弥勒佛身边的“守护神”。如此一来,这两个民间传说还真就形神俱在前后统一,不由得人不信了。

    在如今这个时代来说,宗教的力量绝非寻常可比。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今日到场的许多折冲都尉,都是带着一颗“朝圣”的心来到夏官开会的。

    薛绍当然也听到了这些传说,他心中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不会是玄云子编出的段子吧?

    当年在绥州讨伐白铁余之后,玄云子在绥州一带就获得了“圣英”的尊号,在当地的善男信女当中拥有无人能比的崇高威望。

    有此先例,薛绍觉得“韦陀转世”的传言,还真像玄云子干出的事情!

    传言终究只是传言,薛绍这个“韦陀转世”的家伙非但不吃斋不念佛,还满肚子男盗女娼。细思了一阵“韦陀转世”的传说之中,薛绍心里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云山飘渺之间的那一所女子道观,还有湿气氤氲的大澡桶和悬挂在窗外林巅的那一钩明月。

    “怎么办,我好像有一点想念玄云子了?”

    心里真的很痒。

    但薛绍只能是忍着,因为他现在必须正襟危坐的面对数百名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不怒自威的对他们郑重训话。

    训话当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宣布庐陵王回归的事情。

    这是朝廷近年来发生的,仅次于女皇登基的一件大事。两京关内两百多个军府集中了大周天下近一半的兵力,薛绍要做的事情,就是确保每一个军府的每一名折冲都尉,都从思想上高度的服从于朝廷的意志,行动上统一的服从夏官的指挥。

    军队的稳定和拥护,是朝政强有力的保障。薛绍现在进行的一这项工作,和武则天争取宰相重臣的支持,一样的重要。

    薛绍忙完了一天回家时,都已是傍晚。

    太平公主接到他就开始打趣,“哟,韦陀大神回家了!此番降魔伏妖定是辛苦啦?”

    “那可不。四处群魔乱舞,可把我累死了。”薛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一句,蓦然想起,“你怎么回家了?”

    太平公主神秘一笑,“你在官署里忙碌,就没听说大魔头的消息吗?”

    薛绍一怔,“怎么说?”

    “武承嗣突发急症口吐鲜血!”太平公主神气活现的双手一拍、脖子一挺,白眼一翻舌头一吐,“然后,就这样了!”

第1042章 最毒妇人心

    薛绍从来不是一个兴灾乐祸的无聊之人,但这次听到武承嗣的消息着实有些眉飞色舞。

“他挂了?”

“暂时还没有。”太平公主轻松的说道,“他的家人把消息报进宫里,我娘马上派出了宫中御医前去急救。形,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死。要不然,我们夫妻俩前去送他一程?”

薛绍顿时笑了,“这么落井下石,是不是太厚道了一点?”

“对嘛,咱们夫妻俩原本就是厚道之人。”太平公主笑嘻嘻的挽上了薛绍的胳膊肘儿,“亲家病重卧床不起了,我们还在犹豫什么呢?趁着天还没黑,我们赶紧前去探望吧?”

“有理,有理。”薛绍笑道,“那就收拾几样补品,赶紧动身吧!”

“不用收拾,我早就准备好了。”太平公主兴冲冲的拉着薛绍走向马车,“这种小事,还用得着韦陀大神亲自过问吗?”

薛绍指着太平公主大笑,“你真是太坏了。”

“都是夫君调教有方!”

就这样,夫妻俩带着一颗喝喜酒的心,前去探望武承嗣的病情了。

曾经炫赫一时的魏王府,时常车马如龙人来人往,几乎每天都有大小的官员朝这方奔走巴结。今日,却是显得有些冷清。

现在满朝文武都已经知道庐陵王已经回归,夺嫡之争尘埃落定,武承嗣已然出局。虽然武家的力量不会因此遭受毁灭性的打击,但在如今这个政治敏感的节骨眼上,没几个人还敢公然的往武承嗣的府上走动,否则便有触犯大忌之嫌。

眼前魏王府邸的一派冷清,正应了那一句“人走茶凉”。

薛绍夫妇的突然造访,倒让武承嗣的家人感觉有些“受宠若惊”了。

武承嗣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六神无主。听闻家人来报说薛绍夫妇前来探望,他非但不喜,神色之间反倒更添了几许愁苦。

“他们这是,猫哭耗子的来了。”

话虽如此,武承嗣还是勉强打起精神,见了薛绍夫妇。

在朝为官这么多年,想不成演技派也难。

薛绍夫妇进来的时候,都是一脸的忧戚之色。薛绍还坐到了武承嗣的榻边,像是对待生死与共的袍泽弟兄那样,紧紧握住了武承嗣的手,关切的说道:“不过数日未见,魏王怎会病成了这副模样?”

武承嗣只能叹息,“生老病死,人能奈何?”

“魏王还需耐心将养身体,好生保重。”太平公主嘴上如此劝说,心中却道:少吃点狗肉,就不会遭受报应害这么重的病了!

武承嗣四周,摆了摆手示意御医和妻妾人等退下,房中仅剩下他和薛绍夫妇二人。

“薛太尉,公主殿下,承嗣曾闻,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今明人面前,也不说暗话。”武承嗣神色黯淡的说道,“我们之间的宿怨,已经积压了十几年。如今我彻底完了,我也真的认输了。只要你们大人大量的宽宥我这个将死之人,我愿意给你们跪下,磕头认错!”

说着,武承嗣就扎挣着要坐起来。

“不用,不用。”薛绍连忙将他扶住躺下,说道,“既然都是亲家,就不必这么见外了。”

武承嗣苦笑,“太尉,是不肯原谅我了?”

“这话无从说起。”太平公主淡淡的道,“因为我们夫妻俩,从来就没有怨恨过你。”

“当真?”武承嗣惊讶的平公主。

“真的不能再真了。”太平公主仍是淡淡的说道,“我们顶多是希望,你能早一点死掉。”

武承嗣愕然瞪大了眼睛。

“休得胡言。”薛绍轻斥了一声,再转过脸来笑眯眯的承嗣,说道,“魏王别听太平胡说八道,她只是开个玩笑。”

“这个玩笑……开得好,开得好!”武承嗣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脸都咳红,眼睛也咳红了。

“你别这样。克制,克制一下。”薛绍耐心的劝道,“生了病就不要动气,否则会死得很快。你若是死了,咱们的儿女之间的婚事,岂非是要告吹了?”

“那岂不是……咳,咳……正中了你们的下怀?”武承嗣一边猛咳,一边说道。

薛绍站起了身来,对外间大声的唤道,“御医御医!”

两名御医匆忙跑了进来,左右扶起武承嗣一阵拍打和灌药,总算让他止住了咳嗽,一口气接了上来。

“你们出去吧!”武承嗣再一次强打精神,把御医差使了出来。

薛绍又坐到了他的病榻边,耐心问道:“魏王还有何吩咐?”

“我虽是命不久矣,但武家的势力不会因此而消亡。”武承嗣说道,“你们说,是不是?”

“大概是。”薛绍说了这句,然后做出一副敬候下文的表情。

“无论我们之间曾经有何仇隙,等我死了,大小都能一笔勾销吗?”武承嗣问道。

薛绍皱眉寻思了片刻,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儿女都是无辜的。”武承嗣说道,“如果薛太尉和公主殿下放不下这段仇隙,不妨就趁现在武承嗣还有一口气在,把这棕婚约给取消了。我不想死后,还连累自己的儿女。你们以为如何?”

“可以。”太平公主答得毫不犹豫。

武承嗣没有理会太平公主,而是一直绍。

薛绍淡然的笑了一笑,“魏王是想,将女儿改嫁给庐陵王的儿子吧?”

武承嗣的表情骤然一变,那眼神仿佛是在说——这他妈的也能被你猜中?!

薛绍夫妻俩同时笑了起来。

“你们就不要继续对我冷嘲热讽了。答应,还是不答应,给句话吧?”武承嗣说道。

“既然魏王瞧不起薛绍和太平公主,想要攀上庐陵王这根高枝……行,我们成全你。”薛绍说道,“但这棕婚事不是你我就能说了算,还得是有神皇亲自点头。”

“如今这天下,还有薛太尉办不成的事情吗?”武承嗣苦笑,长声叹息,“我会主动向神皇提出这一请求的。只要薛太尉到时轻轻的点一下头,这件事情就算是成了。”

“薛某人乐意为魏王效劳。”薛绍说得轻描淡写。

武承嗣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心想,“薛某人乐意为魏王效劳”这句话,如果是在以前听到,那肯定能比世上最美妙的音律还要动听一万倍。但是今天听来,它就像是地狱鬼差发出的勾魂绝音。

“我想要歇息了。”武承嗣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薛太尉,公主殿下,请恕承嗣无法亲自送客……”

“不用了,你就乖乖的躺尸吧!”太平公主起了身来,挽着薛绍的胳膊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她没有忘记再多说一句,“等你死透了,我们再来给你上香!”

“咳!……咳咳咳……!!”

登上了回家的马车之后,太平公主满面轻松的长吁了一口气,“真是大快人心真是完全解脱了!”

“太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毒蛇了?”薛绍假愠的瞪着太平公主,啧啧的道,“骂人不带脏字,句句皆是夺命!”

太平公主轻哼了一声,一本正经的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这不是你的金句吗?”

薛绍愕然,“这也能怨到我的头上?”

“那当然。”太平公主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时至今日我但凡会一点什么伎俩,全都拜你所赐!”

薛绍摸着下巴做沉思状,“那我还叫你出门是贵妇在家是主妇床上是荡|妇……别,住手住手!我什么都没说!”

“我耳朵不聋!——不用到床上了,脱,快脱!!”

几日后,朝廷的公休之日。武则天派出使臣来请薛绍夫妇一同入宫议事。

夫妻俩心里清楚,肯定是与武承嗣有关。

进了宫里,果然就如薛绍夫妻二人所料,武承嗣本人也在场。显然,他还是被抬进宫来的。比起几天前的模样武承嗣的病显然更加沉重了,整个人就像是霜打过的茄子,连眼圈都是全黑一片了。

武承嗣会变成这样,显然绝非武则天所愿,所以她的心情有点糟糕。见到薛绍和太平公主之后,武则天也不绕弯子了直言说道:“薛绍,太平,朕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与你们夫妻二人商量。就是关于当初给麟玉许下的婚约。”

薛绍拱手一拜,“此事,全凭陛下作主。”

太平公主没有作声,也犯不着作声。

“那朕也就不客气了。”武则天的脸色有点阴沉,真是连所有的客套都省了,直言道,“先前许下婚事的时候,朕没有思虑周全。现在魏王病重,朕想要给他家里举办婚事冲一冲喜,具体是这样安排的。庐陵王将要嫁一女给魏王的长子武延基,魏王则要将嫡长女嫁给庐陵王的嫡长子李重润为妻。两棕婚事将要同时举行,但是魏王的嫡长女先前已然许婚给了你们的嫡长子,麟玉。”

“陛下,此事好办。”薛绍说道,“臣现在就写下一纸文书,退去这门婚事。”

武承嗣连忙拱手来拜,“多谢薛太尉大义成全!”

“多谢你了,承誉。”武则天也是叹息了一声,“这件事情是朕的错,是朕出尔反尔处事不公。朕欠了你的人情,朕一定会还的。”

“此等小事,陛下不必介怀。”薛绍说道,“还请陛下,借笔墨一用!”

宦官将文房四宝取来,薛绍挥毫而就写下了一篇休书,取消了长子薛麟玉与武承嗣嫡长女之间的婚约。

此刻,太平公主脸上悄悄的泛起了一抹浅浅的,但却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笑容。

武则天拿起这篇墨迹未干的休书,表情沉沉的沉默了良久,才将它递到武承嗣的面前,“拿去吧,魏王。”

武承嗣跪在地上双手举起,恭恭敬敬的接过了这一纸文书,就像是拿到了确保他满门上下性命无虞的丹书铁券。

“侄臣,叩谢神皇陛下圣恩!……拜谢薛太尉,拜谢太平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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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3章 岂容他人酣睡

    由于武承嗣的病来得又急又猛,武则天有点担心他熬不了多久,因此主张尽快把他儿女们的婚事给办了。+◆頂+◆点+◆小+◆说,联想到正月里来朝廷将有诸多的祭祀和典礼,那两棕婚事的婚期都被定在了过年之前。

    现在已经是冬季,这个时间可就相当的紧迫了。

    但是对于薛绍夫妇来说,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了。虽然从表面上看,武承嗣主动要求改嫁女儿是对薛绍的一次“污辱”,但这恰好是薛绍夫妇求之不得的好事。归根到底,夺嫡失败的武承嗣已经是一支垃圾股。

    出局就是出局,武承嗣不可能再有任何的政治前途。所幸现在仍是女皇当政,武承嗣和他的后人还能傍着女皇做一条没有出息的皇权寄生虫。否则按照历史的惯例,他就算不被铲草除根也至少是流放苦地去做一个野人。

    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之内,接连发生了许多大事。从皇嗣的两个妃子陷入巫蛊之案到皇嗣入狱,再又庐陵王回归和现在的武承嗣的儿女相继成婚,王侯将相上演的这些惊情好戏一幕一幕令人目不暇接。

    这其中有多少凶险,真的只有亲身参与了的人方能体会。这其中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是可以在朝堂之上掀起一股巨大的血雨腥风的。但是奇迹一般的,这一系列的事件都这样有惊无险的成为了过去式。

    夺嫡从来都是一件相当凶险的事情,一但胜负落定,输了的一方通常是人仰马翻诛连无数,但是这次大周的朝堂并没有发生巨大的地震。虽然现在皇嗣和武承嗣都出局了,但是人们预料中的“派系大清洗”的惨案并没有发生。

    薛绍和武则天的这一次联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加成功。目前朝堂稳定,军队稳定,虽有惊而无险。除了少数重臣,大多数人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庐陵王和魏王要结为儿女亲家,这是朝廷当前最大的事情,它引人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薛绍就像一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隐士侠客,悄然淡出了公众的视野。

    就如同,这所有的事件都与他无关一样。

    魏王府里的宴席正热闹,薛绍和太平公主在自己的卧室里举起了杯来,轻轻一碰。

    夫妻俩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像今天这样饶有情趣的对饮小酌了。

    太平公主的心情好得不能再好,就如同今天是他的儿子要娶媳妇一样。薛绍的心情也很不错,此番出手,几乎是不露痕迹的一举击溃了多年的宿敌武承嗣。而且这件事情,还是当着武则天的面来完成的。薛绍并非是为自己的高明沾沾自喜,重要的是,这次行动成功了。

    “薛郎,接下来我们该要做什么?”太平公主问道。

    薛绍饶有兴味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说道:“武承嗣虽然是垮台了,但武家子侄们的力量并未消亡,武三思将会接替武承嗣的位置成为武家势力的新家主。他们或许会有所收敛,但绝对不会就此甘心放弃权力。”

    “我也如此认为。”太平公主说道,“相比之下,武三思更加的狡黠和阴鸷。如今储位之争大局已定,武三思肯定不会再大张旗鼓的争夺储位。他会第一时间收编武承嗣的残部,来壮大自己的力量。在这关口,我们不做点什么吗?”

    “只要你娘一天还在位,武家的势力就一天不会衰败。”薛绍说道,“接下来无论武三思要做什么,那都是你娘的意志体现。我们不必干涉。当然前提是,他没有冒犯到我们。”

    “谅他也不敢。”太平公主说道,“武承嗣狗急跳墙和庐陵王结为了儿女亲家,无非是希望他的家族将来能够有所依靠,至少有一份保命的本钱。我估计武三思也会如法炮制的想方设法与庐陵王达成联姻,而且这也会中了庐陵王的下怀。”

    “没错。”薛绍说道,“庐陵王离京多年,在朝中已经没有了太多势力。如果他想迅速的扎下根基稳固自己的地位,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既然都已经和武承嗣做成了儿女亲家,他一定不会介意再和武三思结为秦晋之盟。我估计你娘也会表示赞同的。既然她已经下定决心立庐陵王为太子,让他将来接管江山还政于大唐,那她就一定会为武家的子侄们考虑将来的生死存亡。”

    太平公主深表赞同的点头,小声道:“人们肯定不会忘记,当初我娘改唐为周时杀了多少李家的皇族。如果大唐再次回归,李氏难保不会对武氏展开复仇。要想让武氏一族在李唐回归之后仍能安享富贵,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武家和李家联姻,而且是多次联姻。”

    薛绍撇了撇嘴,“还好我们的儿女都姓薛,才不会在这样的改朝换代当中,被当成物品一样的交易来,交易去。”

    太平公主就笑了,“我好像记得有一个姓薛的人,当初差点就做了武家的驸马?”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记得?”薛绍一脸糊涂的眨了眨眼睛,淡定的岔开了话题,“等眼前的这些婚事办完,就该是正式策封庐陵王为太子的时候了。现在离春节已经不远,我估计这件事情会在明年开春之初、郊祀之前办成。等办完这件大事,短期内朝堂之上应该不会再有大事发生。我该要开始着手处理一下,突厥的问题了。”

    太平公主皱了皱眉,“你不会又要出征打仗了吧?”

    “解决问题,并非只有战争一种法子。”薛绍笑道,“实际上,战争永远是最后的选择。”

    太平公主说道:“突厥现在已经臣服并未进犯,难不成你还想主动挑起争端?”

    “不。”薛绍说道,“突厥永远是我们的心腹大患,他现在臣服,是因为他没有足够的力量前来进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我要趁我有生之年并且手权兵权之时,一劳永逸的解决突厥问题。否则没人能够预料若干年后,他们会对中原展开怎样的报复行动。”

    “当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太平公主喃喃的道,“中原和草原之间,注定无法和平相处吗?”

    “那倒未必。”薛绍说道,“如果中原和草原并入到同一个国家、接受同样的文明教化。几代人之后,他们就能融合成同一个民族。这才是一劳永逸的解决草原问题的,终极办法。”

    “几代人之后?”太平公主愣了一愣,“那你又能活得了多久?”

    “干这种事情,总得有人领个头吧?”薛绍轻松的笑道,“我不知道究竟需要几代人,才能完成这件历史大事。但薛绍愿意,成为那最初的第一代!”

    春节很快就到了。

    正月初二这天,薛绍照例和太平公主一同入宫,给武则天拜年。

    与往年不同的是,魏王武承嗣今天没来,他派了他的嫌长子武延基做为代表,入宫给女皇拜年。

    魏王病重不久于世的消息,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再有一点不同的是,庐陵王李显一家今天也出现了,武延基还正是李显的女婿。

    因为数日前的婚事,李显和武家的人之间表现得挺亲密,反倒和太平公主、皇嗣稍显疏远。

    薛绍心里清楚,这些表面的东西都当不得真。当着武则天的面李显必须多与武家亲近,否则就是违备了女皇的心意。

    武三思这些人更不用武则天去发话教他们怎么做了,他们都在努力的靠拢庐陵王这个“准太子”,希望将来能够背靠大树好乘凉。

    薛绍看在眼里,只在心中冷笑。

    如今表面看来,刚刚回归的庐陵王是一支前途无量的潜力股,他被很多的大臣一致看好。但是在薛绍看来,或许某日,庐陵王会成为比武承嗣还要更加坑爹的垃圾股。

    理由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薛绍会是操盘手。

    家宴散后,武则天将薛绍夫妇俩请留了下来,唤到殿内私叙。以往过去好几年,武则天都会正月初二的这天和薛绍商量一些事情,今天也不例外。

    只不过今天商量的事情,比往年都要更加重要。

    武则天问薛绍,要不要兼任东宫的官职?

    朝中重臣兼任东宫官职辅佐太子,为将来太子接班治理国家打下基础,这一直都是大唐王朝的成例,如今看来武则天也是打算原样照搬。

    薛绍不假思索,一口就回绝了。

    “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武则天劝道,“许多的宰相、尚书和大将军,都将兼任东宫官职。东宫稳固,便是国家未来的根基之稳固。你这位当朝太尉,为何要拒绝呢?”

    薛绍淡然一笑,答道:“臣更加在意眼前,神皇陛下的江山稳固,朝堂安稳。”

    武则天笑了。

    薛绍的回答,正是她预料中的答案,也正是她最想要的。

    别的大臣都可以在东宫兼任官职,唯独“当朝太尉”不能。因为这块砝码实在太重,一但他投向了东宫,皇位的天秤就会立马发生倾斜。

    到那时就不是东宫稳不稳固的问题,而是武则天的皇位,稳不稳固的问题了!

第1044章 正义的化身

    近几年来薛绍与武则天之间,还有一条“不成文”的默契,那就是正月初二进宫拜年之后,妖儿和库狄氏都会随薛绍一同回家小住几日,一直住到上元节。

    今日也是如此,薛绍见到了阔别多时的妖儿。她现在已经是一个资深学霸、超级宅女,一年到头难得离开望仙台一次。倒不是武则天有意苛刻要将她囚禁,是妖儿自己痴迷于算术、玄学和天文,整日就是埋头读经集仰面观星相,不知不觉就是寒暑易节,一年光阴又是过尽。

    见到薛绍的时候,妖儿的记忆居然还停留在上次给薛绍相面的时候,她当下就惊讶道:“神仙哥哥的面相,居然变了?——好神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薛绍就笑了,“你还真是学艺不精,居然说我有牢狱血光之灾。现在都过去一两年了,我什么事情都没有。”

    妖儿的嘴巴顿时喔成了一个圆圈状,“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吗?”

    薛绍哭笑不得,“那你认为呢?”

    “……在我印象里,那好像是一两个月以前的事情。”妖儿直眨眼,仿佛在努力的回忆。

    “算了,不用纠结这些了。”薛绍笑道,“现在跟我回家吧,一直住到上元节。”

    “太好了!”妖儿大喜,“我可以多住几天吗?”

    薛绍笑道:“可以。多久都行。”

    妖儿眨着眼睛,“那万一……神皇不同意呢?”

    “我去替你说情,神皇应该是会同意的。”薛绍微笑道,“收拾一下,走吧!”

    妖儿动手开始收拾东西,捡来捡去她只是包起了一大堆的书,还有那只名叫“豆豆”的小乌龟。

    稍后,库狄氏也带着她的几个儿子前来汇合了。<>薛绍一眼瞧见那几个孩子尤其是长子裴光庭,几乎都没认出来,“长这么大了?”

    库狄氏轻轻拍着和她差不多高的裴光庭的肩膀,笑称孩子长大了,不适合再住在宫里了。

    薛绍却是听进了心里去,说是要给夫人在宫外找个新住处了,总不能一直住在宫里。

    库狄氏忙说不用,薛绍却是斩钉截铁的说这件事情一定要办。夫人可以随时出入禁中,但是几位公子都渐渐长大了需得避嫌。再者他们也该接触一下外界了,不能一直窝居在宫里,这对他们的成长并非十分有益。

    库狄氏说不过薛绍,于是这件事情就由薛绍就大包大揽的承担下了。

    一边聊说着这些家常里短,薛绍和太平公主一边带着库狄氏等人走出宫门准备登车。正在这时,有一群人结伴想要闯宫,被守卫宫庭的卫士们拦住了。吵嚷的声音挺大,其中有好几个人嚷出的还是突厥话。

    薛绍听了就觉得有点好奇,便让太平公主等人稍等片刻,自己亲自上前查看情况。

    宫廷卫士都认识薛绍,见他上前连忙参拜,并将情况对他说了。

    原来,这些人都是西突厥归降来的酋长们。

    在王孝杰收复西域之前,西突厥的一些部落因为无力抵抗吐蕃的攻击,就已经自请内附归降了大周。其中要以统领西突厥弩失毕五部的阿史那斛瑟罗来头最大,他归朝之后被封为拜右屯卫大将军、竭忠事主可汗。

    现在大周已经重塑安西四镇并重新制霸了西域,吐蕃也彻底丧失了在西域的竞争力,朝廷正有设想要让阿史那斛瑟罗重回西域镇守碎叶一带,辅佐王孝杰一同治理大周的那一方疆域。

    武则天就曾经与薛绍谈过此事,目前这件事情仍在商议和安排之中。<>

    但就在今天,却发生了一件与阿史那斛瑟罗有关的事情,也就是薛绍眼前所见之事。

    起因,有人向御史台告发阿史那斛瑟罗涉嫌谋反。左台御史中丞来俊臣,居然在大年初一这一天,派人冲进了阿史那斛瑟罗的家中,将他捉拿而去。消息很快扩散开来,与阿史那斛瑟罗一同归顺大周的这些西突厥酋长们,因此前来闯宫要见女皇,力争为阿史那斛瑟罗证明他并未谋反。

    薛绍隔着城门观察了一下这些酋长们的反应,他们个个都很激动或者说激愤,宫廷卫士拦着不让进,他们之间还有了一些轻微的肢体冲突。

    旁边的小校就开始对薛绍倒苦水了,说这些胡人真不懂规矩,皇宫哪是说闯就闯、神皇哪是说见就见的?更何况现在还只是大年初二,他们就敢跑到宫里来闹场,真是一群不开化的蛮子!

    “传一句话出去,让他们稍安勿躁,先等一等。”薛绍突然说道。

    “啊?”守城小校一愣。

    “还要我复述?”

    “不不,小人马上亲自出去传话!”

    小校走后,薛绍回到了太平公主等人的身边,叫她们换走另一方城门出宫,自己还要稍留片刻办些小事。

    太平公主也挺好奇,问道,“那好像是一群胡人吧,是突厥人吗?”

    “是的。”薛绍说道,“是西突厥归顺而来的一些酋长们。他们的首领阿史那斛瑟罗刚刚被来俊臣给捉去下狱了。”

    “来俊臣?”太平公主眨了眨眼睛,低声道,“薛郎,你又要管闲事了吗?”

    “这可不是闲事。<>”薛绍神秘一笑,小声道,“狡兔死,走狗烹。那群酷吏蹦跶得够久了,不是吗?”

    “这!……”太平公主恍然一怔,惊讶道,“他们未曾招惹于你,你又何必主动惹上他们呢?”

    “真要等到他们惹到我的头上再出手,那就晚了。”薛绍说道,“如今东宫之争已经尘埃落定,朝堂之上唯一的不稳定因素,就是这群酷吏了。接下来我要做一些重要的事情,我不希望有这群牛鬼蛇神在背后捣蛋搞破坏。虽然目前,他们还没有那个胆量敢于直接冒犯到我,但是他们把整个朝堂的气氛都搞得很紧张,万一伤到了狄仁杰这一批重臣,间接也会伤害到我。所以我有必要提前出手干掉他们,防患于未燃!”

    “但是……”太平公主仍是有些犹豫,她十分警惕的将薛绍请到了一边,小声道:“但是我娘目前还用得着酷吏,你这样出手,岂不是会令我娘左右为难?”

    “很快,你娘就用不着他们了。”薛绍淡淡的道,“此前你娘想要任用酷吏,是因为反对她的人太多。而反对她的力量,大多数都是来自于李唐的旧臣。现在你娘已经决定重立庐陵王,那就意味着大周的政权迟早一天将要回归于李唐。一但东宫确立,你娘面对的来自于李唐的反对力量就将大大减轻,甚至烟销云散。你说,来俊臣那批走狗还有用武之地吗?”

    太平公主眼前一亮,“言之有理!”

    “酷吏横行了这么多年,人人恨之入骨咬牙切齿。如今,铲除酷吏乃是人心所向,为民除害。”薛绍神秘一笑,“你的男人可是一言九鼎的当朝太尉,还是英雄的代表正义的化身,简直就是责无旁贷嘛!”

    太平公主噗哧就笑了,“行了行了,你快去吧!大过年的见了我娘记得好生说话,休得满口胡言!”

    薛绍笑呵呵的走了。

    武则天刚刚回到迎仙宫内殿,就唤来二张等等几位美少年,准备叫他们跳个舞唱个曲再行几个酒令放松娱玩一番。她当然没有料到薛绍会去而复返,听到汇报之时她几乎是惊坐了起来。

    “他怎么又回来了?”

    入内汇报的宦官答话,薛太尉声称有要事求见,是与御史台案件和西域边防有关。

    武则天连忙挥起袖子,示意张昌宗和张易之等人退下,歌伎优伶也都一并撤去。

    这时,在众多面首当中最为受宠的张昌宗可就有点不高兴了,他说道:“神皇陛下,为何如此惧怕太尉?”

    武则天的脸色微微一变,“曾经也有人,对朕说过与之类似的话。”

    张昌宗是个心志相对单纯的少年人,一时没能听明白武则天的弦外之音,愣愣的问请,那是何人?

    近旁的宦官连忙对他使眼色,让他不要再问了。

    不料张易之也凑上了前来,好奇的追问那是何人?

    “柳怀义!”武则天的声调斗然提高,“尔等满意了吗?!”

    张昌宗和张易之吓得直发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仓皇而退。

    武则天重吁了一口气,“左右,更衣。摆驾御书房,接见薛太尉。”

    薛绍在御书房里端端正正的坐着,耐心的等候。其实他心里清楚,武则天的后宫是不能擅闯的。但是眼下人命关天,阿史那斛瑟罗被捉进了御史台还不知道会被怎样折磨,万一被来俊臣先下手为强的审了个屈打成招,那自己可就错失战机了。

    于是薛绍只好冒了这样的一个大不韪,闯宫求见。

    等了片刻,一向感观十分敏锐的薛绍,察觉到有人在隔着窗眼偷窥自己。这种事情半点都不稀奇,其实薛绍每次入宫,总会有一些大小宫女悄悄的前来偷窥。

    食色性也,薛绍从来不会怪罪这些宫中的女子。她们长年累月的很难见到一个大男人,偷偷的多看几眼倒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今天,这个偷窥者却让薛绍感觉到一些不自在。

    因为,对方仿佛是带着浓烈的敌意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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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5章 酷吏之毒

    薛绍正准备将手中的那个茶杯对着偷窥者砸去,武则天来了。

偷窥者也因此消失了。

薛绍瞟了一眼门外,千骑卫士守得很严。跟在武则天身边的宦官和宫女也都是杨思勖与琳琅一类,安全问题倒是没有太多值得操心。

那个怀有敌意的偷窥者,是谁呢?

武则天仿佛也发现了薛绍神色间的异样,问道:“承誉,怎么了?”

薛绍如实答道:“臣方才发觉,隔间有人藏匿偷窥。臣担心是刺客。”

武则天一扬手,她身边的四名小宫女整整齐齐的亮出剑来,像四道光一样射入了隔间。片刻后她们一同前来回话,说并无任何异样。

薛绍稍稍用心关注了一下这四名小宫女的“微表情”,她们在说谎。显然她们在隔间发现了“异样”,只是不敢说。

于是薛绍主动的自嘲道:“陛下,兴许只是微臣的错觉。”

“多一些警惕,终究是好事。”武则天倒也没有介意,示意薛绍入座,然后问他何事?

薛绍便将他刚才在宫门入口处遇到的事情,对武则天讲了。

“阿史那斛瑟罗被下狱,有这等事?”武则天的反应有些惊奇。

薛绍心中一亮,件事情并非是武则天授意,而是来俊臣私下动手去干的。于是道:“陛下,司法之事臣本不该干预,但是阿史那斛瑟罗曾经统率弩失毕五部,在西突厥颇有名望。我朝刚刚用武力收复了西域重塑安西四镇,正处在一个收服人心归治王化的重要阶段。在这样的关头将阿史那斛瑟罗投进丽景门监狱,其影响对我朝极其不利。如果因此激起了西突厥部众的不满甚至反叛,那又要动用十万大军来一场万里远征,才能解决问题了。”

武则天沉思了片刻,“言之有理。”

“臣不知道阿史那斛瑟罗是否真的犯下了谋反的不赦之罪,就算是,也不该用现在这种公开的过激的办法来进行处理。”薛绍说道,“当年的阿史那伏念,就是前车之鉴。”

武则天再度沉思了片刻,说道:“那些来为阿史那斛瑟罗请命的酋长,现在仍在宫门处吗?”

“对。”薛绍说道,“陛下恕罪,是臣自作主张,让他们在宫门处稍等片刻。臣建议,陛下不妨见一见他们。如果阿史那斛瑟罗确实谋反了,我们也有必要稳定这些酋长们的情绪,从而避免事态扩大。如果阿史那斛瑟罗没有谋反,从这些酋长们的言谈举止当中,或许可以些端倪。”

“承誉,这件事情你办得对。”武则天站起了身来,对身边宦官道:“你去宫门传旨,让那些酋长们去万象神宫。朕要连夜接见他们。”

宦官连忙领诺而去。

“承誉,朕要拜托你一件事情。”武则天说道。

“陛下请讲。”

“你执朕手敕去一趟丽景门,分别去对阿史那斛瑟罗和来俊臣二人,当面质问一番。”武则天说道,“问清情由之后,速来向朕回话。”

“是!”

薛绍走出御书房,拐过一个回廊的转角,刚好和两个男子对面相遇。

两个男子都很年轻,身材匀称五官精致到妖娆,涂朱抹粉身着华服,身上有很浓的香味。

这样的男人,可以用“漂亮”来形容。如果生在了21世纪那是典型的花样美男,化个妆嘟嘟脸哼个小曲,就能拥有一大批脑残粉。

但是薛绍打从心眼里烦死了这种娘炮玩艺儿。因此他条件反射似的脸色一沉,流露出厌恶的神彩。

这两个斗然见到薛绍这副表情,各自一愣一惊,惊慌的低下了头一言不发的绕着薛绍身边,飞快的走掉了。

薛绍们逃一般的背影,知道自己是遇到谁了。武则天新晋的两个面首,张易之和张昌宗。

“今晚不用吃饭了……”薛绍真实的感觉到了一阵反胃,可能是被他们身上浓烈的脂粉香味给薰的。再又想到太平公主曾经说过,这两个吃软饭吃到骨头都发软的傻逼,没事就爱模仿自己的一举一动,方才在隔间偷窥的莫非就是他们?

于是他更恶心了,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得赶紧离开这里!”

薛绍大步流云,几乎像是跑一样的走掉了,一边走还在一边想,“以后,打死我也不会再夜闯禁宫!”

他骑着马径直出了皇宫,回神一想,他妈的被这两个傻逼恶心了一把,把正事都给忘了!

于是又重新进了宫里,直奔丽景门。

守在丽景门前的几个不良人正有些昏昏欲睡,突然被马蹄声惊醒抬头一个吓得腿肚发软浑身筛糠。

“他怎么又来了?!”

薛绍愕然怔了一怔,我有那么可怕吗?你们有必要像是地府的鬼差,见到了齐天大圣吗?

“回来,别跑!”

薛绍跳下马大喝一声,好歹叫住了两个小厮。

“薛薛公……门已打开,你请自便!”

薛绍走上前,亮出了女皇的手敕,“我今天是奉命前来公干,不会为难尔等。朝前引路,我要去见阿史那斛瑟罗。另外,马上派人将来俊臣叫来,让他在公堂上等我。”

“小人遵命!”

薛绍促住了一个不良人小厮引路,一路畅行无阻的进了监狱,来到了阿史那斛瑟罗的牢房前。

今日在牢房“值班”的是侯思止,他一见到薛绍就下意识的缩到墙角捂住了嘴,当初被打缺的几口牙齿现在一直缺着,说话都不大关风。

薛绍对侯思止勾了勾手指,“过来,开门。”

侯思止哪敢不听,慌忙上前取出钥匙,手忙脚乱的打开了牢门。

薛绍走了进去,阿史那斛瑟罗被悬空掉着,浑身血迹伤痕累累,显然是受了刑晕过去了。

“把人放下来救醒。我要问话。”薛绍再道。

侯思止连忙叫来几个狱卒帮手将阿史那斛瑟罗解放下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泼水,好歹将阿史那斛瑟罗给救醒了。

阿史那斛瑟罗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又要受刑,用不太标准的汉话吃力的喊道:“我当真没有谋反……没有谋反……”

“尔等退下。不得窥听。”薛绍发了一令,侯思止等人慌忙退出了牢门走得远远的。

阿史那斛瑟罗这才回过了神来,上下的打量了薛绍一番。能够做到一方酋长领袖五大部落,阿史那斛瑟罗不缺阅历眼力也是不俗,他惊讶的问道:“阁下仪表堂堂气势非凡,绝非酷吏一路。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薛绍微然一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决定你的生死。”

阿史那斛瑟罗的眼睛稍稍睁大了一些,吸了一口气,“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知道,你为何会被下狱?”薛绍问道。

阿史那斛瑟罗皱了皱眉,“我没有谋反!我也不可能谋反!”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薛绍道。

阿史那斛瑟罗低下头,咬了咬牙,“难于启齿。”

“你不是难于启齿,你是信不过我。”薛绍淡然道,“我不告诉你我的身份,就是想要听到最真的实话。如果你不愿意说,你就一定会死。”

“如果我说了呢?”

“或许还是会死。但你也有了活命的希望。”

阿史那斛瑟罗深吸了一口气,“除非你能得罪得起来俊臣,否则,我不会说的。”

薛绍笑了,“这么说,你还是信不过我。”

说罢,薛绍转身就走。

阿史那斛瑟罗并不笨,几番试探之后他料定眼前这个“气势非凡”的男子,或许真是一个能够得罪得起来俊臣的人。于是他急忙道:“阁下且慢!”

“说。”

阿史那斛瑟罗眼睛瞟了一眼外面。

“放心,他们没那个胆子来窃听。”薛绍道,“除非,他们不想活了。”

阿史那斛瑟罗咬了咬牙,小声道:“来俊臣我的一个美姬侍妾,当面前来向要索要。我不忍舍弃,于是他就纠集党羽罗织罪名告我谋反,将我投进了大狱。”

薛绍眉头紧皱,“仅此而已?”

“的确是,仅此而已!”

薛绍甚为不解,“那你为何又不敢说出实话?”

阿史那斛瑟罗叹息了一声,“下还不知酷吏之狠,酷吏之毒。更加没有受过,酷吏之害。”

“怎么说?”

阿史那斛瑟罗小声道:“但凡进了丽景门的人,九死一生。这里没有王法,一切都是来俊臣说了算。我如果吃不住刑承认了谋反,那是必死无疑。如果我被用刑至死,那也只能认命。我只能忍着受刑希望能够见到来俊臣,再当面向他求饶并愿意献出美姬奉上全部家产,唯有如此,或许还能有一线活命的希望。就算我实话实说逃过了今天这一劫,等于也就是反告了他一状。日后他再要寻思报负,我仍是必死无疑。”

薛绍双眉紧皱,来俊臣竟然嚣张跋扈到了这样的程度?!

“阁下器宇恢弘浩气凛然,绝非一般俗吏可比。阁下应该是皇族国戚吧?”阿史那斛瑟罗试探的问道,“如今这世道,也就只有武氏的几位皇族不用惧怯酷吏的淫威了。”

薛绍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不姓武。”

阿史那斛瑟罗居然坦然的笑了起来,“有救了。”

薛绍好奇,“怎么说?”

“如果你不姓武,那你就只能是一个人。”阿史那斛瑟罗说道,“武姓诸王不怕酷吏,但他们未必会肯救我。但是你或许会肯仗义出手,救我一命!”

薛绍一言不发,转身朝外走去。

阿史那斛瑟罗跪倒下来,双手抬起以额撞地的磕头,“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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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6章 薛公不厚道

    离开监牢之前,薛绍把侯思止揪到了一旁,对他道:“从现在起,如果阿史那斛瑟罗少了一根汗毛,我就把你的脑袋生生的摘下来,给我麾下的军士拿去当球踢。请大家搜索(uu234)!更新最快的小说”侯思止吓得浑身直抖,“薛公只管放心,下官会把他当成祖宗来伺候!”“这个你拿着。”薛绍将女皇的手敕扔给了他,“从现在起,除了我和神皇陛下,任何人都无权提审阿史那斛瑟罗。否则就是犯上抗旨的死罪!”“是是,下官记住了!”侯思止弯腰下拜九十度,伸出双手恭恭敬敬的接过了手敕。薛绍再道:“你还得帮个我忙,派一个信得过的人把我的马骑回家去,顺便告诉太平公主殿下。就说,我要去来俊臣来御史家中做客,今晚可就不回家了。”“下官乐意效劳,乐意效劳!”能给薛绍这样的“超级”大人物跑个腿办个差,是侯思止求之不得的事情。他忙不迭的叫来一名狱卒,把事情安排了下去。当着薛绍的面,他还打赏了那个狱卒小吏。小吏接了赏钱忙不迭的谢恩应诺,马上就动身去办差了。“多谢你了。”薛绍笑着拍了拍侯思止的肩膀,扬长而去。侯思止背对着薛绍抹了一把冷汗,还下意识的摸了摸嘴,心说还好这次他没有动手揍人!来俊臣坐在公堂里等着薛绍,心神有些恍惚。一会儿紧张忐忑烦躁不安,一会儿又是心猿意马蠢蠢欲动。换作是任何人,当他正在和垂涎已久的美人床第行欢的时候,突然被人叫停然后穿起衣服离开家门,大半夜的来到这严肃的公堂之上等候一场未知的审问,都会是这样的感受。来俊臣这些年来见过的世面多了,还算他是能够沉得住气的。等了半晌不见薛绍其人,来俊臣的脑子里就尽想着那一具白花花的美妙胴|体,和她梨花带雨不停挣扎的场景了。“那真是个尤物!……那真是太刺激了!”他忍不住念出了声来。“然后呢?”冷不丁的,从来俊臣的身后传来这一声。来俊臣吓得斗然弹起转身薛绍就站在他身后。“薛……薛公,你……”来俊臣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冷汗直下,勉强挤出笑容来结结巴巴的说道,“你怎么从公堂的后门,进……进来了?”“我去小解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发现后门更顺路。”薛绍不动声色的走到他身前,淡然道:“你刚才好像是说了,尤物刺激这样的字眼?”“呃……这这个!”来俊臣低下头,干笑,“来某是一介粗人,让薛公见笑了。”“我不笑。我只是好奇。”薛绍的表情挺都不像是在说荤笑话,认真的道,“不知是哪位姑娘,竟让来御史如此的神昏颠倒?”“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婢,小婢!”来俊臣呵呵的干笑,“那肯定是入不得薛公之法眼。否则,来某愿意拱手奉上。”“好啊!”薛绍半点都不客气,一口就应了下来。“啊?”来俊臣反倒是一愣。“怎么,舍不得?”薛绍,“要不,我跟你换?”“不不不!”来俊臣连忙摆手,又是弯腰又是作揖,“下官岂敢索要薛公的爱姬?……既然薛公有兴趣,下官即刻叫人将那小婢,送到薛公府上。”“你想害死我吗?”薛绍冷哼了一声,“太平公主一剑下去能见八个大窟窿,你信不信?”“那……那该如何是好?”来俊臣有点傻眼了,心说薛绍今天这是要玩哪一出呢?薛绍眨巴着眼睛,露出了一抹“男人才懂”的狡黠笑容,“带我去你家里。”“这!……”来俊臣大惊,“这不好吧?!”“来俊臣!”薛绍板起臭脸大喝一声。“薛公请!……请!!”薛绍坐上了丽景门的公车,来俊臣亲自执缰驾车,一路行去。一路上来俊臣心中满是忐忑不安,不停的寻思此举的之用意。虽然薛绍向来是以风流闻名,但是来俊臣并不傻,他认为薛绍还不至于饥渴到这份上——跑到同僚的家里去找同僚的小妾**。这要是传了出去,将是一则不小的丑闻。岂不说太平公主会不会发飙,对薛绍本人的身份和形象也是一记不小的损害。所以来俊臣认定,薛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手下的不良人已经汇报过了,薛绍这次来到丽景门是奉了女皇敕令,是冲着阿史那斛瑟罗而来。“他怎么又管起了这件闲事?”来俊臣心中叫苦不已,“我从来就没招惹过他,连与他相关的人也一直离得远远的啊!!”明知薛绍来者不善,但是来俊臣仍是无法抗拒,只得硬着头皮乖乖的把薛绍请进了自己的府中。此刻已是傍晚。薛绍进府之后左顾右盼,慨然叹道:“来御史的府第,真是不输皇宫啊!”“哪里,哪里,让薛公见笑了。”来俊臣小心翼翼的应付着,心里却是一阵发紧。“比我住过的两京太平公主府上官府和瑶池玉林都要奢华气派。真是不简单哪!”薛绍一边走,一边啧啧的赞叹。只把来俊臣赞得浑身汗毛直竖,又不敢多言。薛绍走到了正厅坐下,下人奉上茶水之后,来俊臣就摒退了左右闲人,叫几名心腹家丁抬来了两口大箱子。来俊臣亲自将它们一一揭开,一箱黄金,一箱珠宝玉器。“来御史,这是作甚?”薛绍问道。来俊臣嘿嘿的陪着笑,再又双手奉上了一个精致的小锦盒,拍了拍,说道:“薛公,这盒中装的便是此宅的楔书。既然薛公喜欢,下官愿意拱手奉上。”“这样啊……呵呵!”薛绍又露出了那种“贪官才懂”的暖昧笑容,接过小锦盒来将它打开,取出了其中的楔书眼,又笑眯眯的将它折好放回了盒中。来俊臣暗吁了一口气,连忙挥手示意下人将两箱金银珠宝装上马车,径直送去了太平公主府。薛绍也没阻止,像个没事人一样淡定的坐着喝茶。见到薛绍如此从容的收下了自己的贿赂,来俊臣纠结的心思放松了大半。他连忙叫人摆起了酒宴,并坐到薛绍身边来亲自为他把盏。有酒有宴,自然不能没了歌舞。没多时,厅堂里就有二十余名漂亮的女子飘然而来,为薛绍翩翩起舞。“不错。”薛绍再次赞叹,“来御史果然有眼光。这些女子个个美艳风情万种。”来俊臣见到薛绍如此“懂味”,连忙殷勤的道:“薛公哪个,就只管开口。下官会将其养置别院,从此专等薛公前来垂青。”“那你完了。”薛绍色迷迷的笑道,“我至少一半人。”来俊臣先是一惊,然后就谄媚的笑了起来,“那下官就将她们,全部养置别院。”薛绍顿时放声哈哈大笑,“来御史,你果然有前途!”“难得薛公如此雅兴,还请多饮几杯!”来俊臣心中暗喜,开始一个劲的劝酒。酒过三巡,歌舞也换了几轮之后,薛绍便声称不胜酒力想要歇息了。来俊臣这个“懂味”之人连忙给薛绍安排住宿。那二十多名舞伎全都送进了偏院暖房之中,个个洗了干净又换上了清凉诱人的服色,站成了一整排儿等着薛绍前来临幸。来俊臣搀扶着醉薰薰的薛绍走进暖房时,薛绍都要被眼前的诱人光景给晃花了眼。那感觉,就像是皇帝进了后宫将要选妃。薛绍露出了十分满意的笑容,“来御史,你忙你的去吧!”来俊臣低眉顺眼的赔着笑,十分懂味的退出了房间掩上了门。但是他没有走远,就贴在门缝边朝里面张望。薛绍醉薰薰的往榻上一塌,对众女勾手,“都过来。捶腿的捶腿,唱曲的唱曲!”众女一一应诺,全都围到了薛绍的身边。虽是寒冬,但是房间里十分暖和。这些女子全都衣衫单薄隐约露|点,凑上来之后她们还动手给薛绍脱衣。“且慢动手。”薛绍十分淡定的躺着,只道:“我想安静的先躺一会儿——奏乐,唱曲啊!”众女再次应诺,就围在薛绍身边吹笛的吹笛唱曲的唱曲,热闹开了。薛绍闭上了眼睛静静的躺着,过了很久,直到这些女子全都累了,薛绍才坐了起来。门外的来俊臣,已经放心的走了。薛绍脸上的神情已经没有了半点风流味道,反倒十分的冷肃。众女子被吓坏了,惊愕的,有几个还惊怯的往旁边挪走。“我问你们一句话,你们用点头或者摇头来回答,都不许说话。”薛绍脸色一沉,“你们,想活命吗?”众女全都把头点得像鸡啄米一样。“很好。”薛绍再道,“我想,你们大概都知道我是谁了吧?”众女无不紧张的点头。对于眼前这一位能让来俊臣这个活阎王都死心巴结讨好的大人物,她们是发自内心的惧怕。“想活命,那就听我的。”薛绍再道:“我再问一个问题,你们当中有谁是来俊臣从别人那里强夺而来的妻妾?——自己站起来!”薛绍话音一落,所有的女子居然全都站了起来。薛绍都有点傻眼了,来俊臣这个鸟人,还真是个人妻狂魔啊!“你们谁能告诉我,来俊臣刚刚从阿史那斛瑟罗那里抢来的小妾,关在哪里?”薛绍问道。“就在他自己的房中!”有人回答了。薛绍就笑了,这鸟人,新鲜货留着自己享用,玩腻了才甩手扔给我。当我薛某人是专捡破鞋的色中饿鬼吗?“你们穿好衣物,全部跟我走。”薛绍站起了身来。有女子胆怯的问道:“薛公要将我等带去哪里?”“去一个,可以还你们公道给你们活路的地方。”薛绍说道,“废话少说,信我的马上跟我走。不信我的,现在回去找来俊臣告密也来得及。当然别怪我没提醒,现在无论我要做什么,他全都拦不住。”片刻后,薛绍将一群女子带出了别院,往门口走去。来俊臣的家丁仆人们眼见此景,慌忙去向来俊臣汇报,也有人上前来阻拦。“滚开,谁挡我杀谁!”薛绍拔出了刀来,指着拦路之人。来俊臣尚且不敢触逆了薛绍,何况是小小的家丁仆人?他们慌忙夺路而逃。快要走到门口时,来俊臣衣冠不整理的慌忙跑上了前来,拜在薛绍的面前,“薛公这是要作甚?”“这些全是我的女人了。”薛绍归刀入鞘,理所当然的道,“我想带她们出去蹓跶一圈,你管得着吗?”“这!……”来俊臣傻了眼,喃喃道,“薛公,你不厚道啊!”“你就厚道吗?”薛绍冷冷道,“好货色留着自己享用,玩腻了的才甩手扔给我。”“这这事好商量嘛!”来俊臣急了,连忙要请薛绍回去,示意换人来伺候他。“今天我没兴趣了,改日再来。”薛绍板着脸,“让开,别挡道。”来俊臣闪到了一边,苦苦的小声道:“薛公,你当真是要翻脸无情吗?”“暂时还没有。”薛绍斜眼,“如果你再敢威胁我一次,我肯定会。”话音刚落,高大结实的来府大门轰然被撞开。一大队甲兵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先是在门旁站成了两排哨,然后有一名身披战甲的孔武男子带着几个人走到了薛绍面前,抱拳一拜,“主人!公主殿下命令小人,来请主人回家!”“杨思勖,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薛绍佯怒的大喝,“老子出来玩乐一番,轮得到你管吗?”杨思勖慌忙单膝跪于地,“小人不敢,当真是公主殿下的意思!殿下说主人的兄弟与上官夫人都已到了府上,家中团圆只缺主人一人!”“你眼里就只有公主,没有我这个主人吗?!”薛绍非常恼火的在杨思勖的头盔上扇了几巴掌,“回去!回去回去了!!”“主人,这些个女子……”“一个不少,全都带回去!——还有来俊臣房里那个,也一起带走!”薛绍大步走了。杨思勖带着太平公主府的护院私兵和薛绍的部曲们,上到前来将这些女子圈围其中。还有几个甲兵十分蛮横的冲进了来俊臣的房里,将一个哭哭滴滴衣衫不整的女子捉了出来,给她身上披了件厚裘然后一并带走了。来俊臣口瞪口呆,别说是上前阻拦,根本都不敢再多说一句废话了。他只能是眼睁睁的薛绍和杨思勖将在场所有的女子一并带上,摇长而去。本书来自/book/html/7/725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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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驸马介绍:
命里犯桃花,拈花一笑风月无边!
胸中有杀气,顿戟一怒伏尸百万!
我是薛绍,太平公主是我的红粉之一。我将要在属于武则天的时代里,打下一片大大的后宫,和一片大大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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