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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临天下之妃子不善全文阅读

作者:秦琉璃     凤临天下之妃子不善txt下载     凤临天下之妃子不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五十六章

    “利用他们的盟帮黑雾会和我们的盟帮朱剑门先小打一场吗?既是试探,铁剑世家应该暂时不会插手,他们不插手,上官世家也不能插手。”

    “确实,所以朱剑门绝不能输,你明白吧?”

    “明白,我立刻出发!”

    上官世家不能插手,可是他并非姓上官,在江湖中走动,他也从未透露过他是上官世家的二少爷。

    “慕容姑娘……”

    “你又要出门啦?”惜惜瞥一下他的包袱。“很急?”

    “是的,家母……”

    “放心、放心,上官夫人的身子已经稳健多了,随时都精神奕奕的不说,最近也常常主动说要去哪去哪,前两天还顶著雪去赏梅,回来也没见她又把什么毛病,这样持续下去,我看不用两年就可以让她完全恢复健康了!”

    苏曲清宽慰的笑了。“全亏了姑娘。”

    见他难得一笑,惜惜也很高兴。

    “是亏了我,”她当仁不让地挺挺胸脯。“我在她的补药里多加了雪参果,告诉你,那可是只有我才有,连师兄都没有的喔!我一向不舍得用,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牺牲了两颗给你娘服用,那可比喝两年补药更有效!唉~~真是亏本罗!”

    苏曲清更是感激,“大恩不言谢,慕容姑娘。”他又掏出一个小玉饰。“这,也是一点小小心意,希望姑娘喜欢。”

    “哎呀!好可爱喔!”惜惜惊叹地放在掌心中把玩。

    最近几日他都没有喝酒,夜里悄悄去探视,见他又在雕刻,没想到竟然是为她雕刻这个精致可爱的小玉兔。

    “姑娘说过今年十七岁,该是属兔的。”

    “对啊!我是属兔的。”没想到他竟然有听进去,还记起来了,惜惜欢喜地连连颔首。“我好喜欢,谢谢!”

    “姑娘喜欢就好,那么我走了。”

    “好,那你小心点啊!别忘了我可是……”

    “不诊男人。”

    待苏曲清离去後,惜惜忘形地亲了亲小玉兔,仍旧沉醉在他又送了一样他亲手雕刻的玉饰给她的喜悦中。

    “瑞香。”

    “姑娘?”

    “再帮我准备一条红绳。”

    “是,姑娘。”

    她全然没有注意到瑞香若有所思的眼神。

    姑娘不会是对二少爷……

    阴翳的天,寒风在呼啸,在这一片向无人烟的荒寒野地上突然出现了四个人,一人先到,三人後到,之後空气中便开始凝聚著宛似已成形般的血腥味,僵凝的、沉重的、冷酷的压在人的心坎儿上,教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苏曲清渊淳岳峙的默然卓立,手中玉箫在握,双眸专注地凝视著前方,目光幽邃清冽,散乱的发丝在风中飘拂,长袍有力的掀舞,型态高雅雍容,却也在冷森中透著孤寒的傲气。

    而在他五步之前,是黑雾会会主袁飞,还有七个矮胖、瘦高和秃头形象不一的六旬老者。

    袁飞是在苏曲清意料之中,因为他原本就是来和他一对一单挑解决这场纷争,但那七个老者却非他所能预料到的。

    即便他早知一向阴险残暴的袁飞绝不会乖乖的按照江湖规矩来,必然会预先暗藏埋伏,却没有料到埋伏的竟然是二十年末现江湖的鹭山七煞,七个二十年前横霸江湖,两手血腥杀人如麻的黑道杀星。

    他知道今天这一关可能不是很容易过了!

    “你不觉得惭愧吗,袁飞?”

    袁飞尖厉的狂笑。“有什么好惭愧的?只要我胜了,你败了,谁管我用什么手段!”

    “那么,你决意撕毁约定之言了?”苏曲清冷硬地说。

    “狗屁的约定!”袁飞猖狂地叫。“你是朱剑门的靠山,只要你完蛋,朱剑门便得乖乖落入我手中,我只要这种结果,其他一概不论!”

    冷瑟瑟地一笑,“好,那就来吧!看看苏曲清是否如你想像中那般好解决!i苏曲清傲然道。

    “我已经看到了!”袁飞恶毒的大笑。

    随著笑声,七道冷芒倏自他身旁窜出划空而去,快捷无匹,苏曲清不退不闪,身子滴溜溜一旋,右手玉箫飞舞,箫影重重涌起,又快又准地挡去了三十七拐、六十三剑和八十一刀,同时左臂暴伸抖手两百零九掌还击回去,眨眼间,八人已然战成一团。

    而一旁负手观战的袁飞原是得意洋洋,然不多久,他的得意便逐渐消失,双眉发皱,再看下去,他的脸色悄然转绿,心头也开始泛凉。

    连鵞山七煞也打他不过吗?

    就在他愈看愈是心惊之际,战圈中的战况也愈来愈猛烈,玉箫有如一条白龙般以惊人的速度暴旋飞舞,灿亮的白影纵横上下漫天盖地,缤纷的玉芒回绕四方左右挥洒,既狂捷又凌厉,简直不敢相信那是单单一个人所挥使出来的招式。

    而苏曲清的对手,那七个二十年前纵横江湖残暴肆虐的黑道煞星,却已开始呈现左支右绌的现象,各个眼神焦虑,神情凝重。

    蓦然一声尖嚎,只见秃头老者身子猛然一挺,踉踉跄跄地退後几步,然後仰天栽倒,同一瞬间,玉箫带著一蓬鲜血怒射矮胖老者,矮胖老者惊惶暴退,却怎么也快不过那一溜鬼魅般的白芒,在一连串密集的骨折声後,又是一道悠长的凄厉惨嚎骤然扬起。

    旋即,苏曲清身形有如箭矢般暴射凌空,猝而回旋,修长的左手急浪似的连连翻舞幻成一片漫天掌影,与闪灿流泄的白芒暴泻齐合,威力万钧,所向披靡。

    於是,余下五煞中,一个满口鲜血狂喷著一头栽向地上,另一个身体僵立在原地,他那颗大好头颅却已飞向寻丈外,还有一个皮肉翻卷,血雨四溅,浑身布满了一条条宛如利刀切割後的可怖伤口,剩下两人心胆俱裂地贴地爬开,这才堪堪逃过一劫。

    见状,袁飞不再迟疑,立时飞身向前,却没有出掌或劈腿,也没有使剑或抡刀,他只是扬手挥出一篷淡淡的青雾……

    自苏曲清再次离开上官府之後,惜惜又回复那种懒洋洋的态度,不想出苑,只成天呆在药草圃里照顾她的宝贝药草,要不就捧著小玉兔发呆,瑞香看在眼里,愈来愈能肯定她所怀疑的事。

    然後有一天,在元宵过後不久,她们去探视过上官夫人回绿烟苑途中,远远瞧见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匆匆忙忙跑进音梦苑里,未几,恰好在她们经过音梦苑前面时,蓦闻苑里传来一声大吼。

    “他中毒了?真是糊涂,他不是早已知道黑雾会善使毒吗?怎会如此大意?”

    “说好双方单挑,一场决胜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埋伏偷袭。”

    “那又如何?清儿一向谨慎,他不会没有预防才对。”

    “是没错,可是埋伏的人是鹭山七煞,这就非二少爷所能预料到的了。”

    “鹭山七煞?那七个老家伙不是已经二十年末现江湖了吗?”

    “所以才会出乎二少爷的意料之外呀!”

    “他现在在哪儿?伤势如何?”

    “二少爷现下在朱剑门,内伤很重,外伤也不轻,但最麻烦的是他所中的毒,那儿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听说只有黑雾会的独门解药能解毒,所以单少爷才命我兼程赶回来,他听说医仙的徒弟在这儿,也许她有办法……”

    “是在这儿,可是她不诊男人呀!”

    “啊!那怎么办?”

    听到这儿,惜惜便匆匆忙忙抓住瑞香一路飞身回绿烟苑;瑞香惊叫得差点没叫破嗓子。

    一回到绿烟苑,惜惜先叫瑞香磨墨,然後去拎大皮袋,再回来提笔潦潦草草地鬼画符,一边做交代。

    “待会儿我会先去向上官老爷说一声,然後要出一趟远门,在我回来之前,你就按照这纸上所写的方法替我照顾那些药草,回来後我给你一千两!”

    闻言,瑞香不禁喜翻了心,但她仍未忘记要表现一下她对主子的关心。

    “姑娘要上哪儿?”

    “去救你们二少爷的老命!”

    朱剑门,是南方势力最雄厚的帮派之一,也是上官世家在南方最有力的盟帮,苏曲清上南方来也多半是住在朱剑门里,当他回上官世家时,则由朱剑门少主,也是苏曲清的至交好友单少翼代他处理一切事务。

    此刻,在朱剑门剑风阁二楼,苏曲清斜倚在床头轻咳,脸色是一种诡异的青绿色,神情晦涩;单少翼在床前走来走去,猛搓手,焦躁又懊恼。

    “该死!怎么还不来?”

    “她不会来的。”

    蓦然定住脚,“为什么?”单少翼怒问。

    “我说过多少次了,”苏曲清语音低弱。“她不诊男人。”

    没错,他是说过很多次了,因为那位医仙的徒弟不诊男人,所以他的姊夫被迫切除双腿;因为她不诊男人,所以不小心被毒蛇咬伤的上官府守卫在痛苦呻吟两天後死去;因为她不诊男人,所以城里被火烧伤的少年在哀嚎了整整四天後也死去;因为她不诊男人……

    “为什么?”同样的问句,不同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

    “难不成我得眼睁睁看著你、你……”说不下去了。

    “这也是命。”苏曲清不在意地低语。

    “该死!”单少翼愤怒地逼近床前。“你不能因为那女人背叛了你,你就连命都不要了!”

    “我没有这么想,只是比较看得开而已。”苏曲清淡淡道。“别忘了,我尚有高堂在。”

    “既是如此,你就得活下去!”

    “我是想活下去,但这毒不解,我就……”

    话未说完,室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谁?”单少翼马上冲过去开门,希望门外是他等待的人。“是你……”可惜不是,他立刻失望地垮下脸。“什么事?”

    “有位姑娘,她说要见二少爷。”

    “姑娘?”双眼一亮,单少翼急问:“是邵辉带回来的吗?”

第六百五十七章

    “不是,那位姑娘是独身一人。”

    闻言,单少翼再次失望地拉长脸。“二少爷没办法见客。”

    “可是那位姑娘说,她是专程来救二少爷的命的。”

    “她在胡说些什么?又不是……”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苏曲清仍挺起身来问:“那位姑娘姓什么?”

    “回二少爷,那位姑娘说她复姓慕容。”

    “慕容?”苏曲清惊愕地重复。“不可能!真的是她吗?”

    “谁?”

    没有回答单少翼,苏曲清迳自吩咐门外的人。“请慕容姑娘过来。”

    “是。”

    门外的人一离开,单少翼即刻追问过来。

    “到底是谁?”

    苏曲清却兀自喃喃自语。“会是她吗?”

    “喂喂喂,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问你?”

    “不可能啊!”

    “苏曲清,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话?”

    “但是、她复姓慕容……”

    “苏曲清……”

    “如果真是她,她来干什么?”

    “或者只是另一位复姓慕容的姑娘?思!刚刚忘了问问那位姑娘约莫多大岁数了,如果也是十七岁的话……”

    “苏曲清!”

    陡然一声大喝,苏曲清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干么?”

    单少翼横眉竖目。“你的毒已经发作,脑袋开始不清楚了吗?”

    “嗄?”苏曲清一睑茫然。

    “我在问你话,你却好像神智不清一样自说自话,我……”

    “你在问我话?问什么?”

    看在对方是伤患,而且很可能不久就要完蛋大吉的分上,单少翼极力忍耐著。

    “我在问你,那位姑娘究竟是谁?”

    “我怎么知道。”

    “那你还叫人家过来!”

    “她不过来,我怎么知道她是谁。”

    单少翼窒了窒,旋即老羞成怒地正待冒火,冷不防的一阵微风飘过,面前便莫名其妙多了一条窈窕身影,好像冤魂突然现身似的,大吃一惊之下,他忙待喝问对方是谁,蓦而听见苏曲清的惊呼。

    “莫容姑娘,真的是你!”

    “废话,不是我是谁?”惜惜匆匆在床边落坐,扔下大皮袋,两眼仔细端详苏曲清的脸色,一手搭上他的腕脉,另一手还忙著扯开他的衣襟。“见鬼,居然是这种毒!”

    然後,她一边拿起大皮袋来找药,一边头也不回地命令。

    “去拿一壶酒来,快点!”

    “嗄?我?你在跟我说话?”单少翼愕然指著自己的鼻子。

    “不是,”惜惜依然头也不回。“我是在对趴在你背上的鬼说话。”

    “呃?”单少翼更是茫然,继而见苏曲清拚命对他使眼色,只好不情不愿地客串仆人去张罗酒菜。

    好像会错意了。

    自大皮袋里取出一个扁平盒子打开,在分隔成十二格的空间中,每一格都置有不同的药丸从三颗到十数颗不等,其中只有一格仅剩下一颗,惜惜要的就是那唯一仅有的一颗。

    “来,吞下,快!”苏曲清听命服下,惜惜即满意点点头。“很好,盏茶功夫之後你就可以百毒不侵,所向无敌了!”

    “咦?!”不是解他所中的毒而已吗?

    “躺下!”迅速拆开他腹部的绷带,只一眼,惜惜便紧锁眉宇,“真麻烦!”然後回头张望,大吼,“酒呢?”

    登登登登,单少翼闻声急忙跑上楼来。

    “抱歉,整治酒菜不是那么快……”

    两眼一翻。“谁教你整治酒菜了?我只要一壶……不,一杯酒就够了!”

    “咦?”一杯酒?那菜要给谁吃?“啊!马上来、马上来!”

    “顺便弄一盆清水来,再命人准备温水备用!”

    “是是是!”歹命人啊!

    酒来後,惜惜把一撮药粉放入酒杯里搅一搅,再拿给苏曲清。

    “喝!”

    不一会儿,苏曲清脸上开始出现茫然的表情。

    “你怎样了?”单少翼忙问。

    “我……刚刚只喝了一杯酒吧?”

    “是啊!”

    “那、为什么我觉得好像是……喝了一整瓮酒呢?”

    “咦?”

    “待会儿会变成十瓮!”惜惜咕哝著,一边忙著取出刀啊剪啊准备替他疗伤。

    “好、舒服……”苏曲清已经意识不太清楚了。“晕、晕晕然的,好、舒、服……”

    睡著了……不,醉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苏曲清醒转过来时,他感觉得到沉重的内伤仍在,却又觉得前所未有的舒适。

    睁眼,他瞧见惜惜仍在忙著什么,而单少翼则脸色发青地注视著他。

    “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单少翼咽了口唾沫。“我想吐。”

    “嗄?”

    “你知道她刚刚对你做了什么吗?”

    他会知道才怪!

    “不知道。”

    “她……呃,算了,还是不说的好。”

    “喂!”惜惜在叫。

    “对不起,姑娘,我不叫喂,我姓单,叫少翼,单少翼。”

    “哦!单喂,麻烦你把他扶起来。”

    单位?

    还座标呢!

    好歹他也是堂堂朱剑门少主,一个人高马大、英俊威武的大豪杰,怎地在她嘴里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单位了?

    单少翼啼笑皆非地探出手,可伸一半又缩回去。“他真的可以起来了吗?”

    惜惜斜过眼来。“干么?怕他肚子爆开?”

    单少翼老实地点点头,他一个人两只手可接不住那一大堆胃啊、肠啊、肝啊什么的,只要掉了其中一样就不太好玩了。

    “放心好了,我缝得很仔细,只是坐起来而已,爆不了的!”

    “你确定?”

    “你确定你是男人吗?”

    单少翼马上挺直了背脊,隐约可以听到喀嚓一声。“当然确定!”

    “我比你更确定我自己的手艺!”

    手艺?

    “她以为她在绣花还是做鞋?”单少翼嘟囔著把苏曲清扶起来坐好,动作异常谨慎,仿佛捧著一大块嫩豆腐似的,依然很担心苏曲清的肚子会突然爆开。

    “给他一杯茶。”

    一声令下,茶立即就手。

    “来,这颗……”惜惜开始丢出一颗颗的药丸。“补血气。”

    苏曲清乖乖服下。

    “这颗,补精气。”

    苏曲清再服下。

    “这颗,治内伤。单喂,麻烦你运功帮他推散药力,这样痊愈的快些。”

    又单位!

    老爹干么姓单嘛!单少翼哭丧著脸爬上床坐到苏曲清背後,双掌贴上苏曲清的背部。

    两炷香後——“好了?”

    “全好了!”苏曲清有力的回道。

    惜惜满意的颔首,继续拿药丸给他。

    “这颗……”她突然打住,待他服下後,才说完下文。“增加三十年功力。”

    “咦?!”苏曲清惊呼,一脸错愕。

    “这颗……”又一次打住,待他迟疑地服下後,再说完下文。“再三十年功力。”

    “?!”药丸差点呕出来。

    “欸什么欸,还不赶快运功吸收药力,记住,直到功力不再继续增加,再运行十二周天之後才能停止!”

    苏曲清连忙自行盘膝坐好,运功。

    单少翼听得目瞪口呆,简直羡慕到想吃人——吃苏曲清,连忙趋身向前献上谄媚笑脸一副。

    “伟大的慕容姑娘,也赏赐一颗给我尝尝如何?”

    横著眼,“你也要?”惜惜懒洋洋地问。

    “是、是,我下贪心,一颗就好!”

    “好吧……”她又拿出一颗药。“这给你。”

    “谢谢、谢谢!”单少翼眉开眼笑,千恩万谢,小心翼翼双手捧著丹药,一副打算把它高高在上供奉起来的模样。

    “请问这有什么药力?”补精?补气?还是补功力?

    “保证你以後不会再拉肚子。”

    再一次睁开眼睛,虽然外伤仍未痊愈,但苏曲清感到前所未有的精神,浑身是劲,充沛的内力仿佛浩瀚江水般在他体内顺畅地流转。

    这一回,他看到单少翼神情惊讶地瞪住他。

    “你怎么了?看到天开了?”

    单少翼喉头一颤,吞了口口水。“你……真的增加一甲子功力了?”

    “还多一点。”

    “天爷!”单少翼低呼。“难怪你的脸色如此晶莹红润,简直无法想像一个时辰之前你的命犹在鬼门关前打转!”

    苏曲清摸摸自己的脸问:“慕容姑娘呢?”

    单少翼侧身让开一步,苏曲清便看到惜惜把娇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睡在玫瑰椅上,身上盖著一条毯子,口水已经垂到地上去了,远远看去好像用口水丝在钓鱼……不,蚂蚁。

    “她说她打从上官府出发後就不曾合过眼,不曾吃过东西喝过水,甚至连歇一歇都没有,一路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刚刚你一入定之後,她就说她累得快死掉了,然後就瘫在那儿睡死了。”

    “为什么不让她上客房里睡?”苏曲清语带谴责。

    “她不肯啊!”单少翼无奈地两手一摊。“她说在确定你真的没事之前,绝不会离开这个房间半步。”

    闻言,苏曲清立刻把两脚放下床。

    “你想干什么?”单少翼惊叫著按住他。

    “把床让给她睡。”

    “开玩笑,你……”单少翼两眼往下掉,瞪住苏曲清的肚子,上面裹著厚厚的绷带。“你知道她剖开过你的肚子吗?”

    “是吗?”苏曲清也惊讶地低头看著自己的肚子,不过他只能看到一圈白布。“我不觉得……不,我觉得比之前好太多了,那种滞涩的沉重感都消失了,也不会很痛。她剖开我的肚子干什么?”

    单少翼那张脸仿佛刚吞下一斤黄连,还有一斤沙。

    “清洗你的肠子,还切掉了两小段肠子,再缝合,因为之前那个蒙古大夫只是缝合了你的伤口,里头乱成怎样也没有妥善处理好。所以她一拨开你的肚子,我就看到你……呃,肠子里的东西自破裂的地方跑出来糊成一片,慕容姑娘说若是不清洗乾净你的肚子的话,你也拖不了多久。”

第六百五十八章

    苏曲清皱眉,自己也觉得有点恶心。“难怪我一醒来就看到你的脸色发青。”

    “哪能不青?”单少翼喃喃道。“她还叫我帮忙呢!”

    “叫你帮忙?你能帮什么忙?”一刀剖开他的肚于?

    “帮忙把你的肠子拖出来,还……”

    “算了,不必告诉我详情了!”苏曲清抓住单少翼的手臂。“扶我起来。”

    “可是……”

    “我好得很,别担心!”

    看好友的脸色确实好得很,甚至比他还好,单少翼只迟疑了一下,便使力把苏曲清扶起来了。

    “还好吧?”

    苏曲清按住自己的腹部,徐缓地走向另一张椅子。“很好。”坐下後,即用下巴指指惜惜。“把慕容姑娘抱到床上去睡。”

    单少翼照作了,然後才拿另一件衣衫来给苏曲清换上。

    “她嘱咐过你暂时不能进食。”

    苏曲清颔首表示他知道了,而後若有所思地望住惜惜的睡容,单少翼在一旁坐下,也望住惜惜。“你不是说她不诊男人吗?”

    “她是不诊男人。”

    “那你又是什么?阴阳人?”

    “……朋友?”

    “……她喜欢你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

    “在替她的行为找解释。”

    “……我送了一个小玉兔给她,她很喜欢。”

    “是喔!”

    “之前还送过一个小玉佛给她。”

    “是喔!”

    “我们是朋友。”

    “是喔!”

    “很好的朋友。”

    “是喔!”

    “……”

    “是喔!”

    “……”

    “是喔!”

    “是喔!”

    “你闭嘴!”

    “是喔!”

    两人依然望定惜惜,眼中存在同样的疑问。

    她为什么专程跑来救他?

    棺材物色了一半,原该躺在棺材里的人却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大家面前,精神比谁都好,吃的饭比谁都多,朱剑门上下都纳闷得很,苏曲清是吃了仙丹还是妙药,怎地才半个月不到,他又活回来了?

    “黑雾会那边没有任何动静?这倒是很不寻常。”

    剑风阁书房里,苏曲清正同单少翼与朱剑门门主单全讨论如今的状况。

    “鹭山七煞也有五个倒下了,或许他们因此不敢轻举妄动?”单全臆测道。

    “鹫山七煞是额外的,并不是他们的主力呀!爹。”不肖儿单少翼马上推翻老爹的猜测,毫不留情地下老爹的面子。

    “我想……”苏曲清沉吟。“或许他们是不想打没把握的仗,要就十拿九稳,要就不打,所以……”

    灵机一动,单少翼啪的一声弹了一下手指。“找帮手?”

    苏曲清颔首。“袁飞是个狡诈自私的家伙,虽然是铁剑世家的盟帮,但一切仍以自身利益为主,绝不会甘心拿自己的实力去替铁剑世家作前锋,他必然会以保全自己为优先,所以……”

    “找帮手!”这次单少翼的语气是肯定而非询问。

    “可是他不能找铁剑世家的人。”单全说。

    “鹫山七煞是黑道中人。”苏曲清一句话提醒他。

    “又往黑道上找吗?这倒是相当难以估计,而且黑雾会的毒也不能不防,这次如果不是中了毒,贤侄也不会伤得如此之重。”

    “错,如果不是中毒,清儒根本不会受伤,那七只老狗也早就被清儒送回姥姥家报到去了!”单少翼就喜欢吐老爹的槽。“啧,真可惜!”

    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

    “也许是如此,但如果不是要专心对付鹫山七煞,我也不会一时疏忽著了道。”苏曲清坦诚。“那七个不愧是二十年前雄霸黑道的人物,的确难对付。”

    “不过还是放不进贤侄眼里,对吧?”单全呵呵笑道。“啊!说到这,贤侄的毒到底是如何解的呢?”

    单少翼与苏曲清相觑一眼。“是上官世家派人送来解药。”单少翼代替苏曲清回答,他是拿有执照的说谎大师,这辈子说谎还没穿帮过,所以要说谎还是得由他来。

    “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候爹正忙著派人去找岭南神医嘛!”

    “哦!那上官世家怎会有……”

    “爹!你现在说那些已经过去的事干么嘛!”担心被老爹盘问出底来,单少翼连忙中途打断单全的没完没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设法去打听出黑雾会究竟又打算找哪边的哪个家伙来帮忙,这才是当务之急吧?”

    单全掹拍大腿,“说得也是,那我立刻派人去调查!”语罢即匆匆起身离去。

    单少翼很夸张的松了一大口气,然後抱怨。

    “为什么不可以让人家知道你的身分,慕容姑娘?”

    睁著天真的大眼睛杵在苏曲清身後“伺候”的惜惜咬著手指头,咧出无辜的笑,无知的表情天衣无缝。

    “省得一大堆人来找我麻烦嘛!”所谓的找麻烦就是找她救命。

    “那又为什么要说你是上官府派来伺候清儒的婢女?”

    “否则,我一个姑娘家要用什么理由待在他身边才不会招人非议?”

    单少翼窒了窒,突然发现这位小姑娘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很难缠。

    在她是大夫时,霸道凶狠得比皇帝老爷子更有威严;在她是苏曲清的“朋友”时,又尖牙利嘴得教人想下跪向她讨饶;在她是“天真”的小婢女时,她更是“无辜”得令人咬牙切齿。

    “好吧!那我换另一个问题,”一个他和苏曲清都想问却一直问不到答案的问题。“听说姑娘坚持不诊男人,那为何……”

    没听到、没听到……

    “啊!二少爷,您累了吧?最好上楼去歇一下。”

    苏曲清眉蹙。“慕容姑娘,你……”

    “讨厌,不是说不要叫我慕容姑娘了吗?”惜惜抗议地娇嗔道。“这样人家怎会相信我是你的贴身婢女嘛!”

    “可是现在没有外人……”

    “如果你不养成习惯,不小心在人家面前说溜了嘴怎么办?”

    “……好吧!那、惜惜……”

    “惜惜在,”惜惜马上有模有样地俭衽一礼,“二少爷有何吩咐?”

    苏曲清有点尴尬。“你、呃,你在这儿待上这么久,我娘亲那边……”

    “放心啦!上官夫人现下可乖得很,他们并不知道我给你的承诺,所以……”惜惜挤眉弄眼地嘿嘿笑。“只剩下一次偷懒的机会了,她怎样也不敢冒险,即便她不在意,上官老爷可在意得很,一定会盯得她死紧,特别是在我离开上官府之前,还特地去警告过上官老爷……”

    苏曲清双眸骤睁,眼神惊讶。“警告?你去警告我义父?”

    “我回去时若上官夫人的情况退步了,必然是又有罔顾我的吩咐的时候,届时可别怪我扭头走人,以後就算有一百件玉饰宝物给我,姑娘我都不甩!”

    怔仲地注视她好一会儿,苏曲清摇摇头。

    “曾天之下,也只有你敢对我义父说那种威胁语气的话。”

    挺挺胸脯,“我伟大嘛!”惜惜当仁不让地说单少翼失笑。“自大吧!”

    借惜眨了眨眼。“请问你,单喂,要人命困难,还是救人命困难?”

    单少翼怔了怔,脱口道:“那当然是救人命。”

    惜惜微笑,又挺了挺胸脯,依然一副“我最伟大”的神气模样。

    “好烫!好烫!单喂,还不快来帮我端过去!”

    还是单位!

    单少翼暗暗叹气,起身出房,然后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进来,惜惜跟在后面两手抓在耳垂上。

    “你们男人真的很闲喔!”

    “明明是你叫他上来休息的不是吗?”单少翼反驳,一面把药碗交给苏曲清。

    惜惜凑到苏曲清身边去帮他把药吹凉一点,边斜睨着单少翼,又问:“那你呢?来陪睡的相公?”

    单少翼呆了呆,忙道:“不、不,我只是来陪他聊一聊。”

    “哦!”惜惜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原来是陪酒的相公。”

    “嗄?!”“既然陪酒,没酒怎么行,要不要我去帮你拿壶酒来啊?”

    单少翼哭笑不得,“不,不用了,”狼狈起身,“我自己去拿、自己去拿!”仓皇而逃。惜惜哼了哼,回过头来,却见苏曲清闷笑不已。“你笑什么?”她故意板着脸问,其实心里头开心得很,只要能让他忘却凌嘉嘉带给他的痛苦,再次抹上笑容,她很乐于当小丑。“没、没什么,我喝药、喝药!”“小、心……”“好烫!”“……笨蛋!”待他喝完药后,即被惜惜逼着躺下睡午觉。“慕容……呃,惜惜,陪我聊一下好吗?”“好啊!”惜惜马上拖了一条凳子坐在床边。“聊什么?”“聊……少翼他叔叔,他快病死了。”“……”眼见惜惜一脸漠然,明知没希望,苏曲清仍想尽尽人事。“单叔叔确实是个老好人,没成过亲、娶过妻,所以总拿少翼和我当亲生儿看待,非常疼爱我们……”惜惜垂首扭搅着长裙,依然无语。“……记得上一回因为、因为大嫂的事,好一阵子我都痛苦得无以复加,单叔叔还特别搬来和我睡在一起,白天劝慰我,夜里照顾酩酊大醉的我……”“是吗?”有人帮她照顾苏曲清,这点她就不能不感激了。“是啊!他真的对我很好。”“哦!”她不诊男人,但是……见她有反应了,苏曲清打铁趁热、趁胜追击,继续往下说。“还有啊!他……”先说单叔叔对他有多好有多好,再说到单叔叔突然病倒实在令人很意外,最后说到单叔叔的病状到底是如何如何……“我说啊!”惜惜突然插上腔。“肯定是那位诊治的大夫在针刺夹脊穴的时候,不小心刺穿了人家的肺部,还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双眸一亮,苏曲清忙问:“如果是你,你会如何?”

第六百五十九章

    惜惜耸耸肩。“我会在脊柱正中线半寸取穴针灸。”

    “是吗?”苏曲清难掩兴奋地咳了咳。“呃,惜惜,麻烦你帮我叫一下少翼好不好?我有点事忘了提醒他。”

    那天晚上,当惜惜正要伺候苏曲清进晚膳的时候,单少翼蓦然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差点整个人扑在餐盘上。

    “喂喂喂,小心一点好不好,人家一口都还没吃耶!”惜惜急忙捧高了菜盘。

    “对,对不起!”喘着气,一身的狂喜,单少翼又打拱又作揖,“谢谢、谢谢!”

    “谢什么?”惜惜放下菜盘,莫名其妙。

    “我叔叔……”

    “那不关我的事!”惜惜扭身再回后头厨房取汤。

    苏曲清马上明白了。“单叔叔?”

    单少翼猛点头。“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只一针下去,他就清醒过来了!”

    “真厉害!”苏曲清喃喃道。

    “啊!对了,清儒,再帮个忙……”

    “惜惜。”

    “嗯?”

    “如果……呃,如果有人咽部梗塞,想吃而不能咽,而且腹痛呻吟不已,你会如何?”

    “去跟卖饼的讨点蒜斋。”

    “嘎?!”

    “天哪、天哪!那家伙居然吐出一条好大好长的虫,太恶心了!”

    “可是他没事了?”

    “对,没事了,现在正在大吃大喝呢!”

    “……不可思议!”

    “哦!清儒,还有……”

    “惜惜。”

    “嗯?”

    “如果有人被口吐白沫的狂犬咬伤,你会如何?”

    “它敢咬人,我就宰了它!”

    “欸?”

    “然后取它的脑外敷。”

    “惜惜。”

    “嗯?”

    “如果有人腹部……”

    “腹部涨水自然是要穿刺放水。”

    “惜惜。”

    “嗯?”

    “如果有人……”

    “请多喝点牛乳。”

    “惜惜。”

    “嗯?”

    “如果有人……”

    “二少爷,您想学医吗?”

    黑雾会又放话过来了。

    三场决胜负,而且这次要“光明正大”的来。

    “光明正大?哪里光明正大了?”单少翼低吼。“妈的,他们究竟上哪儿去挖出那个老怪物?他不是早该下地狱去睡刀山、躺油锅了吗?”

    苏曲清与单全同样脸色沉重,无言。

    “还有,要度过那道阴阳涧并不是非常困难,但若不准换气……”单少翼继续吼,口沫横飞。“那怎么可能?!”

    “的确,”单全同意地颔首。

    “恐怕他们又要使诈。”

    苏曲清依然不语。

    “最后一项就更可笑了!”单少翼很滑稽的先哈哈哈大笑三声,再冷下脸来破口大骂。“真是他妈的,比毒?他们黑雾会善使毒当然没问题,咱们对毒可是一窍不通,除了被毒翻之外,还能有什么其他路可走?我们……”

    “这三场都由我来!”苏曲清终于启口说话了。

    单少翼父子不约而同噎了一声。“你、你疯了!你的伤才刚好,接一场我们就反对了,还要接三场,你不要命了吗?”

    “否则要让谁去接?”苏曲清冷静地反问。“虽然表面上这是朱剑门与黑雾会的冲突,但追根究柢是为了上官世家,这种险我怎能让你们去冒?不,上官世家若是这种无情无义的人,就不配得到朱剑门的相助了。”

    老脸上蓦然涌上满怀感动,单全重重地拍拍他的肩。“贤侄这就说差了,我们帮上官世家是一回事,与黑雾会的纠葛则是我们自己的事,怎能再让贤侄去为朱剑门蹚这浑水呢?一次就够了,贤侄。”

    “不,无论单伯父怎么说,”苏曲清语气更坚决。“小侄已经决定了!”

    “可是……”

    “爹,我想……”单少翼突然出声打断父亲的话,两眼则瞄着苏曲清身后蹙眉深思的惜惜,“还是交给清儒吧!他应该没问题的。”

    “少翼,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单全不悦地低叱。“他……”

    “爹,听我的没错啦!”单少翼拚命向父亲挤眉弄眼使眼色,一边硬把父亲拉起身并往外扯。“走啦、走啦!我们还要商讨其他细节不是吗?”

    “什么其他细节?”

    “唉!就是……”

    声音渐远去,书房内悄然陷入一片阴郁的静默中,许久后--

    “二少爷。”

    “嗯?”

    “你打得过那个什么老怪物吗?”

    “这……很难讲,那个老怪物是八十年前的黑道第一高手,招式上或许尚可一拚,但若是内力的话……”

    一声不吭,惜惜立刻跑上楼去拿来她的大皮袋,然后取出一个墨绿色的小瓶子,倒出里面所有的小药丸。

    “那种增加三十年功力的药丸我已经没有了,这种药丸虽然不能增加那么多功力,但每一颗起码也可以增加五、六年功力,喏!这边还有七、八颗,统统给你,你全吃了吧!”苏曲清目瞪口呆,更是感动不己。“这、这……”

    “哦!还有这个……”她又取出另一个金色小瓶子交给他。“到时候你再倒一点在手上给黑雾会的人看,我敢担保对方马上低头认输。”

    “为什么?”

    “因为这种毒只有我给你吃的那种药丸能解,而那种药丸是我跟师傅一起做出来的,普天之下只有三颗,师兄服了一颗,我服了一颗,第三颗也给你服下了,其他人绝不可能会有,除非……”惜惜得意地指指他。

    “那人跟你一样拥有百毒不侵的体质,若是双方都不畏毒的话,起码也可以扯平了吧?”

    看着手上的金色小瓶子,苏曲清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事情结束之后,记得把它舔干净喔!”

    “对啊!你自己百毒不侵,别人可不是呀!不能在河水里头洗,无论擦在哪里也都不对,若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了呢?”

    “……好吧!”自己舔自己手上的毒?天哪!光是想像就很不舒服!

    “至于阴阳涧,它到底有多宽?”

    “呃?啊,深有千寻,宽约……五、六十丈吧!”

    “五、六十丈啊……”惜惜蹙眉。“那你过得去吗?不换气的话。”

    “不太可能。”苏曲清坦诚。

    “这样啊……”惜惜沉吟片刻。“好吧!那你听着……”

    “呃?”

    惜惜清晰而缓慢地念出一套心法口诀,并重复了三遍。

    “记住了吗?”

    “记住了,但这是……”

    “这是千里一线的轻功口诀,它可以让你不换气渡过百丈远以上。”

    苏曲清抽了口气。“百、百丈远?不必换气?”

    “没错,功力深一点的话,百二十丈以上都是小事。”

    惜惜起身。“好了,既然都没问题了,我该去准备晚餐了!”

    她轻轻松松的交代完毕,然后走人,苏曲清却只张口结舌,愈来愈不解。

    他再迟钝、再愚鲁,也能了解到她对他有多好、多特别,无论他如何否认也没用,这是事实。可是……

    为什么?光只一场比斗,朱剑门就轻而易举地压过了黑雾会,苏曲清只一出场,黑雾会便窝窝囊囊的全军败退、四散溃逃。

    因为他手上的毒。

    黑雾会善使毒,却解不了那种毒,更怕死了那种毒,苏曲清不知道,朱剑门的人也没一个知道,但他们可清楚得很,那种毒并不是可怕在无药可解,而是可怕在一经碰触,最多呼吸两口后就得进鬼门关报到,就算有解药也来不及服下。

    “你在干什么?”

    “把我手上的毒舔干净。”

    剧烈抽气声。“你不要命了?”

    “我怕要人家命。”

    “……对喔!我差点忘了你百毒不侵。”

    “废话,不然我怎么敢把毒涂在自己手上。”

    单少翼耸耸肩,看着苏曲清小心翼翼地把手上的毒干净,觉得很可笑。

    “你知道你这样很像狗吗?”

    “要不要我你一口?”

    单少翼立刻跳到三丈远外。“不要!”

    苏曲清哼了哼,继续舔。趁他“不注意”,单少翼又偷偷摸回来。

    “你要回去了吗?”

    “我得送惜惜回去。”叫惯了惜惜,要他再叫回慕容姑娘不但很奇怪,也不太容易。

    “什么时候回来?”

    “送她回去之后,我会尽快回来。”

    “……我怀疑。”

    “呃?”

    “我是说,如果你一个月之内没回来,我可以去找你吗?”

    同姑娘家一起行走,这对苏曲清来讲是一件很新鲜的事,而且惜惜不喜欢骑马,喜欢施展轻功,她说这样快一点,也比较自由,可是这样反倒慢了。

    因为一旦碰上市集,她非得停下来逛一逛不可,当然,是逛玉摊子。

    原已对购玉失去兴趣的苏曲清在跟着她逛了几回后,还是忍不住买了几块上等好玉,虽然他也不知道买来干什么,或许可以雕刻一些小饰物送给惜惜,因为她好像很喜欢他送给她的玉饰,纵使嘉嘉并不希罕……

    该死,他又去想她做什么,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是他的大嫂了!但是……

    近二十年的感情啊!哪是轻易便能忘怀的呢!

    “惜惜,你师傅、师兄也是男人啊!他们对你不好吗?”

    每当他们停下来打尖用膳时,他总会去设法了解一下她的过去,希望能改变她不诊男人的规矩。

    “好?才怪!”惜惜嗤之以鼻地哼了哼。“告诉你,我师傅虽然把我救回去,但他是有意把我带回去做奴隶的,种药草、煮饭、洗衣、找柴火这种粗活,我才不过四岁而已,师傅就逼着我学,逼着我做,他说不做就没饭吃。”

    苏曲清不禁直皱眉,他早就听闻医仙个性古怪,没想到还会虐待孩童。

    “而且他从来不教我医术,我的医术都是我自己学来的。他唯一教过我的就是认字,因为他要我帮他整理医书以及诊断纪录,所以我就趁他不在的时候把他所有的医书和诊断纪录全都看光光了。”

    惜惜得意地笑。

第六百六十章

    “等我大一点之后,他开始带我出诊去帮忙打杂,我就认真记住他诊治的过程以及治疗方法,不懂的回山后再自己翻书研究,这样十年下来,该会的我大约都偷学到了。”

    原来她的医术都是自习而来的!苏曲清既惊讶更佩眼。“你真是苦学,不过若是没一点天分,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抓着一只鸡腿,惜惜咬一半停下来想了想。“可能是吧!师兄跟在师傅身边比我久,可是师傅的医书他记不到一半,可我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同样的病症,师兄总要看过两三回才大略知道师傅的诊疗原理,我呢!只要瞧过一次就知道师傅为什么要下那种诊断了。”

    “你确实有学医的天分。”苏曲清肯定地说。

    “师傅也是这么说,在我第一次挑出他处方上的问题时,他就这么说,之后他才开始想要教我,可是我都会了,也没什么好教的了,所以就教我轻功,正式认我为弟子,要我叫他师傅,否则之前我都得叫他大爷呢!”

    真糟糕,原来她师傅也对她不太好。

    苏曲清不由暗暗嘀咕不已。“那你师兄……”

    “他嫉妒我!”

    “咦?”

    “因为我的医术比他好,”啃着鸡腿,惜惜漫不经心地说。“在我师傅出门云游前一年,我师傅对我也比对他好,因为我能够代替师傅出诊麻烦的病症,师兄就没那能力了。所以他嫉妒我,讨厌我,恨不得能赶紧甩开我!”

    长这么大,身边男人没一个好的,莫怪她不诊男人。

    苏曲清计穷了。“那、那……你没碰过哪个男人对你好一点的吗?”

    “有啊!”

    精神一振,“谁?”苏曲清忙问。

    “你啊!”惜惜笑咪咪。“你送我小玉佛和小白兔,我真的好喜欢耶!”

    呆了呆,苏曲清错愕地用筷子指住自己。“我?”他对她好?什么时候?

    惜惜颔首。“那是你亲手雕刻的不是吗?第一次有人特地为我做一件事,我真的好感动!”

    “可是那……”苏曲清呐呐道。“那并不是什么贵重饰品。”

    她不会误以为那是什么名贵的玉或是什么稀奇宝物吧?

    “我知道,”惜惜轻轻道。“但是我感受到的是你的心意,那比什么宝物都贵重!”

    闻言,苏曲清心头突然悸动了一下。

    心意。

    嘉嘉不要他的挚诚心意,她要的是大哥的时刻相伴。

    而她,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她却只在乎他的心意,虽然只是一点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心意,却足以令她感动得立刻允诺会待在上官府直到他娘亲完全痊愈。

    给她点滴,她便还以泉涌。

    虽然外表是个刁钻顽皮又任性顽劣,有时候更冷酷无情的小姑娘,但内在里,其实她也是个性情中人啊!

    “惜惜。”

    “嗯?”

    “你真是个好女孩。”他感叹地说。

    “是吗?”惜惜惊喜地笑开了。“你这么认为吗?”

    “是。”夹了一块蹄膀,苏曲清放进她碗里。“来,你不是喜欢吃蹄膀吗?多吃点。”

    “好。”好高兴,他知道她喜欢吃蹄膀耶!

    正要再多挟一块给她,街上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苏曲清探头望出去,蹄膀停在半空中。

    “惜惜。”

    “嗯?”正在埋头啃蹄膀的惜惜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如果有人……呃,不是,如果我的腿被马车压断了,你会如何处理?”

    “断得干不干净?断得干净就很好处理,只要用木片固定伤处……”

    “不,我的意思是说,他的……呃,不,我的腿已经跟身体分开了,怎么办?接得回去吗?”

    “从哪儿断?”

    “小腿。”

    “可以啊!只要马上处理,保证跟新的一样。”

    “……惜惜,你喜欢玉鹿吗?我雕一尊给你要不要?”

    “咦?真的?要!要!要!”

    “那你先帮我把腿接起来好不好?”

    “?”

    脸色极端不悦,红唇噘得半天高,惜惜边擦手边低咒着从内房里出来,然而一瞧见正在窗边专心雕琢的苏曲清,立刻换上另一副兴高采烈的表情跳过去。

    “要雕可爱一点的喔!”

    停下刀雕,瞥眼瞧了一下内房,“接好了?”苏曲清问,很惊讶,因为并没有经过多少时间。

    “好了、好了,我说过,断得干净就很好处理。”

    “我以为你说的是骨折。”

    “一样、一样!不过,我可不负责看顾他到痊愈喔!”

    “我知道,但是你最好告诉他的家人,应该如何看护他比较好。”

    “我已经告诉过他老婆啦!”

    “那就好。”苏曲清低眸继续专心雕刻。

    “要刻多久啊?”惜惜迫不及待地在他身边绕过来绕过去,好像只要她多绕几圈,他就可以更快雕刻好似的。

    “专心的话三、四天,如果一边赶路一边刻的话,可能要半个月以上。”

    “半个月以上?”惜惜惊呼。

    “那、我们留下来等你刻好再上路好了。”

    正中下怀!“好。”嗯,原来要让她打破自己的规矩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嘛!因为如此,所以惜惜急赶两天就到的路程,他们居然花了半个多月才走完,这时已是三月春未了。

    在城门口,惜惜自动停下脚步,把苏曲清拉到路旁林间审视他半晌。

    “苏曲清,从昨天开始你就很沉默,是不是不想回去?如果是这样的话,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回朱剑门去吧!”能够日夜相处近三个月时间,她已经很满足、很开心了,宁愿就这样结束,也不想再见到他痛苦的表情。

    苏曲清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我娘在上官府,我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回去吧?”

    “那也是啦!不过……”惜惜仔细端详他的神情。“再过一段时间是不是比较好?”

    长长的睫毛垂下,旋又扬起,“如果是其他人对我说这种话,我会很生气,但是你……”苏曲清低低道。“之前你就警告过我这件事,我想这件事你也看得很清楚,即便我老羞成怒也是无意义的,况且你又救过我的命,所以……”

    他深吸了一口气。“没错,看见她我依然会很痛苦,但愈是这样我愈是需要去面对她,面对她已经属于别的男人的事实,我必须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不能再继续逃避下去了。”

    “你……”惜惜脑袋微倾,若有所悟地打量他。“好像有想开了一点。”

    苏曲清苦笑。“老实说,在我中毒面临死亡之际,我曾以为就那样死了也罢,省得再面对那种痛苦,但少翼和单伯父是那样为我焦急,而你,更兼程为我赶来,让我考虑到如果我真的死了,娘将会多么伤心,为人子者不该做出如此不孝之事,所以我不能不强迫自己面对这一切,起码为了娘,我的生命仍然必须继续下去。”

    惜惜深深注视他片刻。

    “你好辛苦,样样都必须顾虑周全,偏偏没有一件事能按照你所期望的进行,明明自己痛苦得想死,却依然无法放松自己,为什么你那样在乎的人却无法反过来为你多设想一些呢?”

    苏曲清无奈地叹息。“因为她们都是女人,女人天生便需要依赖男人……”

    “我听你在说!”他尚未说完,惜惜便愤然打断他的话。“如果我像她们那样,早就活不到今天了!”

    “确实,但……”苏曲清的手无意识地抚上惜惜的娇靥,目光赞赏。

    “你是特别的,坚强、聪明又勇敢,你是独一无二的。”

    “我只是不想轻易屈服而已啦!”他这样一说,她反倒不好意思了,更因他的抚触而抹上两彩红霞。

    “其实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看上去是那样冷傲,不容易亲近,我想你一定是个自大自私又傲慢的人,认识你之后才知道原来你是个感情丰沛又正直好心的大笨蛋!”

    猛然收回手,苏曲清双眉不以为然地挑高。“大笨蛋?”

    “对啊!如果不是大笨蛋,又怎会被……”一顿,惜惜摇摇头。“呃,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帮你摆脱这些麻烦的!”现在告诉他说是他被设计了,恐怕他也不会信,即使信了也只是徒增懊悔而已。

    “呃?”实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总之,如果你真的要回去勇敢面对那一切,那就麻烦你自制一点好吗?”她迳自又往城门行去。“喝醉酒除了暂时麻痹神经之外,对消除痛苦可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喝醉酒?

    脑际忽地飞快地闪过一丝讯息,却又因消逝太快而抓不到重点,苏曲清一边随在惜惜后头跟去,一边努力思索着刚刚究竟想到什么了?

    跟喝醉酒有关的……什么事?

    再次见到凌嘉嘉,苏曲清自觉冷静许多,但仍无法抑止心中的痛苦,虽然他表面上看似泰然自若。

    原是那样深爱的女人,此刻却只能按捺下痛苦的心唤她大嫂,情何以堪啊!

    “大哥、大嫂。”

    “二弟,你回来了!”上官宇靖夸张的叫。“真是让我担心死了,说你重伤又中毒,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不过好人终究有好报,可喜你能安然恢复健康,大哥我真是为你高兴啊!”

    “谢谢大哥的关心。”

    一旁,凌嘉嘉关怀的目光急切地在他身上端详。

    “二、二弟,你真的没事?”

    苏曲清吸了口气,硬生生别开自己的眼。“谢谢大嫂的关心,我没事了。”

    “可是你瘦了好多啊!”凌嘉嘉呢喃,强自压下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的冲动。

    或许是瞧出了她的心意,上官宇靖一步踏过来揽上她的肩,看似关爱,其实是提醒她该谨慎自己的行为。

第六百六十一想

    “伤势刚痊愈自然会瘦点儿,过两天就好了。你还是担心你自个儿吧!噍瞧你,都七个月身孕了,肚子还瞧不真确,身子又这么瘦伶伶的,我让下人给你炖的补品,你到底吃了没?”

    凌嘉嘉幽然垂下螓首。“对不起,我吃不下。”

    “那怎么行,”上官宇靖怜爱她的心倒是丝毫不假。“要不告诉我你想吃什么,就算是熊掌或凤爪,我也会弄来给你吃,嗯?”

    眼看他们当着他的面恩恩爱爱,苏曲清的心彷佛被万针穿刺。

    “对不起,小弟刚回来,想去梳洗换件衣裳,先告辞了,晚膳时再与大哥好好职职。”

    他匆匆忙忙逃走了,这天夜里,他仍忍不住摸来两壶酒喝将起来,不过已然自制许多,轻斟慢饮,酒意浓却不曾醉……

    何处相思苦?纱窗醉梦中。

    直至二更天,水烟苑外再度掠来一条黑影,恍若轻烟似的飘进苏曲清的寝室。

    “我就知道,又醉死了!”黑影叹息地飘至床边,浓浓的酒味弥漫在阴暗的空气中。“谁也瞧不出你平静面具下的痛苦,唯有我窥见你眼底中的情伤。何苦呢?就叫你不要现在回来,晚一些时候又有何妨?”

    黑影呢喃着拉上厚暖的棉被覆上他的身,然后在床畔坐下,先喂给他一颗解酒药,再将怜惜的柔荑轻抚上男人因酒意而通红的双颊,幽幽吐出深深的叹息。

    “真不懂那女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是那样苦口婆心的劝她,她却无论如何听不入耳;我还去找过你娘亲,希望她能帮我劝劝那女人,谁知你娘亲却只顾自己的安逸,不在意你继父和继兄是否要抢夺你的未婚妻,若是你知道这事,一定会更痛苦!”说到这里,她愤恨地摇摇头。

    “亲娘为了自己的男人而牺牲亲子,原以为恩情大如天的继父竟然只想利用你,换了是我,早就撇开他们跑到天涯海角去乐逍遥了!但我想你是不会的,就算你明知会失去那女人是继父和继兄的阴谋,你也不会抛开他们对你的恩情,你啊!只会自苦,所以我才不想告诉你,反正说了也是白搭!

    “可是……”她俯下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又啄了一下他的唇。“真希望你不要再这么痛苦了,只要能让你开怀而笑,我什么都愿意做,若是把那女人抢回来到你身边你会高兴的话,我也会做的,但我知道那样你也不会开心……”

    她再叹息。“那一夜,虽然你把我当成是她,却是我最值得珍惜的回忆,即使你永远不会知道那是我,但在这一生里,我从来不曾得到过什么,也不冀望将来能得到什么,只要有那么一夜曾经是属于你,我已经很满足了。所以……”

    起身,她毅然道:“希望你明天清醒过来后能够听我的劝告,回去吧!回去朱剑门,等你不再那么痛苦再回来,你娘亲我会帮你照顾,直到她的身体完全康复为止的。”

    语毕,微风轻晃,黑影消失于床前,下一刻,床上的人双眸蓦而大睁,眼中是震惊,更是不可思议。

    是她,竟然是她!

    晨午时分,澄碧的晴空飘浮着几许白棉也似的云絮,淡淡的花香仿佛在预告着春的来临,温和又充满着希望。

    惜惜蹲在药草圃中,一边咒骂一边挽救她的宝贝药草,瑞香在另一座药草圃哭丧着脸唯唯诺诺,低头认罪,坦诚她实在看不太懂主子那笔鬼画符到底写了些什么,只好去问园丁该怎么办?

    园丁怎会知道该怎么种药草,只好告诉她种花种树的诀窍。

    诀窍个屁,惜惜种的药草一半不会开花,一半不能开花,一开花药性就没了,这会儿整个花圃有一半都冒出了花苞,幸好还没开花,否则都完蛋了。

    “看不懂当时就该告诉我呀!”

    惜惜怒骂着喀嚓一声剪掉一个花苞。

    “起初还看得懂,后来才看不懂的嘛!”瑞香嗫嚅道,也喀嚓掉一个花苞。

    “不会去拿给看得懂的人看!”又喀嚓掉另一个花苞。

    “是姑娘您自己说不能让别人知道种这药单的方法嘛!”再喀嚓掉一个花苞。

    “非常时期当然要用非常手段啊!”

    “人家哪会知道,明明……”

    蓦地--

    “你们在干什么?”

    “呃?”惜惜愕然抬首,继而惊喜地拚命招手。

    “是你啊!刚好,来来来,快来,帮我剪掉花苞,快!”

    苏曲清尚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拿着一支花剪蹲在另一座药草圃中,满头雾水。

    “所有的花苞全给我剪掉,快,绝不能让它们开花!”

    苏曲清听命开始剪花苞。“为什么?”

    “一开花药性就没了。”

    “哦!”再剪掉一个花苞,苏曲清抽空觑过去一眼,实在无法将那个埋在药单圃中咒骂的俏姑娘,与昨夜在他床前幽幽呢喃的人儿套在一起。“惜惜……”

    “嗯?”

    “你是不是、是不是……”他该怎么说?直言问她是不是被他睡过了?不太好吧?

    “干么?”惜惜不解地丢过来一眼:干么说一半不说了?“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没关系,说呀!”

    “不是、不是,我是想问你、问你……”该死,他究竟该如何开口?“想问什么就问啊!干么吞吞吐吐的?”“呃,我是说,我是说、说……”

    倏地--

    “你们都窝在这边干什么啊?”

    “咦?”闻声,苏曲清愕然抬眸。“少翼,你怎会在这里?”“我爹叫我送……”

    “太好了!”惜惜再一次惊喜地跳将起来。“快快快,来帮忙!”

    同样的,在还没有搞清楚东西南北之前,单少翼也已经莫名其妙的蹲在第四座药草圃间,瞪着手上的花剪问自己,“我现在在干么?”

    “剪花苞啦~~快呀!”

    “我为什么要剪花苞?”

    “因为一开花就会失去药性了嘛!”

    哦!原来如此,但那又关他什么事?

    “可是……”

    “剪!”苏曲清骤然一声低喝。

    单少翼脖子一缩,“好嘛!”赶紧低头喀嚓喀嚓忙碌地剪起来了。

    “你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我爹叫我送一封密函来给上官伯父。”

    苏曲清冷哼。“我看是你自己抢着要送的吧?”

    “哈哈哈,”单少翼打着哈哈。“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清儒兄是也!”

    于是,由于单少翼的出现,苏曲清更是问不出口了。

    然而另一方面,他却又忍不住庆幸单少翼的出现使他“逃”过这回的窘况,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直至现在,他依然难以相信会是她呀!

    “你究竟来干什么?”

    苏曲清与单少翼相偕自绿烟苑出来,单少翼很夸张的捶背拍肩,一副刚搬过十万斤大岩石,又割了十万顷稻草,整个人使用过度快报废了的样子!

    “来送密函啊!”来凑热闹这种实话绝对不能说,否则老命不保!

    “胡扯!”苏曲清根本不信他,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究竟该如何开口问惜惜?

    单少翼耸耸肩。“我来看新娘子。”

    “谁?”苏曲清漫不经心地反问。

    单少翼呆了呆。“你的前任未婚妻,现任大嫂啊!”已经忘了?不会吧?苏曲清皱了皱眉,不语。

    单少翼打量他。“怎么?还是很痛苦?那为什么不尽快离开这儿回朱剑门?”

    苏曲清横他一眼。“我昨天才刚到。”

    单少翼又一次呆了呆。“昨天才到?你们是爬回来的吗?”

    兀自转进水烟苑里,“我们在半路上帮了一位断腿的车夫。”苏曲清说。

    “你?”

    “当然不是,我又不是大夫!”

    “慕容姑娘?”单少翼满脸惊讶。“她不是不管男人死活的吗?”

    “她想要我离一尊玉鹿给她,所以就帮了。”

    “想要你雕一尊玉鹿给她?”单少翼失声道。“请问你是用翡翠或玛瑙雕给她的?”

    再次横他一眼,苏曲清迳自进入小楼,经过侧厅来到书房。

    “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出事?”单少翼怔了怔。

    “没有、没有,没出什么事,爹只是向上官伯父报告一下现在南边的情势,还有……”

    顿了顿,改口。“还有他认为可以把长春派拉拢到我们这边来,想问上官伯父的意下如何?”

    那个直肠直肚的笨蛋老爹还在密函里好意劝告上官鸿,将来最好把上官世家交托给苏曲清,免得被那个“只会躲在家里宠老婆,其他一无是处”的上官宇靖毁掉上官世家的声誉,这种事最好不要让苏曲清知道比较好。

    “长春派?”苏曲清略一沉吟。

    “可以是可以,但最好不要太过信任他们。”

    “我也是这么想。”单少翼应道,并侧身在书案旁坐下。

    “对了,你那位大姊和断了双腿的姊夫呢?他们若是知道你的老命是慕容姑娘救回来的,怕不找慕容姑娘拚命才怪!”

    “他们住城外。”苏曲清也在桌案后落坐。

    “因为除夕那晚大姊险些和惜惜起冲突,还闹着非要把惜惜赶出上官府不可,所以大年初五过后,义父就把姊夫送到城外去休养。”

    “不简单,”单少翼啧啧有声地赞叹。“你继父还真是疼你娘呢!为了你娘,竟然把女儿往外送。”

    “但是……”苏曲清轻颦眉。“听义父说,大姊正在请人帮姊夫制作义肢,待姊夫习惯之后,她无论如何都要回来赶走惜惜。”

    “那也是难怪啦!自己的夫婿变成残废,又不能找对方报仇,她总得抓个人出出气吧?不过……”单少翼不甚在意地说。

    “那也是一段时间过后的事了,对吧?此刻最重要的倒是你这边的问题。”

第六百六十二章

    “我?”苏曲清有点不安地调开视线。“我会有什么问题?”这家伙不可能知道那件事吧?

    “怎会没问题?”单少翼大声小叫。“未婚妻变成大嫂,你有多痛苦我是再清楚不过了,现在,已经过去半年,你,可有释怀一些了?”

    苏曲清随便点点头,暗暗松了一大口气,在事情尚未解决之前,若是让这家伙知道那件事,这家伙肯定会闹得人尽皆知,不搅得天下大乱不罢休,才不管他是不是会难堪。

    “既然如此,”单少翼小心翼翼地觑着他。“你可有考虑过慕容姑娘为何会对你这般特别?”

    就知道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刚刚是松了一口气,现在是叹气,苏曲清实在不知道该拿自己这位好友怎么办才好,这种事并不是随便说随便可以成的,即使是……总之,在他自己尚未想出一个头绪之前,他什么都不打算考虑。

    “麻烦你,我自己的事让我自己操心就行了,可以吗?”

    “可是人家关心你嘛!”单少翼一副深闺怨妇状。

    人家?苏曲清险些失笑。

    “你去关心你自己吧!”

    “真没良心!”单少翼嘟囔。

    苏曲清无奈摇头,他知道好友是好意,但这种好意他实在不需要。

    不过他的确需要好好想想惜惜的问题,这一切情况是如此复杂,不仅令人难以置信,更教人不知所措。

    在他眼里,惜惜只不过是一个任性又顽皮的小姑娘而已啊!

    苏曲清不要他关心,但他就是不能不关心,不只因为苏曲清是他的至交好友,更因为……

    他很无聊嘛!所以他打算找惜惜……不,不能找惜惜,他会先被她剖腹开心,或者做成人肉叉烧包,甚至被毒成一块黑炭,不!找她太不安全了,还是找、找……

    啊,对了,找瑞香!

    想到这里,单少翼立刻跑到绿烟苑外去探头探脑,好不容易逮到瑞香出苑来,马上把她绑架到苑后的假山洞里去窝藏起来。

    “单少爷,什么事呀?干么躲到这儿来呢?很挤耶!”

    “少罗唆,少爷问你……”

    背着两手,苏曲清缓步走出水烟苑,在烦恼中,无意识地步向苑后,想要躲开单少翼找个四下无人处,好好思索一下惜惜的问题。

    谁知在经过假山时,竟隐约听见假山洞里传来说话声,再靠近一听,是单少翼,还有……瑞香?

    “……瑞香敢肯定,惜惜姑娘是喜欢二少爷的!”

    “哦?说说看理由!”

    “这……唔~~瑞香也不清楚是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嗯!大约是从半年前开始的吧!总之,每当二少爷不在府里,姑娘总是没精打采,老窝在绿烟苑里种药草,或者盯着二少爷送给她的小玉兔发呆,活像中邪似的!”

    “是吗?真有意思,再有呢?”

    “再有啊!大家都知道姑娘是不诊男人的,而且她最宝贝她的药草圃了,可那一回,她一听见二少爷受伤了,立刻扔下她的药草圃给我,只急着要赶去救二少爷,跟疯了似的!”

    “急疯了是吗?”

    “那可不!啊~~对了,还有呢!姑娘以为我不知道,其实瑞香才清楚呢!大少爷头一回成亲那一阵子,二少爷夜里总喝得酩酊大醉,姑娘便夜夜溜去照顾他,回来后又哀声叹气,骂大少爷,也骂大少奶奶,还骂老爷和夫人,又说二少爷真笨,干么那样糟蹋自己。”

    “那小子的确笨!”

    “不过,我说最笨的是姑娘。”

    “咦?为什么?”

    “有一回,瑞香同姑娘一块儿整理药草,我看姑娘有点心不在焉,便乘机套问姑娘可有喜欢的人?”

    “真的?她怎么说?”

    “姑娘说有啊!可是人家不喜欢她,所以她只想在一旁偷偷喜欢他,可以的话就尽量帮助他。瑞香使说姑娘这样岂不大委屈了?”

    “确实很委屈,那她如何回答?”

    “姑娘说不会啊!看他笑她就开心,看他痛苦她更痛苦,所以只要他能远离痛苦,只要他能欢喜的笑,她就能得到快乐。她并不希罕喜欢的人是否知道她的心意,能不能跟他在一起她也无所谓。你说,姑娘这不是太傻了吗?”

    “的确有点傻。”

    “哪是有点而已,是太傻了好不好,单少爷!想想,谁不希望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他付出一切,讨好他、亲近他,贪的不就是想要跟喜欢的人厮守一生?就连二少爷自个儿不也是一样,但姑娘她偏不是,她竭尽所能付出,竟然只是为了想要看到喜欢的人笑?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嗯……确实,痴得好傻!”

    “还有还有,她还说过希望能帮喜欢的人得到所爱的女人,这算什么跟什么嘛!一般人碰列这种情况早就怨死、恨死、嫉妒死了,可姑娘竟然还想帮喜欢的人得到其他女人,这……瑞香真想敲姑娘一脑袋,让她清醒一点!”

    “或许这样才是最清醒的。”

    “您在说什么呀!单少爷?这哪会是清醒?瞧,二少爷一不在,姑娘明明就想他想得要死,但偏偏只要二少爷一回来,她就急着催促二少爷赶紧离开,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唔……我想幕客姑娘只是不想见苏曲清待在这儿徒增痛苦罢了。”

    “是那样?可是姑娘这样未免太可怜了吧?”

    “是啊!是痴得好可怜!”

    心脏奇异地抽搐着,苏曲清怔忡的呆立于假山洞外,只觉得一阵莫名的恍惚,脑袋有点晕眩、呼吸有点窘迫,他徐缓地合上眼,深深呼吸,静静地感受激荡在胸口的那一份无可言喻的,令人震撼的感动。

    以为她只是个任性又喜怒无常的小姑娘,行事只依一时的喜好而定,所以才让他不解,她为何要把自己的清白身子交给他又默不吭声?

    却没想到隐藏在那副刁蛮狡黠外表下的竟是一颗那样痴傻的心!

    刹那间,所有她为他所做的一切一口气全涌进脑海中,想到她的每一言每一句,想到她为他所付出的一切,想到那些被他忽视,被他轻看的所有点点滴滴,没有任何解释,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他这个根本不了解她的痴心的男人!

    而他竟然迟钝至此,不仅忽略了她的深情,更无视她为他所付出的一切,而依然眷恋着早已不属于他的爱,她却……

    蓦然,另一股深沉的心痛涌上心头,令他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

    瑞香说的没错,她确是太傻,痴得太傻,也痴得令人心痛,竟然这样默默地,不求代价地为他付出,甚至不想让他知道,不希罕他的回报。

    当他为了嘉嘉的变情而痛苦时,她不但也跟着他痛苦,甚至还考虑为他抢回嘉嘉,如此野蛮又痴诚的心竟然是为他?

    即使现下他对她并无那种男女之间的感情,但凭着此刻盈满心中那份令人心痛的感动,他知道她会是一个值得他珍惜的女人。

    天底下的女人并非只有一种。

    她是和嘉嘉不同的,她坚强又勇敢,任性又执拗,所以她的爱也是义无反顾绝不回头,母需担心她会变节,也毋需担心她会后悔,她坚毅又果决,爱上了就爱上了,她愿意付出一切不求任何代价,只想贯彻她对爱的信念,无论结果如何她一心坚持自己的爱,她的爱是激烈的,不顾一切的,也是自我牺牲的!

    惜惜绝不似软弱的嘉嘉那般禁不起考验,一旦事不从心愿便转而寻求能满足她的男人。

    苏曲清深深吸了一口气,仰首眺望蓝蓝的晴空,是那样澄澈无垢,让他烦乱的思绪在刹那间沉淀下来。

    曾经,他的心被掏空了,他所付出的一切都付诸流水;但现在,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又被填满了,被惜惜的深情,被她无怨无悔的付出所填满了,而且更丰盈、更扎实,几乎要满溢。

    是的,是他该抛开过去那一段情的时候了,他……

    该往前走了!

    于是,他启步朝绿烟苑行去,脚步毅然,将过去的一切留在身后。

    他往前走了!

    “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闻声,正在小心剪下药草的惜惜吓了一大跳,差点把整株都给喀嚓下来了。

    “又是你啊!老是这么不吭声就摸过来,吓我一大跳!”说完,她又低下头去工作。“我在剪药草。”

    苏曲清在她身边蹲下。“不过才刚长出嫩叶来不是吗?”

    “要的就是这嫩叶,天气再暖活一点它就会枯萎了。”

    “怎么天气一暖活它反而会枯萎?”

    “所以才叫三芝雪叶嘛!要天寒地冻到下雪它才会生长。”

    “我帮你。”

    惜惜抬头看了他一下,又想了想。“好啊!不过要小心一点啊,瞧,这边有几条黑丝,一定要挑最中间那一条剪下去,不能多一分,也不可少一点。”

    最中间那一条?哪一条?

    苏曲清困惑地凝神细看,小心翼翼找出最中间那一条,再左看右看,确定没错了才敢剪下去。

    原来光剪个药草也这么麻烦呀!苏曲清不得不专心一点,免得不小心剪错了她的宝贝药草,于是,两人各自低头默默工作了一会儿--

    “苏曲清。”惜惜突然出声唤他,依然低垂着螓首。

    “嗯?”中间?是这一条吗?还是那一条?

    “你什么时候要回朱剑门?”

    停下花剪,苏曲清瞟了她一下。“怎么?要赶我走?”

    “哪是?这是你家,我怎么可能赶你走。可是……”惜惜也停下手,偷觑回去。

    “你在这儿还是很痛苦不是吗?我想你最好再离开一段时间比较好。”

第六百六十三章

    “你觉得我现在看起来很痛苦吗?”苏曲清平静地反问。“现在?”惜惜打量他,感觉他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同。“现在是不会啦!但是当你必须面对那个……呃,你大嫂时,或者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如果你是说这个,那么请你再看几天再说,好吗?”惜惜不解地蹙眉。“再看几天?我不懂……”苏曲清忽地展颜一笑。“慢慢看,很快你就会懂了。”乍见他的笑容,惜惜不禁呆了呆,因为他已经很少笑了,又是无缘无故,而且此刻的他笑得那样轻松自然,甚至比凌嘉嘉尚未嫁给他大哥之前更自在,还有点顽皮--她没看错的话。“你是……”“就说我想通了吧!”苏曲清淡淡道。“过去那一段情是细水长流培养出来的,或许抛去了那一段情,未来会有另一份不同的感情在等待着我,虽然不是细水长流,却是惊天动地得更刻骨铭心,也许那更适合我也说不定。”不是花费时光细心培养出来的感情定然不可靠,也不是激烈狂猛的爱就不够深刻,而是不同的男人与女人就会有不同的结果。惜惜双眸惊喜地绽亮,“你是说你会试着去抛开过去了?太好了,这才对嘛!你还年轻,又是如此出色,肯定有不少姑娘家青睐于你。”然后猛拍胸脯。“放心,等你喜欢上了哪位姑娘,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去追求她,包管你手到擒来,幸福在望!”她笑得如此开心,显见她是真的为他感到高兴,而且当他真的喜欢上其他姑娘时,她也会倾尽所能为他夺得姑娘的芳心,然后,在他快快乐乐的成亲时,她会在一旁欢喜的笑,因为他得到幸福了!在这一瞬间,苏曲清不仅是感动,更油然生出一股酸楚的柔情,悄悄的渲染开来,荡漾开来。为何他现在才发现她是如此令人怜爱的小姑娘?“惜惜……”怜惜的手轻轻贴上她细嫩的脸颊,他瞧见她悄然脸红了,长而翘的睫毛因为羞涩而微微颤动着,是那样可爱、那样俏丽。嘉嘉是宛如仙子般飘逸的美,仿佛随时都可能脱手离他远去,而惜惜却是真实的、健康的美,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一把掌握住她,牢牢的、扎实的,永远不必担心她会悄然消失。“你真美!”轰一下,惜惜的脸蛋仿佛红蛋一样熟透了,“你、你在说什么呀?我,我才不美呢!我、我……”话也结结巴巴的说不完整。苏曲清不禁有趣的笑了。“我还是第一次瞧见你这般无措呢!”“谁、谁教你胡言乱语!”惜惜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当他的手仍亲昵地贴在她娇靥上,眼神又是那般温柔时,她狂乱的心跳就怎么也静止不下来,直至他收回手,她才偷偷吁出一口气。“惜惜。”“什、什么?”心跳才稍微缓了一点点,他一叫,马上又狂跳了起来。“待会儿剪完药草后,陪我出去走走好吗?”“呃?”他不怕又去碰到凌嘉嘉吗?“岳武庙有庙会,咱们去逛逛如何?”原来是出上官府而不仅是出苑。“好啊!不过我可先说好,我不喜欢出门,可一旦出了门就非得玩他个过瘾不可喔!”“没问题。”“好,那我们快工作吧!”于是两人立刻低头迅速工作,只闻剪刀喀嚓喀嚓不停的响,别说苏曲清本来就不熟,连惜惜也不在意地随手乱剪。最中间的那条黑丝?管他呢!最多明年再多种一点好了。雨梦苑书房中桌案后,上官鸿脸色僵硬,两眼只盯住手上的信函愈来愈阴沉。“爹,您找我?”一声不吭,头也不抬,上官鸿扬手将信函丢给上官宇靖,后者狐疑地展信阅读,待他看毕后,神情比父亲更难看。“那小子,他竟敢……”“不,跟清儿无关,他不会也不敢,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做来的!”上官鸿毫不留情的指出事实。“爹!”上官宇靖要抗议。“可我是……”“那上头写的说错了吗?我说错了吗?”上官鸿冷冷道。“这些年来你只顾躲在上官府里守在嘉嘉身边,外头的事哪一样不是他在奔波、他在解决?你抢了他的未婚妻,他却不怨不怒,依然为上官家豁命办事,连命都差点丢了,你能怪别人那么想吗?”上官宇靖窒了窒。“但、但那也是爹同意的。”“那是因为你说得不到嘉嘉,你就打死不娶凤娇,我还能怎样?”上官宇靖脖子一缩。“那我、我也娶凤娇了呀!”“对,你得到嘉嘉,也娶了凤娇,所以……”上官鸿一脸决然,摆明了接下来他说的事儿子答应最好,不答应也得答应。“现在你必须要出去让人家知道,上官家的少主并不是只会躲在女人身边的无能之辈!”“可以是可以,不过……”上官宇靖担忧地踌躇着。“嘉嘉已经怀有七个月身孕了,凤娇又很喜欢找她的碴,没有我在身边护着她,我怕……”“那是因为凤娇在嫉妒,想想你把她娶进门之后,可曾上她那儿宿过几宿?”“我……”上官宇靖又窒住了。上官鸿摇摇头。“好了,横竖南边的问题才刚解决,你又娶了芙蓉世家的凤娇,这阵子应该暂时不会有事,你最好趁这段时间多到凤娇那儿过几夜,也让她怀下身孕,这样她自然不会去找嘉嘉的碴了。”“好吧!”上官宇靖无奈地应允了。其实凤娇也是很美,只要她不是那么刁蛮霸道就好了。唉!人家说齐人之福、齐人之福,为什么他一点也不觉得“福”呢?上官鸿不曾再调派苏曲清出门去解决任何问题,一来是儿子已得到了嘉嘉,所以不需要再调开苏曲清;二来是不想再继续让外界的人认为苏曲清才适合作上官世家未来的主子。而苏曲清也不曾再自愿请缨出远门去工作,但他待在上官府里的时间也不多,成天只和单少翼带着惜惜和瑞香往外跑,这边玩那边逛,今日踏青,明日看龙船,白日里才抱了一大堆玉石回来,入夜又捧着大包小包的零食边吃边掷双陆。半个月过去了。苏曲清的笑容愈来愈多,也愈来愈开朗。一个月过去了。苏曲清已经能毫无芥蒂的提到凌嘉嘉的事。一个半月过去了。偶尔碰见凌嘉嘉,苏曲清的眼底下再出现痛苦,而是祝福。人要是想不开,只会愈来愈痛苦,可一旦想开了,心胸豁达,很快便能抛开过去,一切都可以释然了。然后,两个月过去了。苏曲清的眼神驻留在惜惜身上的时间愈来愈多,也愈来愈温柔,更是怜爱的、是宠昵的。特别是当--“喂,苏曲清,瞧瞧,那位小姐美丽又大方,你觉得怎样?”“我不喜欢裹足的姑娘。”苏曲清不感兴趣地瞄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咦?可是……”惜惜想说凌嘉嘉不也裹了小脚,但她已经习惯尽量不在他面前提到凌嘉嘉,以免引起他的伤怀,于是及时把话吞回去,改口道:“好吧!二少爷,以后我会记得专找大脚丫子的姑娘。”低眸觑着她那双玲珑端秀的绣花鞋,“嗯!最好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苏曲清笑语。“那是怎样才不算太大,又不算太小?”惜惜很认真地问。苏曲清用嘴努努她的脚。“喏!像那双就恰恰好,完美极了!”“呃?”惜惜头一低,脚下不由自主地停了一下,脸颊顿时热了。“哦!那我、我懂了,下回……下回我会先看脚再看人。”是的,惜惜是真心诚意要为他寻找另一份幸福,她从未想到过自己,因为她从未得到过什么,所以也不敢妄想能得到什么。最重要的是,她自己也不曾察觉,自她被亲爹抛弃的那一天起,下意识里她一直认为自己是没人要的。连亲爹都不要她,还有谁会要她呢?因为这样,苏曲清对她的怜爱也更深。她是任性刁蛮的,但另一方面她也是自卑自怜的;对男人她是不齿不屑的,但另一方面,她又急切的要把她所有的热情倾注在他这个男人身上。真是傻呵!“还有,我也不喜欢太高或太矮的姑娘,嗯!像你这样就恰恰好。”“哦!”“当然,也不能太胖或太瘦,同样,像你这样也刚刚好。”“……哦!”“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也跟你一样拥有一双可爱的大眼睛,挺秀微翘的鼻子,以及大小适中的红唇……”苏曲清说的一本正经,配合着点头动作以强调他的话。“不,应该说,那位姑娘最好跟你长得一模一样,那就十全十美了!”“……”眼见惜惜面红耳赤,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一旁的单少翼和瑞香笑得直打跌,他们早就看出苏曲清的心意,可笑一向聪明又狡猾的惜惜在这件事上就是这么迟钝,无论苏曲清如何明示暗示上示下示左示右示,她就是不曾一时半刻想到那边去,始终懵懵懂懂一无所觉。可怜的苏曲清,他还有得辛苦的呢!“啊,对了,苏曲清,你知道你大嫂什么时候生吗?”苏曲清闻言即皱眉,惜惜以为他又伤情了,正想把话岔开……“奇怪,我好像没听说过耶!瑞香,你知道吗?”“我也不太清楚耶!二少爷,不是这个月就是下个月吧!”

第六百六十四章

    “啧啧,你这个小叔可真没良心,大嫂什么时候生都不知道,搞不好大嫂在辛苦的时候,你就在外头玩得一场糊涂!”单少翼立刻板起面孔代他长辈训他一训。“那关我什么事?有大哥在就好了呀!”苏曲清反驳。“倒是……惜惜。”“什么事?”“你会针线活儿吧?”“当然会啊!还挺不错的呢!”惜惜又挺起了胸脯。“好,那就拜托你了,帮我缝件小娃儿的衣服或鞋袜之类的,等大嫂生产过后当作礼送过去,成吧?”暗示。“哦!好。”“听说凤娇大嫂也有了身孕,那也顺便拜托你罗!”再暗示。“没问题!”还不懂?好吧!“虽然麻烦了一点,但外头买的或者叫下人们做的总比下上自己人亲手做的有诚意,对吧?”这下子该懂了吧?可是--“说得也是,”惜惜拚命点头赞同,神情依然毫无异样。“你放心,我保证我的女红是一等一的!”单少翼与瑞香相对一眼,又失笑。苏曲清以那种口气委托惜惜做这种事,更明言说她是“自己人”,就差没敲锣打鼓鸣告天下,可叹的是,惜惜竟然仍旧无法意会苏曲清的心意,迟钝至此,教人怎能不泄气?“唉~~我真辛苦!”苏曲清不禁自怨自艾地叹起气来了。单少翼与瑞香更是爆笑如雷,惜惜一副茫然不解之状,明丽的大眼睛困惑地眨呀眨的看过来看过去。真可爱!自叹之余,苏曲清仍情不自禁如此暗付。好奇怪,为什么每日都觉得她比前一日更可爱呢?她的可爱到底有没有尽头?“你们到底在笑什么啦?”惜惜不依地娇嗔道。“告诉人家嘛!”苏曲清也忍俊不住笑了。或许永远都没有吧!在六月暑天里生产是最辛苦的,凌嘉嘉的身体虽然不差,精神却懦弱得很,怕痛、怕吃苦,更不想使力,从头到尾净会哀嚎,嚎到没气、没力、没精神,未了,稳婆摇着头说是难产,没辙了。上官宇靖匆匆忙忙跑来请惜惜救命,看在苏曲清的面子上,惜惜二话不说便提了皮袋子去帮忙。她先给凌嘉嘉喝了几滴药,再使力甩她两巴掌,威胁待会儿叫她用力推时她便得用力推,否则要给她好看,看是剥她的皮或抽她的筋任君挑选,凌嘉嘉吓得嘴脸发青,一下、两下便把胎儿给硬挤出来了。“母女平安!”惜惜推门出来报喜,前后不到一刻钟,众人在吃惊之下,担忧的脸色差点变换不过来。“女儿吗?”苏曲清三人陪同惜惜回绿烟苑,途中苏曲清颇感慨地如此低喃。“我也想要个女儿。”最好如同惜惜这般可爱。“哦!那我会更加紧脚步帮你找位好姑娘!”惜惜立刻如是回答。“欸?”哭笑不得地望着惜惜进入绿烟苑,苏曲清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我同情你!”单少翼窃笑不已。“再来呢?”怔忡半晌,苏曲清摇头。“看来只能用激烈一点的手段了!”“什么手段?”好奇宝宝马上追问过来。“不告诉你!”“喂,干么吊人家胃口嘛!”“就是要吊你胃口,怎样?”“苏曲清!”“干么?想打架?来啊!”“……求求你,告诉人家嘛!你看我这么可爱,对……”“呕!”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里,一般生女儿的产妇只有暗暗饮泣的份,女孩儿也得不到如同男孩般的待遇。但在上官宇靖心爱的妻子凌嘉嘉身上完全看不到这种悲惨的境遇,上官宇靖仍然准备按照生男的礼仪为他终于做了爹亲而大肆庆祝一番,这头一桩就是三朝洗儿,亲朋毕集,仪式隆重,之后自然少不了一顿吃喝。这晚,不知为何,苏曲清如同除夕夜那般狂饮猛灌喝得起码有八成醉,回水烟苑里时手里还拎着两壶酒,摇摇晃晃的路走不直。“我也、也想要个女、女儿。”他口齿不清地说。惜惜直叹气,以为他又犯了心病,见凌嘉嘉生了女儿却不是他的,既感伤又感陵,禁不住心里的痛苦,才想再度用酒精来麻醉自己,于是半夜里,她按捺不下担忧又溜去探望他。“就知道!”惜惜嘀咕着把伏在桌上的苏曲清扶到床上。“什么好友嘛!明明知道他喝醉了,也不会来照顾他一下!”脱掉他的靴子再拉上薄被盖住他,又喂了一颗解酒药,惜惜怜惜地凝视他片刻后,转身正待离开,蓦而一惊又转回来,见他的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正自惊疑问,倏又身子一个踉跄扑跌到他身上--被他硬扯过去的。“季清……唔!”连个名字都没能叫全,一个天旋地转,她又被压到他身子底下去了--好熟悉又暧昧的姿势。不会吧?难道他又想要……没错,他的确是想要!轻轻地,她移开桎梏在她腰上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在不惊醒枕边人的情况下坐起身,然后手忙脚乱地捡拾散落在床上床下的衣裙,正待偷偷摸摸溜走……“你想到哪里去?”懒洋洋的声音起自她背后。雪白的背部蓦而僵住,片刻后--“他在说梦话,对,是梦话!”苏曲清不禁噗哧失笑,在惜惜欲展轻功逃走之前及时抓住她的手臂,再次将她扯回他的胸前趴住,让她亲眼瞧见他笑吟吟的脸。“才怪!”“你……”没有第二句话,这回他低唤着她的名,温柔地贴上她的唇瓣汲取她口中的甜蜜,修长的手也忙着爱抚她柔美的曲线,挑逗她丰润的胸脯,勾起她阵阵抽搐般的欲念,令她喘不过气来地弓起了身子……这会儿全摊明了,她可跑不掉了吧?才怪!“不,我不会嫁给你!”“为什么?”“因为你一定会后悔!”“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后悔?”“当你真心爱上其他女人时,你一定会后悔!”“但是我……”“不,那种话不要随便说,如果你不是真心的。”“你……”苏曲清快气疯了。“你这个世上最固执的笨女人,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会相信我?”单少翼与瑞香躲在小楼外屋檐下,听着楼内传出阵阵怒吼,面面相觑。这几日以来,天天听他们……不,听苏曲清又吼又骂,而惜惜总是很冷静地拒绝了他的求亲,因为她不希望他日后懊悔。“你放心,我会尽快帮你找到一个你会喜欢的姑娘,大脚丫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没错吧?”用那种哄孩童似的语气,惜惜温言软语“规劝”他。“喏!等我找到以后,届时你就会庆幸……”“我就是要你!”“……好好好,季二少爷,你想要我的时候就来找我,我不会拒绝你的。”这回又换成了容忍大少爷任性需求的口气。“不过我相信将来你成亲之后,便不会再对我感到兴趣了。”“你你你……你到底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了?”楼外的单少翼与瑞香和楼内的苏曲清同样感到极度不可思议。“惜惜姑娘到底在想什么呀?”“她……”单少翼直摇头。“太傻了!”“那现在怎么办?”“唔……既然她只为苏曲清着想嘛!”单少翼眼珠子开始乱转,片刻后,嘴角悄然勾起一抹狡诈的笑。“好,那咱们就要她好好为苏曲清着想一下,嘿嘿嘿,这下子看她不自投罗网才怪!”是夜,当惜惜正准备就寝时,苏曲清竟然真的跑来找她了。“我要你!”凭着这一句话,他就死赖在她床上不走了。好吧!既然是她自己说出口的话,自然不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最多明儿一早在瑞香来伺候她起床梳洗之前,尽快把他打发走也就是了。然而翌日一早,当惜惜正在死劝活拉那个不但仍赖在她床上不肯走,而且也不让她下床的男人赶紧滚蛋之际,那个瑞香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居然提早了半个时辰出现,而且砰一下就自行开门撞进来了。“惜惜姑娘,瑞香来伺候您……啊~~二少爷怎么在您床上?”只见瑞香捧着一脸夸张的惊容,活像唱戏的丑旦似的,还死命尖叫,骇得惜惜差点没跌到床下去,然后在惜惜回过神来正想亡羊补一下牢之际,瑞香已然挥舞着两条手臂,扯着更高昂的嗓门尖叫出去了。“不得了啦、不得了啦~~二少爷强奸咱们惜惜姑娘啦!二少爷强奸咱们惜惜姑娘啦!惜惜姑娘流了好多好多血,快死啦!”强奸?!谁啊?流血?!哪里?快死了?!她到底在说哪里的谁啊?惜惜听得张口结舌,一脸错愕。“好极了,”两臂枕在脑后,双眸悠哉悠哉地眯着,苏曲清好整以暇地说。“这下子我的名誉可真要臭到粪坑底下,如此一来,大概也不会什么好姑娘敢嫁给我了吧?”“不、不会吧?”惜惜惊恐地喃喃道。“好歹你也是上官家的二少爷,他们不敢随便乱说话吧?”“是吗?”“我、我想是。”好勉强的肯定句。光凭适才瑞香那一番加油添醋又炒辣椒的尖叫,就不太可能“是”。“好啊!那咱们就来看看上官家的威名堵不堵得住那些三姑六婆的嘴吧!”那恐怕只有砍了她们的脑袋才有用!“苏曲清。”“嗯?”“我们……我们成亲吧!”

第六百六十五章

    医仙的徒弟要嫁给苏曲清,上官鸿自然举十手赞成--从此后,慕容惜惜就是上官家的特约大夫了。虽然上官慧极力反对到底,但她毕竟是泼出去的水,上官家的事她已经没资格插嘴干涉了。

    七夕夜、情人夜,这样的新婚夜应该是格外的浓情蜜意,但自揭下盖头巾开始,惜惜就摆着一张愁眉苦脸的娇靥给苏曲清看。

    苏曲清蹲在她面前,双掌包住她的柔荑。

    现在,她终于肯乖乖听他诉情了,不似先前,她总是听不到半句话就坚拒他的求亲,顽固地认定他只是为了负责任才决定娶她。

    “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对你的心意呢?难道这几个月来你真的一点都感受不到吗?因为你,我终于能放下对大嫂的怨怼而释怀了;因为你,我终于不再需要依赖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痛苦;因为你,我终于又能展颜而笑;因为你,我终于能再拾回欢愉的心,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难道你真的都不明白吗?”

    “可是……”惜惜可怜兮兮地瞅住他。“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喜爱的呢?”

    她还是不明白!苏曲清无奈地摇摇头。“你要我老实说吗?”

    惜惜勇敢地点点头。“我要听老实话。”

    “那么……”苏曲清扶住她的下颔,炯亮的眼在她脸上端详。“因为你太可爱了!”

    “嗄?”

    “你的人儿可爱,你的个性可爱,你的痴情可爱,你的一举一动可爱,你的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爱,可爱得让我无法不心动。”

    他的双掌再次包回她的柔荑,柔情的眼眸深深凝住她。“虽然你是勇敢又坚强的,我却只想怜爱你、宠昵你,因为你是这么的可爱!”

    虽因他的甜蜜诉情而面飞红霞,但惜惜仍是困惑的。

    “我不懂。”

    苏曲清微微一笑,在她的柔荑上亲了一下,“以后你就会懂了。”

    然后起身到衣柜旁的箱子里取出一个方型盒子。“婚期决定之后,我便出外了半个月,回来后又躲在水烟苑里半个月,你可猜得到我在做什么?”

    惜惜好奇地打量那个盒子,摇头。“猜不到。”

    把盒子放在桌上,苏曲清对惜惜勾勾手指头。“过来。”

    惜惜立刻起身至他身边,他对她笑了一下,然后打开盒子取出一个玉杯……不,那不能算是一个玉杯,而是……

    “我找了半个月才找到这块玉,又花了半个月雕妥这个玉杯,”说着,他在杯里注入赭红色的葡萄酒。

    “这是我俩专用的合卺杯,不只今夜,我们可以夜夜合卺、夜夜情浓,直至发白齿摇,这合卺杯亦会与我们同眠一处,永不分离。”

    “好,好美啊!”双手捧住玉杯,惜惜惊叹着,更感动。

    那是由最名贵的羊脂玉所雕刻而成的合卺杯,滋蕴光润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由两个圆筒形杯并连而成的杯匠以六兽面作足,玉材局部有隐隐约约的紫斑,这本是瑕疵,但雕者慧眼独识,将其凸雕作盘绕爬行状双螭,任其在玉杯外壁自然舒展,弄拙成巧,化瑕斑为神奇。

    更别致的是那玉杯白若截脂近乎透明,杯中酒色隐透而出,衬上相对于凸雕双螭另一面的镂雕凤形,只一轻轻摇曳便仿佛真有一尾红凤在杯中游动,由此更可见雕者的心机和巧思。

    在这一刻,惜惜终于能感受到苏曲清的心意。

    这是他的期望,所以亲手雕这合卺玉杯,在这红烛夜里交杯共饮,从此合而为一,不分你我。

    他是个重情的人,倘若不是真对她有情,如果只是为了负责任而不得不娶她进门,他不会对她抱有这种期望,更不会特地亲手雕这合卺玉杯要与她在这红烛夜里共饮。

    这合卺玉杯是他的心意,也是他的情意,如同他雕给凌嘉嘉的首饰一样,但涵义更深刻、更长远--雕给凌嘉嘉的首饰是表达他的心意,而雕这合卺玉杯却是期许能与她同甘共苦。

    她可不像凌嘉嘉那样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于是,惜惜濡湿了眼眶,绽开美丽的微笑;苏曲清见状,也扬起笑容,靠上前,俯首,在红蕊烛光下,两条身影叠成了一副,共饮交杯,交心又交意。

    合卺杯深,永结同心。

    新婚燕尔,苏曲清与惜惜过得甜甜蜜蜜,不是他帮她种药草,就是她缠着要他雕玉石给她,要不就手牵手在落月湖畔散步,笑语如珠,偶尔还会顽皮地跳到他背上要他背她走。

    “二少爷,老爷子已经好久没要你出门了也,”掰住他的颈子,她腻在他耳边说话。“会不会过两天又要调派你到哪儿去了?”

    虽然成了亲,但她依然喜欢戏谑地称呼他二少爷,或直叫他苏曲清,视心情而定,想亲昵一点就唤二少爷,有正经事就叫苏曲清,想嘲讽他时就叫季大侠,唯有在枕边细语时,她才会呢呢哝哝的低唤他清儒。

    所以只要听她如何叫他,苏曲清便大约能猜到她的心情如何了。

    “这……”苏曲清沉吟。“我也不清楚,不过少翼在临走前曾说过,义父可能会有好一阵子不会派我出门。”

    单少翼在喝过他的喜酒之后便放心回朱剑门去,可临走前却又留下这么一句神神秘秘的话语,教人莫名其妙。

    “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没说。”

    “好奇怪喔!现在都不叫你出门,反倒叫大哥出门去了。”

    “是啊!”虽然他也隐约可以猜得到是为什么,但这种事他终究不好说开来。

    “这样一来,大嫂就可怜啦!”

    的确,嘉嘉求的就是良人能随时守在她身边,如果上官宇靖如同他以前一样一出门就经年数月,她确实会满怀哀怨。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男人家总有男人家的工作,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妻子身边的。”

    这点嘉嘉无法谅解,但惜惜想必能体谅……不,她一定会体谅,为了不想见到他痛苦,她宁愿把他赶回朱剑门,这样的女孩怎么可能不体谅他呢?

    “不,我是说凤大嫂。”惜惜咕哝。“大哥一不在,她就拚命找大嫂的碴。”

    “啊~~”苏曲清眉宇轻蹙。“她仍在找大嫂的碴吗?”

    “本来是啦!”惜惜蠕动着把脸转了个方向靠住。

    “不过看她那副嚣张的模样我就不爽,所以我就恐吓她说她的胎不稳,若是再这样胡乱发脾气,胎儿早晚不保,她吓得脸色发青,赶紧跑回自己的岚山苑去修心养性,好好笑喔!”“凤大嫂的胎真的不稳?”

    “当然是假的,她的身子可比牛还壮,不过,不这样吓吓她她是不会怕的。”

    苏曲清笑了。“你真鬼!”

    “谢谢。”惜惜娇滴滴地道谢。“可是大嫂若是跟以前一样害怕寂寞的话,那我可就帮不了忙啦!”那是必然的,但……

    “那种事得她自己想得开,谁也帮不了忙。”

    “说得也是。”趴在宽阔结实的背上,惜惜舒服得想睡,说起话来好像嘴里含着两颗大铅球。“二少爷。”

    “嗯?”

    “我忘了告诉你,娘已经完全康复了,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更健壮,只要她不再纵容自己过得太舒适,应该不会再多病缠身了。”

    “真的?”苏曲清惊讶地停下脚步,侧过脸去。“不是说还要几个月?”

    “嫁给了你,她就是我婆婆了嘛!所以我就一口气给她服下四颗雪参果,让她即刻便痊愈,免得你再为她操心嘛!”

    苏曲清有点哭笑不得。

    她这么说,也就是表示她原就可以让他娘亲更快痊愈,只是舍不得把雪参果给娘服用而已。

    “雪参果很宝贵吗?”

    “六十年才得二十颗,你说宝贵不宝贵?”

    闻言,苏曲清不由大吃一惊。“这么难得?”

    “是啊!所以我才舍不得用嘛!”

    六十年才得二十颗,她舍不得用,却给了他娘亲六颗。

    “谢谢你,惜惜。”想亲她,但因为她在背后亲不到,苏曲清有点懊恼。

    “她是我婆婆,应该的啦!”

    “你想睡了吗?”

    “唔……你的背好舒服喔!”

    苏曲清又笑了。“我还是背你回去睡觉吧!”他很喜欢她这样对他撒娇,就像只小猫小狗似的,可爱得不得了。

    然而走着走着,他又突然停下脚步。

    “大嫂。”

    “二、二弟。”直到现在,凌嘉嘉依旧无法顺利改口,因为在她心底,唯一深爱的仍是苏曲清。

    “散步吗?大嫂。”苏曲清的声音非常平静而温和。

    他曾深爱过凌嘉嘉,亦不曾忘怀那段深浓的感情,但那一切也都早已化为回忆,偶尔会回想起来,却不再驻留于心中,往日的深情眷恋业已升华为纯粹的关怀--对亲人的关怀。

    若非惜惜,他必然无法如此轻易摆脱痛苦,进而对这一切感到释然,甚至一辈子都不能释怀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他不觉绽出温柔的笑,是为背后的惜惜而发出的笑。

    凌嘉嘉却误会了,勉强压抑的感情在那一笑之下溃然决堤,“二哥……”幽幽柔柔的、哀哀怨怨的,她低唤,甚至想扑过来,无视身后婢女的注目,投入她思念已久的怀抱中。

    心中一惊,笑容即逝,苏曲清猛退一大步,“大嫂!”他沉喝。

    凌嘉嘉一震,踉跄的脚步随即止住,眼神更幽怨。

    “二、二弟,我……”

    瞥一眼凌嘉嘉身后的婢女,苏曲清正色道:“大嫂,很抱歉,惜惜困了,我想带她回去睡觉,我想大嫂最好也回去歇息个一、两个时辰之后应当能够清醒一点才是。”

    凌嘉嘉咬住下唇,泫然欲涕地凝视他片刻后,始将目光移至苏曲清身后背上。

    “她怎么了?”

    险些忍不住又漾开温柔的笑,苏曲清努力绷紧脸上的线条,“她怀有身孕了,老是想睡。”但语气仍不自觉地流露出关爱与宠溺。

第六百六十六章

    “你……”凌嘉嘉眨了眨美目,水光盈然,随时都可能滴落。“幸福吗?”

    苏曲清重重点头。“我很幸福。”

    “你……”唇办颤抖,泪水悄然滑落,“爱她?”凌嘉嘉目光哀恳,仿佛在祈求他不要变心、不要抛弃她。

    不要抛弃她?她求错对象了吧?

    苏曲清有点啼笑皆非,但仍坚定地告诉她,“是,我爱她。”

    一声哽咽,凌嘉嘉踉跄回身,逃难似的半跑回岚风苑。

    苏曲清摇头,叹息。“大哥可要辛苦了!”

    “苏曲清。”

    “咦?你还没睡着?”苏曲清再次举步行向水烟苑。

    “刚刚大嫂……呃,我是说你、你是不是依然对她……”

    “别说,否则我会生气!”

    “……哦!”

    “待会儿我要出去买把新的雕刻刀,要不要顺便帮你买什么回来?”

    “……米肠子和面肺子。”

    “嗄?”

    “就是羊肺里灌清油、面浆、鸡蛋等,羊肠灌用羊肝、羊心、羊肠油加佐料与大米搅拌加水的馅,然后……”

    “惜惜。”

    “呃?”

    “请你说这边有得买的东西好不好?”

    上官宇靖毕竟不如苏曲清那般能干,苏曲清一个人轻易便能搞定的问题,他不是白费许多时间还解决不了,就是把问题愈搞愈大条,没多久,他就不得不派人回府讨救兵了。

    这年刚入冬,苏曲清又被召唤至上官鸿的书房。

    “……先到豫州,再到襄北帮,然后赶去青月山庄……”

    “……水日楼是芙蓉世家的姻亲,最好交给大哥处理……”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得逞……”

    “……那就由铁筏帮去和他们交涉……”

    一个时辰后,苏曲清匆匆步出雨梦苑,因为专心思考,没有注意到某人正朝他急步而来,由于不习惯这种匆忙的举动,又是裹着三寸金莲,一颗小石子便教她哀叫一声跌倒于地,苏曲清这才转首望去,继而飞身过去扶起那位纤弱人儿。

    “大嫂,你没事吧?”

    凌嘉嘉趁势贴进他怀里,蹙额拧眉。“我的脚,好痛喔!”

    苏曲清连忙推开她一些。“大嫂的丫鬟呢?怎地没跟着你?”

    仰起绝美娇颜,“我是特意支开她来找你的。”无论何时,凌嘉嘉似乎总是一副幽怨神情。

    “找我?”再次推开她又偎过来的娇躯。“什么事?”

    “陪陪我好吗?”凌嘉嘉又浮上两泡泪水,模样百般委屈。

    “陪我聊聊就好,可以吗?”

    苏曲清皱眉,继而目光一转。“来,那边有石凳,先去那边坐下再说。”

    以为他同意了,凌嘉嘉便温驯地任由他扶她到石凳落坐,苏曲清旋即退开数步以避嫌。

    “二哥,我……”

    “大嫂,很抱歉,我也要出远门了。”

    凌嘉嘉面色一惨。“你也要离开我了?”

    离开她?

    虽觉得她说的话很不对劲,但苏曲清无暇去和她计较那么多。

    “我有事要到豫州,而且待会儿就要动身了,所以我必须先去同惜惜交代一些事,恐怕没有时间和大嫂闲话家常。大嫂请先在这等着,我去叫你的丫鬟过来!”话落,他即匆匆飞身离去。

    凌嘉嘉呆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许久,神情哀怨欲绝。

    “那我怎么办?”

    “惜惜!”

    喀嚓!

    “该死!”惜惜诅咒着接住不小心剪错的药草,懊恼不已,同时头也不回地大吼。“在这里啦!”

    “惜惜,我又要出门了!”

    “欸?!”惜惜愕然回眸,恰好瞧见苏曲清飘落跟前。“你也要出门了?”

    苏曲清颔首。

    惜惜起身,皱眉。“什么时候?”

    “待会儿就得启程了。”

    “去多久?”

    “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见她脸色沉凝状似不悦,苏曲清不由自主想到过去每回他要出门时,凌嘉嘉的怨怼与不满,忙道:“对不起,我知道在这时候离开你不好,但是……”

    话还没说完,惜惜已经拉着他往小楼跑。“跟我来!”

    入了小楼再奔向卧室,苏曲清见她拿来大皮袋放在桌上,然后取出一支药瓶。

    “喏!这一瓶是大元丹,只要还剩一口气,再重的内伤也不怕!”说完即塞入他手中,再取出另一小罐扁扁的瓶子。“这是灵叶膏,保证你找不到比它更好的外伤药!”用力塞人他手中,又掏出另一样。

    “还有这个,是……”

    她一口气不断说了一大串,总共在他手里塞进了十几支瓶瓶罐罐,包括腹泻、着凉和食欲不佳的灵药。

    “小心收好喔!这些可是有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到的!”

    她千叮咛万嘱咐,然后脸色严肃地告诉他,“你放心,娘我会照看着,也不用担心我,我自个儿是大夫,什么病痛都不怕。总之,家里头你什么都不用操心,你只要小心照顾好自己就行了,知道吗?”

    苏曲清静静地不动,忽地,他扔开了所有的瓶瓶罐罐,猛然将她纳入怀中,紧紧抱住。

    “我爱你,惜惜,我好爱你!”声音中有一抹难掩的激动。

    “我也爱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平平安安的回到我身边来喔!”

    “我会的,”托起她俏美的娇靥,他雨点似的密密亲着她的眉梢、眼角、鼻尖、唇畔,激切的,热烈的。“我一定会的!”这一刻,他好庆幸娶的是惜惜而不是嘉嘉。

    “还有,你若是要到北边去,记得多披件大麾,冬天到了,那儿很冷的!”

    “嗯……”她每多说一句关切的话语,他便亲得更急切。

    “如果是苗疆的话,记得先吃下避蛊毒的药丸,那药性起码可以维持三个月,别忘了喔!那儿的人可是很会施蛊的,我……啊!你干么?”惜惜惊呼着被放至床上,错愕地瞧着苏曲清竟然开始脱衣服。

    他要换衣服吗?

    “我要你!”

    “欸?!可是你不是说待会儿就得启程,我还得帮你整理包袱和……唔!”

    好吧!她懂了,他的计时方式与别人不同。

    飘雪了。

    挺着肚子,披上麾,惜惜自雨梦苑里出来,再转向岚风苑而去,瑞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扶着主子,紧张得不得了。

    “二少夫人,请您走慢一点好不好?这路很滑的耶!”

    “我还想飞呢!还叫我走慢一点!”惜惜咕哝。

    “无论如何请您小心一点,现在您的身子可不只是您一个人的!”

    “哦!难不成你也有一份?是手还是脚或是我的脑袋?”

    “二少夫人,”瑞香哭笑不得。“瑞香是说您肚子里的孩子啦!”

    “安啦、安啦!”惜惜拍拍自己的肚子。“别忘了我是大夫,自个儿的身子我还不清楚吗?”

    “总之,二少爷临出门前特地吩咐过瑞香了,”主子不听话,只好搬出大主子出来了。“您要是不听话,瑞香尽管记住,二少爷回来后要打您屁屁喔!”

    一听,惜惜的小嘴儿噘高了,但还是不情不愿地放慢了脚步。

    “这样可以了吧?”果然还是只有大主子压得过小主子。

    “可以了,二少夫人,可以了!”瑞香满意地点点头。“啊!对了,二少夫人,您说这回大少夫人会不会又是自己想出来的病?”

    “谁知道,不过……”惜惜想了想。“一半一半吧!”

    “一半一半?”瑞香一脸不解。

    “往常二哥不在,总还有个大哥在啊!可这会儿那两位都不在她身边了,她一定更寂寞,日子再拖得久了,她便开始觉得自己好可怜,然后愈想愈可怜,愈想愈凄惨,结果就……”惜惜耸耸肩。

    “病啦!”

    “原来如此,那二少夫人打算怎么个医法?”

    “我也不知道,看着办吧!心病是最难医的,总得她自己振作才行,我只能尽量想办法开导她罗!”

    但是就某方面而言,凌嘉嘉也是很固执的。

    “没有人陪在我身边,我、我……”

    床畔坐着惜惜,注视着凌嘉嘉半躺在床上那副有气没力奄奄一息的模样,简直想掐死她。

    “哪里没有人啊?府里上上下下起码五、六百人,你全当他们是大萝卜吗?”

    哀凄地瞅她一眼,“我是说,没有人照顾我……”凌嘉嘉幽幽怨怨地说。

    “你是死人啊?自己为什么不能照顾自己?况且你这边不也有七、八位婢女伺候着吗?若是说大哥不在你身边,我们家二少爷也不在我身边哪!可我并不觉得有多清闲,而且还整天都忙得要死呢!”

    “忙?就照顾着药草圃,会有多忙?”

    “谁说我光只照顾药草圃来着?”

    “二少夫人才忙着呢!”瑞香突然在一旁插上嘴。

    “一大早起来用过早膳就先去巡视药草圃,这至少得花上半个时辰,然后代替二少爷去向老爷请安,之后陪夫人散步聊天下棋直至用过午膳,待夫人午睡后,二少夫人也得回绿烟苑午睡--这是二少爷吩咐的,不睡也得躺着休息休息。”

    瑞香嘻嘻一笑。“二少夫人好生不愿意,但也没可奈何,因为二少爷说二少夫人若是不听话,回来要打二少夫人的屁屁!”

    惜惜哼了哼。“他敢打我,我不会逃吗?”

    瑞香没理她,迳自又说:“午睡后,二少夫人便开始作女红,要给凤少夫人娃儿的礼,还有自个儿孩子的衣服鞋袜,又想着要亲手为二少爷作两件长衫棉袍和鞋履,好似怎么做都做不完,所以用过晚膳后还得继续做,直至瑞香催她上床,二少夫人才不甘不愿地睡觉去。”

    “我又不是三岁孩儿,老要你催我上床!”惜惜又在嘀咕了。

    “可那些叫下人们做,或者去买来便可以了呀!”凌嘉嘉脱口道。

第六百六十七章

    两眼一翻,“所以我说你啊……”惜惜不耐烦地摇摇头。“记得我曾问过你,在你要求别人之前,可曾为那人做过任何事?虽然那些东西买来就可以,但我想亲手做,那是我对孩子的心意,对我们二少爷的心意,难道你都不曾为任何人做过这种事吗?”

    凌嘉嘉垂首沉默不语。

    “你真是……”惜惜叹气。“不说别的,就说你的女儿吧!她可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不想疼她、爱她吗?听瑞香说你总是把孩子扔给奶娘照顾,最多去抱抱她,你不认为自己亲手照料孩子更好吗?”

    “我每日去看她几回,也抱过她了,这样还不够吗?”凌嘉嘉辩驳。这女人到底懂不懂作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这怎么会够?换了是我,举凡喂奶把屎把尿我都要自个儿来,想想那可是我们二少爷的孩子,光只这一点,我就想一个人霸占住他,想用全部心力去照顾他,哪容得他人分享!”

    凌嘉嘉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又合上。

    “如何?试着亲手照料自己的孩子,我保证你一定不会再觉得寂寞了。”惜惜婉言劝诱。

    但凌嘉嘉为难地想了老半天后,还是摇头。

    “不,那太辛苦了,我、我的身子不好,不适合。”

    惜惜突然合上眼,努力按捺下甩她一巴掌的冲动,还有踢她一脚、揍她一拳、扁她一顿……睁眼。

    “好吧!辛苦的事你不干,那就去陪娘散散步聊聊天,那可就够轻松了吧?”

    “我……”凌嘉嘉回开眼神。

    惜惜又叹气。“我知道了,你只想男人……呃,不,大哥陪伴你、呵护你,自己完全不想对任何人付出,对吧?”这点上官夫人就比凌嘉嘉“懂事”多了,上官夫人只要有人陪她就行了,并不坚持一定要上官鸿的呵护。

    “我、我也想啊!但……”凌嘉嘉嗫嚅地,委屈地为自己辩护。“但我只是个弱质女流,哪有能力付出什么?”

    “不,你不想!”惜惜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你真想,你就会有能力付出,因为你不想,所以就付不出。”

    算了,她放弃,跟这种女人说话太累了,若是有成果还好,偏偏这个女人一点也不受教。

    “我会替你开点补药,但你自己若是想不开的话,喝再多药也是没用的。”她起身。

    “女人哪!不是只有弱者这个名字!”瞥去一眼,见凌嘉嘉又在暗暗垂泪,一点反省的样子都没有,她不由得喟叹一声,真的放弃了!

    世间人百百种,就属这种女人活得最累!除夕,上官宇靖特地赶回来陪伴娇妻,凌嘉嘉好不容易绽开一丝笑容。

    至于苏曲清则没能赶回来,但他托人送回来一尊玉雕像,是惜惜,眉梢眼角依然是狡黠与顽皮,唇畔却挂着慈爱的笑,双手保护性地包住隆起的腹部。

    好神!

    不仅是因雕像雕工精致细腻,维妙维肖栩栩如生,最厉害的是他居然猜得到她最近的确常常出现这种姿态,彷佛他亲眼瞧见了似的。她满足了!

    展开随着玉雕像送回来报平安的家书,她起初看着还荡漾着欢喜的笑容,可看到最后却噘起了小嘴儿嘟得半天高,哼的一声把信收起来了。

    瑞香只瞄得最后几句,不禁噗哧失笑,惜惜一瞪眼,她忙又捂住嘴,转过头去继续窃笑不已。

    “……记住要乖乖听从瑞香的话,否则回去后看我怎么惩罚你……”

    收好信函,再捧起玉雕像,想像他在寒夜里为她雕像的模样,那份溢自心底深处的甜蜜与温暖,令惜惜立时忘却适才那一丝丝小小的不爽,再度扬起开心的笑,这一份心意已足够让她在没有夫婿的陪伴下度过一个温馨的年了。

    即使在除夕夜围炉时,李凤娇有意恶劣地、刻薄地嘲笑她,她也没在意。

    “弟妹真辛苦啊!挺着一个肚子,二弟也不回来看看你,真是没良心。瞧瞧你大哥,他都特地赶回来了!”

    “男人家有男人家的工作,为人妻者理该默默支持,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哪有扯后腿的道理。倒是凤大嫂你自己,你不是爱吃兰花鲍吗?怎不请大哥多挟一些给你呢?都快没了瞧!”挂着不在意的笑,惜惜狠狠的咬回去。

    是快没了,因为都被上官宇靖挟到凌嘉嘉碗里头去了。

    李凤娇脸色铁青,上官宇靖忙将剩下的兰花鲍全送进她碗里。

    “凤娇,来,你爱吃,都给你了!”

    都给她了?错,她只得几片,其他的全在另一个女人碗里!肚子里一把火,不冒出来会烧死她自己,“少吃一点又如何?”李凤娇依然将矛头对准了惜惜。

    “男人在身边就行了。就怕你临生产,二弟还不肯回来……哟哟哟,搞不好他回来时,还会给你带个妹妹回来呢!”

    “他又不是大夫,也不是稳婆,我急他回来干么?”惜惜依然笑容可掬,“不过凤大嫂可就真得担心一下了,肚子那么大,而且……”她不怀好意地往下瞄了一眼。“胎位好像不太正哟!”

    刷的一下,李凤娇的脸色顿时白得跟外头的雪花一般。

    惜惜又故意叹了口气,“说到这,我想我得先说一声抱歉,届时就算我想帮忙也帮不了,”她歉然道。“瞧瞧我挺着这个肚子,干啥都不方便,你说对吧?”

    话还真让她给说着了。

    恰恰好在二月二龙抬头那一天,李凤娇开始阵痛,匆匆忙忙请来稳婆,一见李凤娇果然胎位不正,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再一瞧见胎儿的脚先冒出来,马上吓得一溜烟逃了,闻讯赶来的惜惜只好挺着肚子上阵。

    “不准用力!”她卷着衣袖大吼。“我得先把胎儿推回去,转个方向后才能让他出来,听见没有?否则你们两个都会没命的!”

    幸好李凤娇比凌嘉嘉强悍多了,她很识相的一一听从惜惜的命令。

    “……忍住,不准用力……再一会儿……快好了……忍住、忍住……好了,用力推!”

    李凤娇平安产下了一个硕大的男婴,相对于凌嘉嘉生女时只有上官宇靖一个人开心,欣得长孙的上官鸿欢喜得即刻命人放鞭炮,霎时间,上官府上下一片欢声雷动,唯有凌嘉嘉哀怨地拉长脸,又开始可怜起自己来了。

    “没关系,嘉嘉,下一回你一定可以生儿子!”上官宇靖只好这么安慰她。

    凌嘉嘉咬唇不语。

    生孩子那么痛苦,她根本不想再生了呀!不过比起李凤娇的惊天动地,惜惜的生产状况更是惊险万分,虽然她是顺产。

    “二、二少夫人,您……您真的不请稳婆?”惜惜咬住牙关忍过一波阵痛,再继续准备生产的用品。

    “看看大嫂和凤大嫂她们两个,你说稳婆有用吗?”

    “可、可是……”瑞香脸色发绿、手足无措,濒临崩溃边缘。“您、您真的要自个儿生?”

    “否则你以为我现在在干么?”

    “但、但……”眼见惜惜愈来愈痛楚,瑞香也愈来愈惊恐。“还是让瑞香去找人来帮忙吧!”

    “我有你帮忙!”惜惜吸着气说。

    “欸?”瑞香尖叫。“我?”她没有昏倒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还能帮什么忙?

    “叫什么叫,还不快去准备热水!”一阵手忙脚乱,终于万事俱备,只欠……婴儿。

    “你过来,”惜惜一边自己躺上床,一边把手脚发软的瑞香唤到床边。“我告诉你该怎么作,待会儿……”

    “惜惜,我回来了,你在哪里?”

    “二少爷?!”瑞香又惊又喜的大叫,马上带着一脸得救的表情跑去迎接大驾,甫一见到苏曲清便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二少爷,救命哪!”

    欢欢喜喜进门来,见到的却是惊恐大哭的瑞香,苏曲清一颗心立刻窜到胸腔子口。

    “什么事?二少夫人呢?”

    “二、二少夫人要生了,可是、可是她不要稳婆来替她接生……”

    苏曲清脸色大变,立刻往里冲,边气急败坏地大叫,“她这笨蛋,为什么?”

    “因为两个月前凤少夫人生产,稳婆居然半途落跑,二少夫人说请那种稳婆来也没用。”

    “该死!”飞奔到床前,见惜惜满头大汗,下唇几乎要被她自己咬出血来了。“惜惜!”他心疼又焦急地握住她的手。“你感觉如何?”

    “哈哈,二少爷,你回来啦?真及时!”亏她还能轻松说笑。“不用这么紧张嘛!瞧你,脸色肯定比我还难看,我……”

    说一半,她蓦然噤声,并闭紧嘴巴拚命深呼吸,脸部线条有点扭曲,苏曲清心焦如焚,却只能无肋地握住她的柔荑,用微颤的手为她拭去额上的汗珠。

    “瑞香,去叫……”

    “不,不要!”惜惜大叫。“我不要那种笨蛋稳婆来为我接生!”

    “但你……”

    “你来,苏曲清,你来帮我接生!”

    “!”苏曲清睑上立刻冒出同瑞香一模一样的惊恐表情。“我?!”他什么时候变成女人了?而且还是稳婆!“对!来,我告诉你该怎么做……”

    苏曲清这辈子从不曾如此惶恐过,虽然惜惜很详细地告诉过他该怎么做,但这种事并不是知道该怎么作就可以顺利完成的。

    幸好惜惜是顺产,体力足够又坚强,孩子也很合作,并没有突然出现什么会让他昏倒的紧急状况。

    不过,也没有多少男人有机会亲手接生自己的孩子,而当苏曲清亲手把自己的孩子迎接到这个世上来时,他知道自己的眼眶湿了。

    “惜、惜惜,是儿子,你帮我生了一个儿子,辛苦你了,真的辛苦你了!”

    “儿子?”惜惜一脸“终于完工了”的表情。“啧,我还以为是女儿呢!好吧!下次再生女儿。”

    把儿子交给瑞香去清洗,苏曲清横手抹了一下眼,继续替惜惜处理善后。

    “惜惜。”

    “嗯?”

    “谢谢。”

    “不客气。”

    “还有,很抱歉过年时我赶不回来。”

    “啊~~说到那……”惜惜突然愤怒地挺起上身,看着苏曲清小心翼翼为她处理伤口。

    “你什么意思啊你,居然要我听瑞香的话?好过分喔!不过……”怱又躺了回去,微笑。“看在那尊玉像分上,原谅你!”

    苏曲清迅速抬眸看了她一下,随又低下眼。“你喜欢?”

    “好喜欢!”惜惜满足的笑。“你的雕工真不是唬人的,我说以后你干脆做雕玉师好了,肯定赚翻了!”

    “不,往后我只为你一个人雕玉。”

    在苏曲清为惜惜处理好的同时,瑞香也把干干净净包在礁褓里的孩子放到惜惜身傍,注视着孩子,苏曲清禁不住眼眶又热了。

    为他有了儿子,更为他有一个如此善体人意的好妻子。

    她是如此痴爱他、体贴他,所有的一切都只为他一个人着想,所有的一切都只为他一个人付出。

    他暗暗发誓,必定要以更多的爱来回报她。

    “二少爷,得去通知老爷夫人了吧?”瑞香问。

    “不,缓一些,”深深凝住妻子,一手抚着孩儿的小脸蛋,一手紧握妻子的手,苏曲清轻轻道。

    “先让我独占他们母子俩一会儿。”

    惜惜笑得粲然。

    “不用独占,二少爷,这一辈子,我们都是专属于你的!”

    相对于上官鸿的长孙满月宴请全城,凌嘉嘉女儿满月宴请全上官府上下,苏曲清的儿子满月时便显得寒酸许多,仅自家人摆一桌吃喝一顿而已。

    亲生子与继子终究是不同的。

    不过苏曲清与惜惜并不在乎这种俗事,他们光只每天“玩”着自己的儿子就满足得不得了。

    可是这种日子也享受不久,苏曲清始终是上官家的“报恩奴隶”,无论何时,上官鸿要他往东他就得往东,要他往西他就得往西,要他上天或下海他也得攀山又遁水,除非--

    “抱歉,惜惜,我才回来不到两个月又得出门了。”

    “放心、放心,家里有我,你只管照顾好自个儿就成了。”

    惜惜挺直腰,又在猛拍胸脯了。

    俯眸凝住那张清秀俏丽的娇靥,在安心之余,苏曲清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很舍不得,舍不得离开惜惜、舍不得离开儿子,这样的感觉从不曾有过,甚至连嘉嘉也不曾让他滋生过这种情绪。

    以往在离家时,总是满心的无奈,因为不能不出门,但嘉嘉总是一再以那种哀怨的眼神试图留住他,彷佛在责怪他,又似在央求他,教他不知如何是好,一旦踏出上官府,反而会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而惜惜不仅从不曾为难他,还声声允诺会照顾家里,千叮咛万嘱咐只要他小心自己,这样的体贴反倒让他舍不得离开了。

    轻揽她人怀,“你不会舍不得我吗?”他低低问。

    “当然会啊!”惜惜仰起双眸与他四目相对。“但是我不希望你因为挂念我们而出什么差错,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回到我身边就够了。”

    苏曲清喟叹。“我也舍不得你,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能与你一起过那种平平静静的恬淡生活,我实在厌恶极了江湖中这种刀光剑影,争胜夺势的日子,但是义父他……”

    惜惜眨了眨眼。“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呀!只要……”

    话说到这里,猝然一声媲美杀鸡般的尖叫,几乎刺破他们耳膜地凌空划来。

    “二少夫人!!!”

    “好高深的功力!”苏曲清喃喃道,与惜惜不约而同转首望去,果然是瑞香跌跌撞撞地冲进寝室里来。“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糟了!二少爷、二少夫人,大、大少爷回来了!”

    “咦?我还没去,他怎地先回来了?”苏曲清颇觉讶异。“不过他回来了就回来了,有什么好糟了的?”

    “可是……”瑞香弯着腰直喘气,可见她有多急促匆忙。“可是大少爷中、中毒了呀!”

    “他中毒了?”苏曲清惊呼。

    “是啊!所以老爷才叫我赶紧来请二少夫人上岚风苑去看看,太少爷好像情况不太好呢!”

    何止不好,上官宇靖已经一脚踏进鬼门关了!

    只一眼,惜惜便说:“跟你那回同样的毒,不过对方肯定是恨死他了,下了三倍的量,看样子他撑不过两个时辰了。”

    上官鸿脸色马上变绿了,李凤娇直跳脚,凌嘉嘉身子一歪,昏过去了,幸好上官慧就在她身边,及时一把抱住她到一旁坐下,苏曲清则转头责问护送上官宇靖回来的单少翼。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两手一摊,“别问我,”单少翼说。“我已经告诉过他黑雾会善使毒,最好等你到了之后再说,可是他好像很不服气,吵着说要先去试试看,不过老爹也很坚持不让他去,没想到他竟然骗我们说要去镇上走走,其实是自己一个人跑去黑雾会,当他逃回来时就是这个样子了。”

    “糊涂!真是糊涂!”上官鸿气急败坏地咒骂。

    李凤娇跳完了脚,转而直冲到惜惜面前命令道:“快救他,快!”

    惜惜懒洋洋地斜眼瞄了一下上官宇靖,耸耸肩。“抱歉,我不诊男人!”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满堂“采”。

    “你说什么?”李凤娇尖叫。“信不信我宰了你!”

    “也得你宰得到我!”惜惜满不在乎。

    “你这冷酷的女人!”上官慧也杀过来了。“害了我丈夫还不够,现在还要害我弟弟吗?”

    “害?”惜惜不以为然地哼了哼。“我说上官大小姐,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你丈夫的脚又不是我伤的,你弟弟身上的毒也不是我下的,凭什么说是我害了他们的?”

    上官慧不禁哑然,见状,苏曲清不禁暗暗叫糟,以为她的任性脾气又发作了。

    “惜惜,他是我大哥、你大伯,难道你就不能通融一下?”

    “抱歉,相公大人,”惜惜歉然地笑。“夫婿也没人情讲!”

    苏曲清皱眉。“那你又救我?”

    “那是一定要的啦!你是我的夫婿呀!”

    “那时候还不是。”

    惜惜两眼直眨。“当然是。”

    “胡说,那时候……”苏曲清蓦然噤声。

    突然想到那时候他们虽然尚未成亲,却已有夫妻之实,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说才好,就怕一个不小心泄漏出那件事而坏了惜惜的闺誉。

    “惜惜,你说吧,要什么?”上官鸿倒是很干脆。“只要我有的,你都可以开

    “哎呀!义父,还是您最聪明!”惜惜眉开眼笑。“真的我要什么都可以?”

    “没错!”

    “好!”惜惜两手往后一背,走前两步,再转回来。“其实我要的也不多,我只要……”她伸出三根手指头。“三个承诺。”

    众人俱皆一愣。

    “三个承诺?”上官鸿讶异地重复。“什么承诺?”

    “第一……”惜惜对上官鸿甜甜一笑。“倘若我破例出手救大哥,那也是为了替我们家二少爷报恩,所以我要请义父承诺,自今而后,我们家二少爷不再欠上官家任何恩情,因为我已经替他偿还了,因此往后若是义父需要我们家二少爷帮什么忙,都得经过……”

    她指住自己的鼻子。“我的同意。”

    “你的同意?”上官鸿再次惊讶地重复。

    “没错,譬如说……”惜惜斜睨着苏曲清。“今儿个我就不想让他出门。”

    看了苏曲清一眼,牙关一咬,“好,我承诺!”上官鸿不情不愿地同意了。“再来呢?”

    “再来?”笑吟吟地环视众人。“再来就得请娘来一下了。”

    众人又是一呆。

    上官夫人?她要上官夫人什么承诺?但上官鸿为了救独子,想都没想到要问,立刻派人去请夫人。

    未几,在婢女的扶持下,上官夫人袅袅而来。

    “听说你要我的承诺才肯救靖儿,要什么承诺呢?”

    面对上官夫人,惜惜倒是不敢太放肆。“娘,为了您,清儒他已经牺牲的够多了,您也利用他够多了,所以我希望得到娘的承诺,住后不能再藉尽孝或报恩之名要他为您做任何事,或答应任何事,可以吗?”

    上官夫人目光怪异地注视她好半晌,又望住儿子片刻,最后瞥向上官鸿,后者立刻朝她拚命点头,于是--

    “我承诺。”

    “谢谢娘!”惜惜欣喜地福了一福。

    “第三呢?”上官鸿忙再问。

    惜惜嫣然一笑,转向苏曲清。“最后是你,二少爷。”

    “我?”苏曲清不觉愕然。“你要我的什么承诺?”

    “因为我已经替你报恩了,所以往后无论义父要你帮什么忙,都得经过我的同意之后你才能帮忙,而且你也不能勉强我同意,我若是说声不好,你就不能再说第二句话。”

    苏曲清深深凝视她一眼。“我承诺。”

    “我还没说完呢!”惜惜娇嗔道。“还有娘的承诺你也听见了,日后我们依然会孝顺娘,但若是娘要对你做什么要求,一样得经过我的同意,没问题吧?”

    苏曲清颔首。“没问题,我承诺。”

第六百六十八章

    “太好了!”惜惜欢喜地笑开了。“现在我可以救人了,不过先说好喔!若是有人违背承诺,我不会也不敢找你们三位算帐,不过呢……”

    “不过如何?”

    见她笑容诡谲,众人紧张地追问,没想到这一问,她笑得更恐怖了。

    “我会把毒再下回大哥身上去,而且是那种无药可解的毒,也就是说,哼哼哼,他死定了!”

    白白胖胖的娃儿舒舒服服地躺在惜惜臂弯中,因为用力吸吮而在额头沁出些许汗珠,惜惜则舒舒服服地偎在苏曲清怀抱里喜爱地凝睇着儿子,苏曲清俯视她们母子俩,若有所思。

    白日里的事,表面上听起来似是惜惜任性地想霸占住他,想要他多陪陪她,但事实上……

    “惜惜,你是为了我,是吗?”

    “是二少爷自个儿说想过点平静的恬淡日子的嘛!”

    苏曲清叹息着把手臂揽紧了。

    “什么时候你才能少为我想一点,多为你自个儿想一些?”

    “我任性,就是想这个样儿嘛!”惜惜娇嗔道。“而且少了你,义父说不准就会收敛一点野心,少梦想一点坐上武林盟主宝座也说不定。”

    “这个……”苏曲清沉吟,而后摇头。“恐怕是不太可能的事。”

    惜惜耸耸肩。“那也是他家的事,别老把你扯下水嘛!又没你好处,”

    “除了大哥和娘,我是他最信任的人。”

    惜惜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希罕!何况大哥根本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义父却要你去为他卖命,多没意义啊!再说到义父,有野心想坐上武林盟主宝座的人通常都没资格坐上那位置,义父想坐就自己想办法罗!”

    “义父是会另外想办法,不过这不是我担心的问题。”苏曲清眉宇间微蹙。

    惜惜仰起娇靥。“你又在担心什么?”

    “凤大嫂。”苏曲清简洁地说。

    惜惜想了一下。“你是说她会因为想保住大哥而对我不利?”

    “她是个很不讲理的人,极有可能做这种事。”

    “也就是说,义父很可能仍是不打算放过你?”

    苏曲清颔首。“这些年来,上官世家在各地的势力有八成都是我替上官世家布下的,少了我,那些势力有多少能继续掌握住便很难讲了。就以朱剑门来说,是单伯父看得起我,少翼又跟我是知交好友,所以他们才肯豁力帮上官世家,否则朱剑门在华南也是一方霸主,根本没有必要附翼于上官世家之下。”

    “你是说如果你不管事了,朱剑门就会放弃支持上官世家?”

    “没错,”苏曲清肯定地说。“你看着好了,少翼在回朱剑门之前,必然会来询问我的意向,以决定朱剑门的未来取舍。”

    “这种状况会很多吗?”

    苏曲清略一思索。“可能不少。”

    “简单的说,朱剑门会头一个退出,然后陆陆续续的会有更多门派跟进,这个退,那个也退,然后上官世家便会成为三大世家中最弱的一环,又因大哥和芙蓉世家是姻亲,结果可能演变成上官世家得去支持芙蓉世家?”

    “是这样。”

    “这应该是凤大嫂最想见的状况呀!”惜惜反倒不解了。

    苏曲清嘲讽地一笑,摇头。“李家三姊妹并不似外界传言中那样姊妹情深。”

    “原来……”惜惜恍然大悟。“凤大嫂她自己也有野心?”苏曲清点头。“所以绝不能让朱剑门退出?”苏曲清再点头。“这得靠你?”季清儒还是点头,惜惜愣了半晌。

    “我可不知道情况是这么复杂的。”

    “说句自大一点的话,更少目前来讲,上官世家是少不了我的。”

    仿佛在印证苏曲清的话似的,门外及时传来瑞香的通报。

    “二少爷,单少爷求见。”

    苏曲清与惜惜相对一眼。

    “来了。”

    绿烟苑内,两个男人蹲在药草圃中埋头工作。

    “千万别乱剪,有白色斑点的绝对不能动到,不过如果有虫的话,就得整株挖起来,惜惜会另外处理,听懂了没有?”

    单少翼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抽抽鼻子。“为什么我每一回来都要做苦工?”

    “这会有多苦?”苏曲清头也不抬。“只不过剪剪叶子而已,别这么穷嚎!”

    “人家哪有嚎嘛!”单少翼咕哝。“再说,这药草圃明明是嫂子的,怎会变成二少爷你来工作?”

    “惜惜想要亲自照顾孩子,我能帮她的自然要尽量帮。”

    “上官府奴仆不下两、三百……”

    “那些粗人承担不来这种需要细心照料的工作。”

    “所以就变成你,上官家的二少爷,还有我,朱剑门少主,咱们俩来做这种粗活?”

    “没错。”

    单少翼叹气。“我认了,谁让我误交损友呢!”

    然后,是好一阵子喀嚓喀嚓声,偶尔还会有几句咒骂,这样大半天功夫后,单少翼横手背抹去脑门子上的汗水,瞥苏曲清一眼,再低头继续工作。

    “清儒。”

    “嗯?”

    “你不干了?”

    “想干也不成,惜惜不想再看我这样卖命了。”

    “那……朱剑门呢?”

    “由单伯父决定。”

    “……知道了。”

    事情好像很简单,三言两语就结束了,但……

    他们忽略了一个人。

    上官鸿的怒气已经不能用简单愤怒两个宇来形容,倘若上官宇靖不是他的独生子,他早就亲手把上官宇靖摆平了。

    “你这个笨蛋,为何行事如此鲁莽?”对着独生子,他大肆咆哮。

    “这、这也不能完全怪我呀!”上官宇靖瑟缩着想躲开父亲的怒意却不敢。

    “谁教那个单全把我看扁了,那我、我当然想让他瞧瞧我并不输给二弟啊!谁知道、谁知道……”

    上官鸿猛捶了一下桌案,桌上的书本砚笔跳了跳,上官宇靖也跟着跳了跳。

    “这下子可好,”上官鸿的声量丝毫不见降低。“你可知道少了清儿情况会变成如何?”

    “不太、不太好?”上官宇靖嗫嚅道。

    “何止不太好,根据我最保守的估计,继朱剑门之后,附翼于上官世家的势力起码会失去一半以上,如果再任由你去胡搞瞎搞又搞掉一、两成的话,你自己算算结果是如何?”

    上官宇靖听得张口结舌。“不是这么糟糕吧?二弟他也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什么?”上官鸿冷冷地注视着儿子。“上官家的继子?或者奴隶?告诉你,别再看不起他,也别想跟他比,在江湖上,苏曲清这三个宇可不是你所认为的那样卑微,他说出口的话可能比我还要有分量……”

    “爹,”上官宇靖大声抗议。“他跟我比到底孰强孰弱,这个尚有待商榷,但说他比爹更有分量,靖儿我可是要坚决反对到底,爹可是堂堂上官世家的主人,他凭什么跟爹比,他……”

    “就凭他是前任武林盟主的儿子!”上官鸿大吼。

    上官宇靖窒住了,好半晌后,他才又期期艾艾地说:“可是、可是他爹已经死了那么久……”

    “即便再过二、三十年,江湖上也没有多少人会忘记他爹的名字!”上官鸿重重地道。“你也不是没在江湖上走动过,怎会不知道这个事实?”

    上官宇靖沉默了。

    “总之,我们得想办法让清儿继续为我们维持住上官世家的外围势力,可是……”上官鸿又懊恼地敲了一下桌案。“那个慕容惜惜,她实在太狡猾了,居然用你的生命来威胁我们,如此一来,我和你继母谁也没办法对清儿开口,那就没有人能够勉强清儿……”

    “有!”上官宇靖脱口道。“还有一个人!”

    上官鸿狐疑地一皱眉。“谁?”还有谁有那么大能耐能让苏曲清屈服?

    “嘉嘉!”

    澄蓝的天,微风习习,温柔的阳光下传来几声婴儿的牙牙语,还有男人的低柔呢哺,勾起凌嘉嘉心头一阵幽怨。

    她认得男人的声音,而那温柔的低喃原是属于她专有的呀!

    顺着鹅卵石小径,踩着三寸金莲,凌嘉嘉急切地迎向男人的声音而去,不一会儿,她骤然止步,呆呆注视着鲤鱼池旁的男人,唇畔挂着笑,眼底是慈爱,逗弄着怀里的襁褓,那男人流露出她不曾见过的另一面,轻松又愉快。

    然后,他转过头来,对她绽出微笑。

    “大嫂,你怎地会到这儿来?”

    不,她不要这种客套的笑容、不要这种疏远的眼光,难道他真的不爱她了吗?

    “我、我想见你。”她的声音有点颤抖,不想相信他已经不爱她了,因为她仍是如此深爱他呀!“她呢?”

    她?

    “惜惜和瑞香在绿烟苑处理她的宝贝药草圃,”苏曲清缓步走向水云亭。“长虫了,那我可处理不来。”然后肃手请凌嘉嘉落坐,再于她对面鹅颈椅上坐下。“大嫂找我有事?”

    凌嘉嘉咬住下唇,垂下螓首。“我……”她没有忘记上官宇靖的交代,但……“我一定要告诉你,我是不得已的。”

    苏曲清神清稍变。“大嫂……”她想干什么?

    “你不能怪我,我好想你好想你,又好寂寞,可是你都不肯留在我身边,连一次都不肯!”凌嘉嘉抬起哀怨怪责的美目。“我爱你,但你不够爱我……”

    苏曲清的眉宇揽了起来。“大嫂……”

    “……只有靖哥肯一直陪着我,明明知道我不爱他,他还是愿意耐心陪在我身边,呵护我、怜惜我、宠爱我,他比你更爱我,所以、所以你不能怪我选择他,那是你逼我的!”

第六百六十九章

    “大嫂,我……”

    “没有先告诉你一声是我不对,但你每一回出门都那么久,你根本就不想回来了,所以这也不能怪我,不……”

    “大嫂!”

    陡然一声沉喝,凌嘉嘉吃了一惊,噤声,惊吓地瞅住他。

    “大嫂,我不怪你,”苏曲清淡淡道。“请你不用再记在心上了。”

    闻言,凌嘉嘉欢喜的笑了,“真的?”绝美容颜添上两朵妩媚的虹彩。

    “真的。”

    “太好了!”凌嘉嘉手捂胸口,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就知道二哥还是疼我、爱我的!”

    爱她?

    苏曲清再次皱起眉头。“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大嫂,现在我爱的是惜惜。”

    凌嘉嘉的笑容骤然冻结。“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现在爱的是惜惜。”苏曲清正色道。“你我之间已是过去的事了。”

    凌嘉嘉呆了好半晌,好像一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然后,她开始摇头。

    “不,不可能!”她喃喃道。“我依然如此爱你,你怎么可能去爱别的女人了?不,这是不可能的事,你爱的是我,你不会变心的,不会的!”

    苏曲清凝住她片刻。

    “是,我是不会去爱别的女人,然后我会痛苦一辈子,直到我死!如果不是有惜惜,我确实会如此。”他平静地说。“但我何其幸运,在最痛苦的时候有她陪在我身边,是她抚平了我的痛苦,用她痴傻的爱来融化我的心,用她无怨无侮的付出来使我一日比一日更爱她。”

    深深叹息,他望着怀中的儿子。

    “也因为她,我才明白为何你能如此轻易放弃我而选择大哥,长年时光累积出来的感情为何会如此禁不起考验,因为你我都爱得不够深刻,我爱的是你优雅柔美的姿貌与纤弱飘逸的气质,你爱的同样也是我的外表,但这些都只不过是虚荣的外在,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因素能将这份感情深深缕刻在灵魂上,于是……”

    抬眸,他注视她,目光中毫无怨尤。

    “一点自私的理由便足以让你选择别人,而当另一个女人不计代价地用她的付出与牺牲来堆砌我的幸福,我便不由自主地融化在她的挚爱里。虽然只有两年时光,但我与惜惜之间的感情却远比你我二十年的感情更深刻、更坚固。失去你,我很痛苦;但若失去了她,我想我会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不,不,你错了,我不只爱你的外表呀!”凌嘉嘉急道。“若论外表,靖哥比你更俊美,但我爱的是你的男子气概、爱你的聪颖能干,爱……”

    “大嫂,”苏曲清迅速打断她的话。“无论你曾经有多爱我,终究比不上你为自己着想的心!”

    凌嘉嘉僵窒了下。“但、但我只是个女人啊!一个柔弱无能的女人啊!”

    “惜惜也是个女人,她还比你年轻呢!但她却已是我生命中最有力的支柱,只要能力所及,她愿意为我做任何事。但大嫂你呢?你可曾为你所爱的人做过什么?付出过什么?”

    咬着下唇,凌嘉嘉垂眸。“我、我又能做什么?”

    “你可以……”蓦而顿住,苏曲清摇摇头,叹息。“不,你的确做不到,因为你已经认定自己只有为自己打算的能力。所以……”他看住她。“既然已经嫁给大哥了,你就好好跟着他吧!大哥是真的很爱你的。”

    凌嘉嘉沉默了好一会儿,苏曲清以为她总算听进他的话了,没想到却听见她开始喃喃自语。

    “不,这样不公平,我依然爱着你,你却已经变心了;以前你不肯为我留下,现在却可以天天陪着她;是你逼得我不得不选择靖哥,因为只有他愿意天天伴在我身边,可是现在却因为你不愿意出门,所以他必须代替你出门,到头来,我依然得孤孤单单一个人,这样、这样……”她猝然掩面失声痛哭。

    “不公平啊!这一切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呀!”

    “大嫂,你这么说才真的不公平,”苏曲清反驳。“是为了救大哥,惜惜才提出那种条件……”

    “不!”凌嘉嘉放下手,泪痕斑斑的脸上满是怨怼。“靖哥说这是你要她那么做的,因为你只想陪着她,却……不愿意陪我……”

    原来是上官宇靖!

    苏曲清顿时恍然。

    看样子这就是义父他们想出来的办法:推嘉嘉出来逼他。

    果然如他所料,义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要想脱离这一切,恐怕非得在义父坐上盟主宝座之后……

    “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凌嘉嘉哽咽着。“你不能只顾你自己,你必须继续帮公公的忙,这样靖哥才有空陪我,将来靖哥继承公公之后成为武林盟主时,你也要继续帮助靖哥,这是你欠我的,以前我恳求你陪我你不肯,现在你至少该为我做这些!”

    上官宇靖也想坐上盟主宝座?

    苏曲清不敢置信地瞪住凌嘉嘉。

    义父想坐上盟主宝座已经很勉强了,没想到连大哥也……

    不,他一辈子都逃不脱这一切,如果继续留在上官府,他永远摆脱不掉这个枷锁!

    他该如何是好呢?

    踏进绿烟苑里,苏曲清找着正在整理包袱的单少翼。

    “要回去了?”

    “是啊!老爹知道我的脾气,没人来催我我就不回去,所以……”他拿起包袱旁的信函扬了一下。“来催我喽!”

    “等我两天,我跟你一起去。”

    “咦?可是……”

    拉开圆凳,坐下,苏曲清指指另一条圆凳。“坐下,我有事要跟你谈谈。”

    单少翼听命坐下。“什么事?看你脸色好像满严重的。”

    苏曲清低眸沉思片刻。

    “我有个计画……”

    夜深,月明,楼外蛙鸣几许,楼内春情绵绵。

    惜惜趴在苏曲清胸前,两人都一身汗水淋漓,但惜惜就是喜欢睡在他身上,苏曲清也喜欢让她睡在他身上。

    “最近愈来愈热了也!”

    “嗯!”

    “说不定明儿个会下雨。”

    “嗯!”

    “最好不要是大雷雨,我的药草最怕大雨了。”

    “嗯!”

    “……搞不好黄河还会决堤。”

    “嗯!”

    “然后又要闹大饥荒。”

    “嗯!”

    “所以我们只好把儿子扔到深山里去给狼吃。”

    “嗯!”

    惜惜仰起头来。“清儒。”

    “嗯?”

    “你今天晚上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耶!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视线往下移,苏曲清和惜惜相对片刻。

    “今天上午,大嫂来找过我……”

    他详详细细说出经过,一点也没隐瞒;惜惜只是听,并不插嘴,直到听完之后,她才问了一句。

    “你打算如何?”

    苏曲清凝视她好一会儿,眼神莫测,深沉幽邃,还有点冷冽、有点阴郁,惜惜觉得仿佛又回到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

    “我希望你回山上去,给我两年时间,两年后我会去找你。”

    静默半晌,惜惜又把脸颊贴回他胸前。“为了她?”

    “……为了我深爱的女人。”

    惜惜叹息。“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会听你的话,只要你承诺我,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发誓我会活着回到你身边的。”

    “好吧!”

    “还有,这两年间,你不要打听关于我的任何事。”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的要求。”

    “……好。”

    两臂抱紧了她,苏曲清低喃,“谢谢你,惜惜,你一直是这么体贴我,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

    “……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我发誓,我会的!”

    第十章

    “你发过誓的!你明明发过誓的!”

    骤雨毫不留情的漫天落下,年轻女人浑身**的跪在坟前,哗啦啦的雨声中,凄厉的怒吼仿佛利剑般划开沉重的雨幕。

    “你依然爱她,始终最爱她,你宁愿跟她在一起而不想跟我在一起,不要紧,这些我都不在乎,当你要我回山上那一刻,我就想到有可能是如此了,但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什么都不在乎,可是你为什么要死?为什么?”

    年轻女人匍匐于地,痛心疾首地握拳猛捶泥泞的黄上地。

    “为什么?回答我啊!”

    悄悄地,一把油伞移过来遮在年轻女人头上,挡去了滂沱大雨,却挡不去沉重的哀痛。

    “嫂子,别太伤心坏了身子……”

    “你管我!”

    “嫂子,孩子还需要你的照顾啊!”

    “滚开!”

    “嫂子,走吧!”

    “我就是不走!”

    “嫂子,你别这样,他在九泉之不会不安的。”

    “嫂子……”

    “无论他是不是为其他女人而死,他总是我的夫君,我要把他的棺木迁移到山上去!”

    马车中,惜惜脸色苍白神情哀痛,对面则是神情凝肃的单少翼。

    “告诉我,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单少翼未语先叹。“他原先计画用两年时间把他义父推上武林盟主宝座,之后便要离开上官家来找你,万万没有想到在情势最好时,芙蓉世家和铁剑世家见势不对决定联手,两家共派出三十六位高手狙击他于孤峰山,结果大战一天一夜后双方同归于尽……”

    惜惜闭了闭眼,再问:“那又为什么把他葬在乱葬岗?”

    “当时三十七具尸体内有六具因为坠崖而血肉模糊分不清谁是谁,三方又都不愿意错收敌方的尸首,只好就地葬在附近的乱葬岗。”

    “也就是说,墓碑虽是他,棺木里的尸体却不一定是他?”

    “单就衣服上辨别,应该是他,但……”单少冀无奈苦笑。“没有人能确定,我也不能。”

第六百七十章

    惜惜沉默片刻,然后撩起幕幔往外探向乱葬岗,雨幕中,那片乱葬岗显得格外冷凄。

    “那就六具棺木全带走。”

    单少冀深深注视她一眼,颔首。“好。”

    三天后,几辆马车连成一列缓缓离开乱葬岗,在第一辆马车上,惜惜抱着熟睡的儿子,悲戚的眼流连在儿子酷似爹亲的五官上,旁边是睡得脑袋点过来摇过去的瑞香,单少翼依然坐在她对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现在才来通知我?”惜惜突然出声问。

    “我知道你一定会很伤心,所以才拖到他跟你约定的两年期满再去通知你,希望能让你多过一点平静的日子。”

    理由很勉强,但还说得过去。

    “上官家现在又如何?”

    唇边蓦然扬起一抹嘲讽的笑,“还能如何?”单少翼的口气是轻蔑的。“没有清儒的支持,上官世家的势力在三个月内崩消瓦解,上官世家的主人只好乖乖满足于他现有的地位。”

    换了一个坐姿,单少翼继续说:“或许是对上官夫人有所愧疚,因为清儒是为了他的野心而死的,所以,现在上官老爷子天天陪着夫人聊天又下棋,和乐融融,恩爱得不得了;至于上官世家的大少爷……”

    他摇摇头。“他呀!我怎么看都是个窝囊废,还妄想坐盟主宝座呢!光是处在嘉嘉少夫人和凤少夫人之间就够他焦头烂额的了!而且凤少夫人又生了一个儿子,嘉嘉少夫人却怎么也不愿意再生,每天只对夫婿哭丧着脸,日日以泪洗面,无论上官宇靖如何哄她都没用,因为……”

    “她仍然爱着她的二哥?”

    单少翼点头。“她觉得是她害死了清儒。”

    “不是她是谁?”惜惜冷冷地说。

    “那个自私又懦弱的女人,说她爱清儒?呸!我说她只爱她自己。”

    “我也这么想。”单少翼赞同道。

    寂静片刻,惜惜忽然抬起头来瞪住单少翼,眼神歹毒又凶狠,单少翼被瞪得心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我们会经过铁剑世家吧?”

    “是啊!的确会……”蓦然噤声,继而脱口问:“你想干什么?”声音有点惊慌。

    “没想干什么,”惜惜冷冷道。“只不过想送他们一点毒尝尝!”

    心头一震,“不行!”单少翼失声叫道。

    惜惜脸色一沉。“为什么?”

    为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因为……

    “带着那么多棺木,你不想节外生枝吧?”

    惜惜无言片刻。

    “好,那等我安葬好棺木之后,再去找他们!”

    单少翼暗暗挥去一把冷汗,“嫂子,令师兄也在山上吧?”急忙转开话题。

    “才没呢!”惜惜不屑地哼了哼。“两年前我回山上时,他早就已经落跑了,谁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单少翼想了一下。

    “江湖中有个赭衫怪医,不知是否是他?”

    “有可能,我师兄最爱穿赭色衣衫。”惜惜又看回儿子。

    “没想到他也去跑江湖了。”

    “不,他没有,但江湖中人多喜去找他治病、疗伤、解毒,因为他不肯透露名字,所以唤他赭衫怪医。”

    “好像混得不错嘛!”惜惜喃喃道。

    “嫂子也可以啊!只要你……”

    “去掉那些规矩?”

    单少翼点头。

    “我偏不,怎样?”

    “不怎样!不怎样!”单少翼忙打个哈哈。“随嫂子高兴,随嫂子高兴!”

    晚一些时,单少翼打了个盹儿醒来,见孩子已到了瑞香怀里,而惜惜则移坐到车尾,幕幔掀开,痴望着那一串载着棺木的马车。

    默默垂泪。

    湿了脸、湿了衣襟、湿了裙摆,天黑了,她的泪水依然不止;天又明了,她仍在落泪,彷佛永无止尽般,不停的、不停的滑落……

    千山有草木蒙胧,万壑有碧水争流,峰连山岭,苍松如海,就在那正山腰间,还有一棚巨大的石块斜覆如檐,檐顶清泉沥沥,檐下古木参天,尚有竹屋两三篱,这就是惜惜的居处。

    一辆辆马车陆续停在竹屋前土径,惜惜首先抱着孩子飞身落地,边吩咐后头的瑞香。

    “瑞香,你领他们把棺木搬到巧石岩,等我把孩子喂饱哄睡了就过去!”

    “是,二少夫人。”

    “娘娘,吃甜甜。”小男童仰起娇憨的小脸蛋。

    “先吃饱了再吃甜甜。”哄着孩子,惜惜走向竹屋,后头尾随着神情怪异的单少翼。

    “不嘛!娘娘,”小男童抱住娘亲的脖子撒娇。“先吃甜甜嘛!”

    推开篱门,惜惜继续步向最中间的竹屋。“先吃饱。”

    “先吃甜甜嘛!”

    “先吃饱。”

    “先吃甜甜啦!”

    推开竹门,“先吃……”双手一松,孩子尖叫着往下坠,单少翼抢前一步及时一把捞住,然后悄悄退出竹屋。

    竹屋正中间有一张竹桌,那是他们平时用膳的地方,此刻,有个人背对着她坐在竹桌旁,静静地喝茶。

    是个男人,她熟得不能再熟的男人,但是……

    “你,你、你……”梗窒的喉咙几乎挤不出声音来。

    徐缓的,男人回过身来,不变的长发、煞气的双眉,幽邃的眸底是思念,唇畔是深情的笑。

    “我发过誓会活着回到你身边的,不是吗?”

    十年过去,武林盟主宝座依然像颗熟透了的梨子般待人采撷,而觊觎的人已不只三两波,起码有四、五个组合在一旁虎视眈眈。

    但上官世家已没落了。

    自从八年前上官鸿把上官世家交给独子,自己带着妻子到南海离岛隐居之后,为了维持上官世家的地位,上官宇靖居然使出最窝囊的手段,利用自己的俊美仪表又娶了铁剑世家的闺女,再娶黑雾会门主的妹妹,还娶了……

    一头大、两头大、三头大、四头大……

    结果最头大的是上官宇靖自己,上官世家七位大夫人天天喊战斗,上官宇靖夹在中间七面不是人,孩子一个个生,他的一家之主威严也一日日低落,到最后落得只能躲在凌嘉嘉那儿愁眉苦脸,两人正好凑成一对宝,比赛谁的脸最苦、谁叹的气最多。

    最后,当七位大夫人开始争执不不要把上官世家更名为李世家、轩辕世家,或韩世家、柳世家,抑或司空世家,梁丘世家……而无能的上官宇靖全然束手无策之际,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上官宇靖和凌嘉嘉都没想到能再见到的人。

    “二弟?!”上官宇靖失声惊叫,以为自己白日活见鬼,差点一溜烟躲到八个老婆身后去。

    “很抱歉,不诈死,我就永远无法摆脱上官世家。”苏曲清歉然道。

    几位大夫人惊异不已,原以为上官宇靖是她们见过最俊美迷人的男人,但眼前冷不防出现的男人虽然没有上官宇靖那般俊美,却是她们所见最富有男性魅力又气势浑然的男人,教人不由得心头怦然、悸动不已。

    凌嘉嘉更是痴迷地忘了自己的身分,忘形地想如同未嫁身时那样亲昵地贴过去。

    “二哥……”

    “大嫂,”苏曲清目光冷然。“是你让我下定诈死的决心离开上官家的。”

    凌嘉嘉噎了一声,受伤的眼立即涌上一层泪光,踉跄退了一步。

    “为、为什么?”

    “倘若只是为了义父,我还能忍两、三年,但你却固执地认定我只能爱你、怜你、属于你,打算用你的自私绑住我一生一世!”苏曲清摇摇头。

    “不,打从你嫁给大哥那天开始,我就不再属于你了;当我娶了惜惜那时刻起,我这一生一世便是属于她的了!”

    煞白的唇瓣抖如筛糠,凌嘉嘉哽咽地捂着嘴,摇头不想承认他所说的一切。

    “但、但我一直爱……”

    “大嫂!”苏曲清断喝,“我今天不是为你回来的,我是回来……”他转向其他大夫人。“告诉几位大嫂一句话。”

    “甚么话?”李凤娇脱口问。

    严峻的眼缓缓扫过那几位年龄不一,容貌各有特色的大嫂们,苏曲清徐步向前将手掌贴印在大理石桌面上。

    “上官世家……”手掌若有似无地微微动了一下,然后收回,苏曲清退后一步,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下,冰冷坚硬的大理石桌仿佛砂堡崩溃般粉落成一堆小山。“上官世家永远是上官世家,明白吗?”

    大夫人们脸色惶恐,争先恐后点头,苏曲清满意地点点头。

    “那么,大哥请保重!”话落,尚未待上官宇靖回答,他已微一晃身翩然消失踪影。

    凌嘉嘉徒然追上前两步,然后绝望地停住脚,神情悲戚语意哀怨地说完适才未能说完的话。

    “我一直爱着你呀!”

    翡翠山下的翡翠镇,原本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淳朴小镇,却在短短几年时间里,迅速发展成一个热闹非凡的小城市,比之最繁华的商市犹胜几分。

    因为十年前,这儿迁来了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小儿子和婢女在翡翠镇上落户,丈夫开玉铺、妻子开药铺,两家铺子相邻左右,翡翠镇的发展就是从这两家铺子开始的。

    这日上午,翡翠镇口徐步行来一位斯文颀长的男人,肩上挂着包袱,手上提着另一个沉重的大袋子,风尘仆仆。

    转进玉药大街,一瞧见那一大群人,他就开始叹气,愈叹愈大声,直到一个十二岁上下的男孩跑过来接手沉重的大袋子,另一个八、九岁的女孩抢去他肩上的包袱,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直接跳进他怀抱里。

    “爹呀!您怎么现在才回来啦!”

    “怎么?你娘又发作了?”

    “对啊!他们等您半个月了耶!”

    半个月?

    也就是说,从他出门翌日就开始了?

    “这次又是为什么?”

    男孩尚未及回答,围在玉铺门口的一群人便一窝蜂拥上来。

    “季爷,求您帮帮忙呀!我儿子快病死啦!”

    “季爷,我家老头子咳了好几天的血……”

    “季爷,我弟弟断了腿……”

    “季爷,我小叔被毒蛇咬……”

    男人一声不吭,直接走进药铺,经过人满为患的柜台再往里,只见同样挤满了人潮的堂屋内,他的妻子侧身坐在最里边,好整以暇地擦拭她的宝贝玉雕像,偶尔扬手挥挥布巾,不耐烦地赶人。

    “不诊、不诊,不诊男人,真是吵死人了,麻烦你们快点滚蛋好不好?”

    男人站到她身后边,她仍未察觉,直到小女儿出声警告她。

    “娘啊!爹爹回来了喔!”

    但见他的妻子身躯倏地一僵,旋即手忙脚乱地把玉雕像放到架子上,布巾随手一扔,再一本正经地转过来拍拍桌案。

    “快、快,还不快排队,按照顺序来,快!”完全当作没看到丈夫。

    男人又好笑又无奈地摇摇头,从一群抢着排队的患者中间穿过去,再越过两家铺子之间的月牙门来到玉铺后的堂屋里,跟随他们多年的忠心婢女正端着一碗粥哺喂一个一岁多两岁不到的小男娃。

    “爷,您回来了!”她的丈夫是药铺里的年轻掌柜,两夫妻和两个孩子就住在药铺后堂屋楼上。

    放下小女儿,男人甫抱起小儿子亲了一下,大女儿已经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琉璃小灯,兴奋地冲过来问他。

    “给我的吗?爹爹,给我的吗?”

    弯身溺爱地亲亲那张酷似妻子的小脸蛋,“是啊!给你的。”男人温柔地说。

    大女儿立刻欢呼着街向月牙门,准备去向娘亲炫耀一下;这时候,大儿子也问过来了。

    “爹呀!这一块玉是要雕什么的这么大块?”

    把小儿子放回原位给婢女喂粥,再抱回小女儿,男人在一旁落坐。

    “你想你娘会喜欢什么?”玉铺里的玉材都是商人拿来批卖的,可他自己要雕刻的玉材必然亲身去寻找。

    “爹!”大儿子毫不犹豫地如是回道。

    婢女噗哧一声。

    男人哭笑不得地摇头。“我是说,你娘会想要什么?”

    “爹!”同样的回答。

    婢女又噗哧一声。

    男人无奈叹气。“我是说,你娘会希望我雕什么给她?”

    “爹!”不变的回答。

    婢女再也忍俊不住,吃吃笑个不停。

    “算我白问。”男人喃喃道。“那我换个问题,你娘又为什么发作?”

    “因为爹要去上官世家。”

    男人微微蹙眉。“她不高兴吗?”

    “不,”婢女从旁插进嘴来。“夫人是在担心,担心爷又出什么事。”

    “她就是爱操心,”眉宇松开,男人低语。“既然我娘和继父都不在上官府,谁也留不住我的。”

    “没办法,夫人心里头只有爷一个人嘛!”

    是啊!她心里始终都只有他一个人。

    只为他一个人着想、只为他一个人付出,自始至终,坚贞的只为他一个人,没有别人,只有他!

    “二少爷,现在的日子够平静、够恬淡吗?”

    “是啊!非常非常平静、非常非常恬淡,也非常非常的幸福!”

    “那我可以不诊男人了吗?”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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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临天下之妃子不善介绍:
穿越而来成为千叶皇后,却不想落进一个又一个陷阱,以为找到了能托付真心,一生一世的良人,却不想自己只是他复仇与收回兵权路上的踏脚石——悔不当初,幡然醒悟后,流落民间,闯荡江湖,再找一个——璃忧:“我不是你的皇后,我不是。”慕容谨之:“你不是谁,谁是?你说一个,说出来我砍了她!”这个世间,不爱,便最好!凤临天下之妃子不善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凤临天下之妃子不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凤临天下之妃子不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