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教徒
“黍团啦,卖黍团啦,豆子黍团,半圜钱一个,一圜钱三个!”
“开水,开水,半圜一人,喝到饱!”
往来的人流催生了魏国商业,衣食住行,无论行商坐商,都在大街上支起摊子,开始沿街叫卖。
人来人往,大街小巷中,人们连说带比划,做成了一单又一单的买卖。
“店家,这个!
不是那个,是这个,大个的!
对,来三个!”
赵政自幼长在赵国,只会说赵国官话和贵族雅言,赵国官话是赵国的方言,雅言是天下贵族之间共通的语言。
近期在王学斌的教导之下,他又学了秦国的官话俚语,至于魏国的俚语,他根本听不明白。
魏国商贩也不会其他外语,两人的交流,手舞足蹈的,非常热闹!
在赵政手忙脚乱的比划下,那商贩总算明白了赵政的意思,用一张略微泛黄的麻布包着手,捡出三个黍团,递给了赵政。
另一只手伸到他的面前,示意结账。
赵政接过微微有些发烫的黍团,从袖管里拔出一枚布币,递了过去。
那商贩看着手中的布币,为难的说道:
“客爷,您还是给圜钱吧,咱这是小本生意,您这钱我不知道怎么找!”
赵政看着商贩难看的脸色,不知道哪里犯了忌讳,有些不知所措。
跟在身后的王学斌制止了想要上前付款的元宗,笑吟吟的看着笑话。
赵政挠着后脑勺,环视一周,发现了师父的神情,顿时一脸讨好的凑了上去,殷切的喊道:
“师父...”
王学斌嘿嘿笑着。
“不管,自己的事自己解决,我是你师父,又不是你的老妈子,自己能解决就解决,解决不了想办法解决,别指望我!”
赵政闻言没有气馁,而是讨好的说道:
“师父为何如此见外?都说师父师父,师者父也,师父与我情同父子,怎么会是老妈子?
再者说,区区小事,徒儿怎会劳师父操心?
只是徒儿初来乍到,不通此地言语,故而向师父请教一下,这是请教学问,师父自然要为徒弟解惑?
师父就是如此看待徒儿的?此言可真是让徒儿的心凉的透透的!”
“呵~”
王学斌冷笑一声,没把赵政的话当回事。
赵政自从摸透了王学斌吃软不吃硬的性格,立马学会了蹬鼻子上脸。
他到也不是整什么过分的幺蛾子,只是想要通过言语中的打泼耍赖,来打消师徒之间的距离感。
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在陌生的环境中找一点安全感罢了。
王学斌看出了这一点,便没有点破,开始与他斗起了嘴。
二人就在你来我往之中,将对方的心思摸了个明白。
赵政早就探到了王学斌的底线所在,知道自己做事只要不涉及到师父的底线,他师父就不会真正生气。
至于日常生活,师父从来没有吝啬过。
无论是知识学问,还是衣食住用,只要他能提得出,师父就能做得到。
长此以往,他不自觉的养成了有困难找师父的习惯。
王学斌也是发觉了这一点,才会在此时,玩笑似的点了出来。
赵政毕竟天资不凡,听话听音,一点就透。
王学斌话音刚落,他就听懂了师父的意思,不在求师父解决问题,而是请师父将问题翻译给他听。
一旁的元宗也听懂了他们师徒的对话,心下暗暗点了点头。
前些时日观澜先生提及让他帮忙代个徒弟,他还有些想不明白。
观澜先生的学识何等广博,他帮忙能教的了什么?
后来才明白,观澜先生找他,是为了给自己徒弟树立一个不同的思维视角,以免徒弟陷入歧途。
毕竟观澜先生的学问太过高屋建瓴,若是他徒弟完全效仿,恐怕会落得个眼高手低的下场。
他曾在秦国脚踏实地的与平民打成一片,要论对实务的熟悉程度,他自问要比观澜先生强得多,这样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在平日的相处中,他也喜欢上了这个非常灵性的少年,凡事一点就透,一说就改。
虽然还有些陋习,但人有上进心,又勤奋好学,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此时再次见到这孩子的悟性,不免露出和煦的笑容,开言安慰道:
“你久居赵国,不晓魏地俚语,情有可原,你给那商贩的是赵国铲布,赵魏之间钱币不同,他是想让你付魏国圜钱与他,这赵国铲布,他不知如何找零!”
“这...”
赵政看了看手里的赵国铲布,又看了看小贩拿来示意的圜钱,愣在了那里。
他娘在离开之前,给了他一个木匣,木匣里装了二百锭兼金,让他交给他的师父,充作束脩。
天下诸国各有各的货币,国与国之间贸易靠的是黄金,根据铸造工艺的不同,黄金又分为常金与兼金。
常金就是含金量百分之九十五左右的金锭,兼金则比常金贵重不少,含金量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
诸国便是以黄金作为一般等价物来进行贸易的。
赵妮夫家家族败落,这二百锭兼金就是她全部的身家了,她将其全部交给了王学斌,只希望自己孩儿能够学到真本领,光耀门楣。
王学斌也没有推辞,反正赵政平日里衣食住行都由他来承担,这些许束脩,便当赵政平日的零花了。
他每月给赵政一百大钱,折合五千左右,让他自己支配,王学斌给钱的时候是在赵国,给的自然是赵国货币。
他们这一个月一直在赶路,赵政根本没地方花钱去,现在人到了魏国,好不容易有花钱的机会了,一手赵国大钱,他竟然花不出去,这让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这...”
王学斌看着不知所措的赵盘,随手扔过去一个钱袋,郑重的说道:
“这是你这个月的零花,我先预支给你,这事可不算完。
你要针对此事给我写一篇策论,分析今日之事的利与弊,五日后交与我!
你的文章让我满意还则罢了,若是无法让我满意,这黍团就是你以后的正餐了!”
赵政看着手里的黍团,顿时感觉艰涩无比,难以下咽。
他从钱袋里掏出一枚圜钱,递给商贩,然后凑到王学斌身边,递过一枚黍团,殷勤的说道:
“师父尝尝看,这是徒儿特意为师父挑的,个儿最大的!”
王学斌看了一眼黑不溜丢的黍团,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
“元兄,走吧,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住下,该用晚膳了!”
“好嘞,王兄请!”
行礼都在王学斌那里,马车早已送到马市寄存,元宗提起不离身的木剑,瞥了一眼脸似苦瓜的赵政,笑着跟了上去。
赵政站在原地,啃了一口黍团,露出了难以下咽的表情。
他的嘴已经被王学斌养刁了,这些小吃尝尝鲜还好,一想到每天都要以此为食,顿时没了食欲。
“师父,等等我,您不是说慢工出细活么,咱们宽限些时日吧,五日实在是短小了些!”
走在前面的王学斌闻言不由暗暗一笑,摇头晃脑的说道:
“你可知五字有几种写法?短乎哉?不短也!”
闹市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第二百零七章 圣人北来
“邹夫子,晚生龙阳有礼了,陋居简拙,夫子舟车劳顿,也不知有没有休息好?”
“哈哈,龙阳君多礼了,老夫夜卧不过七尺而已,何况君上府邸虽算不得高广之厦,但也是一等一的福地,何陋之有啊?”
龙阳府邸,一身灰白色对襟宽袍的老者,笑吟吟的看着面前恭谨的龙阳君。
那老者就是大名鼎鼎的五德始终说创始人,当世阴阳大家,邹衍。
齐国自田单逝世以后,政治斗争纷乱不休。
田单可以说是齐国的擎天之臣。
当年五国伐齐,燕国乐毅直接攻下了齐国全境,都城被毁,齐王被杀,只有莒和即墨二城,在乐毅包围之下苦苦支撑。
若不是燕国换王,田单利用新王对乐毅的忌惮,施了反间计,又利用火牛阵,大败燕军,齐国早就亡族灭种了。
就连齐国上一任齐王,都是在田单的扶持之下即位的。
可想而知,在齐国,田单的死亡,不亚于一场十级大地震。
朝堂的动荡不仅影响了齐国国力的复兴,还造成了稷下学宫的衰落。
两年前,稷下学宫祭酒荀子请辞,想要前往楚国担任兰陵令。
齐王多方挽留,奈何荀子去意已决,无奈放行。
此时齐楚之间边境正值争端,恰逢田单逝世,朝局动荡,有臣子为了上位,入宫向齐王进言。
直言荀子大才,不用即斩,齐楚比邻,彼盛则我衰,齐王此资敌之举,无异于昔日魏王弃用王观澜,彼盛而我衰之时,悔之晚矣!
齐王正被一连串的坏消息砸的蒙头转向,听到此言,又想到魏王那笑话般的作为,立时将次奉为圭臬。
连忙唤近卫来,打算追回荀子,囚禁起来。
齐王还不算太傻,知道荀子身份敏感,可以不用,可以囚禁,但是不能有所损伤。
齐王想的很好,可是那个臣子进言的目的是为了自己上位,不是为了让荀子上位。
在得知齐王的命令后,他率先派人刺杀荀子,待齐王近卫赶到以后,荀子与他的门徒早已命丧黄泉了。
荀子一死,稷下学宫立马掀起轩然大波,所有儒家学派的学子纷纷展开了报复。
韩非出走燕国,李斯奔赴秦国,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策划着对齐国的报复。
身为阴阳大家的邹衍,也因不喜齐国做派,离开了稷下学宫,去往了三晋之一,韩国。
他此次来大梁,就是代表韩国来参加这论政大会的。
为的是彰显韩国国力,也为三晋合一张目!
他一周之前来到魏国,便被龙阳君接到了他的府邸,一是为了彰显魏国亲近之意,二是为了提前打探一下韩国的想法,好有个准备。
但邹衍毕竟是一个七十三岁高龄的老人了,舟车劳顿之下,难免有些不适,一连修养了七天,才缓过劲来。
“人年岁大了,不服老不行了,十年前老夫轻车来魏,只是歇息了半天,就恢复精神。
哪里能想到,如今在众人护持下再来魏国,却需要七天才能缓过神来?
老夫终究是老了,今后还要看你们年轻人的风采才是!”
“夫子说的哪里话,夫子学究天人,晚生后辈学还学不过来,又岂敢在夫子面前争鸣?”
邹衍听到龙阳的恭维,笑着摇了摇头。
“大争之世,代有天骄,老夫终究一届将死之人,又哪里比得上你们这些风流人物呢?”
龙阳闻言谦虚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邹衍见此,神秘的说道:
“老夫可不是大言之辈,你可知老夫昨日夜观天象时,看到了什么?”
龙阳见此,佯装感兴趣的问道:
“哦?不知夫子看到了什么?”
邹衍一抚长髯,自得的笑了笑:
“老夫昨日可是看见五色云气高挂天北,五星将连,荧惑欲绽,实乃大吉之兆啊”
龙阳对阴阳星象不甚了解,没有听懂邹衍的高论,但听到有吉兆,也是高兴不已。
“哦?吉兆?哈哈,夫子见谅,晚生才疏学浅,未能尽析夫子之言,还请夫子为晚生解惑!”
邹衍没有在意,摇晃了一下头脑,畅然说道:
“此乃圣人北来,盟约将成,战事将起之像,想来会有一位自北地而来的圣人,推动我等合盟,并率领主导诸国战事。
正值六国合议伐秦之时,逢此天象,岂非大吉之兆?”
邹衍说的志满意得,龙阳听得却凝重非常。
龙阳慎重的思索着,突然想到邹衍之前的话,连忙开言问道:
“夫子之前说的代有天骄是何意,可是从天象看出来的?”
邹衍闻言一讶,随即笑道:
“确实如此,此天象乃是初生之像,想来这圣人也不会像老朽一般,是这老残之躯!”
邹衍看到龙阳君紧紧凝着的眉头,好奇的问道:
“嗯?圣人虽非你我二国生人,但终究是我等助力,君上何故愁眉不展呢?”
龙阳被邹衍的话惊醒,敷衍的笑了笑。
“呵呵,夫子见谅,龙阳只是在好奇那圣人是何等人物而已,别无他意!”
邹衍闻言没有深究,略作思索,游移不定的说道。
“方今天下的后进之士,能够自北而来的,想来就是那燕国的公子非了,但不知君上此次大会有没有邀请于他?”
龙阳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
“那是自然,公子非乃是当代法学集大成者,晚生岂敢忽视?但是...”
龙阳的语气非常慎重,听得邹衍有些摸不到头脑。
“但是什么?”
“不知道夫子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言?”
“什么传言?”
“传言那秦国陶邑被秦先君昭襄王封给了一位年轻人,据说那年轻人是秦昭襄王最为信重的封君!”
“秦国陶邑?”
陶邑此地绝非寻常,位于魏国之北,乃是上古帝尧之封国,春秋战国时期,陶邑是天下通商的枢纽,合纵连横的子午要道!
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陶邑原是曹国封地,曹国被宋国吞并后,陶邑也一并被吞并,后来齐国灭宋,陶邑便辗转到了齐国。
直到五国伐齐之时,诸国会盟画疆,陶邑被分给了秦国,被昭襄王封给了当时的权臣,穰侯魏冉做却为封地。
后来魏冉的败亡,很难说没有陶邑从中作梗。
就在几年前,秦赵长平之战后,兵围赵国,信陵君窃符救赵,魏王也趁机出兵攻占了陶邑,陶邑至此归魏国所有。
但是好景不长,魏王与信陵君矛盾激化,魏王对信陵君的戒备上升到了极点,因而将驻守陶邑的兵卒,尽数撤回本国,秦国趁机派兵进驻,秦国自此再次获得了陶邑的实际掌控权。
邹衍实在无法想象,视陶邑为战略命脉的秦昭襄王,怎会舍得将到了手的城池在分封出去,其中秘闻,不由让他心生好奇。
“不知君上所言乃是何人?”
龙阳君紧闭双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睁眼说道:
“此人学究天人,通晓百家之要,我魏国的论政大会,就是因此人而再度复兴的!”
邹衍眉头一皱,开言问道:
“君上说的,可是那观澜先生?”
龙阳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正是此人!”
邹衍见龙阳如此模样,好奇的问道:
“此人老夫倒是听过,据传君上与这观澜先生私交不错,但不知他的那些传言,哪些是真?”
龙阳苦笑这摇了摇头。
“夫子有所不知,若说其他人,大都是名大于实,唯独这观澜先生,却是实大于名,他的那些事迹,就连市井传言都编不出来,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龙阳君起身看了看天边如血的朝阳,沉声说道:
“晚生早有预感,此次论政大会,观澜必然不会缺席。
今日听闻夫子之言,想来观澜已然入城。
除他以外,晚生在想不出何人能担得起这圣人名号了!”
龙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近自语。
邹衍看着龙阳的背影,心下也升起了兴趣。
他观了一辈子天象,这圣人出世的天象也是头一次见,他到想看看,这位天定圣人究竟是何等风采?
能不能如同上古传闻一般,为这天下黎民百姓,开一番太平世界!
第二百零八章 大会前夕
魏国武士行馆,为天下武士提供落脚之处,恰值魏国鱼龙混杂,各国武士纷纷来魏,此地便是武士们落脚的不二选择。
不仅武士住在这里,王学斌三人也打算在此地落脚。
“店家,三间客房!”
“这位客爷,对不住,行馆客满,还请客爷另寻宝地!”
“六王毕,四海一!”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呦,对不住,小人眼拙,客爷里边请,馆主在内堂恭候!”
“魏国主管蒙华,拜见会首!”
“不必多礼,为我们三人安排一个住处,论政大会之前不要让人发现我的行踪!”
“喏!”
“师父,我们这几天要藏匿身形,不能出门么?”
“是我,不是你们,你还有文章要写,可以随意出门考察,那蒙华是为师手下的情报主管,若需帮助,寻他便可!”
“啊~还真写呀!”
“怎么?你觉得为师在说笑?”
“咳咳,师父师父,你看着天边晚霞,好漂亮啊!”
王学斌扭头一看,夕阳西下,将北方的云气映得五彩缤纷的,确实难得一见。
“是挺漂亮的,今天早点歇息,明日之后你可以自由活动,现在大梁城中龙蛇混杂,外出记得叫上元师,歇息去吧!”
“喏,徒儿明白!”
......
“姐姐,再有两日论政大会就要召开了,也不知先生到了没到,一直没个消息,当真是急死个人!”
湖中小筑,纪嫣然刚刚用过早茶,正梳妆打扮,准备去看看大会布置情况。
此次大会非同寻常,要操持的事情不少。
“哈哈,郎君昨日就已经到达大梁,嫣然不用为他操心,顾好自己才是!”
善柔吃完早饭,正笑嘻嘻的看着妹妹善兰收拾碗筷。
她们三姐妹昨日玩闹打赌,谁输了谁负责今日的家务。
善柔最是不喜这些繁琐事,所以昨日凭借自己的武功使了个诈,赵致见榜样在前,也有样学样,只有善兰武艺低微,不仅上了套,还被老大老三糊弄的一愣一愣的,总怀疑自己运气不好。
听到一旁纪嫣然的话,她也没有多想,顺口将自己郎君的真实行踪说了出来。
可是,说者无意,听着有心,善柔的无心之言,却让纪嫣然的心中泛起阵阵酸海。
“他来了?现在在哪里,怎么没有过来住?这城中各个行管均已人满为患,他在何处落脚?”
这话说的又快又急,听得善柔一阵好笑。
“落脚?嗨,嫣然又瞎操心,天下之大,何处郎君去不得?还怕找不到一个落脚?倒是嫣然你,这两天又憔悴不少!”
纪嫣然一听,顿知自己失言了,照了照镜子,看着浓重的黑眼圈,不由苦笑一声。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与王学斌已经有近三年没有见面了。
这三年她也见过不少青年才俊,也曾想过忘却王学斌,找个好人家把自己嫁了。
她见人无数,其中不乏各国俊彦,对她有爱慕之情的更是不胜其数。
但每每见到这些所谓名士,总会觉得有种沐猴而冠的感觉,再想想王学斌那大方不失尊重的做派,心中总会升起一阵烦躁,再无谈情之意。
如今得知他就要到来,心中的思念之情顿时难以压抑,言语动作之间难免会露出马脚,招来善柔等人的侧目。
“姐姐说的是,妹妹这几日事务繁忙,若是有所怠慢,还望姐妹们见谅!”
善柔闻言露出了豪爽的笑容,干脆的说道:
“嫣然这话说的不该,为何如此见外?
说什么怠慢不怠慢的,当初咱们在赵国住的时候,姐姐我可从来没跟你客气过,如今你这话可是要把姐姐我往外赶啊!”
纪嫣然闻言一惊,自己又说错话了,连忙解释道:
“是妹妹被琐事冲昏了头脑,说话失了水准,妹妹的意思是...”
纪嫣然一时着急,连个借口都找不出。
好在善柔性格大大咧咧,压根没有在意,摆了摆手,随意的说道:
“嗨,妹妹不用解释,你我姐妹相识多年,我还不了解你么?”
纪嫣然看着善解人意的善柔,不由尴尬的笑了笑。
“姐姐明白就好,小妹也是有口无心!
姐姐先歇息吧,小妹这里还有一些杂事需要收尾,此节过后,小妹带姐姐往这武士行馆走一遭,让姐姐见识一下魏国的武风!”
善柔一听,眼神一亮,顿时来了精神。
“武士会馆?在哪?没事,你去忙你的,告诉我地点就行了!”
纪嫣然闻言有些无语,善柔此人平日里怎样都好,就是不能聊武艺,一谈起武道修行,善柔就精神百倍。
别人习武,要么为名,要么为利,只有善柔,她是单纯喜欢修行的感觉,把习武当成了爱好。
有王学斌这个名师,又有卓绝的天赋,再加上旁人难以比拟的努力,也难怪善柔会成为当今天下最厉害的剑客。
“那行馆坐落于城东南文成墟,比邻学宫,三年前新建起的,因其馆主蒙华急公好义,故而有不少武士投效,名声很是煊赫。”
“蒙华么......”
善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蒙华,观其姓名就能猜到,和秦国蒙氏脱不了关系,行馆又是三年前新建,应该不是巧合。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那武士行馆恐怕又是自己郎君弄出来的产业。
昨日郎君派人来解释,说他已经到了大梁,因为湖中小筑不大方便,所以他们自己另择他地落脚,想来就是这里了。
......
“此次论政大会是为六国会盟做准备,不知廷尉何以教我?”
六国行馆,是六国使臣的居住地,天下诸国都有建设,是此时外交的重要场所。
燕国行馆的书房内,有两人促膝而坐。
一位是年方弱冠的公子,身着一身蓝青色士子服,眉眼间透着一抹浮躁。
另一位身着一身皂白袍,脸色晦暗,沉静的气质掩藏不住疲惫的灵魂。
不到三十岁的年纪,鬓角却已然变为了灰色。
手里把这一枚篆有荀字的玉佩,眼神中看不出丝毫波澜。
‘太子放心,天下七国,均有动荡,国局不振,奸佞横生,唯有燕国,朝局清明,严法厉典,荡涤不从。
所谓会盟,不过攀比国力,所谓论会,不过虚张声势,只要我等不乱,其余皆是虚妄,走个过场而已!’
那公子看着面前的绢帛,欣喜的点着头,笑着说道:
“有韩师此言,丹就放心多了!”
韩非望着喜不自胜的燕丹,自若的点了点头。
“太...太子...此...次大会...还请...太子警惕一人!”
燕丹听着韩非口吃的语气,没有在意,开言问道:
“不知韩师所言何人?”
“王观澜!”
“王观澜?”
韩非重重的点了点头。
‘要是臣没猜错的话,这天下诸国的动荡,就是此人从中作祟!’
韩非再次递过一张绢帛,神色十分凝重。
‘太子切不可小看此人,若说此次大会最大的变数,恐怕就是他了!’
燕丹看着慎重的韩非,心中的警惕也上升到了极点。
韩非之才,世人皆知,天下七国动荡,只有燕国,在韩非的主政之下,短短一年就扫清了乱像,还把燕国经营的水泼不进,使的魑魅魍魉徒为笑尔。
联合会可以称得上纵横无敌手,只有在燕国,不仅发展不起来,还被韩非打压的喘不过气,只能搜集一些浅薄的情报,徒徒拉低了联合会的档次。
“丹,必谨慎以待!”
第二百零九章 粉墨登场
“项将军,已经到大梁了!”
送亲队伍几经波折,终于还是到了大梁。
“啊,这就到了么?”
项少龙一身白色劲甲,将他高大健壮的身躯映衬的更加伟岸。
他的穿着潇洒利落,但举止间的迟疑不定,打碎了他原有的气质,总给人一种暗弱无断的感觉。
他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完成任务的轻松敢,反而透着一股子犹豫,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矛盾。
“项将军,妾身知道你是多情的种子,与倩儿情意不浅,但妾身要告诫与你,把小心思收慑起来!
此次和亲之事非同小可,若是出了差错,你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项少龙听到雅夫人的告诫,眉头锁得死死的。
“夫人可曾考虑过倩儿的想法?”
赵雅看着面前优柔寡断的项少龙,心中一阵烦躁。
“我不考虑倩儿的想法?
我正是为了倩儿考虑,才会来这里告诫与你!
你项少龙何德何能?
你能给倩儿一个未来么?
你能在赵魏两国强压之下,护持倩儿安全么?
你只会大言寥寥,什么都做不到!
挑起倩儿的情火,却给不了她一个未来,只能眼看着她嫁入魏国,你这是将她推入更深的深渊!”
项少龙听到雅夫人的话,心中也是烦躁不已,不耐的说道:
“夫人,无论怎样,起码我在为倩儿的幸福努力!
你呢?
你是倩儿最亲近的姑姑,你明知倩儿不愿嫁入魏国,却无动于衷的看着,你把倩儿当什么了?”
赵雅闻言嗤笑一声,蔑视的摇了摇头。
“我送倩儿嫁到魏国,就是在为她的未来考虑!
她嫁给魏太子,将来会成为魏国王后,若是嫁给你,只会变成亡命天涯的野鸳,
所谓妻凭夫贵,你以为你是谁?
倩儿的幸福你给的了么?”
“呵?魏国王后?雅夫人的目光也止步于此了!魏国灭亡已是定局,哪有什么未来可言?”
项少龙不屑的摇了摇头。
“再者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夫人焉知我项少龙比不过那魏国太子?”
项少龙毕竟是从两千年之后穿越过来的,知道秦王会统一六国,知晓天下大势,很是有一股自矜。
他虽然感觉天下局势有些许不对劲,但毕竟不是钻研历史的,对历史的了解大都集中在秦始皇嬴政身上,对于其他,不甚明了。
所以他对自己的未来信心不浅。
他知道这个时代的主角是秦国,是秦王嬴政,只要他搭上秦始皇的快车,他的未来绝对比魏国太子光明的多!
现在的他已经算得上是赵国中层将领了,还有了自己的班底,这个身份非常有利于他的行动。
待到他打探清楚质子府的详情,凭借他特种作战的本领,带出嬴政母子轻而易举。
到时候借助嬴政投效秦国,搭上秦王的快车。
不仅能推动历史进程,更能博得一个从龙之功,不说封侯拜相,起码护持自己的女人不成问题。
他不知道质子府已经是空空如也了,自己设想里从龙之功的那条龙,也已经长自己翅膀飞了。
他甚至不知道原本既定的历史,早已被人嚯嚯的不成样子。
他的设想,从一开始就跑了偏,没有实现的可能。
“呵~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项将军果然志气高绝,但还请项将军谨记自己此时的身份,若是坏了三晋合盟的计划,谁都救不了你!”
赵雅眼中的讽刺刺痛了项少龙的自尊,他不屑的摇了摇头。
“雅夫人还是顾好自己吧,有这个时间,夫人还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说’服信陵君,不必在本将军这里多嘴!”
赵雅神色一厉,深深的看了项少龙一眼,缓缓说道:
“明日论政大会,还望将军不要缺席!将军好自为之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原著里缠绵悱恻的情人,如今却视对方若仇寇,命运无常,概莫如此!!
......
“哈哈,魏国大梁!”
李园跨马走在城中官道上,遥望两侧熟悉的风景,不由露出莫名的笑意。
“赵兴,这论政大会你可听说过?”
赵兴是李园最为信重的谋士,智计极为不凡。
在赵兴的辅佐之下,李园脱离了春申君的门下,另起炉灶,并在极短的时间内,成长为一股能与春申君黄歇分庭抗礼的势力。
赵兴此人低调且不居功,性情宽厚仁义,不仅李园信重,就连春申君都十分重视,曾多次以重礼招揽与他。
但赵兴此人重义轻利,从未接受过黄歇的赠礼,只是一心一意为李园这位东主谋划,从未升起过二心。
赵兴的表现使的李园更加的信重,不仅送了许多财货美女,还走到哪里带到哪里,以示重视。
此次出使魏国,是李园特意从楚王那里求来的机会。
魏楚两国共同发起会盟,意在伐秦。
原本说好了,两国共同主导,但魏国却借论政大会之机,先行串联诸国。
这就好比俩人准备邀请一群人比赛长跑。
结果你头天晚上请了个客,把裁判队友一网打尽,不仅准备吹黑哨,还想着把长跑变成接力赛,这谁能忍得了啊?
反正楚国不能!
李园来魏,就是为了来这论政大会搅局,破坏魏国三晋合一的计划的。
秦国不灭,楚国总受威胁,秦国灭了,楚国还受威胁,那秦国不就白灭了么?
这种事情不符合楚国利益,楚王是坚决不会同意的。
李园此人志大才疏,而且为人好名利,恶实务,让他成事不容易,让他坏事是一绝。
于是朝中就应了李园的请求,派他来魏国出使。
李园接到王令,顿时喜不自胜,论政大会扬名什么的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他来魏国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那纪嫣然!
若是他能得偿心愿,抱得美人归,那论政大会,就缺了最响亮的一块招牌。
他李园将纪嫣然带回楚国,在楚国重开论政大会,不仅能打击魏国,还能招揽天下人才为己用,这可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不行,他得叉会儿腰!
“属下倒也有所耳闻,据说这论政大会出了不少名士!”
赵兴没有骑马,而是徒步跟在李园身边。
他们原本是乘车来魏,但是进城之前,李园执意更衣换乘马匹,意在展现自己潇洒的风度。
李园余光扫视着两边,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听到赵兴的回答,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哈哈,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所谓名士,大都徒有虚名而已,这论政大会最为引人瞩目的,从来都只有一人!”
李园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大,引得来往人群的侧目。
赵兴却已然心知肚明,知道自己这位东主又想要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哦?恕属下孤陋寡闻了,不知公子所言者谁?”
“自然是那美艳绝伦,琴剑无双的纪小姐了!”
李园说着,翻身下了马,走向了一位素纱掩面的绰约女子,躬身一礼,兴致高亢的说道:
“啊,可是纪姑娘当面?在下楚国李园,有礼了!”
“公子不必多礼!”
纪嫣然看里一眼油头粉面的李园,心中一阵无奈。
“不知李公子有何贵干?若是无事,还是早些前往楚国行馆吧!”
李园起身仰头一笑,开心的说道:
“哈哈,能在此处碰见纪姑娘,当真是有缘啊!”
纪嫣然嘴角微微一抽,脸色僵到了那里。
她还是头回见到跑别人家门口找缘分的,真是什么奇葩都有。
“此地乃是小女湖中小筑门口,公子在此处徘徊,恐有登徒之嫌,还请公子自重!”
说完,转身快步离去了,她可没有闲工夫陪一个奇葩斗咳嗽,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呢!
李园望着纪嫣然的袅袅芳踪,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欲火。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吩咐道:
“走吧,先去行馆落脚!”
说完,转身向着相反的地方走去。
赵兴面色不变,心里却暗暗翻了个白眼,辅佐这么一个废材,真是苦了他了!
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来这么一个半个的沙雕,自然不是什么稀罕事。
魏国如今龙蛇俱下,都在酝酿着各自的算盘。
所有人都在磨刀霍霍,期待着在大会上一展锋芒,胜负谁属,不到最后一刻,终究难见分晓!
第二百一十章 粉墨登场!
十月初五,百无禁忌。
大梁城内大街小巷都经过了细致的扫撒,街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城卫们身着干净利索的薄甲,眼神犀利而有神。
今日开禁很早,但大街上看不到商贩,每每有人想要支起摊位,总会有城卫将其赶走,不让他们在街上停留。
大梁城很久没有这样清净过了。
朝阳初生,龙阳府邸洞开大门,一位姿容俊朗的青年,阔步走出门来。
那人身穿火红色封君朝服,衣服上有着一副猛虎下山的纹绣,腰间一边挂着和田环佩,一边挂着青铜利剑,神情慷慨而肃穆。
这时,一位身穿青绿色素袍老者跟出门来,见到青年的打扮,露出了笑意。
“君上这猛虎下山图当真是栩栩如生啊!”
龙阳君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不由自嘲的笑了笑。
“那是夫子没有见过更逼真的,晚生这老虎,只有自保之力,实无害人之能啊!”
“哦?还有比君上这只更逼真的么?”
龙阳君肯定的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那只下山虎才是真正的吃人虎!”
“吃人?好一只猛虎啊!”
龙阳君闻言叹息道:
“吃的全都是恶人,所谓恶人,即恶我之人!当真是噬的干干净净!”
“全都吃完了?”
龙阳君默默的点了点头。
“全都吃完了,恶人吃完了,胃口未填满,自然就盯上了善人。
现如今,我等皆是其口中之食,若是等他腾过手来,我等一个都跑不掉!
为求自保,晚生也只能化为下山猛虎,与其舍命一搏了!”
邹衍望着神情坚毅的龙阳君,默默点了点头。
“魏国有君上这般人物,当真是国之大幸啊!”
龙阳飒然一笑,随意的说道:
“尽忠值守,人臣本分,何足道哉?”
说着,伸手一引。
“此乃我王王架,乃是大王献与夫子代步所用,夫子请!”
邹衍不在意的笑了笑,点头说道:
“那就劳烦君上代老夫谢过魏王了!”
说着,缓步走向了庄严的夏椽。
龙阳紧跟其后,一并上了车,扬声说道:
“启程!”
......
“师父,这个大会徒儿能去么?徒儿也想亲眼见识一下师父的风姿!”
王学斌正在梳洗更衣,门外的赵政颠颠的跑了进来,扯着他的衣袖,恳声哀求着。
王学斌回头看了他一眼,扯回袖子,不耐的说道:
“不都教了你怎么化妆了么,怕人认出来,自个儿易个容不结了!”
说完,又看向门外的元宗,大声喊道:
“元兄,元兄!”
元宗听到呼喊,停住正在晨练的剑法,转身进了卧房。
“观澜唤某何事?”
元宗一身薄汗,扛着一把沉重的木剑,气喘声总也止不住。
“没事,这小子也想去凑凑热闹,他一个人我不太放心,想让你看顾着点!”
元宗闻言一笑,不以为意的说道:
“嗨,我当如何呢?区区小事,跟着我就好!”
元宗看着赵政,上下打量了一眼。
“去吧,换身衣服,咱们爷俩也去看看这观澜先生的威风!”
王学斌闻言无奈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经历的时间多了,总感觉时间过得飞快,三年多前的论政大会,仿佛就在眼前一般。
此次大会是为伐秦打前站,既然是伐秦,怎么能没有秦国代表参会?
不管谁想伐秦,他王学斌一定要去帮帮场子。
去掂量掂量东方六国的代表,都是些什么货色!
......
“韩师,我们现在去会不会太早了?”
燕国行馆,一身青蓝色士子服的燕丹,看着早已备好的车架,有些犹豫。
坐在一旁收拾书简的韩非闻言望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早去,多观察...其他人!”
韩非心里非常清楚,山东六国之中,燕国国局最为安稳,其他五国伐秦为的是转移国内矛盾,只有燕国却没有这个诉求。
所谓无欲则刚,对于燕国来说,这场战争来的越晚,对他们越有利。
燕国的发展蒸蒸日上,这场战争对于燕国来说,仅仅是为了节制秦国的国力罢了。
作为法家学派的集大成者,他有把握像法家先贤一样,在燕国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变革,让燕国蜕变成一个远超秦国的国度。
这场战争,要打?可以!拿真金白银来!
五国要是不付出代价,燕国绝对可以作壁上观,看着他们鹬蚌相争。
对于燕国来说,如今的局势是进可攻退可守,利益早已到手,自然不在乎什么虚名。
燕丹阅历浅薄,还是执着于名声的年纪,生怕自己跌了燕国的威风,做事有些畏首畏尾。
好在他为人不算自大,知道自己不如韩非,凡是都以韩非为主。
“韩师说的是,丹毕竟才疏学浅,还望韩师多多提点教诲!”
韩非看着恳切的燕丹,点了点头,这些小节他并不在意,收拾好手头的书简,又整理了一下皂白色的长袍,起身说道:
“启程吧!”
“喏!”
......
“姐姐,这次论政大会你们去么?”
湖中小筑,纪嫣然一身月白色罗衫,浅妆素抹,清淡怡人。
善柔三女凑在梳妆台前,一边打趣玩闹,一边梳妆打扮。
“哈哈哈哈,自然是去的,嫣然你先去,不必管我们,我们去下位观礼,那里热闹些!”
善柔用胭脂给自己涂了一个大红脸蛋,看起来滑稽非常。
“嘿嘿嘿嘿,小致你看,姐姐这妆容多新鲜,来姐姐给你也扮上,保证讨郎君喜欢!”
“呀~~~我才不要,要扮你找二姐去,我要自己化一个美美的!”
“小致,你不喜欢干嘛连累我,大姐根本不会化妆,我才不要弄得跟死人似的!”
“嘿嘿,这可由不得你们了!”
善柔嘿嘿一笑,三姐妹又闹成了一团。
这情形看的纪嫣然十分的羡慕,只有王学斌这样的人,才能把她们三个宠成孩子模样。
再想想自己,每日还要为一些不知所谓的琐事奔波,不由让人感觉落寞。
“唉~”
纪嫣然长叹一声,挤出一抹笑颜,低声说道:
“既如此,小妹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转身离去了,背影中透着几分凄美。
善柔若有所觉,回头看了一眼,扬声说道:
“路上慢点!”
这句话是王学斌的口头禅,每次她出门的时候,王学斌总会提点一句,久而久之,她也养成了这个习惯。
纪嫣然闻言脚步一顿,回头冲着三姐妹嫣然一笑,转身离去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粉墨登场!!
西河行馆,人满为患,内殿外殿无数士子坐落其间,外殿之外,观礼人群更是数不胜数。
从内殿到外殿,百余位内侍随行引路,更有王宫乐师,奏乐迎宾。
两边钟磬鼓缶,声声不绝,殿中十余位美女应声起舞,以宾礼相迎。
香花蔬果堆满了案几,侍女捧着一坛坛美酒,不住穿行其间。
“楚国,李公子到!”
李园一脸和煦的笑容,大步走进了内殿,心中满是期待。
他来的是最早的,其目的是想趁着大家伙没来,与纪嫣然多攀谈一会儿。
但情形让他有些失望,他来的太早了,纪嫣然还没到。
“燕国,太子丹,公子非到!”
燕丹与韩非面色沉静,雷厉风行的走了进来。
李园见状,起身迎了一礼。
燕丹与韩非都没有多言,还了一礼,便回身落座了。
“赵国,雅夫人,项将军到!”
项少龙步伐很大,行走间目不斜视,手臂不自觉抬到身体的中线,看的人们十分纳罕。
雅夫人的脚步就绰约多了,一步三摇,未语先笑,殿中无论认不认识,她都以礼相待,那股子风韵很是挠人。
“三位有礼了!”
雅夫人盈盈一礼,身姿曼妙,看起来好像二八佳人似的。
“夫人有礼,在下楚国李园!”
李园看到赵雅,连忙起身还礼,脸上堆满了莫名的笑容。
李园虽是楚国人士,但也听闻过雅夫人的艳名,此次相见,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旖旎的念头。
李园虽然极力伪饰自己的心思,但仍逃不过赵雅的眼神。
要论对男人心思的把控,赵雅绝对称得上当世一流,李园这点小心思,她一打眼就能猜的**不离十。
她可是吃过见过的,要不是场合不对,她绝对能把此人变成自己的裙下之臣,为自己所用。
“李公子有礼了!”
赵雅笑意盈盈,似喜似嗔,眼波潋滟,又好似带着几分羞怯。
举止间的风韵,让李园恨不得立刻抱入怀中把弄蹂躏。
赵雅的风情,不仅迷住了李园,就连燕丹都不觉失了心神。
“咳嗯!”
韩非轻轻咳嗽一声,惊醒了身旁的燕丹。
燕丹身子一震,偷偷瞟了身旁面无表情的韩非一眼,脸色变得通红。
他正想说些什么,辩解一番,只听外殿内侍扬声喊道:
“魏国,越纪氏到!”
作为论证大会的一块金字招牌,有许多人就是冲着纪嫣然来的,他们或许才学不够,但是财力绝对没的说。
也是亏了这些人的传扬,才使得纪嫣然的芳名传遍大江南北,成为天下闻名的才女。
只见纪嫣然登上高台,前踏一步,举起双臂,扬声说道:
“诸位有礼了,小女子越纪氏,添为论政大会书记,诸位高论均有小女册录成简。
凡有论者,皆可登台作表,位无尊卑之别,言无犯上之过,广开言路,以全天下之智!”
纪嫣然虽是一介女流,但言语中的气魄,丝毫不逊须眉,引得众人侧目。
“哈哈哈,彩!”
楚国李园神情激昂的站起身来,攥拳大声赞叹道:
“纪姑娘此言甚合某意,听闻姑娘之言,李园实觉不虚此行,姑娘为天下黎庶开智,此志高杰,李某佩服!”
纪嫣然话刚说完,还在那展着双臂,摆着poss,没想到半路窜出来一个公鸭嗓,将气氛搅得一干二净。
纪嫣然神情一窒,缓缓放下双手,扭过头去,看了那亢奋的公子哥一眼,微微点头示意。
尽管她知道今天的大会不会一帆风顺,但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这命运多舛的大会,还没开始就有人出来搅局。
“还请公子稍安勿躁,真正的高论,还是要看诸位的文采,小女不过班门弄斧,意在引玉,实不足道!”
说完,也不管这李园是故意还是无意,盈盈一礼,转身下了高台,来到一旁的案几落了座。
李园见纪嫣然不搭理他,不由撇了撇嘴,坐到一旁,不在出声。
他刚刚的举动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谁也说不清楚。
“齐国,稷下剑圣到!”
内侍一声呼喝,顿时夺走了大家的注意力。
伴随着内侍的喊声,一个白衣人昂然迈进殿来,他的脚每踏在地面上,总会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宛若一面皮鼓。
他的步伐沉稳,走的不急不缓,一身长襟宽袍随着他的步伐摇摆,有种特殊的韵律感。
此人虽然深居简出,但名声却如雷贯耳,此人就是天下人心目中剑术的顶点,齐国王师,稷下剑圣曹秋道。
“剑圣有礼了!”
纪嫣然见到来人,起身行了一礼。
“不知剑圣大驾光临,未曾远迎,恕小女子失礼了!”
此次论政大会,龙阳君确实曾邀请过齐国参会,但是实话实讲,龙阳根本没有指望齐国会派人来。
自从荀子逝世,齐国便成了天下儒家士子的公敌,而魏国的主流学说,恰恰就是儒家学派。
不仅如此,魏国还是儒家最为激进的一派--公羊派的发源地。
要让齐国使臣前来赴会,就连龙阳都不敢保证他们的安全。
这些天里,大伙也没有听到过齐国使臣要来的风声。
如今乍一听闻齐国人的消息,所有人都觉得有些诧异。
“老夫奉龙阳君之请,前来参加这论政大会,只因路途坎坷,今日才将将赶到,还望各位见谅!”
曹秋道油然立定,乌黑的头发散披在他健壮的肩膀上,鼻鈎如鹰,双目深陷,予人一种冷酷无情的感觉。
他声如金石磨砺,铿锵却不刺耳,深邃的眼神环视一周,自有一股子杀伐之气,迸射而出。
“哈哈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是王师当面!”
“韩国,邹夫子到”
邹衍挂着一脸和煦的笑意,缓步走进了内殿。
曹秋道闻言回头望了一眼,微微点头示意,便不再理会。
邹衍见此也不在意,他早就习惯了。
邹衍研究的学问是五德始终说,是那些玄之又玄的理论。
这些理论虽然能够自圆其说,但是很难被其它学说所信服。
儒法墨就不用说了,就连道家都不认同。
邹衍的名望虽然不小,但根基并不在百家士子,而在王公贵胄。
自周室衰微,天下群龙无首,各国征战不休,天下诸侯,没有一个不希望自己能够统一天下的。
邹衍的五德始终说专言符命,各国君王都希望他能指点一条明路,使自己成为终结乱世的天命之主。
越是有权势,越是迷信,各国君王都站在权利的巅峰,对五德始终说的言论,也最是认同。
君王认同不代表其他人认同,殿中列座的韩非就不大看得上这种学说。
大家伙都在殚精竭虑思索如何治国,你这里来一个万事都有天命,蹲那儿等着,该来的总会来,一句话将其它学说所有努力全给否了,这个谁谁能受得了?
法家是最重法制的,也是最排斥玄学的,韩非身为法家士子,看见这位学宫讲师,就连起身行礼的意思都没有,就这么静静的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流,沉默不语。
“魏国,龙阳君到”
一声呼喝,殿内外全所有士子,全都起身相迎。
“见过龙阳君!”
“见过诸位,请!”
龙阳双手交叠,抬于胸前,器宇轩昂的走了进来。
“诸位,在下魏国龙阳,有礼了!”
“君上有礼了!”
时隔三年,龙阳君再也不是那个被人嘲讽的幸进之臣了。
他慧眼识人,尽职尽忠,气度恢弘,雅量极佳。
魏国朝堂之上大半臣子都是经由龙阳举荐,他与观澜先生的纠葛,也成为观澜先生传奇中不可抹却的一笔。
忠义两难全,龙阳舍义尽忠,舍命全义,这故事在魏国早已是家喻户晓。
哪怕如今的魏王见到他,也得以礼相待,再不敢以姬妾相称,临幸之事,更是休谈。
三年前人人轻蔑的龙阳君,终究凭借自己的气度,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诸位不远万里,来我论证大会参学论道,乃我魏国之荣...”
龙阳君环视一眼,见到两个位置空空如也,没有在意,高声说道:
“凡与会士子,皆有厚礼相赠,会后我王将在御街设宴,还望诸位不吝莅临!”
龙阳此言一出,外殿观礼的人群中顿时传出阵阵喝彩声。
“谢大王!”
“为大王贺!”
“谢君上美意!”
喝彩声越来越大,渐渐感染了所有参会人员。
内殿的众人脸上也挂起了笑意。
“那就烦劳君上,代我等谢过魏王了!”
龙阳听着学宫中喧嚣的喝彩声,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秦...秦国,王观澜到!”
内侍踟躇的声音,不知通过什么样的手段,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边。
原本欢畅的气氛顿时一窒,殿内殿外瞬间寂静下来!
“如此盛会,缺了王某怎能开席?王某此次不请自来,诸位不会见怪吧!”
一道略显霸道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彻。
无论坐在何方,都感觉这声音好似从耳边传来似的。
“王某未曾来迟吧!”
话音未落,一股磅礴的气势自外向内压了过来。
王学斌双手抱拳,迎着殿中或欣喜,或戒备的视线,微微一笑,自若的说道:
“在下王观澜,见过诸位,诸位有礼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交锋
“在下王观澜,见过诸位,诸位,有礼了!”
王学斌的脸上挂着盈盈笑意,仿佛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事实也确实如此,看着一张张惊讶的脸庞,趣味着实不小。
“龙阳兄可是不大地道啊,你明知王某最喜热闹,竟然连请柬都不舍得给某分发一份,尊驾这些年可是越发小气了!”
内殿之中落针可闻,落座的人们在王学斌的气势压迫下,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龙阳看着,身穿黑红相间,绣有九州四海纹饰锦袍的王学斌,脸上露出了不出所料的笑意,站起身拱手说道:
“王兄这话着实是冤枉龙阳了!
这论政大会因先生而复兴,论政大会的召开,龙阳怎会忘了先生?
实在是先生仙音渺渺,我等凡人难寻其踪,
龙阳曾派人多方寻找,但能力浅薄,未曾察觉先生所在,非是龙阳不愿,实是龙阳无能啊!”
龙阳顶着王学斌迫人的气势,从怀里掏出一卷绢帛,双手托着,向前一送。
“龙阳无一日不挂念先生,先生的请柬龙阳一直随身携带,只盼有朝一日能够得遇先生,将此物亲自交予先生手中,以示挚诚之情!”
王学斌上下打量了龙阳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哦?这确是在下之过,在下应我秦国先君之邀,奉命总览诸国外务,事务繁忙了些,难免行踪不定,但君命难违,还望君上见谅才是!”
二人言辞,锋芒犀利,你来我往之间,仿若一个无形的战场。
这论政大会列席之人均是人中龙凤,大家都听得出二人言语中的意味,气氛凝重非常。
“喂,雅夫人,这个靓仔是谁啊?”
项少龙打量了一下在场的诸人,感觉十分的压抑。
他来战国时期不过半年左右,别说王观澜,就连七雄的君王他都认不全。
又不是专门研究历史的,怎么可能对这个时代的人如数家珍?
此时见到这个年轻的靓仔,只以为这又是古代的名臣良将,只是自己孤陋寡闻,没有听过罢了。
他的性格有些自由散漫,见到自己不认识的人,顿时想要找身旁的人询问。
离他最近的就是与他同坐一席的雅夫人,要问自然要捡近的来。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与他同坐一席的赵雅,此时身子正忍不住打颤,这是精神紧张到极点的表现。
赵雅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从赵国来到魏国,仍旧无法摆脱王观澜的阴影。
听到耳边有声音响起,顿时惊了一跳。
“啊!”
一声娇呼打破了殿中沉重压抑的气氛,王学斌冲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了一眼,前跨两步,接过了龙阳双手送上的请柬,露出了笑意。
“哈哈,那王某就多谢龙阳君相邀了,此等热闹的盛会,百年难得一遇,王某若是错过,那可是要抱憾终身的!”
王学斌在殿中高言阔论,项少龙却在一边和赵雅开着小会。
项少龙的看着殿中那勃勃英姿,心中就跟猫爪子挠着似的,好奇的很。
他又不认识别人,只得又凑到雅夫人身边,小声探问起来。
“雅夫人,雅夫人,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赵雅正被刚刚的糗事闹得脸色通红,此时又听到项少龙的声音,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你这憨货,会不会看看时宜,满堂列坐的均是各国名士,举止如此冒失,就不怕冲撞了他人么?”
赵雅低下头,咬着满口银牙,一字一句,话仿佛从喉咙里挤出去似的,情绪有些狂躁。
项少龙却没那么多心思,他原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来到战国后又不自觉染上了些许身为穿越者的优越感。
没有了原著赵穆阴谋算计的打磨,终究多了几分轻浮,
让他在与这个时代的人交往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带上批判的色彩。
法家,太过酷烈,儒家,太过苟且,墨家,太过理想,道家,太过畏缩,诸子百家他都能挑出毛病。
虽然只是嘴炮,但杠精的灵魂让他的人格瞬间高贵起来。
两千年的时代更迭赋予了他丰富的见识,所谓见多识广,有这些见识打底,自然不会把这个时代的名士太当回事!
有问题就问了,若是做错了,那就及时道个歉,谁还能把他怎么样不成?
“嗨,大家都是人,谓名士贵胄,不也是要吃饭放屁的?
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何必如此畏缩呢?”
项少龙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想的,赵雅无法理解项少龙的思维,自然不会认同他的做法。
“安静,一切随后再谈,现在,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坐着,别让他人觉得我赵国无人!”
赵雅说出这话,心里一片悲哀,若是赵国有人,又怎么会轮得上这憨货出头露面?
她赵国确实是无人啊!
“这位是楚国李公子,先生应该见过的!”
殿中,王学斌携着龙阳的手来到最前边,让龙阳为他介绍参会的俊杰。
龙阳君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并未拒绝,反而旁若无人的为王学斌一一介绍起来。
王学斌来到最前边,看着李园,上下打量了起来。
“唔,此人确实面熟,想来是见过!”
李园看着肆无忌惮的王学斌,黑着脸,没有出声。
“噗嗤~”
李园脸色难看,一旁的纪嫣然听到王学斌的话,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当年论政大会李园也是参与了的,当初他意图踩着王学斌与龙阳上位,却被王学斌的气势压得丢了丑,沦为了诸国的笑谈。
之后的几届论政大会,李园也是无颜再来,直到如今他得势,再加上王观澜销声匿迹,这才让他有了参会之心。
但人算不如天算,事情就是这么寸,在这里,他再次碰上了当年的宿敌。
但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这宿敌好像把他忘了,这让他更加的抓狂。
李园一拍案几,站起身来指着龙阳与王学斌怒喝道:
“你...”
还不待他说完,王学斌便把视线转向了下一个人,将他晾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位是...”
“嗯,韩兄嘛,认识,曾一起坐而论道,许久不见,韩兄近来可好?”
韩非看着面前和善的王学斌,起身一礼,淡定的说道:
“尚可,多谢挂念!”
王学斌眉眼一扬,二人深深的对视一眼。
“那就好,在下可是非常怀念当初与韩兄论道的时光,可惜,物是人非啊!”
韩非望着王学斌,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拱手一礼,便坐会了坐席。
王学斌见他不搭茬,也不在意,随意的瞥了一眼太子燕丹,也不理会,直接将脚步挪向了一旁邹衍的席位,笑着寒暄起来。
“邹夫子,在下王观澜,仰慕夫子久矣,恨不能相见,今日借龙阳君宝地,能够面见夫子,当真是不虚此行啊!”
“那里那里,观澜先生的大名,老夫也是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当真应了那句老话,闻名不如见面啊!”
王学斌与邹衍二人寒暄的愉快,却不见一旁被隔过的燕丹羞愤非常。
他心里已经打好了底稿,与王学斌寒暄时,一定要展现燕国的威风,借机扬一扬他燕丹的名号。
却不想王学斌连看他一眼的心思都欠奉,这让他骄傲的自尊受到了强烈的打击。
一旁韩非注意到燕丹的表现,眉头皱了起来。
“静心,是计谋!”
燕丹听见韩非的话,强挤出一抹笑脸,低声说道:
“先生放心,区区小事,丹还不放在心上!”
韩非见此,心下暗叹一声。
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
显然,王观澜对太子丹的性情早已有了了解,今日这计策,就是冲着他韩非来的。
阳谋,**裸的阳谋!
知道是计,但无法化解,一招就打中了他的死穴!
经此一役,他在燕国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了...
不愧是以一人之力,搅弄天下风云的王观澜,就连举手投足,都不能轻视!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交锋!
“尊驾就是王观澜?”
“正是王某,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老夫,齐国,曹秋道!”
王学斌一副恍然的模样,点头赞叹道:
“哦,原来是稷下剑圣大驾,久闻剑圣高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俗流!”
曹秋道没有理会王学斌那虚伪的恭维,眯起他深邃的双眼,还未开口,一股杀气先行弥散开来。
“老夫问你,我齐国田相可是为你所杀!”
王学斌闻言一怔,深深的看了曹秋道一眼,没有否认,诚恳的点了点头。
“没错,田单其人确实为我所斩,阖家上下,未留活口!”
“什么!”
项少龙听到这句话,吃惊的喊出了声。
当然,惊讶的并不止他一个人,殿中凡是听到二人对话的人,没有哪个不哗然的。
“田单是死在这个人手里么,不对呀......”
项少龙眉头凝成了一团,嘴里喃喃不断的念叨着什么。
“喂,雅夫人,我说正经的,这个人到底叫什么啊?”
项少龙再压抑不住心中的困惑,凑到赵雅身边,严肃的询问起来。
赵雅虽然有些意外,但并没有觉得震惊。
哪怕有人告诉她王观澜杀掉了齐王,她也不会有丝毫怀疑。
她了解这个男人的能力。
别的不说,起码赵王的生命,就在此人的掌控之下,只要此人动一动念头,赵国会立时家家素缟。
要不然她赵雅为何会甘心就范呢?
还不是为了自己那该死的王兄,到了现在,连自己妹妹母子的性命都搭了进去。
赵雅越想越觉得悲哀,眼眶不由红了起来。
“雅夫人,我说正经的呢,他到底姓什么叫什么,是哪国人?”
项少龙见赵雅迟迟不回答,便再次开言催促。
赵雅被打断了情绪,不由烦躁的瞪了他一眼,低声说道:
“此人乃是王观澜,不知是何方人士,但此人文武卓绝,是天下一等一的枭雄,你切记,绝不可冒犯与他,不然哪怕大王都保不住你!”
赵雅虽然烦躁,但还是耐着性子为他解释清楚,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害怕他言语冲撞冒犯王学斌,导致连累自己。
项少龙听着雅夫人的介绍,感觉这个名字非常的陌生,起码历史课本里没有听到过关于此人的记载。
“天下一流的枭雄,怎么这么耳生啊,都怪当初历史课不好好上,要是早知今日...”
项少龙眉头紧锁,心中不住的懊悔,后悔当初历史课光顾着睡觉了。
王学斌倒也发觉了二人的耳语,但他此时大半精力都放在面前的曹秋道身上,没心思顾及其他。
一个穿越者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谁还不是个穿越者啊?
只是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微微瞟了一眼,之后便不再关注,专心致志的应付面前这个看起来逼格不低的老头。
“尊驾来我齐国,杀我齐相,可是意在与齐国为敌?”
曹秋道一字一句,语气非常凝重,双眼死死的盯着王学斌的脸庞,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
“哈哈哈哈!”
王学斌看着怒发须张的曹秋道,不由仰天大笑了起来。
“尊驾为何发笑?”
“我笑那...咳咳,我笑阁下此言,未免有些荒谬吧!”
“何谬之有?”
“呵哈!”
王学斌脸上笑意未落,意味莫名的说道:
“田单为在下所斩时,可不是齐相,那时他的相位已然被齐王罢免,成了一介草民!
这可是王某费劲心思才促成的情形,尊驾怎么能不提呢?”
王学斌一股理所当然的语气,却听得他人胆颤心惊。
“哦?我齐国田相相位罢免,是尊驾的手段?”
王学斌自若的点了点头。
“确是如此!”
“尊驾与齐国有仇?”
“无仇!”
“有怨?”
“无怨!”
“无怨无仇,尊驾为何如此?”
王学斌听到质问,双眼圆睁,迸射出一道精芒,一字一顿的说道:
“内子,王善氏,齐国善氏之女,长女善柔,次女善兰,三女赵致,与齐国田单有灭门之仇,你说,该不该报!”
曹秋道听闻此言,身子一震,看向王观澜的眼神藏不住的震惊。
“你...”
“说起来,阁下与内子还有师徒之谊,当初内子阖家遭难,曾向尊驾求情,尊驾自言不理国事,拒绝插手,内子因而被田单追杀,直到遇见了王某,这才保住了性命,对了...”
王学斌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曹秋道,淡淡的说道:
“要是王某没有记错的话,追杀内子的杀手中,有三人的剑法是你稷下剑圣的路数,我杀了两人,留了一人,不知尊驾有没有得到消息!”
王学斌上下打量了神情惊讶的曹秋道一眼,摇头笑了笑:
“看样子是没有了!”
“郎君,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么?”
善柔身着青色绡纱长衣,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合金宝剑,突破人群,从外殿闯进,双目通红,死死盯着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尊师,周身杀气不住翻涌。
王学斌回头一看,默默的点了点头。
善柔见此,充血的双眼转而望着凝重的曹秋道,沉声说道:
“不知师父能否给我一个解释?”
善柔盯着沉默不语的曹秋道,字字铿锵的说道:
“你我师徒一场,我家门遭难,你帮我是情分,不帮我是本分,身为徒弟,我未曾多言。
当初我们姐妹三人苦命逃亡,直到走投无路时都未曾想过投靠师傅,就怕我的麻烦连累尊师。
两年前,我前往齐国报仇,师父曾插手阻拦,我没有在意,毕竟我未表明身份,师父乃齐国臣子,分属两国,刀剑相向也是应该。
如今,如今...”
说到最后,善柔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长剑一振,垂下头,干脆不再言语。
王学斌见此,微微叹气,抬头看向伫立在一旁的曹秋道,沉声说道:
“尊驾身为齐国王师,为齐国张目也是应该,田单确是为我所斩,尊驾若看不下去,尽管拔剑吧!”
说着,转身看向身边凝重的龙阳君,清淡着说道:
“龙阳兄,唐突了,今日某与这齐国剑圣要借贵宝地解决一些私人恩怨!
据某所知,早年间论政大会不仅有文辩,还有武辩。
如今大会再开,就让某与这稷下剑圣来全了这论政大会的传承,彰一彰这天下的武风吧!”
说完,来到善柔身边,抬手擦掉她的眼泪,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
善柔的性格最是强韧,如今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落泪,显然是伤心到了极点。
王学斌轻轻抚住她的手,从她手里取下利剑,悄声说道:
“夫人放心,有郎君再,一切交给郎君处理!”
善柔看了郎君一眼,心里的委屈再也压抑不住了。
“郎君...”
她一把抱住自己的郎君,将头埋进郎君的胸膛,无声的啜泣起来。
王学斌一手揽住善柔,一手拿着宝剑,看着站在那里不动的曹秋道,扬声问道:
“尊驾为何还不拔剑?”
曹秋道的心里却十分的凝重。
他知道,这大殿之内起码有两个人他敌不过,一个是面前哭哭啼啼的徒弟,另一个是一旁虎视眈眈的越纪氏。
纪嫣然曾经来稷下比剑论艺,区区数剑就削断了他的发冠。
自己的徒儿更是了不得,当年田单家眷一个个被刺杀,曹秋道应田单之请求,前去护住他的性命,恰好碰见了来报仇的善柔。
二人举剑相争,只是一剑,他竟连人带剑被斩飞了出去。
自那以后,他就知道,自己的剑法再也称不上天下第一了。
“尊驾要在这里与曹某论剑?”
王学斌看了他一眼,皱眉说道:
“怎么?还要挑个地方不成?”
曹秋道闻言气息一乱,强忍着心中怒火,沉声说道:
“老夫来魏国,乃是代我王出使,商讨国事,俗事纷扰,无心比剑!
尊驾若想比剑,此节过后,老夫将在稷下学宫摘星台恭候大驾!”
“嗤~”
王学斌闻言轻笑一声,低头看向怀中的善柔,低声说道:
“毕竟是你师父,就算他对你不起,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咱们就给他留些时日,料理后事。
待到此间事了,为夫就亲上稷下学宫,为夫人讨回公道!”
怀中的善柔也不说话,只是闷闷的点了点头,赖在怀里不肯出来。
王学斌无奈,拍了拍她的肩膀,送到一旁案几落了座,自己回到龙阳身旁,微微笑了笑。
“让君上见笑了!”
“哈哈,先生伉俪情深,我等羡慕还来不及,又岂会见笑呢?”
王学斌轻笑一声,不再辩解,转身来到殿中高台,一步跨了上去,回身看着殿内殿外的众人,扬声说道:
“今日论政大会,乃是为六国伐秦打前站,六国俊彦皆有列席!
王某添为秦国之使,既然是伐我大秦,王某自然不能缺席!
身为秦国之使,今日大会就由在下遇阻代庖,代为主持,题为天下大同,可有人反对?”
纪嫣然看着这熟悉的场景,嘴角不自觉挂上一抹潋滟的笑意。
她站起身来,扶摇翩跹的走到台上,站在王学斌身侧,暗运内功,扬声说道:
“诸位对观澜先生之言,可有异议?”
台下一片寂静,龙阳的眼神中浮现一抹追忆之色,心中满是感慨。
“诸位对观澜先生之言,可有异议?”
台下还是一片寂静,曾经见过观澜先生以一人之力辩驳诸派学说的士子,心中激动非常。
“诸位对观澜先生之言,可有异议?”
台下仍然无人反驳,王学斌见此微微一笑,双手一礼,扬声说道:
“诸位!请!”
第二百一十四章 交锋 !!
“自周室衰颓以来,天下便纷战不休。
百业凋敝,民不聊生,文臣不知何以尽忠,武将不知何以死节。
方今天下,从无义战,此为天下百弊之要也!”
高台之上,王学斌扫视着殿中所有人,气势慷慨而不逼窘,言语激昂而不愤慨。
“三年多前,王某在此与道、儒、法、墨四家高士,阔论治政之道,王某善于言辩,侥幸窃得盛名!
三年过去了,王某与四家高士之言广传天下,可是...”
王学斌话锋一停,看着台下瞩目的众人,语气沉重了不少。
“天下还是那个天下,战火连绵,诸侯伐战,权贵横行,豪商霸市,百姓每日苟且偷生,有今朝没明日!
这个世道病了,病的不轻,药石无医!”
“今日列席各位都是人中龙凤,在下斗胆,将此题搬于台上,交由诸位,只为集众人之智,救亡图存!
我们的天下,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我们的经历,不能在我们后代的身上重演!”
王学斌神情悲切,看着动容的众人,诚挚的说道:
“王某知道,六国参会,意在伐秦!
因为我秦国强盛!
因为我秦国兴旺!
因为我秦国的存在,对东方六国是一个威胁!
这我知道,大家都知道!
秦国嘛!
虎狼之国!
贪婪,无义,狡诈,愚鲁!
种种恶称,皆可污附!
我秦国百口莫辩,也无意辩驳!
虎狼又如何?贪婪无义又如何?
只要我秦国百姓能安居乐业,我秦国纵使千夫所指又如何?”
说到这里,王学斌神情激亢,平张双手,高声说道:
“王某此言,非为狡辩!
战争而已!
我秦国喜战天下皆知!
诸位掀起的战争,不过是为我国臣民添几分爵禄而已!
我只想问问诸位......”
台下众人,有不屑,有蔑视,有凝重,有深思,人生百态不过如此。
王学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语重心长的问道:
“王某只想问问诸位,我们为什么打?
自春秋至今数百年间,我们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准备打仗,我们到底在打什么?
称王?
这天下诸国有哪个不是王?
称霸?
齐桓,晋文,楚庄,秦穆,皆是一时霸主,然后呢?
盛衰之事本是定理,天下无常,当年强盛一时的吴国越国,如今只能从史书中翻出只言片语,国都亡了!
我们在打什么?
打了数百年啊,打不出一个结果!
今日你们六国要再起纷争!
好!
无妨!
我们打!
一年不够两年,两年不够十年,十年不够我们再打百年!
然后呢?
结果呢?
好,我秦国亡了!
财富、土地、人口、粮食全被六国瓜分!
然后呢?
百工继续凋敝,百姓继续苟且,权贵豪商依然豪横,又能如何啊?”
王学斌越说越急,声音越来越大,嘶哑的声音,好似在为众人鸣响丧钟。
“龙阳君!!!”
王学斌一声大吼,将众人骇了一跳。
“此次伐秦之议,乃是君上与楚国春申君合同发起的!
你来告诉我,为什么打!”
说着,王学斌双目看向龙阳,长袖一挥,让出中位。
“请魏国龙阳君登台,为在下解惑!”
一时间,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龙阳身上。
只见龙阳神情沉静,双目紧紧盯着台上的王学斌,缓缓站起身来,迈步走向台上。
“本君魏国龙阳,此次伐秦之议,确是本君所起!”
龙阳君来到台上,拱手向诸位一礼,缓缓放下双手,看向王学斌,扬声质问道:
“观澜先生!”
“王某在!”
“观澜先生要本君为尊驾解惑?”
“确是如此,只有提出问题,才能解决问题,王某代表秦国赴会,现如今却不知诸国为何伐秦,不知问题所在,自然无法做出解答!
王某此行,意在止戈,为天下计,还望龙阳君不吝赐教!”
“哈哈哈哈!”
龙阳君看着面色诚恳的王学斌,仰头肆意的笑了起来。
“王观澜就是王观澜,区区三言两语,就为我山东六国打上了无道之名,尊驾这张金口,能敌我六国百万雄师啊!”
龙阳看着一脸哀切的王学斌,口中不住的感慨。
要论对王观澜的了解,天下无人能出龙阳之右!
要论他对王观澜的观感,欣赏敬佩中,还夹杂着一丝微妙的感情。
说不清,道不明!
二人份数敌国,但是都是对事不对人之辈。
为了国家,他们会敌对,会你死我活。
若是有一天,国仇不在,他们无论之前经历过多少你死我活的斗争,再次相见,谈天说地,煮酒饮茶,不会有丝毫挂碍。
以他对王学斌的了解,此人一不是空谈之辈,二不是怯战之人,此番言论,若不是为了霍乱军心,那就是为了师出有名了!
或许,两者都有!
“君上此言何意?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若六国有道,何须恐惧王某这张嘴?若六国无道,君上怕的,可就不止王某这张嘴了!”
龙阳听着王学斌的话,不禁抚掌赞叹道:
“观澜先生果然厉害!”
“先生不解六国伐秦之因,说实话,龙阳也不解!”
“这...”
台下众人听到龙阳的话,不由泛起阵阵议论声。
“哦?君上怎么会不解?”
“龙阳确实不解!”
龙阳长袖一振,前跨一步,面向台下,扬声说道:
“龙阳不解,我魏国到底哪里做的不到,竟让先生如此记恨!
离间我王与信陵君君臣之谊,霍乱我魏国朝政!
龙阳着实不解,楚国与先生有何仇怨,先生支持李园与春申君作对,弄得楚国民不聊生!
龙阳着实不解,赵国与先生有何仇怨,赵国一地,竟有四股势力从中作乱,架空赵王,恣意横行,匪患丛生,生灵涂炭!”
“啊,这...”
赵雅听着龙阳君的喝问,不由惊呼出声。
她也是王学斌霍乱赵国的工具,她也知道王学斌在赵国还有其他势力。
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堂堂赵国,竟然被王学斌渗透的如此厉害,想到这里,她不由冒出一股冷汗。
四股势力,架空赵王,她是其中之一,那另外三股呢?
细思恐极!
想到这里,赵雅不由向台上望了一眼。
王学斌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微微侧目,正巧对上赵雅的视线。
二人对视,只看的赵雅汗毛炸立,她分明从王学斌的表情里,察觉到一丝莫名的笑意,莫不是龙阳君的表现,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想到这里,她连忙低下头,收摄心思,不敢再胡思乱想。
赵雅在台下思绪纷纷,龙阳在台上滔滔不绝,谈起他对王学斌的怀疑,简直数不胜数。
“不仅魏、赵、楚三国!
山东六国,那个国家不在先生的荼毒之下艰难求存?
齐国田单之乱,韩国王储之乱,燕国游侠之乱,那一场动乱背后,没有先生的影子!
先生问龙阳为何召集六国伐秦,实话讲来,龙阳确实不知,若详询其因由,想来这是上天借龙阳之手,予先生的报应吧!”
第二百一十五章 交锋!!!
“这就是战国最顶级的人杰么?”
项少龙听着龙阳君的言论,心中震撼不已。
他穿越之前是特种作战部队的特战尖兵,熟知一切特种作战技巧,曾多次在国际特种兵大赛取得优异成绩。
若论成就,他也是站在某一领域顶点的人物了。
作为一名军人,他对兵书并不陌生,不仅仅是现代战争著作,古人的战争智慧他同样有过拜读。
中国古人崇尚不战而屈人之兵,崇尚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这句话他听过不止一回,说过也不止一回。
以往说起这话,大都只是为了装逼,心里明白这话是实话,但是没觉得有什么用处。
每天新闻上看着那些外交官啰啰嗦嗦的,就是不让他们去打,一点都不麻利,恨不得取而代之。
要是一张嘴就能做到的事情,要他们军队干什么?
直到如今,他才真切的体会到言辞的锋芒,真切的理解言语的威力。
要是他登台做表,最多耍耍小聪明,借助现代的观点搏个新鲜。
要真是直面这种言谈交锋,要不了两个回合,他就得败下阵来。
想到这里,他不禁对台上的二人升起几分钦佩之情!
“龙阳之好?这个词莫不是褒义词吧......”
“王某的报应?君上此话未免有些不妥吧!”
王学斌看着愤慨的龙阳,一脸的荒唐可笑。
“六国霍乱均是王某作祟?君上未免太看得起王某了!
魏国魏王与信陵君不睦,不是信陵君功高震主,不是魏王心胸狭隘,而是王某施计离间?
楚国李园与黄歇分庭抗礼,不是李园野心勃勃,不是春申君贪权恋势,竟是王某从中作梗?
赵国民生凋敝,百业不兴,不是赵王昏聩,不是赵臣贪鄙,竟然也是王某之过?
要照君上所言,这周室衰颓,天下纷争不休,诸国战乱,百姓涂炭,也是王某之过了?
王某血肉之躯,这滔天之过,王某可承担不起啊!”
所谓辩论,从来都不是打赢对方,而是要说服听众。
王学斌与龙阳二人深谙此道,他们二人都能听的出对方的言外之意,也猜到对方的目的。
他们二人都是意志坚定的人物,谁都不可能通过言辞说服对方。
他们交锋的目的,是为了把自己的观点说给台下众人听。
都是为了说服其他人。
龙阳君所言,都是事实,他知道,王学斌也知道。
但是光他俩知道没用,别人不知道。
事情说的那么玄乎,就连小说都不敢这么写,要说是王学斌做的,也得有人敢信才行!
在没有切实的证据前,人们是不愿意接受一个人比自己优秀的。
要说观澜先生博学,人们不会有丝毫异议。
不仅不会有异议,还会跟着附和两句,以表现自己的宽宏坦诚。
但要说观澜先生是个超人,天下没有比他更牛逼的存在,那咱们就得说道说道了。
他超在哪?真的假的?要是有比他更牛逼的怎么办?
一系列的质疑声会接踵而至,意在将其打落神坛。
在华夏,每一个有识之士都是渴望打破权威的,华夏没有迷信权威的基础,文人相轻自古有之。
虽然龙阳君说的都是实话,但只要别人不信,那这话就是屁话一堆!
王学斌的所作所为超乎了常人的认知观念,常人自然是不肯相信的。
黎民百姓就是常人,只要他们不信,王学斌的目的就达到了一半。
王学斌这么多年终究不是白混的,对人性的把握还算到位。
看着殿内普通士子疑虑的神情,他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但是,此时让他警惕的是,一旁龙阳君的嘴角,同样挂着笑意!
王学斌设想的很好,但他终究不是当代之人,两千年时光带来的不仅仅是生活习惯风俗的差异,更是常识上的相悖。
王学斌想要通过这个大会赢得民心,赢得民心的要点,在于师出有名。
民众的怜悯总会给予弱小的那个,尽管民众自己更加弱小,但是他们不会在乎。
王学斌把秦国渲染成弱小的那个,那么普罗大众的想法,就会不自觉的倒向秦国。
但是,他忽略的是,在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叫做民!
百姓百姓,平民黔首连名姓都没有,如何能算得上百姓?
龙阳比王学斌更加清楚,只要他能说服贵族,那么天下绝大多数势力都会支持魏国。
在这个时代,贵族才是天下的主导力量。
百姓只能为战争提供人丁,至于战争的其他要素,都把握在这些贵族手里。
贵族的思维方式与百姓完全不同,贵族在乎的是利益的多寡。
至于感性...
多少钱一斤?
贵族不在乎战争是不是正义,只要他们得利,他们可以毫不在意的喊出‘我蛮夷也’的口号!
民心所向?
后世的常识在这个时代完全就是笑话!
民心?
没有知识,没有文化,生产力低下,没有晋升渠道,一切的一切,将他们牢牢锁死在社会底层。
他们一个个的不是人,而是贵族的口粮,是那种在贵族入口时,还要唾弃一声‘真难吃’的口粮!
这与王学斌以前经历的社会完全不同。
王学斌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目的自然无法全竟。
龙阳君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嘴角才会挂起笑意。
没有人比他更懂王观澜了!
“不不不,龙阳怎么敢轻视先生?若不是先生在楚国陈郢的作为,龙阳怎会被我王起复?龙阳感激还来不及,怎敢有轻视之意?”
王学斌听到这话,眉头一凝,顿时猜到了龙阳的心思。
陈郢之事被楚国多方封锁,极力压抑事情真相,只有些许似真似伪的流言在外流传。
平民百姓不会也没有能力去考证其中真假,只有贵族,他们有着密集的关系网络,只要用心,绝对能探查出事情真相。
平民对待此事的态度,只会是会敬而远之,惹不起总躲得起。
但贵族的思维不同,他们首先会考虑此人能不能为我掌控,若是不能为我掌控,那就退而其次,看看能不能为我所用。
若是连为我所用都做不到,那就要掂量掂量了。
能杀则杀,杀不了就孤立!
若是连孤立都做不到,那就是最坏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王学斌本人立场已然表明,肯定是不能为东方六国所用的。
掌控之说就更别提了,谁掌控谁还不好说!
前者都做不到,如今只能先孤立了。
当然,孤立的同时,贵族们不介意做些手脚,试探试探此人,能不能被他们所杀。
若是以上种种都不奏效,要么秦灭六国,天下一统,要么六国灭秦,待到秦灭之后,天下会再次暗中招揽王观澜,让他为贵族所用。
这个计策同样是阳谋,想到这里,王学斌心中暗叹一声厉害。
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与龙阳阔别三年,终究还是轻视了对方。
事已至此,多言已是无用,天下从此多事矣!
第二百一十六章 各有所得
学宫内殿,王学斌与龙阳分立高台两侧,也将天下站成了两半。
贵族与平民的矛盾,将会愈演愈烈。
两个阶级的利益诉求不同,平民渴求安稳,贵族追求利益。
对于平民来讲,只有安稳,他们才能正常的生产劳动,满足温饱。
但对于贵族来讲,战乱也好,安稳也罢,哪个能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利益,他们就推崇哪个。
现如今,在六国伐秦的大潮之下,战乱更符合贵族利益,平民的诉求不可能被满足。
因为平民虽然渴求安稳,但他们几乎没有选择的权利,选择权在掌控他们的贵族手中,他们只有同意并认可的权利。
现如今,六国贵族意图掀起战乱,没有选择权的平民只能随波逐流。
六国伐秦之战是无法避免的,王学斌心里早就清楚。
他在六国掀起内乱,一是为了打压六国发展的步伐,其次就是为了让六国主动提起伐秦之议。
王学斌的想法一直都非常明确,就是天下一统,一直都是。
天下一统少不得征伐战乱,王学斌本人不排斥战争,他排斥的,只是对己方不利的战争。
若是按原本历史走向,秦灭六国靠的是远交近攻,逐步吞并。
现如今历史已经偏转,王学斌不敢保证,秦灭六国时还会不会像原来那般顺利。
为了统一,他必须在秦灭六国之前,削弱六国的力量。
因此才有了这次六国伐秦的会盟。
若是没有王学斌的默许,六国合盟之事绝对无法顺利进行。
不说别的,单他在六国转悠一圈,给六国换个王,就够六国受得了。
而他默许的原因无他,就是希望六国能够主动起兵攻秦。
因为秦国有一处非常重要的关隘,函谷关!
秦国地理位置非常特殊,位居高原,控扼黄河上游,对东方六国有居高凌下之势。
加之周遭山围水绕,东出要道有潼关与函谷关把守,六国攻伐,只要秦国据守函谷,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王学斌正是打算借助这个地势,消磨六国兵力与斗志。
六国伐秦不成,内部必然不会和谐,损兵折将之下,必然矛盾丛生。
此次伐秦是六国最后的挣扎,若是此次伐秦失败,六国就再也无法联合起来,组织有生力量合力抵御秦国了。
这么明显的一个坑,王学斌能想到,龙阳君想不到么?
当然能想到,天下能人数不胜数,能看清局势的人大有人在。
不仅龙阳能看得出来,山东六国的君王都能看得出来。
但是单单能看出来没有用,他们没得选!
秦国国力与日俱增,六国国力日渐衰颓,六国君王此时若是不赌这一把,几十年后,他们就连上赌桌的资格都没有了。
没有办法,明知是坑,也得硬着头皮往下跳。
此时若是不跳,以后想跳都跳不了了!
滔滔大势,由不得他们!
此时王学斌与龙阳的交锋,与其说是二人的争执,不如说是大势之下两股潮流的对抗。
王学斌代表的是革命派,选择了革新,选择了百姓,选择了相信未来。
龙阳君代表的是固守派,选择的是守旧,选择了贵族,选择了维护固有势力的利益。
他们的言辩之辞,都是为了说服自己所选择的利益群体,其中意味,错综复杂,难以言表。
“呵呵,君上太过高看王某了,王某一介黔首,何德何能,竟然劳得君上如此看重?”
龙阳闻言轻笑一声,恳切说道:
“先生之才,天下皆知,又岂是龙阳一人推崇?
若是观澜先生肯弃暗投明,相信天下诸国的大门,无不为先生敞开,届时,先生可不要忘了龙阳啊!”
王学斌深深的看了龙阳一眼,脸上露出了笑容,意味深长的说道:
“此言恰恰也是王某想要对君上说的,应该是君上不要忘了王某才是!”
“哈哈哈哈!”
说完,二人相视一笑,不到最后时刻,一切都未见分晓。
“多谢君上借此宝地,让王某得以一展所言!
此地毕竟是宣教之地,为的是开百家言路,以求治政之道,独闻王某赘言,终究不妥。
高台还是交由各位治世之才,一展所学,为天下求一个大同之道!
王某之前所言,均是发自肺腑,天下大同,求而不得,天下经历数百年动乱,民生困苦不堪,如何才能结束乱世,还请诸位一展所学!”
说完,扭头看了龙阳君一眼,诚恳的问道:
“君上可有高论?”
龙阳闻言连忙摇头。
“不敢不敢,在下才疏学浅,不敢争先,还是请在座诸位大才登台做表,龙阳拜坐于侧,恭闻高论!”
“哈哈,君上过谦了,请!”
说着,抬手一引,与龙阳下了高台。
二人目的均已达到,这高台,还是留给那些想要扬名立万的人们吧。
端坐一旁的纪嫣然见他们二人走的潇洒,不由白了他们一眼。
俩大老爷们把风头都出完了,剩下个烂摊子扔给她,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没辙,谁让她吃饱了撑的,应下了这门差事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狠狠瞪了王学斌一眼,要不是为了他,自己才不会揽下这腌臜差事。
现在倒好,不仅要替你忙里忙外,还要看着你与你夫人当众撒狗粮,真是倒了血霉了!
原来王学斌下台以后,并没有直接离去,而是回到坐席,揽着善柔轻声安慰。
王学斌与善柔没有想那么多,他们都是内心强大的人,都不在乎别人眼光。
此时善柔心里委屈,王学斌心疼之下,自然会温柔安慰了。
这也多亏了善兰和赵致剑术天赋不行,要是她们三姐妹都是曹秋道之徒,那今儿个就有戏看了,
不得不说,曹秋道择徒严谨还是有好处的。
“在下越纪氏,添为此次论政大会书记,今日论政大会题为‘天下大同’,凡有论者,皆可登台做表,在下会将诸位高论,编著成简,广传天下!”
纪嫣然一边说着,一边托起手中竹简。
“请诸先生登台做表,在下聆听高论!”
说完,盈盈一礼,转身挤到王学斌身边,目不斜视,端坐凝神,一派聆听高论的姿态。
若不是她在案几之下,使劲的掐着王学斌的大腿根,王学斌真就信了。
“嘶~”
王学斌倒吸一口凉气,引起了善柔的侧目。
“郎君,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在想谁会上台出这个头!”
王学斌一边安抚善柔,一边伸手把住纪嫣然的手指,想要将其掰开。
纪嫣然似无所觉,倒是善柔,若有所思的看了二人一眼,不再理会。
纪嫣然对王学斌的感情,善柔早就心知肚明,若是郎君有心纳娶,她也不会反对。
但也仅仅是不反对而已,若打算让她主动提出为郎君迎娶,那绝对不可能,想都别想!
“在下魏国梁子正,天下大同,无数仁人志士思之如狂,儒家孔颜孟荀皆有述论,在下才疏学浅,意在引玉,还请诸位指教!”
“哦?他也来了?”
王学斌台上那熟悉的面孔,不觉露出了怀念的笑意。
当年论政大会,此人第一个宣讲,那是的他可是意气飞扬,骄傲的很。
阔别多年,再次相见,此人却是沉稳低调了不少。
时间真是个了不得的东西!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天下一统!”
天下大同,是当世所有显学共同推崇的最理想的社会状态。
尽管每个学派对大同社会的标准都不一样,但其核心都大同小异,不过是二十四字真言罢了。
儒家是典型的显学,在儒家看来,若想达到天下大同,必须将仁爱的理念发挥到极致。
若是人人都有仁爱之心,争执自然消弭无存了。
不得不说,用道德作为约束人行为的标准是儒家的惯用理念。
你不能说儒家说的不对,相反,儒家说得对,只是没什么卵用罢了。
漂亮话谁都会说,可真到遇见事,还是得靠硬本事来扛。
“儒家先贤对大同盛世多有见解,诸位或多或少都有耳闻。
今日在下不再赘述先贤之言,只谈论在下近年治政所得,其中或有谬误,还请各位直言无隐!”
梁子正躬身一礼,略带风霜的脸庞,满是沉着镇定。
他方才所言,确实引起了王学斌的兴趣。
梁子正是正统儒家学派的学子,三年前参加论证大会,登台论道,挥斥方遒,一副敢为天下先的做派。
可惜,当年出了个王观澜,以一人之力,压得其他人颜色尽失。
梁子正也是王学斌的背景板之一,原本扬名的意图直接中道崩殂。
庆幸的是他没有像李园那样沦为笑柄,将将保全了脸面。
三年前,梁子正受龙阳君招揽,出仕魏国。
不仅是他,法家学子申不令也在其列。
这两个难兄难弟,刚出了王观澜的虎口,又进了魏国这个火坑。
魏王与信陵君的矛盾,直接影响了魏国朝局的运转。
二人都是心存抱负之辈,因而过得十分艰难。
三年时间,二人历经坎坷,将他们原本天真的个性打磨的老成圆滑。
二人都发迹于论政大会,虽然学派见解不同,但求同存异之下,也成了天然的盟友。
二人相互扶持,不仅渡过了一场场风波,更从对方身上学来不少不同学说的理念,学问也广博了许多。
如今的梁子正,再也不是那个迷信儒家学问能解决一切的西河梁子正了。
“在下才薄学浅,治政也不过三年而已,所言或有不足,还望诸位见谅!”
说道这里,梁子正不自觉的瞥了王学斌一眼。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莫过于此了!
“方今天下,动荡不安,诸国纷扰,民不聊生,依在下看来,其咎在于无道!”
“君失其威,其君不君,臣失其忠,其臣不臣,人失其义,其友不友,国失其道,故国不国!”
“天下有道,万物自化,天下无道,百弊横生!”
梁子正在台上滔滔不绝的叙述这自己的观点,台下众人都在仔细的倾听。
他的观点,已经无法单独用某家学说去界定了,这是他三年来经验教训的积累,是从他的经历中提炼的智慧。
他的言辞很直白,没有丝毫佶屈聱牙之处,想到哪里,说道哪里,也没什么体系。
但就是这样不成体系的论述,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牢牢抓住。
这才是真正的智慧。
“种种弊病,已成沉疴,若欲大治,必以教化为要,以严法为绳,以重典为戒,三方齐下,儒法并举,或有成效!”
听着梁子正那没什么自信的回答,王学斌的心中却震撼非常。
在这个时代,儒家和法家可以说是一对冤家。
儒家以仁爱为核心,法家以制度为核心。
要谈仁爱,那必须是人治,要谈制度,那一定是法制,两种理念可以说是水火不容。
王学斌着实没有想到,在这个时代,就有人能想到将儒家和法家结合起来,治政理国。
尽管他的思路还不明晰,但只要有了先河,很快就会有人影从,将这个学说完善发扬。
或许,用不了十年,天下就会兴起一股新的理念,中央集权制也有了诞生的土壤!
“彩!”
梁子正刚刚说完,大家还在沉思,王学斌便迫不及待的大声喝彩。
他的声音顿时惊醒了其他正在思考的士子,也纷纷喝起彩来!
“尊驾所言,甚合在下之意!”
王学斌一脸兴奋的站起身来,拱手一礼。
梁子正见此,连忙恭敬回礼,谦卑的回道:
“不敢,不敢,当年若不是先生提点,梁某也不会有此感悟,不敢当先生之礼!”
当年论政大会时,有士子请教治政之道,当时王学斌有意敷衍,便大而化之的提点了两句太宗论述。
说的是实事求是之道。
此言听到的人不少,但是真正化用的人却不多。
因为法家士子申不令很是信服王观澜,总将他的论述奉为经典研习。
梁子正耳濡目染之下,也学得了几分真谛,不拘泥学说之别就是其一。
所谓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梁子正为了抓到老鼠,可是实验了不少学说。
但结果很不理想,试验完的他最终发现,好像哪个学说都不太行!
他最近正思索着儒法并举之道,今日论政,便在此提了出来,目的还真的就是抛砖引玉,想要集众人之智,解决他的困惑。
“尊驾能够化用,是尊驾的能力,与王某无由,在下只是有个问题,想要向尊驾请教一番!”
王学斌表情十分客气,但一旁的善柔却已经听出了不同,郎君这是又准备挖坑了,只是不知道这回他埋得是谁!
“不敢,先生直言便是,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梁子正见王学斌客气,自己也不敢拿大,正了正衣冠,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王学斌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尊驾所言,王某也有同感,常常思索解决之道,儒法并举在下也有过考虑。
但天下七国,各国法令不一,若魏国之法,妨害到赵国之利,该当何如?”
“这...此节在下倒是未曾考虑过,让先生见笑了!”
这个问题梁子正确实没有考虑过。
别说一国之地,就连一县之地他都没有理顺,要不然怎么会把问题搬到这里来?
他只是感觉这是一个方向而已,摸着石头过河,谁知道未来会如何。
刚刚听到观澜先生赞同自己的观点时,他还挺高兴。
毕竟观澜先生之才天下皆知,连他都认可,那证明自己没走错路,大方向应该是对的。
可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你高兴的太早了,方向是对,但路上有个大坑,王学斌一记平a,就将他干到了坑底。
梁子正也没辙,只能在坑底眼巴巴的等着,看看在场有没有高士,能够帮他把坑添上,把他从坑里捞出来。
好巧不巧,大殿之中确实有人能帮他将坑填平,更巧的是,此人不懂言论的轻重之道,一场滔天巨浪,就那么简简单单的被他掀起。
只听殿中一位略显轻浮的人,随意的答道:
“嗨,天下一统不就得了!”
声音不大,但振聋发聩,一时间,殿内变得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此人身上,包括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的王学斌。
“敢问尊驾是?”
龙阳君皱着眉头,神情凝重的看着此人,抬手一礼,严肃问到。
那人却不知自己所言有多严重,挠了挠后脑勺,不明所以的说道:
“我?我叫项少龙!怎...怎么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兴尽而归
西河行馆内殿,气氛十分的压抑,除了王学斌外,在场所有人都严肃的注视着项少龙,神情或慎重,或愤怒。
“天下一统?“
王学斌站起身来,大步走到项少龙面前,不顾龙阳君难看的脸色,执手一礼,扬声说道:
“尊驾之言,确令王某耳目一新,想来尊驾对儒法并举之事有些独到见解?不知尊驾可否登台为我等宣教一番?”
殿内众人,齐齐看向了三人,谁都没有出声。
“这个...我这只是根据刚才那位大哥的问题提出一个思路而已,要让我上台去讲,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了,还是你们来吧!”
看着大家的表情,项少龙也察觉到了不对,言辞谨慎了不少,没敢上台。
王学斌见此微微一笑,没有强求,转而扭头看向龙阳,笑着问道:
“不知君上对这位赵国将军的高论,有何见解?”
龙阳闻言,勉强一笑,摇头说道:
“先生说笑了,龙阳才疏学浅,哪里提得出什么见解,倒是先生,才学广博,智计更是天下一流,可否针对此事,为我等宣教一番?”
“唉~君上谬赞了!”
王学斌听到龙阳的话,连忙摆了摆手,佯装谦虚的说道:
“王某长于言辩,拙于躬行!
偶尔饶舌尚有余力,谈起这治国之道,还是要看满堂锦绣才是!”
王学斌笑吟吟的看着龙阳,饶有意味的说道:
“韩国邹夫子,燕国韩兄,都是才高学广之辈,君上还是向他们请教一番吧,或许能有些收获!”
殿内的气氛,陷入僵持。
“元师,内殿的那群人为何脸色如此难看?不就天下一统么?我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他们为何如此避之不及?”
外殿的一个角落里,一位身材健壮,满脸胡须的大汉,看着内殿众人的表现,实在摸不到头脑。
一旁端坐的老头,正仔细观望着殿内发生的事,听见大汉的问题,摇头笑了笑。
“呵呵,这个问题,是你师父挖下的坑,他们不是无法回答,是不能回答!”
“欸?”
易容成大汉的赵政闻言一愣,原本疑惑的表情变得若有所思。
一旁的元宗见此,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天下一统,短短四个字而已!
结束乱世的唯一方法!
春秋战国五百余年的动荡,五百多年的时间里,难道没有人意识到这个问题么?
当然不是,意识到的人多了去了!
战国七雄主,谁会不知道只有天下一统,才能结束真正的乱世?
大家都知道,只是做不到罢了!
统一?怎么统一?谁来统一?
统一的话,天下七国归一,谁归于谁?
秦统一六国,对于秦来说是统一,对于山东六国来说,他们是被统一!
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
马上就要举行六国会盟了,赵国的一位军方将领提出,只有统一才是实现天下大同的必要前提,你会怎么想?
这就好比英法美澳准备联合打压中国,但这个时候,老美川普突然喊了一句:“一颗红心跟党走!艾乐乌拆那!”
你要是英法奥,你麻爪不?
万一六国联军开到函谷关关下了,突然赵国将领来到营帐,笑嘻嘻的给他们来一句:“秦王拖我给您带个话...”
你说他们是打还是不打?
难不成真就收点回扣,打道回府?
开玩笑呢!
山东六国关系本就错综复杂,没有丝毫信任可言,只因为秦国威胁在前,才能够勉强结成联盟。
联盟本就因利而结,若是利益足够,背叛出卖联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现在好了,结盟还没开始,赵国将领已经显露了野心。
什么?你说赵国将领这是无心之言?
好,就当他是无心之言,可你敢相信么?万一不是怎么办?
人都是崇尚阴谋论的,猜疑链一旦种下,就会立刻长出一片黑暗森林,为了自己的安全,谁敢轻信他人?
想想赵魏联姻,再想想三晋合一,原本正常的邦交,立马变了味道!
赵国是不是准备把他们当炮灰,准备坐收渔利?
魏韩两国是不是知道此事,他们有没有参与其中?
龙阳君促成此次会盟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会盟还没开始,大家的心里就已经被埋下了猜疑的种子。
若是伐秦顺利还好,若是稍有不顺,或者齐楚燕三国稍有损失,六国会盟绝对会土崩瓦解,自相攻伐。
想到这里,赵政看向师父的眼神中充满敬佩。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元师评价自己师父时,会说师父哪都好,就是长了嘴!
想来元师当年也是师父的嘴下败将了,看元师的怨念,应该被欺负的不轻!
大殿之中,梁子正呆立在台上,嘴巴微微嚅嗫,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龙阳君眯着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死死的盯着王学斌不放。
王学斌倒是没什么感觉,环视一周,见没人敢上台宣教,便施施然的回到坐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倒是纪嫣然,坐在他身旁,神情不太美丽,望向他的眼神中,满是幽怨。
项少龙眉头紧锁,还在仔细斟酌自己的话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坐在他身旁的赵雅,神情晦暗,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内殿诸国权贵名士,每个人的脸上表情各不相同,组成了一副众生相。
内殿气氛压抑,外殿也好不到哪去。
有许多士子,打着扬名立万的心思不远万里来到魏国。
原想着能够在这论政大会一展所学,让山东六国的权贵们发现自己的怀才不遇,进而走向仕途。
人们都说怀才像怀孕,时间久了才能看出来!
可是人们没有说,怀孕是会流产的,有可能还没等你看出来,它就先流产了!
如今可好,内殿的交锋,让他们的怀才梦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当下这种情况,那些外殿的士子们有几个敢硬着头皮去触内殿权贵们的眉头?
要是有真这个胆魄,他们也就不会被埋没了!
“唉!”
王学斌环视一眼,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君上,看来你邀请列席的诸位高士,再没有像项将军这般敢于直言无隐的人了,令在下好生失望啊!”
“兴尽矣!吾谁与归呼!”
王学斌惆怅的感慨一声,起身扶起善柔,二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纪嫣然见此,心中埋怨一声,将记载着今日言行的书简随意一扔,急切的跟了出去。
龙阳见此情形,前跨两步,想要说些什么。
但事已至此,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长叹一声,黯然离去了。
其他人留在殿中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所措。
任谁也没有想到,万众瞩目的论政大会竟然落得如此收场。
想看来这论政大会,不会在有下一届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曲终人散
“哈!好一尊噬人猛虎,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西河行馆内殿,邹衍捋了捋他那灰白的长髯,感叹一声,扶着案几站起身,缓步离去了。
天下一统?圣人北来?是他么?
邹衍带着满肚子心思,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邹衍一走,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纷纷离席了。
“韩师,韩赵魏三国当真想要利用我燕国,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么?”
燕丹看着离去的众人,眉头皱的死死的。
今日的见闻对他冲击着实不小,无论是王观澜的无视,还是龙阳揭露的王观澜的作为,再或者赵国项少龙的话。
一切的一切,让他那并不算优秀的脑壳直接过载,都显得有些宕机了。
心神冲击之下,让他暂时忘记了对韩非子的嫉羡,转而向其请教起了令他困惑的问题。
只是燕丹确实被冲昏了脑袋,他问的问题,韩非根本没法回答。
怎么回答?
说有?
六国伐秦已是必然,燕国必须选择结盟,燕国可以晚结,但决不能不结,早晚是好处的事,结不结是立场的事。
燕国可以索取好处,但绝对不能不表明立场。
他要是说有,这盟还结不结了?
但要说没有?
他韩非毕竟是韩国出身,虽然与韩王有些矛盾,但他的出身是无法更改的。
他说没有,燕王怎么想?燕丹怎么想?燕国朝臣怎么想?
韩非在燕国掀起变革,得罪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那些人会不会趁机报复?
不说他们,就说燕丹。
从燕丹今日的表现来看,他绝对算不上心胸宽广的人,韩非若是进献这份谏言,会不会被燕丹从中曲解?
一切的一切,都让韩非无法开口。
韩非身为法家集大成者,没有人比他更懂什么叫人性之恶了。
明哲保身的事情他不屑去做,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走,回去再说!”
说完,韩非起身,干脆利落的离去了。
在他身后,燕丹深深的看了韩非一眼,没有说什么,跟着他,一同里去了。
“嘶~呼~”
赵雅急促的做了几个深呼吸,微微缓过劲来,一双凤眼恶狠狠的盯着项少龙,恨不得把他活吃了。
“项少龙,本主警告你,从现在开始到咱们返回赵国,你胆敢再作一点妖,本主绝不会放过你。
你和你那几位侍妾的身价性命,全在你的一念之中,你若不信,尽可试试,本主绝对说到做到,你不让本主好过,别指望本主会放过你!”
赵雅厉声厉色的说完,也不管项少龙的反应,直接起身离去了。
她现在必须赶紧想办法补救,如若不然,连累的可不止项少龙一个。
她,赵倩,甚至赵国的赵王,一个都走不脱。
“麻烦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至今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的项少龙,一脸悲催的追了出去。
他倒是能猜得到自己说错了话,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那句话到底哪儿出了问题,竟然引起如此大的风波。
没办法,一个生活成长在现代社会的人,是很难理解此时局势的敏感之处的!
此时脸色不佳的人不止项少龙一个,李园的脸色更加的不美丽。
“赵兴呢?他人去哪了?”
楚国行馆内,李园正看着自己麾下的门客,气急败坏的嘶吼着。
这场大会他没有注意其他,唯独记住了龙阳所说,自己的势力是秦国王学斌那厮扶持的。
他思来想去,自己发迹中最大的助力就是他的幕僚赵兴。
原本他还以为那赵兴为自己所用,是因为自己的人格魅力的吸引,但此时想来,其中有颇多异常之处。
他越想越觉得蹊跷,回到行馆一问,那赵兴竟然在一刻钟之前,不告而别了。
这下可好,一切不言自明了!
不是他李园人格魅力强,只是有人在利用他,而且利用它的那个人还是自己最憎恨恐惧的人,这让他十分难以接受。
“你们都是傻子么?
当我楚国行馆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干嘛不把他给我拦住?
你们知不知道,咱们楚国彻底沦为了笑柄!”
李园在那里气急败坏的喝骂着,他手下的门客却止不住的腹诽。
他们又不知道赵兴是秦国间谍,平白无故的怎么会限制他的自由呢?
再者说,是谁整天到处嚷嚷这赵兴是自己头号心腹的,让他们管,他们敢管么?
一群门客在那里不住地腹诽,李园仿佛看出了门客们的想法,脸色阴狠下来,盯着他们,厉声说道:
“现在,你们都给我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你们就别回来了!滚!”
李园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迫切的想要找到赵兴。
或许,他只是幻想着,只要他装成一切都没发生过,赵兴就会继续辅佐他,继续为他出谋划策。
他的心底非常清楚,若是没有赵兴,他是没有资格与春申君黄歇过招的!
武士行馆的一座小院里,纪嫣然四下打量一番,越看越觉得生气。
她这些年不是白过的,自然能猜出这武士行馆的底细,看向王学斌的眼神便越发的不善。
“王学斌,就是因为你,我的身份彻底暴露了,现在的魏国我待不下去了,你必须负责!”
王学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随意的说道:“
“行啊,又没人拦你,当初也是你自己个儿要来魏国的,现在不想呆了,那就跟我们一块走呗!”
王学斌说完,也不管纪嫣然的反应,扭头进屋收拾东西去了。
站在原地的纪嫣然看着王学斌的背影,实在难忍吐槽的**,不由吐出了声。
“切,不解风情的木头...”
尽管这么说,纪嫣然脸上还是露出了如花般的笑颜。
那绝美的笑容看的赵政一愣,嘴里喃喃道:
“这是又多了个师娘?”
“哎呦!”
赵政捂着脑壳,摔下了车板。
原来是善柔看他不大顺眼,忍不住上手给他来了一下。
要问为什么不顺眼?
善柔表示,因为赵政没戴帽子。
这不,没戴帽子的赵政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爬起来后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跑到屋里帮王学斌收拾东西去了。
“师父师父,来来,我来帮你提!”
赵政跑进屋里,抱着一堆衣服被褥,颠颠的送上马车。
“对了,师父,这回我们要去哪啊?是不是准备去齐国去找那个白衣老头的麻烦,帮师娘报仇?”
王学斌掸着身上灰尘,闻言抬起了头,笑着说道:
“齐国,不,这回不去齐国,这回要先带你涨涨见识,让你体验一下战场是什么样的,咱们去秦国!”
“秦国?”
“对,去哪个风云激荡的中心,秦国函谷关!”
第二百二十章 秦王 薨
论政大会已经结束,其影响却极为深远。
赵王得知项少龙在大会上的作为后,怒发冲冠,意欲召回项少龙,问罪处斩。
幸得乌氏出言庇护,赵王看在乌氏的面子上,饶了项少龙一命,许他戴罪立功。
期间,赵雅调停失败,信陵君与魏王已是水火不容。
赵王为了弥补项少龙犯下的过失,便与魏王合议,秘密诛杀信陵君,以示诚意。
而执行之人,正是戴罪的赵国将军,项少龙。
项少龙为保妻妾安全,无奈同意了赵王的安排,几经艰险,终于完成任务,信陵君就此身死。
信陵君身死,魏王为了安抚信陵君之门客,又将主意打到了斩杀信陵君的项少龙头上。
若想结盟,赵国必须献上项少龙的头颅,以安抚魏国群臣之份。
项少龙得知此消息后忍无可忍,奋起反抗。
在联合会的暗中帮助下,大梁大乱,魏国太子身死,龙阳重伤,赵倩与赵雅不知所踪。
魏王见此勃然大怒,三晋联盟之事就此搁置。
赵王也因为此事,迁怒乌氏,乌氏虽然势大,但也只能默默隐忍。
三晋之事,终究以失败告终。
次年,公元前250年二月,魏楚召开六国会盟大会,六王参会。
三月,六王昭告天下,结盟伐秦。
魏燕二国负责大军粮草,六国合军,任龙阳为主将,奔赴函谷关,强征暴秦。
四月,刚刚处理完会盟之事的韩非,被听信谗言的燕王卸磨杀驴,废除廷尉之职,驱逐出境。
六国会盟的大环境之下,没有哪个国家愿意冒着被燕韩二国敌视的风险,招揽韩非。
除了王学斌!
此时的韩非无处可去,正打算隐居修学,恰逢王学斌亲自前来招揽。
韩非为了心中抱负,终究应下邀请,与逃亡的项少龙一道,出仕秦国。
天下局势,愈演愈烈!
六国四万先遣军在赵国李牧、魏国白圭二人的率领之下,集结函谷关,虎视关中。
此时函谷关守将名为王齕,曾为白起副将,侍奉过三位秦王,久经战阵。
关内五万大军在他的指挥下,坚壁清野,有条不紊的与六国大军对峙。
同年九月,六国共集结十八万大军,二十万民夫,兵分三路,共同伐秦。
赵国一路,大军六万,廉颇为帅,兵发长平。
楚国一路,大军五万,项燕为帅,进军竟陵。
函谷关前,六国联军,陈兵九万,工匠无数,日以继夜打造攻城器械,蚁附强攻。
一时间,秦国全境告急。
庆幸的是,秦王子楚终究知道轻重,没有做出攘外必先安内的蠢事,放下了对权势的欲求,转而与王观澜一道,同御外侮。
秦国秦王在吕不韦、韩非等朝臣的齐心协力之下,将后勤打理的井井有条。
秦国正式进入战时状态。
北方长平,蒙氏一族在蒙骜的率领之下,与廉颇僵持在秦国边境,你来我往,互有输赢。
南方竟陵,王齕与初来秦国的项少龙一道,率兵三万,直接将兵锋压进了楚国松阳。
中路函谷关,王学斌亲自坐镇,王翦、元宗担任副将,赵政出任大军书记,率兵两万,与龙阳隔关相望。
至此,天下局势,如火烹油!
......
公元前247年三月,大战已经持续了整整三年。
秦国咸阳宫一片悲戚,日夜操劳的子楚已是油尽灯枯,步入了生命的倒计时。
“文信侯?”
“老臣在!”
秦王子楚靠坐在卧榻之上,双目微睁,虚望着前方黑红相间的帷幔,神情满是追忆之色。
“寡人恐怕是等不到我秦军凯旋了!”
“大王...”
床榻旁,一众朝臣候在一旁,吕不韦跪倒在秦王卧榻一侧,涕泪止不住的流淌。
“大王放心,前线有上将军王观澜坐镇,我大秦必定凯旋而归!”
“王观澜...咳咳咳...”
听到王观澜这个名字,秦王立时激动起来,危累的病体发出阵阵干咳。
“大王...”
医官见此连忙上前两步,端着汤剂,送到秦王榻前。
吕不韦见到医官的动作,小心的接过汤剂,一点一点的喂秦王服下。
“大王,先用药,大王福泽天佑,区区小疾,不日就会痊愈的!”
如果说寻秦记世界是一汪池水,那王学斌就是一阵狂风。
狂风吹动了池水,掀起阵阵波澜。
寻秦记原著既定的历史,早已被王学斌搅和得不成样子。
秦王与吕不韦就是其中之一。
在原著中,秦国相国吕不韦不仅权势滔天,心思还十分阴狠毒辣。
为了权利,吕不韦下毒害死了秦王子楚,扶持疑似自己亲生儿子的嬴政上位。
但原著也只是原著,此时的吕不韦因为王学斌的震慑,不敢有丝毫不臣之心。
子楚的病危,纯粹是因为他本人身体不好,再加上日夜操劳的缘故。
一边是朝政,一边是赵姬,白天晚上不住地加班,就算是个健壮的大小伙子都受不了,更何况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呢?
“文信侯不必诓骗寡人,寡人的身体寡人清楚!”
秦王喝了两口药,一手将汤剂推开,撑着床榻坐起身来。
“王观澜!”
秦王眉头紧锁,嘴里不停的念叨这个名字。
吕不韦见此将药碗递给了一旁的医官,连忙上前搀扶秦王。
“文信侯!”
“老臣在!”
“你可知寡人最厌恶的人是谁?”
“老臣不知!”
吕不韦搀起秦王,扶着他慢慢的站了起来。
“哈哈哈哈,不知?满朝文武有谁不知!!!”
秦王扫视了群臣一眼,肆意的笑了起来,脸上满是讽刺的意味。
“你们是不知,还是不敢说?啊?”
秦王一把甩开吕不韦,不顾群臣的惊惶,踉跄的摇了两步,稳住身形,指着群臣喝问道:
“满朝公卿竟然没一个敢说吗?”
殿内群臣寒颤若惊,也不知是害怕秦王,还是害怕那个远在前线的王观澜。
“哈哈哈哈,好哇!我大秦绵延数百载,到了今日,终于是要到头了!你们的忠呢?你们的义呢?都喂了狗了!?”
秦王不住的怒喝着,脸上升起一股异样的潮红。
就在这时,朝臣中跨出一人,躬身一礼,沉声说道:
“大王厌恶之人,大秦上将军,王观澜!”
秦王听见有人答话,止住了愤怒,看向此人露出了笑容。
“哈哈,看来我大秦的忠臣还没死绝!寡人记得你,韩非,对不对!”
韩非不顾群臣异样的眼神,沉着的点了点头,平和的说道:
“臣,客卿韩非!”
秦王闻言露出了莫名的笑意,不住的打量着面前这位沉稳的青年,饶有意味的问道:
“要是寡人没有记错,你也是那王观澜举荐来的,怎么?你敢说他坏话,不怕他打压与你?”
韩非闻言,面无惧色,坦然说道:
“韩非,乃秦国之臣,非王观澜之臣,为臣则忠,自然,要秉公直言!”
“哈哈,好!”
秦王听着韩非的话,终于露出了一抹喜意。
“没错,寡人最厌恶的,便是我大秦的上将军,王观澜!”
“韩非...你可知道,寡人为何厌恶此人?”
韩非闻言,不假思索的说道:
“以臣欺君,奸佞也!”
“以臣欺君就算奸佞?”
秦王转头看向了群臣,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容。
“不知列位臣公能否告诉寡人,以臣欺君到底算不算奸佞?咳咳咳...”
说到这里,秦王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吕不韦见状,连忙上前将秦王搀回床榻之上,抬手理着秦王的后背,悲声说道:
“臣等有罪!”
其他朝臣见此,纷纷下拜,齐声拜道:
“臣等有罪!!!”
“呵呵呵呵~你们当然有罪,罪在不赦!”
说着,秦王大喝一声:
“韩非听命!”
秦王遥望东方,仿佛看到了伫立在函谷的那座雄关:
韩非躬身一礼,神色冷肃。
“寡人今拜卿为廷尉,加封太傅一职,望卿尽心佐与王事,勿使逆臣篡权,霍乱邦国朝纲,尔其钦哉!”
“喏!”
“吕不韦听命!”
“老臣在!”
“寡人降疾,命在垂危,拜相邦以顾命,总国政以安邦,敬保新王,弘济艰难,勿忘先君之志,勿纵祸国之殃,尔其钦哉!”
“喏!”
“众卿听命!”
“臣在!”
“威乎,大秦,寡人疾大渐,病日臻,既弥留,难誓后嗣,兹予审训命汝。
昔君宣重光,奠丽陈教,则肄肄不违,因成强秦大命,众等当为之鉴。”
“喏!”
眼见群臣恭谨受命,秦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身为一个将死之人,秦王子楚早就没了与王学斌争锋的念头。
三年时光,秦军在王学斌的统领之下,一路将兵锋压到了敌国国境。
六国联军五十万,其中一半伤亡在王学斌的手里。
李牧战死、廉颇、项燕被俘,六国名将,十不存一。
现在六国联军,早已没了当初征伐暴秦的豪气,颤颤自危,心里想的都是如何自保。
身为秦王,他不喜欢王学斌这个人。
但作为一国之君,他又对此人的能力无比佩服。
现在的他,早已没有了与王学斌争权的心气,也理解了当初秦昭襄王为何将秦国大权交付此人。
能力冠绝六国,而且丝毫没有钳制的办法,除了信任,别无选择。
秦昭襄王的选择为秦国带来辉煌,也埋下了危险的祸根。
天下一统就在眼前,待到天下一统,此人何去何从?
封赏?
怎么封?
功高莫测,何以酬功?
不封?
怎么安抚群臣?
秦国一统,此人可居首功,若是连此人都不封,其他人怎么办?
难不成都不封了?
再者说,万一此人对我秦国王位动了心思怎么办?
谁能钳制与他?
朝臣对此人的态度,就好像当初齐国群臣对田氏一族的态度一般。
若是有朝一日,此人兴起代秦之念,他嬴姓赵氏一脉如何自处?
秦君百年的传承要断在此人手中不成?
若是如此,他子楚有何颜面去见先君?
一切种种,让秦王子楚越想越觉得恐惧。
终于,在这临命终的时刻,子楚下定了决心,要逼迫朝中群臣表态。
作为秦王,他终归还是有些志气,不能给新王留下一个遗祸无穷的烂摊子。
子楚自知才干不足以感召群臣,那就只能以大义胁迫群臣站队了!
还好他成功了,群臣总算是有了态度,虽然还不坚定,但总算开了个好头。
其他事宜,就只能交给新王去处理了。
他相信,身为嬴姓赵氏一脉的子孙,没有哪个人会把属于秦王的权柄白白交出去的,即使这个人是那厮的徒弟!
秦王子楚环视一眼,缓缓说道:
“拟诏!”
“大秦先祖襄公二十六代子孙,惠文王之玄孙,昭襄王之重孙,孝文王之孙嬴姓赵氏子...”
说到这里,秦王子楚不由一顿,看了一眼满面寄希的成蟜,又看了看一脸强忍殷切的秀丽夫人,默默闭上了双眼,继续说道:
“...子政博识广智,人品贵重,金铁不可夺其志,百欲不能拂其心,寡人欲传大位与子政,诸臣当戮力同心,悉心辅弼,共戴新君,同扶社稷,尔其钦哉!”
“大王!”
听完了子楚的这份诏书,一直守在一旁的秀丽夫人终于忍不住悲呼出了声。
“大王,那子政身为人子,却不在大王身前侍奉,在赵国为质时尚可谅解,但他回归秦国之后,仍旧流连函谷,不肯回宫,如此不肖之子,实在难以服膺天下臣公,还望大王三思啊!”
秀丽夫人急奔两步,带着一脸错愕的成蟜拜倒在子楚榻前,声声哀鸣,犹如泣血。
“好了!”
子楚听闻此言,眉头紧紧锁着,满脸都是不愉之色。
“寡人如何做事,还要你来教?”
“臣妾不敢,可是那子政着实...”
“住嘴!咳咳咳!”
子楚一声怒喝,打断了秀丽夫人的言辞,确是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蟜儿,快去为你父王抚理后背!”
成蟜闻言,强忍委屈,手脚并用爬到榻上,小心的为秦王叩击脊背。
秦王皱着眉头,费力的咳了几下,一口血痰咳出,人萎靡了不少。
“拟诏!”
秀丽夫人一听眉眼一亮,正在为秦王叩击后背的成蟜也来了精神。
“寡人将薨,命在不测,新君稚幼,德位难平,寡人今拜王观澜为太傅,加封妙澜...妙元侯,协佐幼主,临正安邦,秦君,嬴子楚顿首!”
“此诏...一字不易...务必广传天下!”
“咳咳咳!”
“诸位臣公...当念先君之志...辅佐幼主...勿忘东出!!!”
“大王!!!”
“父王!!!”
公元前247年三月十八,秦庄襄王,嬴姓赵氏子楚,大薨!
实时,东方六国派使臣赴秦祈降,天下即将进入嬴政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