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贱婢
太后悠然道:“哼,秦世嘉那心思,本宫深知——千叶外姓的五大藩王中,秦家包衣出身最低,如今想要攀上金枝玉叶,在五大藩王中扬眉吐气,那本宫就成全他,卖他这个人情——另外再许他一些好处,以后等龙秀称帝了,华芝也是龙秀的妹妹,到时候再给他一城,他是名利双收,何乐不为?这样子了,还怕他不相助本宫?或怕他反悔不成?”
二更时,白柏书与慕容龙秀先后离开,偏殿中只剩下太后与望舒姑姑。
“望舒。”太后缓缓睁开眼睛,“你与哀家去密室看看。”
“是。”望舒扶上她的手腕,微弱的烛光将两人的身影在偏殿中拉得长长的,白秋月口中的密室,其实就是她寝殿下面一间小小的房间,里面除了一道长长的甬道通往房间,其他摆设简单,不过墙壁上挂着令人恐怖的刑具。
那间密室里的墙上,锁着一个脸部被千刀万剐的女人。
在密室内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白秋月轻笑,“思澜,这些日子来可好啊?哀家最近甚是惦念着你。”
女人声音沙哑,喉咙像是被什么利器刺穿,“太后,放心,臣妾还活着。”
“哼——哀家是多虑了,思澜怎么会死呢?思澜从一出生就像是蟑螂一样顽强呢,而且哀家也不会让你现在就死,思澜,你的儿子现在每天来给我请安,对我尽孝,着实是个好孩子,不过哀家已经厌了——过不了多久,哀家就送他来陪你,知道哀家为什么在这间房里放了两口缸吗?”
女人忽然激动起来——
“因为到时候,哀家要将你们两母子都做成人彘,放在缸里,永远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密室里,陪着哀家——”
“白秋月,你想怎么样!”女人厉声尖叫起来,她整个人被铁链固定在墙上,无法动弹,能动的只有脖子,她拼命挣扎,将铁链磨得逝哗啦直响。
而白秋月却依然淡定继续说道:“那两口大缸,是哀家命人去云龙窑专门为你们两母子订做的,上面还镶嵌了不少的珠宝玛瑙,翡翠玉石,倒也不委屈他的身份。”
“十六年前,他登基那晚上,侥幸逃过一劫。”白秋月眉间一沉,很快又笑出声来,“侥幸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两次的,这个皇位,他已经安然坐了十六年,已经够了。”
女人冷笑,白秋月猛然起身,指着她,“你在笑什么?”
“我是笑你要枉费心机了。”
母子连心,郭思澜是慕容谨之的生母,是一个聪慧的女人,刚才因为害怕她说的那些话成真才会失态,现在逐渐冷静下来,淡淡道:“十六年前,你白秋月得不到的,就是到了今时今日也一样得不到,既然老天爷十六年前要思澜的儿子坐上皇位,那就是天注定,既然思澜的儿子能稳坐十六年,那必定也能在坐十六年!太后娘娘,不属于你都东西,始终都不是你的!”
白秋月怒道:“给哀家闭嘴!”说着,望舒会意,抽出袖中的一柄小刀,扬手朝她脸上剜去:“你这个贱人,当年你不过是白家最低贱的奴婢,不是哀家看得起你,将你当亲姐妹相待,你有机会勾引先帝?哀家是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哀家虽无儿子,但已收养龙秀为子,就是你这个贱人,在先帝耳边吹风,怂恿先帝立你为平妃,立你儿子为世子,按尊卑长幼,也轮不到你这个贱人生的儿子做王,你这么做,岂不是要绝我白秋月!”
“因为先帝爱思澜,爱思澜为他生的孩子,而你,太后,你太要强了,也背负得太多,先帝早就看穿你,让你在他与白家选择,你一定会选择义无反顾的选择白家。”女人自信的轻声说道。
“是吗?”白家后代世代习武,女子也一样,夺过望舒手中的尖刀,手一挥,手力之大直接割掉了女人脸上的一块血肉。
女人咬着牙,硬生生的受下这一刀,没有流一滴眼泪。
那让她坚持了十六年没有死去的声音又恍然入耳。
“思澜,你为朕生的孩子,朕会封他为太子。”
“思澜,现在你陪着朕,等孩子长大,朕就退位,陪你走遍全天下。”
思澜轻笑,帝王的宠爱,成为了她今日在这里受尽折磨得原因,也是她能在这里挺过这十六年的支撑。
白秋月走进,凑到她耳边,一脸得意,“我与你不一样,别拿自己与哀家相提并论,哀家背负的家国天下,而你只是一个只使狐媚法子的贱婢,是,连哀家都承认他爱你,但也是不爱我之后,才将你当做了替身。”
二更,宝蝶宫珍妃住所,床榻上,白芊芊将白光写的密信捏成一团,扔了出去,那张美丽的脸上竟有些狰狞,父亲白光传来消息,问她是否已经得到皇上欢心,还有兵权的事情有没有打听到什么,让她在皇帝面前多进言邵城亲王邵时的谗言,还有白柏书在朝堂上的嚣张跋扈,还有自己对皇帝的忠心。
白光忠于太后,与白柏书之间存在芥蒂,所以他才会将女儿送进宫,为自己留条后路。
密信中还问她,皇帝与白璃忧如何,有没有把握彻底除掉这个眼中钉。
想起白天在御书房的事情,白芊芊又咬紧了唇,但她却不能将此事告诉白光,若是她这个爹知道了,一定又要骂她没用了。
白芊芊自认自己的样貌,才华都在白璃忧之上,只是年纪上小了几岁,不然当年的皇后之位,还真说不准是谁的。
但她家是白氏旁支,这样便被人看低一眼,不过好在她现在顺利进宫了,以后也必定会扳回漂亮一城。
三更,碧月宫——
帷帐内,慕容谨之看着手臂上的熟睡的女子,手拂过她的睡穴,女子微嘤咛一声,便彻底沉睡过去。
走出屏风,外面已经安静的立着两人,夏卿,盛子铭。
“盛子铭,有没有那个兰亭的消息?”
盛子铭作为暗影卫长,一向沉着,可这次他却迟疑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那个人就像是在那晚突然就消失了,不过我已让人继续一路追查。”
慕容谨之声音冷厉,“记住,朕一定要找到他!”
想起那日在欢德楼的事情,盛子铭神色一凌,“属下明白。”
这时,夏卿道:“皇上,我们已经派了数披的探子出去,可是在全国各地发现的线索中都没有戎家后人。”
第二百一十四章 闯入者
慕容谨之拧眉,“最近派出去的探子,有没有消息?”
夏卿道:“只剩下最后一队还未回来。”
慕容谨之看了他一眼,“三天之内,如果还没有戎家后人的消息,你便去皇陵将信阳侯带来见朕。”
夏卿颔首,“明白。”
这时,夏卿上前一步,轻声问道:“皇上,沐姝那边可有消息?”
帝君眸光微动,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已经三更,她在福成宫等您。”盛子铭回答。
临近天亮时分,白璃忧就已经醒来了,要睡也真的睡不着了,便起身走到院落中,却看见同样睡不着的小露。
不过白璃忧并没有打扰她,想她大概是刚换了新环境,不习惯,所以她重新回到房中,点燃蜡烛,拿来一本书开始看。
而屋外,小露怔怔的站在院子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进宫来,平时也只是从其他人口中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只有世间最尊贵的人,才能住在这里,这里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而且这里的人还能随便的决定其他人的生命。
想到这里,小露微微叹气,她不知自己为何叹气,现在能留在宫里,吃好的穿好的,还能报恩,还有什么不好的?
娘亲在她十岁时便过世了,从此爹的身子也不好了,不过是一直那样拖着,到最后也死了,那天她也就失去了所有的温暖和依靠,没钱安葬,村中老少也帮不了,她只能选择进城卖身,可是看热闹的人很多,却无人施舍,直到她出现,虽然钱已经被偷去,可仍然想尽办法帮助她。
所以,这辈子她只想尽自己所有,好好的侍奉这位白妃娘娘。突然,身后一声响动,打断了她的所想,小露转身,看到一只黑白色的小动物正在看着她,浓华殿的那扇大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外面漆黑一片。
那小动物,眸中发着淡蓝色的光芒,小露感觉它是在打量自己,有些害怕,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有点像山中的野熊,却又完全不一样,突然,脑子一个激灵,该不会是彩霞姐姐说的白妃娘娘养的宠物竹熊吧?
听说,这小东西已经失踪好几天了,娘娘每天都在问。
小露顿时欣喜,朝它慢慢走过去,低声说道:“乖,跟我回去,别再乱跑了,娘娘每天都在担心你。”
竹熊歪着头看她。
小露伸手往前,却扑了一个空,竹熊嗷呜一声,撒腿就朝外面跑,小露想也没想,便追了出去,她并不知道竹熊自身有很强的攻击力,天性狡猾,与韩良,夏卿这样的高手都能斗智斗勇,不分上下,何况是小露这样的弱女子。
小露追着它跑了很久,而竹熊也好像只挑能避开宫灯照亮之处绕开,见到禁军巡逻也绕开,它速度极快,几乎追不上,本想它是否已经不见踪影了,但是一会儿又攸的跳出来,然后又迅速的跑开。
小露的脚步在面前一片荒凉的断壁残垣停下脚步,竹熊也再次没有踪影,小露看着前方,没想到皇宫中竟有如此荒凉的地方,这里的荒草几乎有人那么高,黑漆漆的,不远处的草丛里竟似隐着一座宫阁。
小露身后突然有一股寒意传至全身,她咬着唇,拨开草丛,往宫阁深处走进去,她想也许竹熊是跑进去了,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说什么也要将它抓回去。
第二百一十五章 意外发现
走到宫殿外,她终于看清楚里面的情况,上面挂着一块已经布满灰尘的牌匾,上面写着‘万福宫’三个字,外面,荒草丛生,还有那些不知名的花草爬满了断壁,凌乱不堪。
那道殿门虚掩着,小露咽了口唾沫,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突然里面那个院子里出来细微的哭泣声,她一惊,心肝乱颤。
移步上前,却不想跌入了一个枯井中,好在井下面都是枯叶,所以这一下对她没什么伤害,小露紧紧捂着嘴,那声音越来越近——“人呢?”
小露一惊,这男人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沐姝可能还没有过来。”那道声音就是陌生的了。
熟悉的那道声音轻声吩咐:“夏卿,你与子铭出去看着,不要让人进来。”
“是。”
小露突然记起来,那声音是属于皇上的,心里慌乱,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朵听起来,枯井上方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
“谨之哥哥,你来了。”女人的声音,“望舒姑姑很晚才从我宫外离开,太后现在有些怀疑我,用望舒来给我送礼为借口,实则是在监视我的动向,所以只能这时才能来见你。”
帝君开口,“一切小心,望舒武功高强,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女人微微一笑,低声道:“磷光粉果然很有用,将磷光粉洒在太后的衣袖上,循着光亮找去,这回我终于是明白了太后为何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自己宫中消失一个时辰。”
女人声音突然有些凝重,“天卿宫中果然有一个密室,不过我还未知道进入密室的机关。”
帝君不能明目张胆的安排人进后宫调查,暗中安排,其他人的眼线也不比他派出的少,所以有些事情必须靠楚沐姝,这也是为何他会封她为皇贵妃的原因。
帝君打断她的话,“不用着急,急了便很容易露出破绽来,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皇上。”帝君凝声说道:“如果不是你与楚家,朕没登基之前就已经被杀死了,现在还要你助我救母妃,朕不想你这样涉险。”
“谨之哥哥,我会小心的。”
“母妃,朕一定会救,但如果涉及到你的安危,朕就必须好好想象了。”
女人说道:“我明白,现在还有一事已经出了纰漏。”
“什么事?”
“那天,太后设宴,我无法抽身离开,便将消息放在香囊中,让侍女带出来送给您,但中途香囊遗失,就怕被人捡到了。”
“朕已经命韩良去查了,不用害怕。”
“如果被人捡到了,那——”女人语气有些担忧。
“朕会杀了那个人。”
女人顿色,良久后才道:“谨之哥哥,自从沐姝为你管理后宫之后,也甚少见到你了,沐姝很想你。”
翌日,早朝之后,慕容谨之命人宣百里瑞熙与慕容龙秀进御书房。
慕容谨之笑道:“大皇子对蜀宁王安排的住处可满意?住的习惯吗?你远道而来,蜀宁王也是从蜀都来,同样是长途跋涉,朕只怕怠慢了二位。”
慕容龙秀客气道:“皇上也说自家兄弟无需见外,臣弟就不说什么了。”
帝君与百里瑞熙相视一笑,百里瑞熙笑道:“小王也是如此想的,对陛下的安排是满意至极的,皇上,不知那日捉拿的刺客可有捉到?”
慕容谨之看了两人一眼,轻笑道:“大皇子这话倒是问的好。”
那日,慕容龙秀带着他去猎艳,却不想遇到帝君亲自到青楼捉拿刺客,语带关切,他问道:“此话怎讲?”
慕容谨之淡声道:“在行宫时,当晚禁军就已经寻着踪迹追了去,一路发现此刻的行踪,说来也是一群饭桶,虽揭去了刺客的面纱,最后却教人逃走了。”
慕容龙秀道:“只要知道那刺客的样貌,就算是逃走了,追查起来也容易了。”
慕容谨之微扬下巴,“皇到说的极是,所以后来禁军在欢德楼中寻到了刺客的踪迹。”
百里瑞熙关切问道:“皇上,可有在欢德楼中将刺客捉到?”
慕容谨之负手走下龙椅,笑道:“说来也是蹊跷,最后禁军在欢德楼中捉到一人,严刑拷打之后,发现那人并不是刺客,只是长中一张跟刺客一模一样的脸。”
他补充道:“那张脸,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慕容龙秀沉吟道:“莫非是双胞胎?”
百里瑞熙道:“世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不是没有,但却是很少见的,小王也曾见过。”
“大皇子说的在理,朕下次一定多加注意,不再错认,让刺客有机可乘。”慕容谨之笑着说。
三人谈了一阵子,慕容谨之期间还笑言自己寿辰之前,必定要给二人,以及平南郡王秦世嘉接风洗尘。
两人离开之后,夏卿道:“皇上,刺客的事情,你何以?”
慕容谨之没有说话,只是合上眼睛,夏卿心中一凛,道:“皇上这样说,是怕在寿宴上,他们会认出公主还有白妃娘娘,先发制人,堵住他们的嘴?”
御花园,长长的回廊里,百里瑞熙皱眉,“蜀宁王,刚才皇上说的那番话,可是什么意思?”
慕容谨之眸光微凝,“他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们便那样听着就是了。”
他笑了笑,说道:“听说大皇子派了不少人,去找当日在青楼里那位花魁?不知可有找到?”
百里瑞熙脸色微变。
此后一段日子里,白璃忧一连在御书房宿了五天,某日的清晨,帷帐掀开,帝君坐在床沿穿衣,一张小脸从他手臂中间钻出来,大喇喇的躺在男人的双腿上。
慕容谨之嘴角浮现出一抹孤傲。“慕容谨之,我给你梳头发。”
她眯着眼睛,睡眼惺忪。
“嗯。”他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膝上。
白璃忧困顿,脑地刚沾到他的胸膛,便自动调整好一个舒服位置,便呼呼睡过去,慕容谨之眸光一促,捏住她的鼻子,她呼吸不畅,又睁开眼睛,微恼怒,“我要睡觉!”
他淡淡说道:“头发还没疏好。”
“你叫郭麟进来给你弄,外面还有宫女。”她一边说着,一边挣脱他,往床里钻去,嘀咕着:“反正以后也不会是我给你弄一辈子。”
脚裸被大掌握着,重新拉回到男人怀中,“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我要睡觉,你去早朝,该干嘛就干嘛啊。”
“朕是问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白璃忧肚子上一疼,教他给勒的,可又挣脱不开,就在她要告饶时,他的声音低沉传来,“人的身体上有一处笑穴,你可知道?”
第二百一十六章 你就是为了看场好戏
白璃忧惊道:“你想干嘛么?”
“嗯?”
“什么?”白璃忧迷迷糊糊的,这次乖乖的蜷缩进他怀中,那点睡意也被吓跑了,结结巴巴的说道:“皇上,让臣妾为你梳发。”
暗沉的眸光落在她脸上,“这个等会儿,你还是先回答朕,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反正以后也不会是我给你弄一辈子——
白璃忧微微的侧头,语气也是带着失落开口,“你也说过了,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我就会失去兴趣,你要谁,要睡在哪,我是管不了的,以后自然会有你心仪的女人帮你梳头发啊。”
她挣脱他,“我就是不懂了,既然我们都明白了,我也接受了我们这样的相处模式,只欢不爱,那你到底还在在意什么!”
脚步声传来,屏风倒地的声音传来,白璃忧跌坐在地上,将脸埋在膝间,朝着外面骂道:“慕容谨之,你这样算什么!既然你已经不爱我了,那又再何苦强迫我爱你,反正我答应你,在这个皇宫里,我会陪着你,直到你厌我那天,肯放过我那天。”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会带自己出宫,她真的已经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如果再待下去,自己肯定会被他给逼疯的,只是她逃了,浓华殿那些侍女该怎么办?
这时,殿外传来声音,她觉得奇怪,那声音是女人争执的声音,白璃忧皱眉,穿好衣裳,走了出去。
进来的是白芊芊与白子真。
一见到她们,白璃忧便道:“你们来做什么?”
白子真一点都不客气,说道:“芊芊啊,你听璃忧姐姐这话,好像这皇上的寝殿成了她自己的一样。”
白芊芊掩嘴一笑,白璃忧看她们就烦,侍女见状,也是一脸惶恐,福身道:“启禀白妃娘娘,奴婢已经跟两位娘娘说了娘娘您在里面休息,可是——”
“没事。”白璃忧摆手,示意侍女下去,看了面前两人一眼,“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回去继续睡了。”
白璃忧夜宿御书房,这事情在宫中早就不是秘密了,哪宫的妃子不是恨得牙痒痒,就连太后都过问侍寝这件事,只是都知白妃是太后亲侄女,谁敢说什么,就别说其他地位低的妃子,更是不敢造次。
但是白芊芊被自己父亲逼得紧,心中又惦念着年轻英俊的帝君,白子真是早就已经愤恨在心,白璃忧专宠后,便越发不能压抑住。
所以,两个同样嫉恨着她的人,私下又过从甚密,两人一商量,掂量着帝君上朝后就过来了,白子真笑道:“璃忧姐姐,这不天气转凉了,我跟芊芊就想着给皇上送些补汤过来,皇上还没上朝回来吗?那我们先进去,将东西放下好了。”
白璃忧白了一眼她们手上的汤盅,心中暗笑,这么烂的借口都能想出来,猪脑子!
白子真见她不让路,心中越气氛,冷笑道:“璃忧姐姐,劳烦让让路!”
这话说的,让路?也要看你的本事,白璃忧也不搭理她们,索性直接在台阶上坐下。
一个人在台阶上坐了好久,听里面也没有什么动静,心里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又好笑又愚蠢,敢情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生气,留那两个东西在里面等着皇帝回来献殷勤。
慕容谨之不允许她离开御书房,她心里烦闷,但也不敢随便离开,毕竟要是惹火了那人,自己宫里那些人,还有华芝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坐了一会儿,又觉得有点头晕眼花,但那两东西在里面,她实在不想进去,将脸扬起,望着天空发了会儿傻,明明今日天气温暖,但几丝凉风吹来,顿觉全身寒冷,那股晕眩感更甚,突然,身后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白璃忧一脸病恹恹的抬头,慕容谨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她面前,脸色也沉下来。
她拍了拍自己已经麻掉的双腿站起来,脚下一个不稳,落在了那人的怀中,她也不客气,拽着慕容谨之的龙袍道:“我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受凉了,能不能让人送我回浓华殿?”
她现在无论做什么说什么,好像都能挑起他的怒气,“不舒服还坐在这里?”
慕容谨之低眸,看见她眼圈上一团黑沉,心里顿时就怒了,而她却开口道:“里面有人等着你,我又不能回你床上继续睡。”
慕容谨之皱眉,道:“谁?”
说完,他将人给横抱起来,快步的走了进去,一见要等的人回来了,白子真,白芊芊两人脸上皆是一喜,但看到皇帝抱着白璃忧时,又是心中愤恨的盯着她。
“臣妾见过皇上。”
慕容谨之冷声道:“谁让你们过来的?”他眸光冷下来,瞥见她们手上的东西,道:“朕不需要,拿上你们的东西,给朕滚出去!”
谁也没想到皇上会这样,两人皆是又惊又怕,但也不敢在说什么,白芊芊横眼瞥了白璃忧一眼,之后两人端着炖盅,赶紧出了去。
白璃忧轻笑,而慕容谨之却心中一沉,也没作声,将她抱进内殿,放回到床上,其实刚才抱上她时,就感觉她全身有些烫,看着床上昏昏欲睡的她,皱眉,伸手往她的脸颊上一抚,惊问道:“这么烫,还笑得出来?”
白璃忧见他这么紧张,笑得更欢快了,“你总是爱问我问题,笑不好?难道要哭才好,才遂你的意?再说了,我虽不得你欢喜,你也总不能让我天天再你年前哭啼不止吧。”
慕容谨之忽然掐住她的下颌,“朕要你的答案!”
白璃忧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笑是因为今天看见了白芊芊与白子真今天的窘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我了。”
慕容谨之怒目盯着她,冷冷一笑,道:“白璃忧,难道现在朕对你的宠爱还不够?这些年的朕对你,说是专宠一点都不为过,你今日也是故意放她们两人进来,就是为了看这出好戏,难道不是?”
白璃忧愣了愣,笑道:“好戏?皇上认为我是故意的?”
他眼中掠过一丝嘲讽。
她气得全身发抖,“好,既然如此,我和还要留我在这里。”她冷笑着,拼尽全力起来,往门外走,刚绕过屏风,整个人又被身后那人给抱了回来,扔回到龙床上。
她知道,此刻的慕容谨之已经怒到极点,心中突然就有些害怕起来,原本看着他的眼神,也默默的移到了一边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 我就回去继续当弃妃
“慕容谨之,我知道皇家的婚姻很难由自己做主,但是华芝是你的妹妹,太后虽是她的亲母,但也将她作为自己争权夺利的棋子来用,如果连你都不疼她,担待着她了,她会有多可怜,我求你,不过是念着我在这宫中,也就华芝真心叫我那声嫂子,不然我是疯了才会参合进这件事里。”她咬着牙,挣扎道:“算了,我不管了!你要将华芝嫁到北极,南极,或者扔到山里喂老虎狮子,我都不管了,现在我要回我那里去,继续当弃妃!”
她再次起身要走,却看见慕容谨之一拳砸在她头顶的木头上,那雕着龙纹的楠木瞬间碎裂,塌陷下去,“白璃忧,你到底要什么才肯安分的待在朕身边,做朕的女人!将你的条件全部说出来,朕都应你!”
白璃忧怔愣住,而他捏住她的下颌,逼着她看着自己,她只是苦笑,“慕容谨之,刚才的事,我没有做戏来戏弄你的妃子,让她们进来,不过是因为你骂过我是妒妇,而我从不承认自己是妒妇,所以也不想再当这个妒妇,再者就是你说我的条件,从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
他的手,微微一僵。
“你的宠爱,我真的已经要不起,而且你也不会真的给我,这点自知之明,我白璃忧从蜀邑回来之后就明白了。”
“我跟你之间,回不去了,从我知道楚沐姝,看着你迎娶一位又一位新妃,我跟你就回不去了,而我也明白了,你身为皇帝,要想给谁宠爱,还真的轮不到我来管,只是行宫那次,为什么偏偏就要在我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时候,去将白芊芊宠幸了!”
哀莫大过心死,大概说的就是她现在这样吧。
慕容谨之凝着她那落泪的脸,竟有了一刻的失神,掐住她下巴的手,忽然有些松动,他将人拉起来,拥进怀中,“璃忧。”
他在她耳边说道:“朕不会再碰白芊芊,从此以后都不会了。”
她却怒道:“别叫我。”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他推开,跑了出去。
慕容谨之几乎是立刻站稳脚步后追上去,可是追了几步又攸然的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床头那塌陷下去的地方,嘴角划过一抹讽刺。
他竟然会如此失控,甚至,他都想立刻告诉她,那晚宠幸白芊芊的人不是他。
白璃忧失魂落魄的走回到浓华殿,一进去,彩霞米翠等人就迎了上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欣喜,她挤出一点微笑,环顾四周,问道:“小露呢?”
彩霞与其他人扑哧一笑,米翠喜滋滋接话道:“娘娘,您还不知道在您回来之前,郭公公就已经过来了。”
白璃忧愣了愣,“你们是怎么了,我问的是小露。”
彩霞掩嘴笑道“主子,看把你给急的,郭公公是送午膳来的。”
她问道:“什么午膳?”
米翠接话道:“郭公公说是皇上赏赐下来的午膳,我们看了看——”说着,米翠神神秘秘的又道:“娘娘你猜?”
白璃忧差点没动怒,“赶快给老娘说清楚!”
彩霞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都是些娘娘平时爱吃的。”
白璃忧一愣,那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刚离开御书房,他便又让郭麟过来,弄得自己心乱如麻。
一众内侍看见她这样,想笑但又不敢笑,心想着该不是自家主子高兴傻了么,不过也难怪主子有此反应,她们当时也是乐坏了。
白璃忧咬牙,道:“我早晚要被你们气死,本宫问的是小露!”
米翠撇嘴道:“主子,我们正要跟你说呢,饭菜送来时,您还没有回来,小露怕你回来吃冷菜冷饭,就将饭菜拿去厨房给你热着了。”
白璃忧这才放心,道:“凉了也无所谓。”
彩霞笑道:“主子,如果我们给你吃凉的,皇上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怪罪我们呢。”
白璃忧苦笑,也没说什么,只让她们叫小露将饭菜送到房中,便进了内殿。
那几个丫头笑道:“娘娘休息吧,这些天是累坏了吧。”
白璃忧横她们一眼,“小心本宫撕了你们的嘴!”
米翠,彩霞轻笑,赶紧上前惨扶她进去。
不一会儿,门外一声响动,随后房门被推开,“娘娘——”小露声音颤抖,白璃忧一看是小露,笑道:“进来吧,丫头。”
小露还是那么害羞,将手中的漆盘放到桌子上后,就羞涩的低下头,白璃忧朝她招手,“过来,丫头。”
米翠走过去,她拍了拍床,“坐下。”
小露连忙摇头,“娘娘,这可不行,彩霞姐姐跟我说过宫中的规矩,小露是奴婢,是不能跟主子坐在一起的。”
白璃忧扑哧一笑,拉过她的手,“在我这个浓华殿中,那些奴才们根本就没有守过一天的规矩,而且在我面前也不必讲什么规矩,只要出去时别做错事,说错话就行了,谁硬是跟我讲规矩,我还会不高兴呢。”
小露点头,应声道:“嗯,奴婢知道了,娘娘,你别不高兴。”
白璃忧见她称呼自己是奴婢,心里难受,如果她不来这宫里,在外面该是多自由啊,这也是她向往的,“原本我是希望你能够自由自在的生活,你现在又是何苦?”
小露摇头,“娘娘,你是小露的救命恩人,娘娘你在哪里,小露就在哪里。”
她想啊,自己要是逃跑,这又该多个牵挂了,她叹气,“那以后就跟着我吧。”
“昨夜你去哪里了?”
一想到那夜听到的声音,小露惊惶不安,脸色煞白,白璃忧见她这样,拉住她的手,内心疑窦丛生,“小露,你怎么了?”
性命攸关的事情,换做是别人,小露肯定是半个字都不敢提的,但是白璃忧开口问,她新中式ui然害怕,但还是将自己昨夜走进那里,落进枯井中,听到那两人说话的事原原本本的说给了她听。
白璃忧越听越心惊,那女人,一定是楚沐姝,最近楚沐姝跟太后走得很近——小露肯定是不认识,但她又跟皇上在冷宫搞什么鬼名堂?
忽然想起昨夜慕容谨之的异样,两人一直纠缠到深夜,他才肯放过她,之后他就去了那个荒废已久的万福宫,与楚沐姝商议要事?
她实在还是很不了解那个男人的,顿时心中又冒出一股寒意来。
小露见她脸色苍白,吓了一跳,“娘娘,你怎么了?”
白璃忧看她一眼,良久后苦笑道:“小露,有些话你可以对我讲,有些话却不能在外面说一个字出来,知道吗?”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不知道是啥
小露那张脸,已经变得青色,颤着声音说道:“娘娘,小露知道了,绝对不会在外面提起一个字。”
白璃忧起身,柔声安慰:“那就好——”但见她起来,小露似明白她想做什么,颤声问道:“娘娘,你要去?如果被皇上发现了,你会有危险的!”
心中的好奇心在驱使她,不过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是真的想去,还是什么,“我又不一定要过去,这件事的轻重,我明白,你别担心我,你下去吧,我歇一会儿。”
小露乖巧的点头,走了几步,又猛然回头,“娘娘,如果你要去,记得叫上小露,我陪你一起去。”
白璃忧心中甚是感动,朝她点了点头。
最近夏卿也有挺多烦心事,去了一趟陪都,回都时他的女人竟然不认识他了——
一夜过去,夏卿仍是习惯性地在清晨第一道曙光照入房内时清醒过来,他爱怜地摩挲着枕在他肩窝沉睡的小脑袋。
多么美丽的女人,多惹人怜惜的女人啊!
搂着姜西的粗壮手臂不由得紧了紧,姜西嘤咛一声,睁开迷蒙的双眸。
夏卿忙轻声抚慰着。
“没事、没事,你继续睡,继续睡。”
困倦的眼晴听话的闭上了,但是不到一会儿又猛然张开来,又圆又大的瞪着他。
“你……”她从他的肩窝迅速弹开,一下子蹦到床角。
“你在这里做什么?”
夏卿侧着身,单手支着脑袋,“睡觉啊。”
那双贼兮兮的眼晴和风吹来凉飕飕的感觉,令她赶紧低头察看有何不妥,这一看——
“怎么会这样?”她惊叫一声,赶紧扯过被单掩住,而这一拉扯,又拉出了另一声惊叫。
“怎么会那样?”她羞涩地从他那光裸结实的身躯上挪开视线。
夏卿有趣地看着她腓红的双颊,“忘了,嗯?”
姜西揽眉苦思着昨夜的情形。
喝酒……然后是……棍子?哪儿来的棍子?不是匕首吗?怎么变成棍子了?她有带棍子吗?几个大问号浮现在她那两只困惑的大眼睛里。
她又为什么会光着身子?而他也没穿衣服,这不会是一加一等于三吧?她小心翼翼地避开看了会长针眼的地方,两只乌溜溜的大眼晴瞪着夏卿。
“说!你是不是占了我的便宜。”
他的嘴角高高扬起,毫不掩饰的说:“是啊!”
“你、你、你……你怎么可以?“姜西气急败坏地叫道,“就算你不怕我对你不客气,难道你就不担心你们那劳什子侯爷砍了你的猪脑袋吗?”
夏卿眨眨眼。
“你在为我担心吗?”
“担心你个屁!”就算是真为他担心,她也死都不能承认!
夏卿夸张地垮下脸。
“那就让我被他砍死算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姜西失声道:“你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吗?”
夏卿又端着一张期待的脸,问:“你为我担心吗?”
“我……”姜西左右为难地欲言又止,终于,心中那份难解的悸动令她下定了决心。
“好、好,我是为你……”
门外突然传来说话声,打断了姜西的真心话。
“侯爷,照预定行程出发吗?”
夏卿慢吞吞地坐起来,懊恼又无奈地朝惊诧的姜西扬起一抹求饶的笑容,然后对门外的人下达指令。
“照预定行程,你们先去准备,准备好再来通知我。”
“是,侯爷。“
说话间,夏卿的双眼始终没离开过姜西的脸庞。
“你……不是……“
“你什么你,忘了我的名字?”姜西张了张嘴,光滑的藕臂直指着他的脸。
“你……”夏卿摸摸自己的下巴。
“剃掉了,看样子,我的胡须是不能再留了,否则你又要把我当成了怪物般的!”
姜西楞了好半晌,夏卿那带着歉意的笑容也始终停留在唇边。
敢耍我?摹地一个纵身,姜西不顾仍光溜溜的身子,两只手猛地往他的脖子扼去。
“我杀了你!”当房内开始传出激烈的打斗声时,守候在门外的贴身护卫连忙上前询问:“侯爷,侯爷,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你们统统不准进来!”
姜西那些整夜苦候消息的家人,闻声急忙过来查问,却被侍卫三言两语给打发走,但他们心中已是有数,计划失败了!
唯恐天下不乱的韩良也过来凑热闹。
“怎么回事?”他向守候门口的两大护卫问道。
“回韩大人,属下不知道,不过,侯爷吩咐过不准任何人进去。”侍卫躬身答道。
“是吗?”韩更好奇了,他把耳朵凑在门边仔细听着。
是打架声没错,可是……夏卿在和谁打?他忍不住高声问:“侯爷,才回都怎么就有这等兴致,一大早演起全武行来了?“
“少罗唆!韩良,你最好给我滚远一点,少来这边兴风作浪!自己回宫去!”
夏卿回答的声音不疾不喘,可见他打得是既轻松又惬意。
门外围观的人愈来愈多。
“你怎么能这么冤枉我?侯爷,大家兄弟,当然得帮着侯爷嘛!要不我进去帮你……”
却只听见一声狂吼传来,“不准进来!”
韩良皱眉,怎么回事?好像真的不太对劲。
正想再问时,却听到里头传来细语声,他忙不迭地凑上耳朵聆听。
“姜西,现在是正月,天气冷得很,冻坏了你我会心疼的,你先把衣服穿上,咱俩再继续打好不好?”
没穿衣服打架?韩良惊讶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姜西,我道歉,别生气了好不好?瞧咱俩这副模样,要是真让他们闯进来瞧见,我们以后还能见人吗?”
门外的韩良没听见回应,对方想是仍埋头苦打,闷声不吭。
“姜西,别这样,你自己也知道赢不了我,何苦累着自己呢?”
乒乒乓乓的声响丝毫不见中断。
只听到夏卿一声长叹。
“那……宝贝,你可别怪我又欺负你了。”
三两下之后,翻桌倒倚的声音戛然而止,换上一声娇声怒喝。
“你这个坏蛋,放开我!”
“那可不成,姜西,放了你可又没完没了了,除非你答应我不再动手。”
“放你妈的屁!我今天非宰了你这只混蛋不可!”
韩良暗自笑道,夏卿是坏蛋?嗯!这形容可真贴切啊!
一干旁听者却是又惊又疑,这女人竟如此大胆,敢对侯爷不敬?
而一向严厉威武的侯爷却又为何如此容忍她?
正在惊疑间,忽听得里间传出夏卿的命令声。
“管家,去把那件银貉裘给我拿来,连白狐大麾也一并取来。“门外的管家应声而去。
“吕炎,马车备好了吗?”
“好了,侯爷,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就等侯爷一声令下,便可启程。”
“那好,韩良,别再偷听了,本侯待会儿会直接上路,不再跟他们打招呼了,日后我自会登门请罪就是。”
夏卿本是怨极了,所以,他带来的人马并不多,以示他对此事的不满与不尊重。
除了两位侯爷各自的贴身护卫外,其他的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二十来个人。
第二百一十九章 意想不到
此刻,一干护卫部属全都挤在院落里等着看热闹。
从夏卿单单只伸出一条粗壮胳臂接过银貉裘与白狐大麾后,又过了好一会儿,这中间不时传出断断续续的娇喝与夏卿的软言安抚,更是加强了众人心中的好奇。
韩良更是占据了最佳地理位置——门口正前方,等着头一个知道谜底。
门一声开启,夏卿大步走出,瞧见他身边没旁人,韩良很自然的就往他身后的房内迅速扫一眼。
没人?!
韩良回过身。
“侯爷,那……”
他倏然住口,与所有的人一样,诧讶的瞪着被夏卿挟在臂弯里的……包袱。
一个用白狐大麾包裹着的包袱、一个不断蠕动的包袱、一个会发出呜呜嗯嗯声音的包袱。
“侯爷!那……那……不会是姜大夫吧?”
韩良不由得失声叫道。夏卿不经意地瞟他一眼,迳自往马车走去,“吕炎,今儿个我不骑马,你们在后面跟着。”话毕随即隐入马车内。
一句话吓掉了在场三十几个人的下巴。除非昏迷不醒,否则,即使伤势再重,也不肯上马车的卿侯,此时无伤无痕地居然要坐马车?更令人惊讶的是,他还一连坐了两天的马车,除了偶尔挟着“包袱“下车方便外,就连吃食也吩咐送上马车。
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已升至顶点,几乎就要爆炸了,可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是围在马车边,想尽法子偷听里头的动静,但对话始终都是一样——娇嫩的怒骂声和夏卿左一声宝贝,右一声心肝的抚慰声。
直到第三天中午,大伙儿停下来用膳,人手一块兔肉,可十几只耳朵仍然不死心的聚集在马车旁。
“我不要坐马车了,我要骑马!”姜西嫩滴滴的声音嗔道。
“不再跟我闹别扭了?”夏卿的声音传来。
对方静了好一会儿,才不甘愿的回答:“好嘛!好嘛!只要你让我骑马就行。”
“得跟我一起骑!”
马车旁的人惊诧的面面相觑,别说女孩儿了,就连皇上,夏卿也不曾同意将自己的宝马外借。
“为什么要跟你一道骑?你瞧不起我?我告诉你,我……”
“不是的,宝贝。”夏卿又开始安抚了。
“我们千叶的马要来得高大,野性也较重,这儿你不熟,外头还不着雪,在这天寒地冻的荒僻野地里,咱俩儿一块儿骑我才能放心。”
“可是……”
“不要拉倒!”他难得强硬的说。
“好啦!好啦!一起骑就一起骑!”马车旁的人皆面露兴奋之色,一窝蜂的全挤在门帘口。
片刻后,门帘被掀开,夏卿首先跳下马车,看见围在周遭的人,浓眉不禁一皱。“你们干什么?”
看戏啊!虽是事实,但是没人敢说出来,大伙儿只是对着他嘿嘿傻笑着。
“夏卿,快点嘛!”夏卿?韩良不敢置信地挖挖耳朵,除了皇上外,没人敢叫夏卿的名,因为他不准!
还曾撂下话说,谁敢乱喊他的字,就会把他的舌头割下来。
夏卿回过身,双手握住车上雪白人影的纤腰,一把将她轻轻的举下地来。
过大的白狐大麾完全裹住那娇小的身躯,下摆垂落在雪地上,宽大的帽兜在微微一晃后,掉落在背后。
剧烈的抽气声频频传来,所有的人都屏息凝视着眼前的女人;完全忘了规矩,忘了礼节,忘了侯爷,也没了魂,失了魄,更没注意到手中的马鞭全都掉落在地上。
“把你们的狗眼给我挪个方向,吸回口水,顺便把嘴巴闭上,然后尽快从我的眼前消失!”夏卿不悦地沉声道。
“吕炎,上鞍具去。“
被他这么一骂,一伙人这才不情不愿,依依不舍,两步一回首地离去。
姜西却没注意到这些,她一下马车,便被四周的景色吸引去了。
魔鬼般的冷例寒风,夹带着雪花肆虐而过,苍凉辽阔的雪景,皑皑的白色世界,经霜的枯树,灰霾的天空,远方危岩奇石宛如拔地而起。
“好美,夏卿,好美啊!“姜西低呼着。
“找从没见过这么……这么伟大的景致!“夏卿感动地俯视着姜西惊喜的神情,没想到她那姜西的身躯内,竟拥有如此广阔的胸襟,能够感受到北地豪迈洒脱的壮丽。
韩良在一旁细细观察良久。
天真美丽的姜大夫赞叹地,贪婪地攫取眼前的美景,高大英俊的震天大将军宠爱怜惜地搂着女人,多么相配的一对。
她两三下挣开夏卿的怀抱,疾步来到韩良的面前,往前伸手一抓,韩良就被她抓到眼前。
夏卿猛皱眉,满脸浓浓的酸意,正要开口喝阻,姜西便已放开手,使得韩良楞楞的弹回原处。
“你的眼晴灰灰的,没有夏卿那么好看。”她批评道。
“他的眼清澈透明,就像水晶一样,那才叫漂亮。”
夏卿这才转怒为喜,得意地搂回姜西,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会韩良的沮丧表情。
姜西问:“他是谁啊?”
“君国太子。”夏卿说道。
“哦!君国太子!“姜西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难怪长得跟你有点像,我该叫他什么呢?跟你一样叫他韩良吗?“
韩良贼兮兮地上前一步,说:“姜大夫也可以叫我的字,我的字是……”
夏卿立刻脸一沉。
“他没有字!”韩良微微一呆,呢喃道:“我没有吗?”
“没有!”他以威吓的语气说。
“哈哈……“看见夏卿那霸道的表情,韩良只得揽恤无奈地干笑两声。
“是啊!没有字,没有字,那姜大夫可以叫我的……”
“叫他韩良就行了!”这是他的结论,没得反对!
“我?”韩良哭笑不得。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姜大夫不能叫我的名字?”
“你没有名字!”夏卿跋扈蛮横地回答。
“怎么我连名字也没了?”韩良失声叫道。“侯爷,你的心眼也未免小得太严重了吧?”
夏卿狠瞪他一眼,不容置疑的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无名氏!”
姜西左瞧瞧,右看看。
“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她不耐烦地扯扯夏卿的袖子。
“喂!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骑马啊?你的马呢?能不能先让我瞧瞧。”
夏卿把她转个方向。
“喏!吕炎正在上鞍准备的那匹马就是赤焰马。”
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她惊叹一声,而后仿佛梦游一般,一步一叹地走到马前。
这马的毛色乌黑发亮,马头方而大,臀圆腰粗,四腿挺劲如桩,在长竖的两耳间,有一撮白色的鬃毛迎风飞扬,神态雄健无比。马首,腰臀两处,腊葛正为它安上披着黑皮缀钉亮银椎头的甲衣,衬着白色的犀皮软鞍,看上去英挺,威猛极了!
仿佛像是碰触珍宝一般,姜西小心翼翼地轻触赤焰马的鼻头,赤炎微微晃一下脑袋,低嘶一声,鼻头竟然往姜西的怀里钻去。
姜西掩不住兴奋的再度惊叹,“赤炎,你真是我见过最,最,最漂亮的马,我好喜欢你!”
姜西忍不住抱着马首亲吻。“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夏卿不悦的板起脸,他发现自己竟然在吃爱驹的醋!
眼里瞧见醋意,鼻里闻进醋味儿,甚至连耳朵里也听见醋哼,韩良又惊讶又好笑地欣赏着夏卿打翻好几桶醋的熊样。
在吕炎备好马前,夏卿一直是那副可笑的模样,直到他把姜西举上马鞍,自己再跳上去坐在姜西的背后,牢牢地把她锁在怀抱里时,这才展开笑颜。
“启程!“他朗喝一声,轻扯鞍绳策马离去。
“啊?”韩良突然发现,除了他之外,所有的人都已上马随着离去。
一路走走停停,几天的路程,他们竟足足花了一个多月。
在路过某些小部落时,他们总会停下来待上个两三天,接受族人盛情的招待。
夏卿骄傲地把他的女人介绍给他们,而姜西也很自在地享受辽人的游牧生活,仿佛她一直是这么生活着,没有隔阂,没有排斥。
在和村落族人的对话中,夏卿发现姜西的辽语虽不甚流利,却可应付自如,他很讶异,所以,当他们一离开部落,他便问她。“是谁教你说千叶话的?”
“你们派来的老师啊!”她理所当然的回答。
夏卿蹙眉思索。“那是……三,四个月前的事吧?“
“嗯!“
“才三个多月你就有这等成绩了?”夏卿不禁讶然道。
“是啊!”姜西得意的笑说。
夏卿不禁以另一种眼光来审视怀中的小人儿,她天真美丽,善良活泼,直率坦白,现在再加上聪**黠,她到底还有多少隐藏未现的宝藏?
到底还要展现多少让人惊奇诧异的本事?
不过,数日后,他使又发现姜西多项能耐。
她有绝佳的箭术。
“谁教你的?”他问。
“我自己偷学的。”姜西说,明亮的大眼闪呀闪的。
她的剑法也不错。
“谁教你的?”他又问。
“偷看来的。”她嘿嘿英两声,神情颇为得意。
她的骑术精湛。
“谁教你的?”他再问。
“摔几次就会了!”她说来轻松,像是理所当然似的。
夏卿挑挑眉。“那女红呢?”
“没试过。”这次她很直接坦白的表示。
“那琴棋书画呢?”
“只通了九窍,还剩'一窍不通'。”
她有些心虚的说,还刻意加重“一窍不通“的语气,只是不晓得他有没有听懂就是了。
第二百二十章 去还是不去
夜,嘉仁宫——
“皇上,可是臣妾让你不满意?”瑶妃看着穿好衣物,正要走出去的慕容谨之,急忙上前,娇嗔的语气中带着无限的委屈。
皇上今晚翻她的牌子,是她失去孩子后第一次,她是又惊又喜,早早一番精心打扮之后就在殿中等候,之前听说浓华殿那位留宿御书房数夜,今天听说她脸色苍白的跑出御书房,回了浓华殿,所有人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那位白贵妃又做了什么惹皇上生气,教皇上给赶出来了。
在凤瑶眼中,论起才华,白璃忧远不及婉妃宸妃两位,论貌,别说是淑媛皇贵妃,就连她家自己那两位封妃的妹妹都及不上,但皇上对她的宠爱却丝毫不减,虽然平时有贬罚,担又很快重新宠爱,这次明明连浓华殿都圈禁为冷宫了,可——
慕容谨慎淡声到:“瑶儿,你想多了,朕不是跟你说过了,朕想起御书房还有些几章折子没看,才不过夜了。”
后来,凤瑶说了些话,他也无暇再听,快步走出嘉仁宫,郭麟跟在身后,轻声说道:“皇上,老奴将牌子重新拿来,您再重新——”
“不用!”慕容谨之微微沉下眼色,刚才衣服都脱下了,可连瑶妃一下都没碰,他便突然想离开了,两个内侍在前面小心翼翼的掌灯,郭麟偷偷瞧见那凤眸轻扬起,那是浓华殿的方向。
浓华殿,五更——
五更便是皇帝上朝的时辰,在御书房那几夜,通常都是慕容谨之将她弄醒,让她伺候着穿衣束发,她哪里能愿意,总是那样气哼哼的胡乱帮他弄好,不过他也心满意足的离开,然后她便继续倒头睡去,直到他下朝回来。
现在,她反倒是每天这个时辰准时醒来,在床上又躺了好一会儿,却再也睡不着了。
今天是她离开御书房的第三天,从小露口中知道,今晚是他与楚沐姝相约见面的日子,其实楚沐姝作为他妃子,只要他翻楚沐姝的牌子,两人就能在淑仁宫见面,想说什么便说什么,非要弄得这么复杂?
白璃忧心中疑窦丛生,怕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就连在自己宫中说也是不安全的。
好奇和找死是两回事,去还是不去也是个问题,白璃忧心中有好奇,也有一种鬼使神差般的想要去探索的心情驱使她想去。
想起小露说慕容谨之一直在想办法营救自己的亲生母亲,她浑身就发颤,如果当今皇帝的亲生母亲的失踪与太后有关,那也难怪慕容谨之那么恨白家了。
她穿衣起床,洗漱之后,便出门去。
出了院子,她朝着万福宫的位置走去,心里明知道去了很危险,可是说不上为什么,从第一次与华芝在那里见面,便对那个地方有一种莫名的颤栗。
要去冷宫,御花园是必经之地,刚走进御花园,就听到一阵笑声。
白璃忧还没来得及看过去,就听到湖边消亭传来声音,“那不是白贵妃姐姐吗?”
这下子,白璃忧想不看也不好了,却见说话的是凤瑶,笑盈盈的看着她,身边站着数名侍女,还有不少的内侍在伺候,正是太后以下的一众妃嫔,白子真,白芊芊自然也在。
白璃忧苦笑,这些女人怎么就那么喜欢聚在一起,她本想请个安,说几句客套话就离开,太后已经笑道:“璃哥儿也来了,还真是应了那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再过几日就是皇上的寿辰,她们几个聚在一起正在合计着该送什么礼物给皇上。”
太后顿了顿,又说道:“本来应该通知你过来的,只是知道你这些天在御书房伺候皇上,哀家怕她们扰了你休息,便没让她们去。”
婉妃一声娇笑,道:“太后娘娘,贵妃姐姐好像前几天就回去了自己宫中。”
太后微微一怔,笑道:“哀家糊涂了,竟不知道璃哥儿已经回了自己寝宫中,可别怪我这个老糊涂,胡乱说话了。”
其他人一阵轻笑,白璃忧哪里听不出来她们话中,笑中都是讥诮,嘲她被皇上赶出了御书房,她堂堂太后会不知道?白璃忧笑道:“太后言重了,说来也是璃忧的错,冒昧经过这里,扰了众位的雅兴,太后娘娘,众位妹妹,你们慢聊,璃忧先退下了。”
白芊芊眉目一挑,笑道:“难得看见璃忧姐姐出来,姐姐也一起过来聊天吧,这么快就走,莫非是嫌弃我们啊?”
白璃忧心中腹诽着,说是合计着送什么礼物,最后还不是各送各的,说是商量合计,不过是想看对方送什么。
“是啊,姐姐也来吧。”白子真说着,甚至是走过去,拉住她,便往亭内去。
白璃忧此刻真是恨不得霹晕她,才刚进去,宸妃古澜便问道:“贵妃向来甚得皇上宠爱,不知道皇上寿辰会送什么礼物?贵妃娘娘快说说,好让我们作为参考,免得出错。”
这么一说,亭内所有人都连声附和,娇笑连连的让白璃忧快说出来。
良妃明月撇她一眼,冷声道:“是啊,贵妃娘娘送的礼物一定是别出心裁的,这寿宴之后,皇上如果欢喜了,说不定继续将娘娘留在御书房伺候呢。“
众人又是一阵掩嘴娇笑,婉妃道:“可不是,贵妃娘娘也别藏着了,快告诉我们吧。”
白璃忧苦笑着,这些人不会觉得累吗?两次三番的拿被赶出御书房的事来暗讽她,不过说起寿宴送礼物这事,她还真的不知道,也没有准备。
她也是之前从郭公公那里听说,才知道慕容谨之要过生日了,后来一直在御书房,他们一直在一起,他上朝,看奏折,她睡觉,之后他下朝,吃饭,两人一起‘睡觉’,他批阅奏折时,她无聊,也还是睡觉。
她们现在对她冷嘲热讽的,但那天御书房发生的事情,她是最清楚的,想来也是觉得好笑,想要遮掩过去,这时胸膛一阵恶心感袭来,她站的位置,正好面朝着湖面,一阵风出来,众人便看见她身形摇晃起来,似要朝着湖面倒下去。
众人吃了一惊,太后呵斥道:“来人啊,还快去扶住贵妃!”
来的是婉妃的贴身侍女荷花,应了一声,便赶紧伸手扶住,白芊芊嘴角微翘,朝着身边自己的侍女使了一个眼色,侍女会意,悄悄往后退去,伸脚往正扶住了白璃忧的荷花一勾,荷花大呼一声,拽着白璃忧一同跌下去。
众妃大叫起来——
从御书房出来,所有大臣都如释重负,一大早军机处就接到了几个郡县因为今年雨水充盈而决堤的折子,一夜之间,连淹数个村镇,死伤不少百姓。
皇上一阅折子,勃然大怒。
第二百二十一章 杖毙荷花
朝堂上,怒斥当地官员办事不利,本来加固河堤的事情早就应该做好,现在却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朝堂上,官员提出各种补救方法,皇帝脸色才稍微缓和一些,之后下令打开国库,放粮赈灾,派夏卿领兵到地方上将那些渎职的官员查办,在由韩良去组织当地官员救灾放粮。
这时,左相夏卿顺势提出撤藩之事,上书奏平南王这年在自己属地苛捐杂税,名不聊生,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夏卿此奏一出,得到朝中不少官员响应附和。
百官吃惊,这撤藩之事,是牵一发动全身的,一旦撤藩,几大藩王必定会起兵造反,在说撤一藩都绝非是易事,跟何况是数位拥兵自重的藩王,数位千叶帝王几次考虑撤藩,最终作罢,就是这个原因。
而现在,边关异族蠢蠢欲动,一旦开战,藩王又兵乱,千叶局势必定不稳。
自然,夏卿提出撤藩,以及朝中那群皇帝提拔起来的年轻官员武将,自然是支持的,无形中也就是代表了皇帝的想法,不过以右相为首的朝中老派势力,当即是提出了反对,苦劝皇上以大局为重,而以唐骏如为首的守边大将,也是反对。
慕容谨之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们两方的激烈争辩,最后只淡淡道:“那几位藩王的先辈,追随千叶皇室出生入死,征战天下,才有今日千叶的万世基业,他们对千叶社稷有功,关于撤藩的事情,众爱卿回去仔细想想吧,这件事情以后在议。”
其他人相继离开,应星河随着慕容谨之慢慢的走出来,星河眉头紧锁,有些不解的问道:“皇上,夏卿提出撤藩,你事先知道吗?”
“知道。”
星河惊道:“那是您授意的?”
“嗯。”
星河急急一顿,语气急促,“皇上,星河知道撤藩一直都是你的心愿,这场水灾也是天公作美,给了你一个理由,只是边关现在的情形,这藩一时半会儿可是撤不得的,这万一跟异族开战——”
慕容谨之目光远眺一处,道:“星河,白枫不再后,白家人心涣散,他们快垮了。”
星河一撼,跟在后面的夏卿韩良也是对视一眼,心中的震撼不亚于此刻的他,已经到了瓦解白家的时机了?
韩良想了想,问道:“右相与太后之间的数来牵连很深,这白家一倒下来,右相必定受到牵连,而且平南郡王与太后,右相交好,所以刚才在朝堂上,右相跟他义子才会极力阻止撤藩。”
苏曲清道:“皇上现在是借侯爷之口,来提醒几位藩王,皇室撤藩的心一直没有变过,不过皇上今天还是表面上支持藩王,支持太后,但是也让那几位藩王知道,如果以后太后当权了,也必定会做今日皇上的做的事!”
应星河恍然大悟,声音微扬起,“如果皇上先动右相,到时候千叶与异族开战,太后一定会趁机作乱,藩王如果助太后夺位,势必以后落得一个兔死狗烹的下场,他们也会知道皇上出兵抗击异族,绝对不会轻易动他们,皇上与太后,他们都不帮是对他们最有利的局面。”
夏卿笑道:“皇上,您现在是故意挑起藩王的造反之心,是想在白家倒了之后,如太后自保成功,或右相自保成功后,几位藩王就会成为遏制太后或右相的人。”
慕容谨之负手,远眺遥远的雪山,没有出声,刚才他们拼凑出来的意思,也正是这位帝王心中所想。
殿外,众人脸色沉重,郭麟眼看远处一个太监急急跑来,一脸仓慌,嘴上直叫着郭公公。
郭麟斥责道:“皇上再此,何事如此慌张!”
那太监扑通一声跪下来,颤声说道:“回禀皇上,白贵妃娘娘落进湖中了,因为寿宴,御花园在修葺,侍卫迟援,贵妃娘娘现在命在旦夕。”
话音刚落,一阵风从脸边划过,皇帝一撩袍角,已经疾步朝着浓华殿去了。
浓华殿此刻已经乱成一团,慕容谨之刚进去,众妃皆在,看到他来了,立刻下跪行礼,他摆手后,目光迅速的落在太后身上。
太后秀峨微蹙,一脸戚然,说道:“皇上,是哀家疏忽了,没有照看好璃哥儿,她本来身子不适,婉妃也是好意,才让侍女出手相扶,哪里知道那侍女笨手粗脚的,竟然把人给扶到了湖里。”
手在袖中捏紧成拳,慕容谨之冷冷的看向雪婉。
雪婉一脸泪痕,惊慌之余立刻跪在他面前,哭泣道:“皇上,臣妾本是好意,却没想到——”
雪婉的话还未说完,已教慕容谨之一脚踹翻在地,帝君一脸冷笑威胁:“人要是有什么事,朕就杀光你和天雪宫一众奴才!”
众妃身后,唯有白芊芊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来。
雪婉大惊,拽住帝君衣角,苦苦哀求,帝君也不看她,只看了众人一眼,说道:“那个奴才呢?”
望舒姑姑此刻已经将荷花拉到了帝君面前,只见荷花浑身湿漉,脸色青白,“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是谁拌了我一脚。”
此刻,紧闭的寝殿门打开,有人从里面冲了出来,却是白璃忧身边的彩霞和米翠,他们神色悲戚,彩霞和米翠一见到荷花,上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一边打,彩霞一边骂道:“你这个害人精!害我们娘娘一次又一次,娘娘水性很好,如果不是因为你害怕,一直死死地楛着娘娘的脖子,娘娘早就已经自己游上岸了,后来侍卫下水救人时,娘娘还是将你先给推上岸的!”
慕容谨之此刻已经怒不可遏,眸光幽暗,带着肃杀之色,“郭麟,杖毙!”
郭麟颔首上前,往后招手,两名侍卫立刻上前,将疯狂尖叫的荷花给拉了下来,而雪婉此刻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
慕容谨之沉着声音,“你们全部退下去!”
帝君一身冰寒彻骨,谁也不敢上前说一句话,太后更是领着众妃退了下去,而慕容谨之也快步的走进了寝殿中。
姜大夫吩咐不可多人进来,帝君已进去,其他人只能是站在寝殿外面,个个神色悲戚,彩霞与米翠,站在一旁,抹着眼泪,却没有跟进去。
床边,只见小露跪在那里,对着姜大夫连连叩头,哭着说道:“姜大夫,求你一定要救我家娘娘,小露愿意用自己的命换。”
姜西修眉微蹙,神色中隐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将小露扶起来,“刚才抬回来时是有些凶险的,不过现在已经没大碍了,只是——”
姜西苦笑,身后冷沉的声音传来:“只是什么?”
姜西与小露皆是一惊,连忙朝他跪下,“叩见皇上。”
“朕问你,白妃只是什么?”他的声音中已有些怒意。
“皇上——”姜西声音颤着,神色也是惊慌了的,“娘娘她——”
慕容谨之心中一怔,看向小露,命令道:“你下去!”
第二百二十二章 孩子,不要
门轻掩住,慕容谨之沉声问姜西:“回答朕的话!”
姜西颤声开口:“陛下,奴婢有罪!”说着,姜西已经趴蝮在地,不停叩头认错,当日皇帝要她配一副不会伤及身体的打胎药,每一个侍寝的妃子在事后都给得到一碗,她并不理解皇帝用意,但现在——
慕容谨之只知白璃忧什么事情,瞬间心中钝疼,似乎被什么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当即震怒,“说话!”
姜西咬着牙,说道:“皇上,娘娘身体无事,只是娘娘已怀有三月身孕,推算下去,应该是在行宫那段时间有的。”
慕容谨之全身一震,脑子此刻也变得一片空白,比起千叶众位先帝的后宫,他的后宫虽然不算充盈,但也不少,他登记后,十三岁时就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嫔妃,但是这么多么多年来,却无人怀上龙子,除了她为自己生下的惊鸿,不过惊鸿确实是一个意外。
宫内宫外,其实早就有些不好的传闻,但却没有知道是这位年少帝君所为。
为了平衡朝堂上的势力,他宠幸妃子之后,就会赏她们一碗‘补汤’,说是补汤,其实就是让人不能怀孕的汤药,他没有想过要她们生下自己的子嗣。
现在,时局不明,有惊鸿便已经足够,至少惊鸿有一半白家血脉,元帅白枫外孙,白家人怎么也要看在惊鸿的份上,不敢妄动,至于其他妃子如有了孩子,必定会打破现在朝堂上的平衡,而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爱那些女人,也厌恶那些女人怀上自己的孩子。
帝王之爱又如何?父皇爱母妃,可还不是不能保母妃周全,当年太后晚母妃怀孕,不过太后家族势力强大,却在产子当夜夭折,父皇几经思虑,将在宫中无权无势林妃生下的儿子送到了太后宫中,就是慕容龙秀,只对外宣称林妃已难产死,孩子交由太后抚养,林妃是怎么死的,大家心中也是心知肚明的。
本走下床的女人脚步顿住,慕容谨之缓缓转身,声音冰凉,“你给的剂量少了?”
姜西浑身颤抖,正要回答,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语气淡漠,“皇上,不要责怪姜大夫,在行宫时,臣妾时将那晚汤药一滴不剩的喝下了。”也许她晚点醒来,便不会听到他们的话,真是字字诛心。
她吃力的撑起身子,冷冷盯着难道站在屏风旁的高大身影,她爱这个男人,身体里又为他孕育了一个孩子,最初心中不掺杂着任何的东西,纯粹的激动与欢喜,而他的反应显然跟他截然相反。
终于,慕容谨之回身,而她却已经垂下眸,不看他眼中的情绪,那些胆怯,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决然,他开口,语气沉得让人战栗。
“朕问你,当日没有看见她将汤药喝下?朕的耐性不多,别让朕再问一次!”
这句话,像是一记耳光,毫无预警的狠狠落在她的脸上,她已经说了,可是他却不信自己,她冷笑道:“皇上是不是觉得我像这后宫所有的女人一样,费尽心思的怀上龙嗣,想要母凭子贵——可皇上忘了,我已有惊鸿,我的儿子本就是太子了。”
如果不是手按在床沿,她几乎是坐不稳的,腹中一阵绞痛……姜西浑身颤抖,道:“皇上,请您莫怪娘娘,娘娘当日确实将汤药喝下了,问题可能出在我这里,当时娘娘受伤了,虽然那些药都是些温和的药材,但毕竟是打胎药,我怕伤到娘娘的身体,剂量下得轻了些,但是那样的剂量已是足够的。”
那是姜西的善良,却不想弄出今日的事情来。
白璃忧苦笑,随即轻声说道:“皇上,你听到了,这不能怪姜大夫,你不要他,他却偏那么顽强。”
白璃忧说完,抬眸,冷冷看向他,“皇上,臣妾只问你一句话,这个孩子,你是不是不想要?”
他对上那双苍白却倔强的脸,便浑身一震,他看见她垂眸凝着自己的肚子,有什么东西充斥整个胸腔,他无法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可还是发狠般的闭了闭眼,咬牙道:“不要!”
其实,一早就知道的答案,心虽然被狠狠的一抽,但她还是笑了,摸着肚子,低声说道:“皇上,其实我很想要他的,可是我知道自己要不起这个孩子——就算是惊鸿,你现在唯一的一个孩子,我也知道当年你并不想要他的。”
“好吧,不要也是好的。”她鼻子一酸,眼泪刷刷落下,喃喃道:“不要也好,不要最好!反正我已有惊鸿。”
再有一个孩子,她会真的舍不得离开他的,两个孩子牵绊,她走得也不会安心。
慕容谨之的手在袖中捏紧成拳,才忍住没有过去将她抱进怀中,他从登记后,杀伐果断,做事情也从未有过犹豫,就算是眼前的事如何艰险,他也会很快的作出决定。
但从一遇到她,他就无法笃定了。
理智告诉他一件事情,那就是不能再多要一个有白家血缘的孩子了,按照他的部署,他会在一年之内将白家铲除,到时候再处置她,留或者不留,已是个问题了,何况是两个自己的亲生孩子。
从未想过,他会为了一个女人,让自己烦躁如此,只是对她,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们之间算做什么。
多年前,他已经做过决定,与太后,还有藩王做一个赌局,赌注就是千叶的万里河山,赢了,他坐稳龙椅,做到真正的君临天下,输了,便是他的命,与这大好河山拱手相让。
三年前,当她被废时,楚沐姝有过一个孩子,不过他从中做了手脚,致使沐姝失去了孩子,那时他就没有想过那么多,不过也是真的心疼了,为了不想打破朝堂上的平衡,他什么都能做出来。
至于孩子,以后他会还一个给沐姝,这是他对她的承诺,再废除惊鸿,立沐姝的孩子为太子。
突然,她从床上起来,穿好鞋,套上一件外袍,扶起地上的姜西,轻声笑道:“姜大夫,去给我重新煎碗药送来,记住了,这次加大剂量。”
姜西闻言大惊,“娘娘!”而她心中恻然,竟怔然站在原地,“娘娘,您——”
白璃忧放开她,靠在屏风旁,声音嘶哑,“去吧,这件事莫再与其他人说了。”
她眸光涣散的盯着地上,低声说道:“慕容谨之,我只求你一件事,今日我并没有怀孕,姜大夫也不知道这件事,你不能动她!”
姜西心中感动,可心中也不明白为什么子嗣单薄的皇帝为什么不要这个孩子,但白妃怕皇帝对自己动了杀心,才会求皇帝绕过自己。
姜西迟疑着看向皇帝,皇帝此刻神色冷漠,也没有阻止她出去,只是一双凤眸盯着她,姜西无奈,只能咬着牙,跑了出去。
房间内一时间死寂,慕容谨之的沉默,白璃忧的冷笑,安静的这间屋子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棺材。
第二百二十三章 终还是去了
腹部的绞痛,让她慢慢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泪水如同断了线,不知道哭了多久,鼻子里的酸痛已经无法抑制了,她咬着牙将脸埋进双膝中,不让哭声溢出唇。
前方有脚步移动的响动,灼热的呼吸声靠近,她抬起头,看见慕容性子蹲在地上,拧着眉心看着她,而她却冷笑推开他,“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慕容谨之不为所动,只是那样紧紧的盯着她,“慕容谨之,给我留下最后一点尊严吧。”她扶着椅子起来,歪歪斜斜的想要走回到床边,“如果你不放心,那就将郭公公叫进来,看着我喝下去,谁都可以,只是你,立刻给我滚!”
腹中的痛,让她不由得弯下腰,慕容谨之也是神色痛苦,伸手要将她抱进怀中,她却不让他碰自己,踉跄着侧开身体躲开,之后又接连后退了几步,靠在屏风上,冷冷的笑着看着他。
慕容谨之怒极,道:“白璃忧!”话音刚落,已经身形一闪,到了她面前。
门被轻轻推开,姜西端着漆盘走进来,看着此番场景,不知所措,慕容谨之眸光一沉,“滚!”
姜西颤抖着将漆盘放在桌子上,担忧的看了白璃忧一眼,咬着牙退了下去,白璃忧盯着桌上的汤药,轻笑出声。
从未见过她这样的模样,他心中竟有了前所未有的慌乱,就在他恍惚之间,白璃忧已走到桌边,拿起了药碗。
这碗药喝下去,便与他之间,全断了,还打算带着与他回忆离开,以后这些回忆都可以省掉了,也用费尽力气去忘记了。
白璃忧闭了闭眼睛,将碗放在嘴边,仰起头……
一饮而尽,白璃忧擦去嘴角残留的药汁,侧身,望进他的眼眸,嘴角绽放出一抹笑意,却一眼的凄凉,“慕容谨之,如你现在杀了我,我对你可能还会带有一分不舍死去,你再晚点动手,我怕自己真的会恨你。”
泪水不断从她眼中流出来,他低头,一一吻去。
回到床上,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睡去,只是微微的闭着眼睛,她听到了他离开的声音,临走时还不忘给她盖上被子,甚至听到他在外面吩咐侍女不要吵到自己,又令人去传膳进来,还吩咐让厨房多做些汤过来。
然后,他才静静的离开。
药效还未起作用,她蜷缩在被子中,像是一只虾子,却不知此刻外面已经满天星辰,是啊,他该走了,离他跟楚沐姝相约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不到。
外面安静,白璃忧下床,她从柜中找出一件外袍穿上,这时门外传来声音,“娘娘。”
“进来。”白璃忧笑了笑,不让自己看上去那么不好。
彩霞与小露端着晚膳进来,两人只桌边布置,小露道:“娘娘,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白璃忧刚才在床上就已下定决心,自己要逃出这里,不能再拖了,两个丫头伺候她吃过晚膳之后,白璃问道:“彩霞,我们这里可有千叶的地图?”
彩霞有些奇怪,“地图?娘娘,你要那个做什么?”
“无聊,打发一下时间。”
彩霞一笑,“娘娘,如果你也说自己无聊,那其他宫里的娘娘怎办啊?”
“彩霞觉得啊,娘娘您是这个宫里,最被皇上放在心上的人。”
“闭嘴,死丫头。”白璃忧心中是有苦难言,不想让她们担心,所以脸上一阵笑骂,“快去给我弄来,不然小心你的皮!”
彩霞蹙眉,道:“娘娘,你如果不说要,我也真的不知道有地图这种东西,奴婢这就去问问内务府那边有没有。”
白璃忧点头,道:“这件事,不要太张扬,现在我们这里是冷宫,行事都要低调一些,不要再让人抓住我们什么把柄。”
小露有些不解的问道:“彩霞姐姐,皇上喜欢我们娘娘,可为什么要将我们这里变成冷宫。”
彩霞看了白璃忧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估计这次又是我们家娘娘惹皇上生气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皇上一时还在气恼,不过如果真是恼了娘娘,今日也不会过来了,我们娘娘性子倔,不肯服软,要是娘娘肯对皇上温柔一下,皇上一定会很欢喜的,我们这边不就能咸鱼翻身了。”
小露点头,白璃忧觉得好笑,这什么跟什么啊,还咸鱼翻身呢,对他服软?她的性子确实倔强,其实想想,撇开他不爱自己之外,对她还真是算包容的。
只是,彩霞不知道这现在的事情,已经不是一句服软就能挽回的了,就在她出神之时,小露将一个小盒放在她面前,里面东西还挺齐全的,笔墨纸砚,白璃忧愣住,小露催促道:“娘娘,彩霞姐姐说各宫的娘娘已经将皇上寿辰的礼物准备的差不多了,你还不开始准备吗?”听到小露的话,就连彩霞都笑了,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娘娘,这也能算是礼物吗?”
白璃忧看着盒子里那些自己做的贺卡,自己也笑了。
彩霞早就打听到了各宫中准备的礼物,白璃忧准备的这些,在彩霞眼中不过是在胡闹,只是白璃忧真的不知道应该送些什么,全天下都是他的,他还能缺什么呢?
其实,一张贺卡,也算是她的心意,其实她手中拥有的东西有限,除了他赏赐的,就是一些银两,也是他给的,那些赏赐的东西,难道要送还回去?
所以,她没有贵重的礼物相送,只有自己给他的一点心意。
但是,今天这事之后,她实在不想再碰这些东西,但烛光摇曳,主仆三人也是笑闹着将贺卡给折腾出来了。
彩霞看着桌上那张被称为贺卡的东西,笑起来:“娘娘,现在看还是挺不错的呢。”
小露也是展眉一笑,白璃忧揉了揉阿眼睛,“当然不错了,你们负责在旁边催,我一个人累死累活做出来的。”
彩霞与小露相视一笑,白璃忧凝向窗外,吃惊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小露道:“大约二更吧。”
白璃忧心中一紧,神色不变,道:“这么晚了,你们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两个丫头应声,收拾了一下,便退了出去,白璃忧站在窗边,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往彩霞她们住的院子望了望,看见她们屋内的烛火都熄了,她才回头吹灭自己房中的拉住,在窗边又站了一会儿,才悄悄打开门,出了去。
冷宫,万福宫——
白璃忧最终还是来了,在彩霞说已二更时,她就拿定了主意,没有犹豫一定要过来,之前华芝带她来过,但是两人只是在外面待着,现在走进里面去,杂草足有一人高,宫殿那红色的瓦檐,让人不寒而栗。
殿内外,满目疮痍,夜色中,看不出这里的大概轮廓,不过倒是还能看出以往这里一定也是奢华的。
这里住着先帝的妃嫔,以后也许会住慕容谨之的女人,想起华芝说过的这番话,白璃忧心中不禁一颤。
来时,已差不多三更,这一路找寻来,花了不少时间,白璃忧不敢怠慢,眸光流转,急找寻藏身的地方。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云苍念
云苍国——
皇城南郊,气势雄伟。
静穆幽深的聚龙园是当今皇上闲暇时最喜欢逗留的皇苑,除了少数几人,未得皇上允许皆不得擅人,否则斩无赦。
此刻,在参大绿竹,卵石幽径的尽头,负手屹立着一位恍若石雕般的人影正默眺望着远方的香山,在平静中令人感到有一种无可抗拒的窒息与震慑之力,随风飞的鹅黄色长袍,亦隐隐流露出一种无可言喻的优雅高贵气势,而略显削瘦的颀长身材却又有另一股风流洒脱的韵息。
他给人一种倔强坚毅,孤傲寡情与脾睨大天,唯我独尊的霸气,令人不由自主地胆寒颤栗。
就连随侍多年的太监——望翘,每回见了他也都战战兢兢的,不知道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子何时要发怒,或何时存着戏弄人的心思。
虽然主子并不是先皇长子,但早在两年前主子回国后便被册立为太子,事实也证明先皇的确有识人之明,主子确是云苍国历代以来最英明能干的皇上。
年仅二十一岁,便毫不犹豫地接下先皇所遗留下的摇摇欲坠的王朝。
他以清明的政治头脑和特有的谋略胆识与铁腕强权,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仅是短短两年之间便将天下治理得有声有色,成为云苍有史以来最辉煌的时代,启始建朝三百多年来另一个兴盛的开端,百姓安居乐业,莫不争相称颂主子是云苍国最贤明杰出的帝王。
可是,只有皇城内的皇亲国戚臣子们,才明白这位出色的皇上,其实是个多么难伺候的主子,心情变幻莫测,反覆无常不说,个性又相当极端。
前一刻才见他慵懒的与嫔妃们饮酒作乐,眨个眼他又毫不留情地下旨,将某个恃宠而骄的爱妃扔进冷宫里凉快去了。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确是不假。
“如何?”冷然的话语出自略薄的双唇间。
“回皇上,确如皇上所猜测,王太后欲在大皇子两岁生诞之日,请皇上下旨立万贵妃娘娘为后,并立储大皇子为东宫。”望翘恭谨地躬身道。
年轻又威势慑人的皇上——凤乾哼了哼,望翘不解其意,只是习惯性地抖了抖,屏息静待主子撂下旨意,他好赴汤蹈火去完成。
“万贵妃……”皇上嘲讽的嘴型更明显了。
“若不是母后护着她,朕早就贬她到冷宫去过日子了!”望翘腰形更弯。
“皇上请三思,若将万贵妃娘娘打入冷宫,恐怕太后和国丈都会不依哩。”
“不依又如何?朕想做的事有谁阻挡得了?”连眼也不眨,凤乾淡淡道。
望翘盯着地上的石子暗忖,皇上要是真发起火来,就连王太后也要忌惮几。
不,是十分!
凤乾静思片刻,才缓缓侧过面来瞟他一眼。
“咱们好久没出去走走了,有兴趣陪朕逛逛吗?”
望翘一听,瞬即垮下脸来,他苦着眼瞅视主子。
“不是吧?皇上,又要出去了?半年多前才去过蜀邑一回不是吗?那一回奴才可被王太后给骂死了,险些就被押进敬事房处置了。”
“有朕在,你怕什么?”凤乾懒懒道。
“何况太监不得出宫是宫律,你能出去逛逛乐乐该是雀跃三尺才是,怎么反而哭丧起脸来了?”
“皇上,您要是肯带上禁军护卫着,那奴才绝对是欣喜若狂地磕头谢恩,可您总是孤身一人带着奴才跟龙腾将军两个,这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奴才跟龙腾将军都承担不起!”
望翘实在忍不住要唠叨。
每一回皇上心血来潮微服出游,从出宫那一刻开始,他的心就卡在喉咙处,直到踏回宫门为止,那颗心才得以落定。
这种心境还能有什么乐趣?多来几次他恐怕就要发疯。
凤乾懒散地回身,将手搭在望翘肩上,“怎么?你在跟朕抱怨?”连口气也是懒洋洋的。
“你不相信朕这一身功夫足以自保?”
望翘重重叹了一口气。
“皇上,奴才知道您的功夫高,甚至可能比人称京城第一高手的龙腾将军还要厉害,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奴才实在担心皇上若有任何闪失,那奴才可就万死不足以赎罪哪!”
凝视着面前这个侍奉他多年,忠心耿耿的小太监,凤乾终于微微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朕明白了,那就多带一人如何?”
一人?望翘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
多带一人又济得了多少事?不过……好吧,一人就一人,总比没有好。
“那请皇上让奴才来选好吗?奴才一定得挑一个不输龙腾将军的人选才行!”
“好吧,就让你决定,反正朕也懒得去想那么多。”凤乾说着依然负手缓步朝静心斋而去。
“不过你最好快些,咱们明儿一大早就要出发了。”
“喔,奴才知?!明儿一大早?!皇上,不行哪,奴才什么东西都还没准备!皇上,皇上,……”
云苍南方诸城的山水天下知,睛云绕日意悠悠,山色横斜湖如镜,暗香浮动荷花娇。
形似雪涛,声如隐雷,清澈甘美的泉水;碧水如镜,荷红柳绿,风光旖旎的湖泊;古木葱郁,石阶如梯,景致幽雅的千佛山和石塔矗立,风光独特的柳埠,将城成功的构筑成一座诗情画意的园林城市。
而雪兰山余脉之千佛山中的泉水,经由地下直达其余七国,使雪兰山不但有水都之称,更有家家有泉,户户垂柳之誉。
识者若登上千佛山上的一览亭,则北可望江河大海,鹊山之如画景色,南可眺黄石崖造像,更可观奇烟九点奇景,雪兰山诸城之美尽人眼底。
此际山中一亭中便立着一条纤弱的身影,仔细望去,那女子冰肌玉骨,清灵若仙,幽冷高洁在似广寒中人下尘来,月白色彩裙随风飘拂,更似欲乘风而去。
她望着大江方向,神情淡然,那种超脱凡俗的韵息。
从苍松翠柏中崎岖幽径,漫步走来的几人一见,莫不自动停下脚步,深恐惊扰了飘逸脱俗的仙子佳人。
但只一眨眼,四人中最清秀的青衫年轻人便蹩起眉头,似乎想说什么,却在最为冷肃倔傲的蓝袍男人一瞥眼下又阁上了嘴,似看见当初蜀邑山洞中那人。
蓝袍男人朝那清灵姑娘深深凝眸注视片刻,而后缓步走向亭侧另一方的大石上坐下,清秀年轻人亦步亦趋紧随在后,另外两位左边是个三十岁上下,身材魁伟,气宇轩昂的青袍汉子,右边是身长玉立,俊逸洒脱的翩翩佳公子。
除了蓝袍男子,其他三人都时而把好奇的眸子往清灵姑娘那儿抛去,但姑娘始终一动不动,半晌后,三人都禁不住开始揣测起来。
这姑娘不会是想跳下悬崖去吧?
就在他们正暗忖时,忽闻得轻碎快速的脚步声,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从四人来时幽径上传至,他们同时望了过去,只见一个丫鬟装扮的清秀姑娘匆匆而来,且远远即呼喊着,“小姐,不好了,大少爷他们找来了。”
那姑娘愕然转首,清灵雅致的五官倏起慌张之色。
“天哪,不可能,连这儿他们都能找来?”清脆悦耳的声音带着惶急。
“小姐,快走啊,他们马上就……啊——小姐,你想做什么?”
随着丫鬟的尖叫声,旁观四人亦踉呛着面呈惊愕之色,连蓝袍男子都忍不住诧眼瞠视,其他三人更是把嘴巴都张得大大的,四人皆不敢置信地瞪着那位他们原以为是说下凡尘的仙子,居然双手一擦便将长裙拉到膝盖上方打了个结,非常不雅的露出里头的长衫裤和绣花鞋,再两三步跑向最近的一棵大树,然后……
开始爬树——
“我的天,你们看到没有,她居然在爬树!”俊逸公子不由得睁大双眼喃喃道。
“小姐,你疯了,你怎么可以……”
“快走,小珠!”姑娘一边手脚俐落地攀爬足有一人半高的大柏树,一边嚷嚷着。
“别让他们瞧见你在这儿,否则他们会知道我就藏在这附近!”
小珠闻言无助地四下张望。“可是,小姐,我能上哪儿去啊!”
“回家去啊!“姑娘爬上浓密枝叶间,小心翼翼地选着一根粗干坐好,再拉开枝丫探头往下望。
“你……你怎么还没走?快走啊,小珠,你想害我……”她蓦地顿住,旋即缩回脑袋,迅速将自己掩藏在枝叶后。
同样听见无数沉重脚步声的小珠,只能往另一头的林径碎步跑去,可才走几步就被喝住了。
“站住,小珠,你给我站住!”小珠一个跟跄险些跌倒,迟疑了下才慢吞吞地转回身来,不敢直视面前三个穿着华服的男人,只垂首嗫嚅低唤了声,“大少爷。”
三人当中年纪最大约三十出头,长相颇英俊却一脸傲慢霸道之色的男人,也就是适才出声喝叱的人,他先瞥了那四位过路客一眼,随即转回眼冷冷瞪视着小珠。
“小姐呢?”
“奴婢……”小珠犹豫着朝身后林径瞄了一眼。“不知道。”
傲慢男人眯了眯眼也向林径瞥去,随即冷哼一声,带领另外两人朝林径追去。
小珠一动也不动,深恐奸诈的大少爷猝然回来。
好半晌后,直到一阵叶朽摇动声传来,她才猛抬眼往小姐藏身的大树望去,继而惊呼一声,冲到树下去张开双手护着,心想若小姐不幸掉落,她好接住。
果然,一声惊叫伴随着笔直降落的娇躯,小珠惊喘一声,随即反射性地紧闭双眼,等着自已被压成肉饼。
而这头的清秀年轻人惊呼声才刚出口,青衫汉子和俊逸公子已不假思索同时飞身起步,打算堂而皇之来个英雄救美,岂料一条更快的银色身影,却抢先一步从小珠头上飞掠而过,轻松潇洒地落定在另一边,怀中则多了那位“不会飞的仙子”。
第二百二十五章 逃婚
那姑娘自是惊恐地阖眼抿唇,清丽的五官全皱成了一团,双臂更是本能地使尽吃奶之力搂紧了蓝袍男子的颈脖,险些没将他勒死。
久等不着当头一砸的小珠睁眼一瞧,便即脱口惊叫,“小……小姐!”不得了,小姐被男人“抢”走了!
“嗯?”她怎么还没摔成两截?
被小珠一叫,姑娘这才困惑地张开了双眸,却赫然发现自己竟然缩在陌生男人的怀抱里,而她的脸颊还硬塞在他的颈子间。
倒抽了口气,她猛往后仰,一张俊逸性格的脸孔映入眼帘,她顿时又惊喘了声,不知所措地与那双写满了兴味与笑意的瞳眸相互瞪视,小嘴开开阖阖的,不知道该尖叫好,还是该说些什么客套话?或者……称赞一下对方的眼睛很迷人?
虽然很快就领悟小姐是被人家给救了,但片刻后,小珠又觉得不对了。男女授受不亲,对方该要放开小姐了吧?!
“小姐……”小珠忍不住小声叫唤着。
“小姐……小姐……”希望赶快唤回小姐的魂来。
骤闻呼唤,姑娘淬然回神,旋即羞赧地推推救命恩人的肩头。
“你……你……”微微一晒,蓝袍男子轻轻将她放下地,小珠随即慌忙上前将小姐的裙子拉下来放好。
只见她神情淡然,端庄大方地裣裣为礼,一派大家闺秀风范,仿佛适才那种慌张幼稚的举动,不但不是她的所作所为,甚至根本与她丝毫无关。
“多谢公子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眸中兴味更深了,蓝袍男子嘴角浮笑。
“不客气。”姑娘再一次裣衽。
“那么,不打扰公子游兴,小女子告辞了。
蓝袍男子潇洒地一摆手。
“姑娘请。”主婢俩斯斯文文地相偕往原路而去,一路窃窃私语着,虽然声音极小,但仍是随风飘进目送她们离去的四人耳里。
“小姐,我求求你,下次不要再爬树了吧!“小珠哀求着。
“我也不想啊,但是没办法啊,不爬就逃不了了!“姑娘一脸无奈。
“可是……又是爬墙,又是爬树,还钻狗洞,有几回你更躲进涵香楼里头去,这……小姐,这样能躲到何时去啊。”小珠沮丧的说。
“我……我正在想办法了,小珠,你再忍忍嘛!”姑娘哄骗她。
“从一年前你就说要想办法了,小姐,可想到现在你还……”
终于再也听不见一字半语了,蓝袍男子这才缓缓回身,漫步人亭在石墩上坐下。
“龙腾,你去……”
“啊,五哥,”俊逸公子抢前一步。“让我去吧!”
蓝袍男子阖上眼。“随便,记得把事情查清楚了就是。”
俊逸公子立刻眉开眼笑地亮了眼。“没问题,五哥,这种小事包在我身上,不用半大就可以搞定了!”
雪兰山下的魏城是交通要道,也是沿海港口的腹地,和货物集散的主要市场,是故成为大商贾的成就地。而在众多商贾中,最有名的莫过于魏城首富长孙明。
长孙明是个道道地地的商人,自私贪婪,奸诈狡猾,一向惯于以贿赂,官商勾结来囤积财富。
但自从新任皇上继位后,贪官污吏多被废去,他只能改弦易辙,另谋对策。
他思来想去,最好的方法便是和全国各地的大商贾搭上关系,借以将生意拓展到全国各地,有朝一日说不定还能成为全国首富。
事实上他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却不是他可能会成为全国首富,而是他拥有十位妻妾,个个貌美如花,膝下十二个女儿更是花容月貌足可倾城,长孙明便是利用这些女儿来与其他大商贾结上姻亲拉拢关系。
事实也证明他的作法没错,长孙家的财富的确愈来愈丰厚了。
所以当他去世后,继承家产的长子长孙承祖,更不遗余力地利用妹妹们来套取更多的关系。
然而可恨的是,所有妹妹们都心甘情愿听从他的安排,唯独那个看起来应该是最乖巧柔顺的妹妹却反而抵死不从。
那就是长孙家十七岁的十小姐公长孙嬉宝。
她誓言终身不嫁!而此刻的长孙嬉宝正与小珠躲在飘香院里的一间小小杂物房里,只有这儿才是比较安全的,因为没有人会想到她们会躲在这儿,事实上,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们也不会到这儿来,这是她们最后的选择。
因为飘香院是妓院。
小珠将上回来时权充椅子的柜子细心的擦拭于净后再让小姐坐下,自己则随意坐在一旁的箱子上。
两人面面狂觑静坐片刻,没有人注意到小窗外边多了个人影隐伏在侧。
“小姐,这一回可能要久一点!”
“没关系,我多拿点银两给武大婶就是了。”
小珠欲言又止地偷觑一眼长孙嬉宝,后者轻笑一声。
“想问什么就问吧!”
小珠眼一抬,脱口就问:“女孩子家总是要嫁人的,为什么小姐不想嫁呢?不嫁又能干么?”
长孙嬉宝沉默了会儿,她缓缓抚平膝上裙褶。
“因为我不想像娘一样,每天窝在自己的房里凄惨地等待丈夫去她那里,才分她一点残爱,如果我付出的是全部,为什么不能得到对方完全的回报?所以,小珠,打从娘服毒自杀的那一天起,我就发下重誓,绝不和任何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
“喔。”小珠一时默然了,小姐不想丈夫有三妻四妾,可大少爷却都是安排她去作妾。
幽幽地笑了笑,长孙嬉宝淡淡道:“其实如果娘聪明一点,就不该嫁给爹这么花心的男人,至少也不要傻得爱上爹,可她嫁了,又爱上了,这也不打紧,如果她能像其他姨娘一样会争,会抢也是可以的,可她什么都不会,只会暗自落泪,自己折磨自己,每天沉浸在痛苦哀伤中,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看起来居然活像四,五十岁的老妇人一般。”
她咬了咬牙继续说道:“小珠,我不想跟娘一样自虐,也不想跟别的女人抢男人,一颗心就得换回一颗心,你懂吗?”
“那,小姐,要是大少爷帮你找的是……”小珠又试探着问。
“正妻大夫人,明煤正娶的嫁过去呢?我记得小夫人临死前是这么交代小姐的,不是吗?至少要嫁作正妻才不会被欺负。”
长孙嬉宝毫不犹豫地摇摇头,坚决道:“还是不要。”
“为什么?小姐是怕……没能生个儿子,保不住地位吗?就像五小姐一样?”
她轻叹,“小珠,你还是不明白吗?有没有生儿子不重要,地位稳不稳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所付出的能否得到同等的回报。”
她顿了顿,又道:“但基本上,我是根本不相信男人能够真心的爱女人。在他们眼里,女人只不过是为他们生育子嗣和发泄**的工具罢了,你瞧,九个个姐姐嫁出去了,即使身为正妻者,亦有产下儿子,可又有哪一个能得到丈夫真情对待的?没有,一个都没有,所以……”
她更坚决地摇头。
“我绝对不要跟娘一样,以自残来了结痛苦!”
“可是,小姐,大少爷一定会想办法把你嫁出去的!虽然我们逃过好几回了,但那也是因为人家娶的是妾,只要派顶轿子来接过去就是了,找不到你还可以拿其他小姐充数。虽然那些下人们的帮忙也是功不可没。可是,小姐,早晚终会有逃不去的一天啊,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放心,我都想好了。”长孙嬉宝胸有成竹地抬起下巴。“如果我们现在逃,大哥会立刻追来,凭我们两个没出过济南半步的女孩肯定是逃不脱的,所以我们现在还不能逃。但是……”她得意地笑笑。
“我听到大娘说若这次还没能把我嫁出去,就让大哥甭再管我的婚事了,她打算在七月宫里挑选秀女时把我送进去。”
“进宫?”小珠惊呼。“可是为什么以前他们就没想过要将几位最美的小姐送进宫去?”
“有啊,他们怎么可能没有想过?”长孙嬉宝嗤笑一声。
“因为后宫有个规定,凡是非官宦出身者的中选嫔妃,必得先在各嫔妃宫中学习三个月的礼仪之后,才有资格让皇上宠幸。
“可是你可别看这三个月短短的一晃眼就过去了,要发生什么事只要一天就够啦!妒忌的嫔妃们什么事做不出来啊,只要‘不小心’毁了你的容t你还能有什么希望?甚至暗中下手除掉都有可能哩,反正就是不想多一个女人来抢皇上的宠幸就是了!”
小珠听得自瞪口呆,半晌不作声。
“所以喽,”长孙嬉宝淡淡道。
“爹跟大哥都学会在每三年一次的选秀女前,就把满十五岁的女儿赶紧嫁出去,而我呢,就等着这个机会好逃出大哥的掌握。
“想想,我不肯嫁人,他们也只好把我送进宫去喽,大娘说若是运气好,说不定我能捞上个昭仪什么的做做,这样长孙家就更发啦,但若是我被陷害了也是活该!反正我在家里也没能帮他们套上什么关系。”
“可……可是,小姐,”小珠犹是一脸惊容。
“那你……你就不怕……”。
“放心好了,小珠,”长孙嬉宝安慰她。“我打听过了,听说这次是由太后亲自挑选秀女,而太后为了让万贵妃扶正为后,所以她只会挑选那些不人眼的,免得又让皇上分心。即使我不幸被挑上了,这回太后也只挑宫女不选嫔妃,依规矩,我只要进去三年就能出宫了。无论如何,不管选不选得上,反正我只要一出宫就不再回家,而且有多远躲多远,大哥也不能奈我何!”
“可是宫女还是有可能会被皇上看上的啊!”小珠不以为然地说。
“看上又如何?”长孙嬉宝哼了哼。“顶多就是一夜,过后他就会把我抛到九霄云外去!”
“那要是皇上很喜欢你,封你个嫔妃做做呢?”
“那也简单,我只要想办法让皇上讨厌我,把我打进冷宫,等下回选秀女时,冷宫的嫔妃们也是能出宫去的。”
“可是,小姐,那样……”小珠呐呐道。“那样你的清白就毁了啊!”
“既然我不想嫁人,清白毁了又如何?”长孙嬉宝不在意地笑笑。“我冀望的是往后的海阔天空,我要自由自在地过一生,不想像娘一样看男人的脸色过下半辈子,更不想让男人束缚住我的生命,我……”
小珠突然噗哧失笑。
长孙嬉宝微微一愣。“怎么了?”
“这才是重点吧,小姐?”小珠好笑地斜脱着她。“九夫人拼命教导你琴棋书画,女红中馈,道德礼法,然而,虽然你的确是二十几位小姐中看起来最斯文得体,最有大家闺秀气质的一位,甚至还有人说你像仙子般的清灵脱俗,可那都是你为了九夫人才做出来的不是吗?”
长孙嬉宝挑了挑黛眉,但没出声。
“别不承认,小姐,别忘了我伺候你多少年了。“小珠翻了翻眼,“哪家的闺秀们会去爬墙爬树啊?又有哪家的姑娘肯钻狗洞?”小珠猛摇头。
“更别提你居然敢扮男装跑到飘香院来**,说是为了瞧瞧男人们可以肮脏恶心到什么地步。这是什么烂借口嘛,到后来你甚至还穿帮了!”
不过也因此而熟识飘香院厨娘武大婶,当她们走投无路时,武大婶也很大方地愿意提供一个暂避一时的场所。
“好嘛,好嘛,我承认嘛!“长孙嬉宝撒娇地说。“可是我是真的不想嫁人啊,瞧娘那么凄惨,你在这涵香楼不也看到了男人都是那么龌龊可耻,依赖他们过一辈子真是很悲惨的。”
说着,什么优雅风范全都消失了,她率性地伸直两条腿,又往后靠在脏兮兮的墙上,看得小珠直摇头叹息。
长孙嬉宝说得洋洋得意,小珠的脸色却是愈来愈难看。
“小姐,你都打算好了嘛!”“嘻嘻,那当然!”
“没有还漏什么吗?”
“有吗?没有吧?”
小珠脸色全黑了。“没有吗?小姐,那我呢?你说了半天都只说到你自己,那我呢?我怎么办?”
“你……啊……啊……”
“啊什么?你究竟打算把我怎么样,快说呀!”
“啊……这个……嘿嘿……小珠……你,你听我说……”
此时,隐伏在窗边多时的人影已不觉得有必要再听下去了,他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另外再打探一下。
小屋内争执不休的两人并未注意到窗边黑影一闪即逝,只见自沉浸在彼此未来的计划上,一个是不准对方将其抛弃不顾,一个是但求能独立生存于世,远远脱离男女纠缠的痛苦。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悔不忘你的好
城南大街的迎宾酒楼是城中最大的食宿打尖处,楼高三层,一眼望去豪华气派,而里头的装溃布置富丽堂皇,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口袋里没银两的客人则不敢随意蹈人。
即使有客人打定主意要进去花大钱犒赏自己一番,傲慢的掌柜,店小二们还不一定会让一般的闲杂百姓进人“参观”,全得看酒楼内当时的生意够不够清闲,或他们的心情好不好而定。
可这日晌午刚过不久,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店小二们却全都垂下了脑袋,恭恭敬敬地迎进贵客引人北跨院,再以最迅速的动作送进一桌酒菜,然后遵嘱离开北跨院院远远的,未得传唤不敢随意进人。
原来北跨院本就是最昂贵气派的住宿精舍所在,而蓝袍公子他们仅四人就包下了整个足够住上十几人的北跨院,于是被奉为最尊荣的贵客。
夜里,另一桌酒菜又送进,吃喝将尽时,凤锦的报告也近尾声了。
“哪位长孙嬉宝姑娘虽不是姐妹中最美的,却是最多人上门求亲的对象,全拜于她那清灵如仙的气质所赐,可却没有人料到那居然只是她母亲多年教导下来的表象而已,其实她的本性倒是满活泼纯真的。”
蓝袍男子——凤乾懒洋洋地喝于了杯中的酒,他身后的清秀年轻人——望翘立刻再为他斟满。
“为什么她大哥都为她安排作妾?”凤锦耸耸肩。“因为他大哥要拉关系的对象大部份都已有妻室了,而十七姑娘的亲娘已逝,自然没人能为她争取较好的对象了。”
凤乾淡扫一眼正襟危坐的青衫汉子。“龙腾,你跟我出来也不少次了,怎么还是如此拘谨?”
龙腾不敢有丝毫放松的开口,“爷,属下和爷同坐一桌已是大不敬,怎可再多加放肆呢?”
“出门在外,讲究这么多做什么?”凤锦受不了地拍拍他的肩。“放轻松一点嘛,咱们是出来游逛的,你不要扫兴嘛!”
“九爷,”望翘不甚开心地斜睨着凤锦。“人家原将军这叫尽忠职守,即使爷是出来游游逛逛的,咱们也不能忘了自个儿的职责哪.”
望翘口中的九爷,是凤乾的亲兄弟宁王爷——凤锦。望翘原本要找一位大内高手随行,不料却让凤锦知道凤乾要下江南,他便吵着要跟来,还拼命吹嘘自己也是个高手,能担负起护卫的职责。
然望翘却对他没有多大的信心,天知道一向爱玩爱闹的九爷究竟花了多少时间在练武上头?万一真出事了不需要人保护他就算不错了,还想保护别人?说难听点,还真是个累赘呢。望翘对凤锦硬是占去了另一个护卫的名额极度不满。
凤锦不在乎地耸耸肩。“我也有啊,我也很尽责啊,瞧,我不是替五哥查探出那么多事来了”
“喔,”望翘冷笑。“原来九爷改行当包打听了喔!”
“喂,望翘,你不要瞧不起人哦,”凤锦抗议。“打探消息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像是去偷听她们谈话而不被发现,身手也是要很不错才能避开她们的耳目哩!”
“是吗?”望翘咕哝道。“那我看九爷干脆专职作密好了,还可以顺手牵羊干一票哩!”
凤锦双眸一瞪。‘望翘,你……”“够了。”
凤乾淡淡说了两个字,语气不重,听来没有什么气,可两人一听便恼了声,不敢再多说半字。
他慢吞吞地干了酒,望翘忙又斟上。
“老六,明大再去多探听一些,愈仔细愈好,明白吗?”
“明白了,可是……”凤锦应道,同时小心翼翼地觑着凤乾。“我能不能问一下为什么?五哥对那位十七姑娘有兴趣吗?如果是的话,何不干脆将她召进宫,或等待她进宫挑选秀女时……”
“你很罗唆!”凤乾冷然打断他的话。
“喔,五哥,小的不敢。”凤锦连忙低头认错。
“活该!”望翘,幸灾乐祸地低语。
凤乾半闭眼。
“你也很多嘴!”望翘脖子一缩蹑儒道:“爷,奴才不敢了!”
齐大君哼了哼,望翘更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凤锦偷偷笑了笑,望翘虽然恨喜欢和他顶嘴,但望翘于对二哥的忠心耿耿却是毋庸署疑的,就看在这一点上,他还是帮点忙吧。
“五哥哪,”凤锦转开了话题。“我知道咱们这回出门是为了躲太后,可早晚总是要回去的吧?到时候你又打算怎么个应付法?”
“避过凤不悔的生辰,太后就没那么多借口……。”
凤乾一迳淡淡的回道。
“我猜……”凤锦膘他一眼,顺便把最后一块牛肉放进嘴里。“你根本没有意思要让万贵妃正付中宫吧?”
凤乾冷哼。“她不配,若非她是先皇赐予的太子侧妃,太后又坚持是她为朕生下第一位皇子;要求联厚恩以加,连妃让她也没资格坐上。”
“我也觉得不配,虽然她是后宫中最美的一个,却是阴险狡诈,嚣张跋扈得令人厌恶,但是……”凤锦又偷觑他一眼。“她可是太后的亲侄女,国舅的长女,大皇子的亲娘,我想太后不太可能轻易放弃吧?”
“那又如何?朕尽量避着与太后起争执是孝心,并不表示朕怕了太后,非得听太后的不可。朕想做的事没人阻挡得了,不想做的事也没人能逼朕做。”
“我明白,不过……”凤锦犹豫了下。“太后生辰也快到了,她肯定会再提起,届时你也不可能和她在寿宴席上争吵吧?”
“当然不会,”凤锦依然是轻轻地吐语。“联会在寿诞之前告诉太后,若她欲在寿宴上提起这事,朕会答应她,然后在立后翌日就质,万贵妃也得给朕进冷宫去待着。”
“哇,好狠!”凤锦惊叹。“不过如此一来,太后应该就不敢提起了,谁不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出口的话没一句做不到的!”
凤乾嘴角微微一掀,迳自恬然啜酒。
凤锦手里抓着鸡翅膀啃着,嘴里还口齿中清地咕哝着,“其实要是太后逼急了,顶多让万贵妃搬进飞燕宫去,应该也是能顶过一时的。”
坤凤宫位于皇上所居的干龙宫右侧,是皇后寝宫,而干龙宫左侧即为飞燕宫,也就是说能请进飞燕宫的嫔妃,其地位仅次于皇后,若尚未立后,便可称是后宫之首了。
而贵妃乃四妃之首,照常理而论,万贵妃早该搬进飞燕宫去了,可凤乾就是不允,硬是不让任何嫔妃住在他的寝殿左侧。
凤乾冷冷一撇嘴。“若不是看在太后面上,朕早就将她打进冷宫了,怎么可能让她进占飞燕宫?”
凤锦耸耸肩。“说说而已嘛,找也知道太后在唠叨时也是很烦人的,尤其国舅又那么急着要把大皇子推上太子的宝座,听说他几乎是天天去找太后商量呢,太后不逼你才怪哩!”
“不悔跟他母亲一样不配,他资质鲁钝,生性残忍,天下要是落在他手里,不消几年就毁了!”凤乾轻蔑地说。
“那不忘大概也不行了?”凤不忘是凤乾次子。
凤乾摇头。“软弱无能之辈岂能担当大任。”
闻言,凤锦暧昧地咧嘴一笑,他端起酒来向凤乾敬了敬。“那五哥就得再努力点,否则后继无人喔!”
凤乾怪异的在凤锦身上溜了一圈,慢条斯理地说:“如果你能收敛一点玩世不恭的态度,或许朕可以把皇位传给你,这样……”
凤锦噗的一声将嘴里的酒全给喷出来了,“你……你在开玩笑!”他惊恐地大叫。“我……我告诉你,五……五哥,你可不要害我,我……我可不想做那毁朝的人……大罪人哪!“他吓得连话都讲得结结巴巴起来。
凤乾见状不由得莞尔。“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这不叫没出息啊,五哥,”凤锦惊魂未定地呐呐道。
“我这是有自知之明,平常唬唬人还可以,真叫我掌理朝政,担保不用三个月我就疯了,顶多一年,云苍国就得毁在我手里!
凤乾摇摇头。“算了,这些事不急着现在讨论,朕相信自己不是短命之人。”
“是啊,是啊,五哥鸿福齐天,肯定能长命百岁,这些事不急着说!”凤锦满脸余悸,赶忙再一次岔开话题。“还是先来讨论一下明天要上哪去逛逛吧!”
“那就要问你喽!”
“我?”凤锦一脸滑稽地指着自己。“我有这么伟大,可以决定当今圣上的行程?”
凤乾依旧是懒洋洋的,他垂下眼睑说:“看你又探得那位十姑娘什么消息!”
位于千佛山山脚下的浓荫密林深处,温醇甘冽的泉水从悬崖上喷泄而下,恰似嵌镶玉戴上的颗颗珍珠,洒落在花木奇石之上,再汇流而成一个水光鉴人的泉池。
泉池方围亩许,泉水澄碧清澈,游鱼清晰可见,环围泉池的绿树成荫,繁花似锦,望去仿佛一副幽静柔美的山水画。
而此刻,清晨时分,一声声嘈嚷的笑闹声和缕缕炊烟却杀风景地破坏原有的宁静安详,而罪魁祸首正是气质清雅的“假仙子”——嬉宝。
只见她裙摆更是直接拉至腰间打了个大大的结,衫裤也卷到膝盖上头,手里抓了枝树枝粗制的短茅,站在浅水中严阵以待自愿担当牺牲者的鱼儿,一副十成十的淘气野丫头模样,而小珠则站在岸边大叫着。
“小姐,火升好了啦,你究竟抓不抓得到啊?”
“别吵啦,你看鱼都被你吓跑了啦!”嬉宝娇声抱怨。
“再等一下就可以了,你干么那么烦嘛,咱们哪一次来我没让你吃得心满意足才回去的?”
“可是人家已经好饿了嘛!”小珠咕哝。
“你再出声就不给你吃了喔!”
“好嘛,好嘛,人家不出声就是了嘛!”
第二百二十七章 喜欢上了?
小珠安静没多久,嬉宝就抓到了第一条又大又肥的鱼儿,再过片刻工夫,第二、第三条也上手了,于是阵阵香喷喷的烤鱼香味开始飘起,在清风吹拂下,逐渐蔓延到四周,再钻进隐藏在泉池侧岸丛林间四人的鼻子里。
“哇,好香哪!”凤乾首先脱口道。“我也好想吃喔!”
“我也是。”望翘低低咕哝。
“你们刚刚不都有吃过早餐才出来的吗?”龙腾奇怪地问。“怎么这么快就饿了?”
凤锦叹了口气。“龙腾啊,这非关饿与否,是肚里的馋虫在作怪哪!”
龙腾喔一声就没再说话了,而凤乾自始至终都仅是默不作声地斜倚在树干上,将深沉的双眼凝视在泉池中的人儿上。
看他那样子,凤乾也死心了,他无趣地坐下来也靠着树干打算补一下回笼觉,反正既是皇上中意的人,他再怎么喜欢也没用。
龙腾和望翘相颅一眼亦有了共识,看主子的态势,大概会有很长一阵子不会改变姿势了,于是两人也各自找了个最佳地点或坐或靠地歇下来。
两位小姑娘在吃罢鱼食后便尽情地玩乐笑闹开来。
一会儿像小孩子似的追逐嬉打,一忽儿又娴静地摘花闲聊,可不到半晌又打起水仗来了,娇脆银铃般的笑声在这部林深处回旋荡漾不已,如此的纯真无邪、开心畅怀,令凤乾也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
他心里暗忖,长孙嬉宝并不是什么大美人,与他后宫那些嫔妃们比较起来也不过是中上之姿而已。
但即使嫔妃里那些属于上上之姿者,美是美矣,但却始终无法悸动他的心灵,甚至连些微的心湖波纹也没能漾起。
起初或许还会觉得有点新鲜感,可总是宠幸没几次后就厌烦了,特别是她们开始显现争风吃醋的丑态时,更是令他升起心头火,恨不得再也不见。
而且后宫美女看多了,妖艳娇媚温柔婉约也不缺,却从未有过这种清雅高洁的女人。
如果她净是那副圣洁不可侵犯的模样,或许他会感兴趣,却也不会太过在意是否真能拥有她。
女人嘛,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先是矜持做作一番,待要争宠夺爱时,丑态便层出不穷了。
但她后来出人意料之外的表现,却着实勾起他几分兴致来了,他忍不住想要搞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继而从凤乾口中得知,她其实是一个躲藏在姻静端庄外表下的活泼女孩,还有着如此与众不同的思想,他的兴趣更是有增无减。
如今,他又发现当地在欣赏那个看似典雅仙子的淘气姑娘无拘无束的欢乐嬉戏时,自己的心境也不禁跟着轻松开怀。
逗她一定是件很有趣的事,他想,看她故作端庄,偶尔情急时再搞一点爆笑的举动出来,那种情景,光想想地就忍不住要微笑起来。
“喂,老九,你不是想吃鱼吗?可以去抓了,不过你最好给我小声点!”
三个睡得迷迷糊糊的人被凤乾一叫,全都有点茫然地坐起来,凤乾还不知所以的在原地转了一圈,才看到凤乾早已走出一段距离,三人急急忙忙赶上前”瞧眼,原来两位姑娘部躺在草地上探访周公去了。
凤乾和龙腾都下水抓鱼,望翘奉命去维持炊火不灭,三个人都离凤乾远远的,以免妨碍他观赏美人的撩人睡姿。
今他称奇的是,即使在酣睡中,十姑娘亦是清丽素雅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远山般的黛眉自扇般的长睫毛,悬胆般的瑶鼻,不点亦红的樱唇,她真的不是什么大美人,可却有着令人愈看愈着迷的魅力。
凤乾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大手情不自禁地放在她白嫩细致的粉颊上轻轻抚掌着。似乎能感受到骚扰的嬉宝黛眉轻壤、唇瓣微启,同时略略偏了偏脑袋,红唇却恰好点在他的掌心中,就在那一刹那,凤乾忽觉全身一震,心更是漏跳了一拍,他下由诧异地缩回手来瞧了半晌。
刚刚是怎么一回事?没有时间让他去想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再去试验一下适才的感觉是否是错觉,倏见嬉宝瑟缩一下,他几乎是反射性地就脱下自己的外袍为她盖上,然后望一眼另一旁的小珠,不必吩咐,望翘立刻会意地脱下外衫也替小珠盖上。
接着又凝视片刻后,他忍不住再次把手放到她的粉颊上,有点犹豫地慢慢移到细细呼出热气的朱唇上,而后又一次闪电般的缩回手,他惊讶地在自己的手和她的红唇上来目瞪视。
这一次更糟糕,至少停了三拍心跳!
偷偷觑视着他诡异行径的凤乾悄悄凑了过来,轻问道:“五哥,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奇怪!”
凤乾没有回应,他还是疑惑地瞪着自己的手,惹得凤乾也忍不住朝他的手望去……没事啊,手还是手,并没有变成脚嘛!
凤乾实在很好奇,五哥很少……不,更正,是从未有过这种困惑的表清,不赶紧问个清楚,他肯定会吃不不。
所以他张口欲再问一次,却被一声轻细的嘤咛抢先一步抓去了凤乾的注意力。
清若秋水般的瞳眸缓缓睁开,嬉宝愣了愣之后,倏起困惑之色,随又阖上眼,凤乾两兄弟几乎听得到她数数的声音。
然后似乎是数到了十,她再次睁开双瞳,但困惑却是更深,接着令人颇为发噱的是,她居然举起了双手在眼前挥了挥,口里则喃喃咕哝着——
“我已经睡醒了,你们应该消失了,回去吧,回去你们的梦中世界吧!”
下一刻,凤乾随即大大的爆笑出声,不但令嬉宝愕然膛自,也惊醒了小珠,小珠猛的跳起来,惊慌地四处张望。
“怎么了?怎么了?”嬉宝的小嘴儿张得大大的,她不敢置信地瞪着笑意难掩的齐大君,双眸愈睁愈大,最后陡然尖叫一声,“老天,找不是在作梦!”
接着,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开始放下裤管、裙结,小珠也匆匆过来帮她整装。
在四个男人好笑的瞪视下,片刻之后,那个淘气小姑娘瞬间变成了一本正经、幽雅妇静的落尘仙子。
“真巧,又在此地碰上公子了,不知公子到此何事?”
她规规矩矩地裣衽为礼,声调不再娇脆活泼,代之以端庄斯文的话语,活脱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门千金,特别是那悠然自在的仪态,仿佛他们是这会儿才偶遇碰面,先前的出馍全当没那一回事。
可她此等欲盖弥彰的剧烈转变,却愈发引出凤乾更夸张的大笑,就连凤乾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望翘和龙腾也在一旁偷笑不已。唯有赧红的双颊透露出嬉宝的尴尬,可她的神情却仍是一派沉静淡然,秋水双瞳淡淡扫过四人。
“请各位公了笑够之后,再通知小女子一声。”
凤乾顿时迷惑于心中摹起的不忍,他首先敛去了笑声,也朝另三个笑不可抑的家伙投去警告的一瞥,收到警示的三人急忙收起笑声,凤乾这才转向嬉宝,抱拳拱了拱。
“抱歉,姑娘,多有得罪,请姑娘万勿见怪。”
“不敢,公子,昨日小女子承蒙公子相助,正感无以为报,哪敢为此等小事责怪公子呢。”
凤乾听到这么文诏诏、死板板的对话,不只他们俩说得既别扭又可笑,才听两句,他肚子里的笑虫又想作祟了,可是……
“在下姓齐凤,敢问姑娘尊姓?”
“有劳公子动问,小女子姓长孙,向凤公子请安了。”说着,嬉宝再次礼貌地裣衽了一次。
凤乾也再次拱了拱手。“不敢,在下等游逛至此,不想却扰了姑娘雅兴,心中甚感不安,不知姑娘可愿让吾等有补偿之机会?”
“公子此言差矣,受人点滴当报以泉涌,昨日之恩尚未回报,小女子怎敢为此等小事接受公子的补偿呢?”嬉宝淡然拒绝。
凤乾微微一笑。“昨日仅是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尚请姑娘莫要挂怀,在下……”
“哇哈哈哈……拜托,饶了我吧!”突来的痛苦笑声中断了两人的“礼貌性对话”,凤乾顿感不悦地转眼望去,却只见凤乾抱着肚子跪在地上闷笑不已。
“你们……拜托,你们一定要这样子讲话吗?能不能说一点人类听得懂得话?譬如我说的这种?”
凤乾双眉一皱,正想发飘,耳边却又传来一声噗哧,轻细且迅即消失。
他疑惑地回眼,嬉宝却依然是眼观鼻、鼻观心,与适才的沉静神情毫无二致,可是仔细端详,仍可发现她的唇角在微微抽搐着,就如同她身后的小珠一般。
怒容旋即消失,凤乾不由得轻笑。
“这样吧,请姑娘为我介绍一下济南的风光名胜,我则回报姑娘另一顿烤鱼大餐,如何?”
忍不住顺着香味偷眼瞧了瞧,嬉宝暗暗咽了口唾沫。
“这个……呢……也好。”
片刻之后,瞧见嬉宝秀秀气气的啃着鱼,凤乾忍不住想起适才她那种豪爽大方的吃相,还真是判若两人呢。
可是……她这样吃得饱吗?他需不需要偷扔两条鱼到树后,让她去躲起来吃个痛快?
想到此,他又忍不住微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