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没有皇帝的早朝
这道声音将刘病愈惊醒,他突然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范如玉,对方的一只玉手正在拍打他的脸。一把将范如玉的手抓住:
“好了别打了,都被你打肿了。”
旁边的陈惜春笑了笑:“姐姐见叫你不醒,才轻轻打了你几下,哪有打肿?刚才你好像很急,一直在挣扎,是不是在做恶梦?”
陈惜春倒是很有经验,刘病愈没回答,看了眼窗外,见仍是漆黑一片,将两女抱住正要躺下,范如玉说:
“起来上朝,皇上命你们今日上朝,万不可迟到了。”
“天都没亮上什么朝?”
范如玉没让刘病愈躺下去,将他扶起来。陈惜春跳下床抱来一堆官服,边给他穿边说:
“少爷,卯时上朝,现在起来吃些早点正合适。听说下朝的时间不固定,有事的时候,可能一个早上都不准吃东西。必须要吃些东西去,再拖延时间也不怕。”
这些事昨天晚上就说过,刘病愈很佩服现在的君臣,这么早上朝,有些离皇宫远,又没有马车的人,恐怕不到半夜就得起来赶路。他的衣服还未穿好,门被敲响,薛无忧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进来。
这就是老婆多的好处,要放在后世,也只有那些富得冒油的人才能享受到。刘病愈将面接过来放下,一抱将薛无忧抱住,在对方玉脸上亲了亲。
“好了,今日你第一次上朝,可别迟到了。”薛无忧将刘病愈的嘴捂住:
“这驿馆真穷,连马车也只有一辆,你们这么多人怎么去?”
“谁都不坐,走着去,”刘病愈笑了笑。他的要求不高,在京城,有这么一个大的地方让他们住,吃的也还不错,已经够意思了,哪还奢望有车马接送?
宋朝的面和后世差距不大,口感虽比不上后世,这年头绝对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添加剂,也没什么农药之类的,凭这一点就远胜过后世。刘病愈吃得很香,没一会功夫就将一海碗面吃下,众人将他们送到驿馆大门口,陈惜春问:
“等会我们能不能去宫门口等你们?”
一同出来的一个驿馆官员见大家没开口,猜到他们可能不知道规矩,回答道:
“皇宫外并不禁外面的人,只要不在那里喧哗闹事就可以了。”
……
初春仍有些晓寒,走在冷冰冰的夜路上并不清静。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官员,和一些早起办事的人,将天未开眼的京城唤醒。
除范如山外,众人是第二次来到皇宫。在皇宫东门外有一块很大的广场,这里是皇宫正门,名为乾元门。此时乾元门已打开,陆续有人进入。外面摆了不少马车,有些不耐寂寞的车夫,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吹牛打发时间。四周的禁军虽多,并没有管他们。
这次来大家已经准备好,也早就知道规矩。将身上的武器全交给留在外面的亲卫,还未走到门口,后面传来一道喊声:
“快让开,别挡道。”
一辆马车从他们旁边驰过,直接进入皇城。熊海生好奇问:
“不是说不准马车进去吗?怎么他们可以直接进去,还没人检查?”
范如山对这方面最了解,满是羡慕说:
“朝廷有规定,王爷、三公九卿可以坐马车直接进去。”
马明宇看了刘病愈一眼:“将军现在是从二品,要是升到一品,应该能直接进去了吧?”
范如山摇摇头:“文官的一品起码都是三公九卿之列,绝对可以,武官的一品就不一定了。”
门口检查他们的一个年青禁卫冷笑道:“不是不一定,是一定不行。我大宋还从来没有一个北投过来的人,能做到三公九卿。你们想当三公九卿?再占一百座城也不行。”
同来谢恩的张之新笑问:“别说以前北投过来的人,就算南边的人,谁能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就从平民做到从二品、封开国伯的?”
勤政殿大门口已有不少人,天平军一行人到来,虽有些官员看他们的眼神不太礼貌,并未受到冷落。最先迎过来的是虞允文和一个身材高大、须发半白的老者。老者头大脸长,长着一对柳叶眼,看起来有些凌厉。
来到刘病愈面前,虞允文指着老者:
“刘将军,这位就是新任淮南道制置使张大帅。”
楚泗二州已归淮南管,张浚是他们的顶上上司,刘病愈带着大家向张浚一礼:
“属下拜见张大帅。”
“刘将军及各位大人勿需多礼,”张浚带着一脸笑意还过礼说:
“早就听说过天平军的大名,刘将军智谋无双,众将士英勇无敌。百战百胜,战场上所向披靡。这淮南道制置使我受之有愧,今日来京,主要是向皇上推荐刘将军为帅,我愿在淮南辅助各位。”
无论虚不虚伪,张浚能给他们如此高的评价,大家对他的第一印象十分不错,刘病愈说:
“大帅万不可如此,我的能耐自己知道,除用些计,绝难管理如此大的地方。谁为帅皆是为国分忧,我们愿随大帅一起拒敌于国门之外,收复失地。”
张浚抓住刘病愈的手:“信叔都已经给我说了,说实话,他没说之前,我还认为将军太过年青,暂时需要历练一段时间。将军文武之才远胜过我,由将军挂帅,更能早日打败金国、收复失地。将军莫在推辞,我这次扔下军务回来,也是怕上奏朝廷不理会,亲自来说服皇上和各位大臣。”
信叔是刘锜的字,张浚这番话不像虚伪,脸色十时诚恳。刘病愈松了口气,他的运气不错,又遇到一个好领导。他怕张浚真要来个辞职举贤,只好又说出一大堆心里话:
“大帅,官这东西当得越大,负担就越重。我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除了必要的公事,只想多花些时间陪陪家人,对于这些东西真不感兴趣。只是生到这个时候,面临的事情太多,只得牺牲一些时间,为国为民做点事。但要给我更大的负担,说不定我会料下担子走人
人这一辈子有的追求名利,有的追求美色,这些都没有错。我追求的是自由,我不想在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幢建筑内重复着那些枯燥的事务,一直做到老、做到死。天下太大了,除我大宋外,外面海阔天空,任何地方都可以生活。我最大的愿望,想在有生之年,在外面的世界到处逛逛,绝非是在我大宋混着等死。”
他们这边最热闹,为任帅推来推去,有不少人关注他们。有些人甚至假装走动,以此来接近他们,想听得更清楚。刘病愈这番话说出,听到的人都呆住了。
没抱负就算了,追求自由的人也不只刘病愈一个。古代不乏如陶渊明那种高士,不肯为三斗米而折腰的人。但刘病愈最后说那些话明显有气,外面海阔天空,任何地方都可以生活?不想在大宋混着等死?这些不是高士应该说的话,绝对是气话。
大家第一次见面,张浚当然不认为刘病愈是发自己的脾气,他想到一些事,叹声说:
“将军不肯为帅,我也不再劝你。泗楚那几州是将士们用性命换来的,绝不能换出去。至于剩下那些城池,待处理完这里的事,我们就去一座座收复。”
张浚一说,其他人恍然明白。张浚这种老将,哪猜不到刘病愈的怒气。刘病愈已经来京两天,有些官员已从楚州来的人口中知道,刘病愈在大力打造楚州,只是在海边搞那些东西,就不知花了多少人力物力。要让他放弃楚州,几乎不可能。刘病愈这番话,被别有用心的人记住。
勤政殿打开,让有些人失望了。丞相陈康伯、朱倬、汤思退等四人站在大家面前:
“皇上身体有些不适,今日早朝由我们负责。小事可现在决断,大事报皇上处理。”
陈康伯说完,张浚第一个站出来:
“陈相,朝廷是不是打算与金国和谈?”
陈康伯面色有些为难,旁边的朱倬将话接过来:
“张大人,此事尚未定下。金国那边只说派使者来谈,并未说要谈哪些事,怎么谈?昨天得到的消息,他们已到池州,想来明日应该能赶到。要是张大人想早些知道,不妨留下来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朱倬说的的确是事实,人都还没来,事情自然不可能肯定。张浚的脸色很不好,扫了眼众人:
“我听说有不少人劝皇上以地换地,要将将士们辛苦打下来的城池换出去。失去的城池的确要收回,但不是换。换来的城池也难守多久,只有用武力收复的,大家才会用心去防守维护。无论他们提什么条件,我绝对不同意以地换地。”
可能是赵构没在,张浚又是个老资格,没人和他打嘴仗。一个身材矮瘦、背有些驼的老者问:
“各位相爷,皇上既然身体有恙,为何不见建王?建王殿下不是在听朝吗?”
四人互望一眼,陈康伯说: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皇上已下旨,建王暂时不用来听朝了。”
第三百零六章 赵构的应对
老者引起头,没人敢碰这个头。刘病愈也不是傻子,原本就被赵构抓住把柄,要是现在替赵昚说话,可能两人都会倒霉。他不说,一个壮年文官站出来:
“这也不是个事,既然皇上身体有恙,金国使臣又即将到来。国事为重,大家和不一起请奏皇上,让建王出来暂代国事?”
刘病愈转头看去,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壮年文官。心里还在佩服对方的勇气,他认识的大臣李文会站出来:
“范成大,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诅咒皇上龙体?皇上今日抱恙,难道明日也?你安的什么心?”
“他就是范成大?”刘病愈再次打量范成大。他还未来京就听过,南边出名的一些文人。让他很欣慰,他熟悉的南宋四大家全都在。
刘病愈虽对范成大不是很熟,四人中他最熟悉的是陆游。但知道范成大也是个爱国诗人,反正不是奸臣。盯了眼李文会,这种场合直呼对方名字,还说得如此恶毒?
刘病愈不知道,李文会和范成大积怨已深。李文会被范成大顶了两次,要不是有人护着范成大,早就被他踢出礼部了。
范成大回敬刘病愈一眼,朝他笑了笑,转过头看向李文会:
“李大人,天大地大,延续我大宋基业最大。皇上现在身体有恙,我们当臣子的难道不应该替皇上考虑?如今我大宋尚未立太子,这样下去就是对皇上忠了?”
李文会气得身子有些发抖,论嘴仗,他永远也比不过范成大。这些话虽然连赵构也不想听,但的确是大实话。就算赵构也拿范成大没办法,最多找个借口将范成大踢出朝廷,绝对治不了罪。
被范成大一闹,一些人终于生出勇气,刚才说话的老者说:
“范大人说得是,几位相爷,你们可都是皇上的左右手。劝皇上立太子,你们的责任最大。可别为了些私心,将忠字也忘了。”
四人相爷可能在等谁去应付,见没人出来,陈康伯只好亲自出马:
“叶大人说得是,但今日皇上不在,改天我们再上奏此事。”
“何必要改天,此事益早不益迟。”又一个长着一张方正大脸的壮年文官站出来,先朝门外一拜:
“我大宋早就有过规定,君若有疾,臣可决之。皇上不时有恙,于朝政不利。何不大家现在就进宫面圣,请旨让建王出来暂时主政,这样于国于民皆有利。”
刘病愈有些发呆,他还是将这些人的胆子小看了。在他的印象中,没有敢挑衅皇权,也少有人敢触怒皇帝。这是他并不知道宋朝,宋朝是个开明的朝代,的确如这个中年文官所言,君若有疾,臣可决之。如韩琦、富弼这些大臣,以前就强立过新君。
这个壮年文官快倒霉了,他不应该说赵构经常有恙。赵构倦政,只要不想上朝,就说身体不舒服。此时赵构在御花园一座凉亭,七八个老少美女围在他身边。他在一张石圆桌前,提笔在一张米长的纸上,看着前方的风景写生。
在纸上画了半幅图,主角是一
棵还未盛开的花树。枝头全是些一个个含苞未放的花骨朵,赵构将红笔数点,终于出现一朵盛开的花。一个身材丰润、面如艳桃的绝色女子问:
“陛下,此树并未开放,你为何要画一朵盛开的花朵出来?”
赵构笑了笑,停下笔看了眼众女:
“你们谁知其意?”
“陛下想让花开早些?”一个没脑的中年女子说完,另一个三十左右、五官十分精致的美女说:
“陛下是不是想画出春天的气息?要是一幅春园观景图中,没有盛开的花,体现不出这是春天。”
这才是赵构所追求的生活,他和刘病愈的性格有些相似,但他比刘病愈考虑得更细。自由这种东西,必须要有权利支持。要是没了权利,就像他的父皇和皇兄那样,永远不会有自由。
几个答的赵构都不满意,他笑了笑看向最后一个没回答的女子:
“青青,你没开口,莫非已知其意?”
这个叫青青的女子十分美,身穿一套水蓝色裙衣、长发齐腰、细眉下长着一对凤眼。鼻梁顺势而下突起。闭着的嘴有点小,左右脸极为对称。看起来如画中人,有一种惊艳的古典美。
青青脸色十分平静,没有周围女子那样的笑意,也看不出一点愁怒,樱唇张开,发出一道十分动听的声音:
“满园争春,不如一枝独占鳌头。天下永远不可能出现两个春天,再是万紫千红,也只有一枝先放。”
“哈哈哈哈,”赵构将青青揽住:
“还是青青懂朕之心,几句话,说尽朕的心事。”
“青青妹妹,陛下没白宠爱你,只有你才知道陛下的心里。”没猜中的几个女人纷纷称赞,脸色虽好看,心里怎么想的没人知道。
青青被一阵夸赞,脸色仍旧十分平静,仿佛是一个看透世事的方外之人,已达到无悲无喜之境。一幅画还未画完,一个头发稀白、面容有些苍老的老太监跑来。
“陛下,朝堂乱成一团了。”
赵构笔停了几口气,很快又开始在纸上行走,边画边问:
“怎么就乱成一团了?”
“陛下,有些官员无法无天,他们竟要求来见陛下,请立建王为太子,并让建王摄政。”
赵构终于将笔停下,他的修养不如青青,脸色有些泛红。仿佛被人定住,提着笔一动不动。有两个胆小的妃嫔朝后退了两步,吴瑜上前问:
“常槐,他们怎么会提及立太子之事?总不会没头没脑说出来的吧!”
常槐擦了把汗:“回娘娘,他们见皇上没在,先由范成大提起立太子之事,后来叶顒叶大人逼迫几个相爷,让他们来向皇上说此事。最后陈俊卿陈大人更是说、说陛下不时有恙,于朝政不利,立……”
“够了,”吴瑜赶忙将常槐打住,对赵构说:
“陛下,那些官员可能不了解皇上,才会胡乱猜测,陛下莫要生他们的气。”
赵构的脸色已经完全变成怒红,
冷声说:
“好好,他们都想立太子,朕就给他们立一个。传朕旨意,册封恩平郡王赵璩为太子。将他招回,朕不上朝时,代朕处理国事。”
吴瑜脸色大惊,朝赵构跪下:
“陛下,将璩儿招回可以,不可让他为太子。他七岁就在臣妾身边,臣妾知他甚深。他的才能远不如昚儿,请皇上收回成命。”
赵构将吴瑜扶起来:“璩儿才能虽差些,但仁孝之心更胜一筹。朕现在有时间,可以慢慢教他。”
吴瑜摇摇头,再次跪下:
“立储乃是关乎社稷大事,万不可义气用事。满朝文武,有几个同意璩儿为太子?要是皇上执意如此,岂不是将他往火坑里推?”
吴瑜十四岁就入宫侍奉赵构,在赵构心中的地位,远非他人可比。赵构在她苦苦哀求之下,终于退了一步:
“朕就暂时不立璩儿为太子,但要将他招回来,暂为朕处理国事。陈俊卿无君无父,其心卑劣,贬出朝堂。”
……
仿佛看了一场闹剧,大家闹得如此凶,刘病愈以为赵构可能会被迫同意众臣的提议。万万没想到,他会将另一个养子招回来,堵住众人的嘴。这种帝王之术,不亚于他在战场上设的那些计,让他开了回眼界。
在外面的乾元广场,陈惜春几女站在一群亲卫前面,看着不高却难攀的皇宫。
“少爷第一次进宫,也不知习不习惯?”
和陈惜春一起,永远不差话题。薛无忧说:
“应该习惯吧!在宫里虽是站着,总比在战场上好得多。只要不胡乱说话,就不会得罪任何人。”
这次孙氏几人没和几女一起,毕竟上了岁数,几人宁可在附近逛逛,像昨天那样满街跑,反而让她们难受。聊了一会,陈惜春指着城门口:
“出来了,怎么还有马车?”
大群人陆续从皇城涌出,在前方的是几辆马车。从后面步行的人中,走出一群身穿各种颜色官服之人,几女快步迎上。
刘病愈猜她们也会在这里等,因为等会还有件重要之事。他看了眼旁边的张浚:
“这位是张大帅,我淮南道制置使。”
几女有些高兴,看这样子张浚和刘病愈很和得来,一路走一路在聊,几女朝张浚拜了一礼。张浚虽认不得谁是谁,知道这些人是天平军家属,回过礼后说:
“大家今日难得聚在一起,叫上所有人去我府上。我那里虽不大,住一两百人还是没问题。别住什么驿馆了。”
陈惜春怕刘病愈忘了正事,将话接过来:
“不了大帅,我们要去殿前军军营比武。”
“去殿前军军营比武?”张浚完全听不懂:
“去那里比什么武?”
刘病愈原本没想让张浚知道,现在只能将昨天的事说出来,张浚一听大怒:
“这个李重阳越活越回去了?如此不懂事?你们不用理会他,事后我去找他说。”
第三百零七章 殿前军军营
张浚和刘锜一样,是仅存的两个元老级将领。张浚比刘锜更有威望,虽管军事,一直是文职,可以说集文武官将一身,他有资格说这些话。
刘病愈现在已无法退出,要是不比,外面的人恐怕会说他们请张浚出头。他自己的名声不要重,天平军这么多将士,不能不顾别人的感受。
“不用了大帅,他要比我们就去比好了。反正是切磋,都是大宋军人,输赢也不在外处。”
张浚看了李铁枪几人一眼,想了一会点点头:
“也好,殿前军这帮人平时一个个眼高于顶,还从未找人比试过,我们一起去会会他们。”
有张浚在,大家的担心小了很多,李铁枪问:
“不瞒大帅,我们对金国那边的将领还知道一些,对这边的完全不熟。听说殿前军是我大宋最精锐的军队,他们中都有些什么样的高手?”
张浚虽第一次见他们,天平军的大将他全都知道。当然他并不了解这些人的武艺到底如何,只知道他们在北方很有名。怕他们吃亏,说得比较细。
“殿前军是大宋最精锐的军队?这话我不赞成。要是以前还可以这样说,他们绝比不过你们。这话我不是说笑,殿前军起码有一半的人未上过战场,你们也知道,没上过战场和上过战场的人,完全是两个概念。”
这话大家比较相信,他们个个都在战场上混了这么久,气势招式和以前比起有不小悬殊。可以这么说,以前的李铁枪,一定打不过现在的李铁枪。大家没插嘴,张浚继续介绍:
“殿前军大将军叫李重阳,以前在和我同名的张俊手下任职。当时他年纪虽青,是张俊一员大将。手使一把绝阳刀,在战场上的确少有敌手,绝对算神将级武者。要是对上他,你们要千万小心。他的绝阳刀极为霸道,不主意连他自己也收不了手。他手下有两员猛将,一个叫阳朔,另一个叫白少光,两人的武艺都能算神将级。
阳朔是个中年人,使一把近三米长破军枪。年青时招式果断凶狠,后来逐渐沉稳。听说他在打斗时善于给对手下套,边打边算计。白少光正值壮年,使一把四棱追风槊,是个武学天才,力量速度皆不凡。”
张浚说完,大家的心情有些沉重。一个军竟有三个神将?他们虽然还多一个,但情况有些特殊,由几路人凑成才有如此多高手。他们一想能想明白,殿前军是保护皇上的,有三个神将并不稀奇,说不定暗中还有些神将级的高手。
不管人家暗中有多少,明着的就有三个。贾应枪的老婆因为要生产了,这次他没来。他们现在只有两个神将、三个次神将。陈惜春想得有点多,她说:
“恐怕他们就是看在有三个神将,才说要比三场。我们可以将规矩改过来,只比两场。”
单钰笑了笑:“神将也有高低之分,这东西并没有一个标准。李重阳是一军主帅,他应该不会亲自出马吧?”
……
京城的军营不止
一个,只是城内就有几个,城外还有。殿前军作为离皇上最近的禁卫军,离皇宫也最近,就在皇城后面。
殿前军是不是大宋最精锐部队不一定,但一定是待遇最好的部队。他们连士兵也穿着盔甲,这点绝不在金国的朝天卫之下。天平军众人到来时,殿前军大门口已排队站了上千人。身上的盔甲虽只是最普通的那种,起码也是硬皮,又很统一,看起来十分威武。
顶在前方之人,是七八个穿着不同的将领,他们还未赶近,几个将领迎上,一个身穿暗黄色盔甲的中年将领,率先朝张浚一礼:
“张大帅新接管淮南军,公事繁忙,没想到你也会来凑热闹。”
“李大帅有兴趣与我淮南军队比武,我再忙也要来看看。”张浚看了眼刘病愈:
“刘将军初来京城,就蒙殿前军青眼以待。看来真是印证了那句话:是金子,在哪里也会发光,总能引起许多人的注意。”
与张浚打招呼的是殿前军大将军李重阳,李重阳转向刘病愈,他前天没去接刘病愈的驾,第一次见到本人。和其他人一样,带着几分惊讶:
“真未想到,刘将军如此年青,就能令金国闻风丧胆。张大帅说得不错,我殿前军还从未找人比试过。早就听说天平军刘将军智谋无双、众将军武艺非凡。刘将军连完颜亮都能逮住,比智我自知不敌,只好与天平军众将军比比武力。”
李重阳这话并不是很虚伪,刘病愈的战绩太过惊人,每次必用计,用计必胜。再看不起他的人,也不会否认他的脑袋。
李重阳虽只是与刘病愈说话没行礼,刘病愈比对方官职小、爵位也要低,必须给对方行礼:
“李大帅抬举了,没实力之人才会用计。我天平军众将军虽武力不弱,在战场上也屡遇对手。听说李大帅征战沙场几十年,几乎未遇到对手。如此实力,已经不需要用计。”
刘病愈的话更好听,李重阳比较满意。虽说他也遇到过对手,几十年一只手也能数清,的确值得他引以为傲。
“大家虽是军人,以武为尊,比武切磋并无不可。天平军众将军虽第一次来京城,我们早就闻名已久。这次请大家来,主要是以切磋为主,没别的意思。”
几个老大在虚伪吹捧,后面的众人则放在对方几人的武器上。李重阳什么武器都没带,就算带了也没多少必要看。
在李重阳右边之人是个中年男子,男子骨架大身子偏瘦,面相很普通,一对圆眼也在打量他们。马背斜插着一把灰色的长枪,长枪颈间有些小,头很大,六条口刃各有一道血槽。这种枪很少见,但众将都认识,是比较标准的破军枪。
在李重阶左边第三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壮年男子,壮年男子身材不是很高,身上的肉也不多,但十分结实,连脖子上的肉也一股股成形。额高眼略有些斜,提着一把全身一色青的长槊,槊长三米,槊颈有三节圆形,槊尖四棱形,反射出青色光芒,看起来十分锋利。
这两人的身份他们已经猜到,关注得也最多。三个老大聊了几句转入正题,李重阳问:
“我殿前军重任在身,无法上战场去拼杀。大家闲暇之余,只能在军营中比试一下,久了都熟悉彼此招数,没什么新鲜感。听说天平军有几个武艺奇高的将军,大家一时手痒,才会麻烦天平军众将军。比试三次的规矩,刘将军可有意见?”
刘病愈想的最好是只比一次,让李铁枪上。他现在对李铁枪的武力很有信心,连完颜元宜那样的高手,也只能和李铁枪打成平手。他不相信武力弱的宋军会胜过李铁枪?只是对方已经定下三次,要是取消,说不定胜了也会有多话,懒得再改:
“三次不多不少,我们没意见。”
刘病愈都没意见,张浚自然不会有。李重阳看了眼后面的几女:
“来者皆是客,我们也不用理会以往那些规矩,大家里面请。”
……
可能人不多,殿前军的军营,和安东县的军营差不多大,但要气派得多。里面有不少是楼层建筑,地也全用平整的石块铺垫。
大家被带到南面的练兵场,在点将台前,已腾出一个很大的空间。在外面的士兵,全赶到这里来,围成一个大圆。
所有将领都不禁止手下观看比武,看比武对兵将都有好处。这些士兵还算规矩,将最好的地方留出来。知道他们没几匹马,连马都准备好了。
大家走上点将台,李重阳说出规则:
“大家主要是切磋,万不可下死手。为了不受影响,分三次进行,刘将军,你们以为如何?”
这种比试,不可能下什么赌注之类的,刘病愈哪会有意见?李重阳可能对刘病愈有所提防,没先派出人: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刘将军,天平军诸位将军谁先上?”
李重阳话音刚落,从外面奔来一骑。人未到,声音已喊出:
“不好了大帅,皇上、皇后娘娘她们来了。”
全都呆住了,谁也没想到赵构会在这个时候来。李重阳脸色有些发虚,第一反应就是朝刘病愈看去。
李重阳这个眼神?刘病愈想骂娘,分明是怀疑他在搞什么鬼。张浚不知是不是外人的身份,最为镇定:
“这没什么,皇上娘娘他们来了更好,等他们来才开始比武。”
“张大帅,等他们来才开始比武?”李重阳和许多人一样,都没懂张浚的意思,准备亡羊补牢:
“趁皇上和娘娘他们没到,大家快从后门走。”
张浚没理会急得快赶人的李重阳,问刘病愈:
“将军可知其意?”
刘病愈已经猜到张浚是什么意思,本不想出风头,张浚问起只好回答:
“皇上带娘娘来这里,恐怕是第一次吧?说明他们应该知道比武的事,可能是来看看。我们要是走了,他们看不成比武,可能还会落得个欺君之罪。”
第三百零八章 皇上观赛
李重阳恍然大悟,略带愧疚看了眼刘病愈:
“皇上和娘娘同来,的确是第一次。要是皇上有怪罪,不可能带上娘娘。走吧!我们先去接驾。”
张浚毕竟只是听说刘病愈聪明,这个试探虽只是小试牛刀,让他更加相信传言的真实性。不愧是殿前军,不知他们从哪里就得到的消息。大家来到大门口,一大群队伍还未走近。
这群队伍很复杂,官兵宫女太监全都有。轿子也不止一两抬,有八抬大轿。赵构和吴瑜从第一抬轿中下来后,从后面的七抬大轿中陆续下来一些人,全是女人,连两个中年女子也长得十分耐看。另外几人年青女人,一个胜过一个漂亮。
可惜再漂亮,大家的眼睛也只装下两人。
“拜见皇上、皇后娘娘、各位娘娘。”
“众爱卿平生吧!”赵构的脸色虽不是很好,看样子也没发怒,李重阳稍稍松了口气。要是赵构降罪,刘病愈应该没事,张浚更不可能有什么事,他的罪最大。
赵构扫了眼众人,将目光落到张浚和刘病愈身上:
“听说张爱卿才到京城,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已经知道赵构不是来治罪,张浚没有隐瞒:
“听说我淮南天平军的将领,受殿前军众将领邀请,来此比武切磋。臣身为淮南军主帅,不可不来此观战。”
这番回答让殿前军众人十分不爽,将责任完全推给他们。赵构一点没怪罪的意思,又对刘病愈说:
“原来你们是受殿前军众爱卿的邀请?朕还以为是你们想试试他们的身手。比比也好,朕这支殿前军一直待在京城,快成井底之蛙了。让他们看看,你们天平军绝非是浪得虚名。”
赵构说完,一些聪明人的反应不尽相同。李重阳十分高兴,赵构虽说他们是井底之蛙,前面加了个朕这支殿前军,绝对没将他们当成外人。
张浚皱了皱眉头,说天平军的时候只是说你们。看似很随意的话,能听出赵构对天平军的不满。至于为什么会不满,只有刘病愈才知道。
刘病愈也是服了这个小气的皇帝,为了一点酒精,先将赵昚的听朝资格去掉,再提另一个上来,现在又说话将他们天平军排斥在外。凭赵构这种心性,也难怪斗不过金国。
听出的人不多,几女就只有范如玉听出了赵构的意思。薛无忧还不知道酒精的事,没朝那方面去想。
李重阳居然成了大赢家,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赵构关注比武,他不敢让对方询问,将他们才定的比武规则说出。
赵构没反对,一大家人来到比武现场,他对着众将士说:
“我大宋以文治国、以武安邦,比武朕并不反对。诸位爱卿武艺越好,对我大宋越有利。为了激励大家,朕以一千五百两金为奖励,谁若胜出,奖励五百金。”
五百金就是五千两银子,对大家来说都不算少了。李铁枪几人拼死拼活,也不过才奖励五百两金子。赵构这番话很提士气,众人再次拜下,李重阳是这里的主人,他
领头:
“多谢皇上对我等将士的支持,无论谁输谁赢,我们一定苦练武艺,为皇上、为大宋奋勇杀敌。”
“为皇上、为大宋历勇杀敌。”几千人的声音不少,颇具气势。赵构对李重阳的话有点不满,脸色一点看不出:
“虽然谁输谁赢都不重要,这次是在你殿前军中比,你们可要加把劲才行。”
“臣一定尽力而为。”
李重阳高兴了,天平军众人说不出的失望。他们中不傻的人占多数,只有沈大牛才不知道其中的意思。
张浚一脸苦笑看向刘病愈,刘病愈仿佛没听懂赵构的话,还有心情发言:
“皇上,比武这种事情很难料,要是打平了怎么办?”
赵构一听有理,他虽没什么武力,打平这种事真不好说。
“如果打平了,每人二百五十两。”
“你才二百五?”刘病愈在心里骂了句,替手下作主:
“皇上,如果打平了,我天平军分纹不取。”
殿前军众将听得眉毛都直了起来,白少光冷冷说:
“的确不会平,因为你们没机会平。”
其他人顾忌有赵构在,沈大牛没顾忌,站出来怒怼:
“有没有本事,等会打过才知道。就算这里是你殿前军军营,照样揍得你们满地找牙。”
还好有赵构在,顾忌的人不少。去找李铁枪麻烦的李定北胆子不小,回敬沈大牛:
“敢在我军营撒野的,你还是第一个。等会希望你有勇气上,到时刀剑无眼,希望你能全身而退。”
李定北被李重阳一眼瞪退,赵构没有怪罪,笑着说:
“军人嘛,就应该有军人的血性。好了,你们先各选出一人开始,朕看看我大宋将领的高超武艺。”
李重阳没动,这次来的天平军,除李铁枪外,其他人他们所得的资料不多,想看看刘病愈先派谁上。
刘病愈以为李重阳怕他搞田忌赛马那一套,懒得耽搁时间。看了眼众手下,见少数人沉着一脸,多数人面带愤怒,对王英说:
“你上,记住,叫停止后不可再出手。”
“末将遵命,”王英的怒脸瞬间变成惊喜。他没想到刘病愈会让他先上,猜就算仇天刚得上,也轮不到他。
几乎没人知道刘病愈的想法,王英和仇天刚的武艺差不多,王英胜在年青,这么年青的将领,就算败了也没什么,总比找个年青大的败了要好些。
王英上第一个上,让大家都没想到,赵构指着王英问:
“这位爱卿是?”
刘病愈有些无语,前两天才去觐见赵构,报过自家名号。当然,那天的人不少,赵构这种倦于政事的人来说,记不住也正常。刘病愈还未开口,赵构身后一个老太监说:
“陛下,这是王英王将军,泗州知州王九王大人之子。”
“哦,他就是王九的儿子,”赵构说了句废话。旁边的李重阳还在专心听他们说话,一个年青人跳下
点将台:
“我来会会你。”
这次赵构没有问,颇为欣赏看向年青人:
“李爱卿,定北对上王英,也算是门当户对了。也不知是你的儿子强些,还是王爱卿的儿子更胜一筹。”
已经骑在马上的年青人是李定北,是李重阳的儿子。原本李重阳要发火,今天的比武演变成这种局面,已经不单单只是义气之争。他准备不顾身份亲自上,另外派两个神将。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抢先一步?现在赵构都发话了,只能将错就错。他虽不满,只要不对上李铁枪,对李定北还是很有信心。
几女十分紧张,陈惜春顾不得赵构李重阳在场,问张浚:
“大帅,这个人怎么样?”
张浚现在真将陈惜春当成刘病愈的正妻,因为另外的女人都没说话,只有她的话最多。不好不答:
“他叫李定北,是李大帅之子,已得李大帅好几分真传,在殿前军中很有名气,武力十分不弱。”
殿前军还算比较公平,为他们牵来的三匹马全是上等。王英骑在一匹红色战马上,手拿着绞龙枪,在让出的大圈空地上,绕着空地慢慢游走适应战马。
李定北骑的是匹纯黄色战马,也是只能算上等。手拿一把三米长的雪亮大刀,刀刃长有一米,刀颈有一个拳头大的青色虎脸,看起来十分霸气。待王英游走一圈后,他已经急不可耐:
“好没有?皇上和娘娘他们在这里,可没时间等你多久。”
“好了,”王英停在李定北七八米外,将绞龙枪一挥:
“来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没见过血的殿前军有多利害。”
李定北大怒,原本准备让王英先出招也省了。双腿一紧,手中大刀一轮,飞快朝王英冲去。王英没有装酷,也拍马迎上。两人的武器都是三米长,长短上也没谁占便宜。刚要接近有效攻击范围时,两人的马速不减,一枪一刀,同时朝对方刺去。
两个妃嫔忍不住惊呼出声,她们虽看不清武器,虚影能见到。见如此快的武器刺向对方,恐怕两人都会同归于尽。惊呼声还未消失,“当”一声轻响传来,一道火花从中间迸射开,仿佛是这道火花,将两人从死神手里分开。
第一道谁也没占便宜,两人再次同时出手。王英一枪直刺李定北,李定北绕出一道很小的弧度,一刀拦腰劈出。同时发招,在半途又同时清醒过来。各自将武器转向,再次在他们中间迸发出火花。
王英的绞龙枪被弹得有些远,但他的绞龙枪要比对方轻些,面积也要小不少。速度归位,一枪直取李定北胸口。
李定北的大刀虽未弹出多远,比绞龙枪要笨重。归好位后一刀刺出时,王英的绞龙枪也刺来。结果不用说,再将被他们弹开。
前三招足以让两人进入佳境,很快轻脆的金属碰撞声,如音乐似的传到众人耳里。火花在两人四周绽放,普通人多数时间,只有见一道道虚影。虽碰撞后显出武器,也只是刀枪一现,瞬间又变成虚影。
第三百零九章 圣前比武
这样的战斗让众将士看得十分过瘾,连赵构和众妃嫔也目不转睛。没过一会斗了二十多招,吴瑜说:
“陛下,他们的年纪相仿,武艺也差不多,都是高手。要是再斗下去,只怕会两败俱伤。何不让他们住手,算平局如何?”
赵构有些不乐意,他知道刘病愈真与赵昚有勾结后,很想将对刘病愈的封赏收回来,再治其罪。但刘病愈的战绩又太惊人,他虽不喜欢对方,知道刘病愈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
这次没有父兄在金国当人质,赵构不想再玩一次莫须有。想了好久才将怒气暂时压制做,不追究刘病愈。但很想看到刘病愈被打败,想找个人来替代他。要是有人能替代,赵构虽不说要杀他,官职起码会连降几级,让其守边永不入京。
第一战只能打平,赵构当然不满意,旁边的李重阳也不满意。李重阳绝对是赵构的心腹,要不然也不可能当上殿前军大将军。他见赵构脸色不好看,对吴瑜说:
“娘娘放心,武艺这种事很难说,说不定因为一个小疏忽就会露出破绽。待他们露出破绽时,再喊住手也来得及。”
二十多招,李重阳这样的身手,当然能看得出,两人势均力敌。赵构不满意,就算最后儿子受了伤,他也不可能喊住手。
二十几招叫住手,的确太少了些。刘病愈和几女一直很紧张,王英虽未落败,李重阳说得不错,有时凭一个很小的疏忽大意,就有可能翻不了身。
只有李铁枪不怎么紧张,王英可以说是李铁枪半个弟子,以前李铁枪就指点过他。最后大家成为一家人,时常指点对方的枪法。在李铁枪看来,要是换一个大家都陌生的环境、王英骑着自己的战马,李定北可能已经处于下风了。
次神将的比武,刘病愈这种人根本不知过了多少招。两人的速度太快了,看得那些不懂武艺的女人眼花缭乱。很快过去八十多招,赵构终于感到不耐了,问李重阳:
“他们二人是不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李重阳心中的怒意又升起了,如此宝贵的机会,居然给自己的儿子白白浪费掉。要是换成他手下两个神将,王英早就败了。
“皇上,看招式速度和力量,他们的确是旗鼓相当。但比武看的东西还有不少,耐力、心境等。打到最后,总有一人先撑不住。”
赵构一想也对,不可能什么都旗鼓相当吧?就如人生老病死一样,总有一个人先撑不住倒下。刘病愈几人就围在赵构旁边,见赵构又不说话了,在心里暗自咒骂。王英两人的打斗快上百招时,从赵构后面传来一道很苍老的声音:
“陛下,他们这些年青人的体力非常好。再斗下去,两个时辰内一定不会倒下。”
这话说得很有些水平,刘病愈转过头一看。见后面一个脸色发灰、眼袋很大、一脸病容的老太监朝他笑了笑。赵构懒得再问李重阳,直接下令:
“停手,这局打平。”
两人的体力再好,也打得浑身冒汗。同时不甘收武器
退开,李定北说:
“有机会我们再打一场,看谁先倒下。”
“随时奉陪,”王英比较满意。他很怕输,怕给天平军丢脸。能得到平局的结果,已经是非常幸运了。
赵构的做法让张浚满肚子失望,他根本没看刘病愈,再次问李重阳:
“这次你派谁上?”
李重阳还未开口,两人朝赵构跪下:
“皇上,臣愿一战,不胜不归。”
他们仿佛在对付敌人一般,将几个妃嫔也看得有些发愣。吴瑜转过头看向刘病愈:
“天平军真不愧是我大宋雄师,如此年青的小将,也有这般能耐。哀家虽不懂武艺,也知道王将军是个难得的将才。刘将军,第二战你们准备派何人出战?”
刘病愈颇为感激地看向吴瑜,赵构虽是个混蛋,这个皇后很不错。二十几招就劝判平王英他们,很有仁慈之心。现在又与赵构作对,说他们天平军的好,胆量也不小。
“娘娘,输赢无所谓,最主要是让皇上高兴,我们这边随便派一个即可。大牛,第二战由你去打给皇上看看。”
这番话说得有些大胆,让许多人捏了把汗。但大家想来想去,这句话居然不违规。
本来赵构就想让殿前军赢,要让他高兴,自然是随便派一个去,打给他看也很有道理。但刘病愈的口气很散漫、随意,让有些人听在耳朵里很不舒服。最不舒服的就是赵构,但他也抓不住刘病愈话的把柄。
沈大牛提着双锤跳下点将台,骑上一匹棕色战马。赵构因为恼火刘病愈,跪在他面前的两将也没理会。李重阳没办法,只好自己下令,对跪下的一个壮年男子说:
“白将军,你去应战,尽力而为。”
“末将若不能胜,甘受军法处置。”
李重阳将尽力而为说得很重,意思大家都明白。这个白将军叫白少光,是李重阳两大神将之一。要是一开始就派他去,王英早就败了。
神将就是不一样,几个士兵牵着一匹纯白色战马,来到白少光面前。这匹马比沈大牛骑的更高大些,气势也要胜出一筹。刘病愈虽不知道什么是上等中等马,这匹马一定比沈大牛的好。
白少光雄心勃勃,他们对天平军的将领知道得不多,知道李铁枪绝对是神将,还有北方十杰的王九、贾应龙。
沈大牛虽立的功不小,没听沈大牛和哪个神将打过。他也不是北方十杰,在殿前军众人看来,沈大牛充其量也只是王英那样的水平,沈大牛看上去,绝对不比王英年长。所以白少光敢说出不胜甘受军法处置,要是换成李铁枪,他虽有信心胜,绝对不敢事先说出那样的话。
沈大牛连试马也省了,见白少光骑上马,对着人家大喊:
“让你先出招,刚才我就说过,打你们得满地找牙。”
性命攸关,白少光一点没客气,一步步朝沈大牛骑去,用威胁的语气说:
“无论谁先出手,你都没半分机会胜。要是不想死,就
快些下马认输,否则我不敢保证能控制住自己的武器。”
白少光说完,已来到沈大牛面前。双手一抬,追风槊不快不慢刺向沈大牛。
毕竟有赵构在,白少光没占沈大牛便宜。在看台上的几人十分替沈大牛担心,陈惜春指着沈大牛对刘病愈说:
“糟了,在地上的反应更快还没什么,在马上大牛的武器要短一大节,太不公平了。”
最担心的当然是范风铃,陈惜春说的正是她的想法。她们也看得清的招式,沈大牛骑在陌生的战马上更不灵活,武器远远够不着,只得用右锤顶开。待沈大牛拍马上前,白少光偏离在旁边的追风槊瞬间消失。
“好,”四周的士兵开始出声支援白少光。他们虽看不见追风槊,对白少光的武力十分清楚。不少人以为这一击,可以将沈大牛扫下马去,沈大牛的右锤也瞬间消失。
一片细长的青色虚影如风,另一边是一股黑色虚影如旋风突来。“砰”一声大响,冒出的火花比第一战更大,大量的火花四溅。此时大家都能见到,铁锤只有一点点偏离,追风槊被打到白少光右边,与身子齐平才停下。
这样的结果让许多人呆住了,白少光的四棱追风槊不算轻,他就算不是力量型武者,力量也非同小可。不但被沈大牛挡住,还一锤被打了那么远?现在白少光空门大开,要是沈大牛的左锤再长些,他危险了。
可惜没有那么完美的事,沈大牛第一次用双脚夹马,身下的战马没动,第二次夹马,马才知道他的意图,朝前走去,此时白少光的第三击已经攻来。
双锤的防御堪称完美,沈大牛试过白少光的力量后,连右锤也不用出,左锤一锤将追风槊砸开。只是待他走到理想的位置时,白少光已经完成两个动作:退马、出击。
刘病愈从来没关心过沈大牛的武器,这次他特别上心,问李铁枪:
“给大牛打两三米长的大锤,影不影响他的发挥?”
刘病愈一问,几女全看向李铁枪,李铁枪苦笑道:
“绝对影响,大牛从小就用这对铁锤,熟练程度已经非常高。就算相同的重量,突然给他增加武器的长度,速度、力量和技巧上一定有很大影响,远不如他现在的状态。”
几个门外汉大为失望,范风铃说:
“这么短的锤,和那么长的槊打太吃亏了。”
不远处的李重阳见沈大牛居然如此生猛,担心多一分,火气也增加不少,冷哼一声:
“武器虽然重要,并不是越长越好。我曾经遇到一人,手使两把不足两米的长枪。就算在打斗的这两人同上,也远非其对手。”
李重阳的话让刘病愈觉得可笑,他只听过用双锤双锏之类的,从未听过谁用双枪?在后世倒听过,双枪老太婆。连沈大牛两个神将也远非对手?真要是他们联手,恐怕李铁枪也难敌。为了准备踩李重阳一脚,他问:
“李大帅真是见多识广,不知手使双枪的高人是谁?”
第三百一十章 失控的赵构
“李大帅说的莫非是双枪将陆文龙?”李铁枪一句问出,李重阳点点头:
“此人的武艺之高,我自认永远也无法赶上。”
“陆文龙,”刘病愈呆住了。以前他看过说岳全传,没想到真有此人?要说别人他还不信,陆文龙的武力值,在岳家军里能排前三,干两个沈大牛应该比较轻松。他的兴趣被提起:
“李大帅知不知道他现在何处?”
说岳全传中陆文龙好像没死,当然,小说和现实一定有所区别。李重阳有些下得来脸,没理会刘病愈,但另一个人的兴趣也被提起。
赵构虽不喜欢武艺,他绝不会拒绝武功高的人。沈大牛和白少光的战斗,又比王英两人要强上不少。两人不知有多大的力量,连地上的尘埃也被震得满天飞。这两人加起来也打不过叫陆文龙的人,那人的武艺得多高?
赵构转头看向后面一个老太监:“忠顺,你可认识那个叫陆文龙的人?”
赵构问话的老太监,是刚才点评王英两人大战的人。要不是他说还要打两个时辰,说不定现在王英和李定北还在卖力打架。老太监点点头:
“老奴年青时见过他出手。”
“你和他比如何?”
老太监看了天平军众人一眼:“他胜不过老奴,老奴也胜不过他。”
李铁枪这种高手只是惊讶,刘病愈惊得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看起来病得快见阎罗王的太监,居然能和陆文龙打成平手?
赵构的兴趣很快涨到一个新的高点,看向李重阳:
“你们谁知此人在何处?”
刘病愈已经不怨李重阳了,他问过才想到,陆文龙是岳飞的爱将。李重阳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提起,可能现在还在后悔。
现在的李重阳的确非常后悔,一脸的为难。赵构的话又不好不答,自我欺骗,降低声音回答:
“臣只是听人说,此人隐居在临安外九曲丛祠的北山。”
“就在临安?”赵构大为兴奋,看了刘病愈一眼,生怕被对方先下手为强:
“你们谁能去替朕将他招来?只要他肯来,可以让他在宫中做个供奉。”
刘病愈带着淡淡笑意,一点不急,看着李重阳。李重阳被逼得没办法,将这个好事推给刘病愈:
“臣和陆文龙没一点交情,听说此人的脾气很怪。刘将军足智多谋,想来为皇上招个人绝无问题。”
没待赵构发话,刘病愈赶忙应声:
“臣以前连陆文龙的名字也听过,哪有本事招来他?没一点把握。李大帅要是拿着圣旨亲自出马,那陆文龙一定会应招,为皇上尽心竭力。有如此一个高人保护皇上,臣等也会更加安心。”
两人互踢皮球,赵构有些恼火,又转向一直在关注比武的张浚:
“张爱卿,你有没有把握请到陆文龙?”
张浚终于没再踢皮球,想了一会说:
“皇上,臣以前和陆文
龙见过面,互相之间也认识。此人现在已淡薄名利,不说臣,任何人也不可能招到他。”
“淡薄名利?”赵构呆呆念了句:
“很少有人天生淡薄名利,他淡薄名利总要有个由来吧?莫非有什么心结解不开?”
张浚暗自叹了口气,只好说出实情:
“皇上,陆文龙以前是岳飞手下的将领。”
赵构彻底懵了,呆了半晌后,脸色很快变成怒红。首先看向提起此事的李重阳,李重阳很自觉跪下:
“皇上,那种逆贼的将领,不收也罢。”
现在岳飞还未平反,没人敢当着赵构的面歌颂岳飞。赵构可能回过神来,这事虽是李重阳提起,但罪魁祸首应该算刘病愈。要不是他们对沈大牛的武器不满,李铁枪也不说出陆文龙的名字。赵构又将目光转向刘病愈,刘病愈没李重阳自觉,站着给赵构说:
“皇上,陆文龙应该如皇上所言,有心结解不开。唉!岳元帅被奸贼秦桧害死,他那些手下当然想不开。皇上要是想招陆文龙,只需为岳元帅平反。追罚秦桧,追封岳元帅。到时皇上不止能得到一个陆文龙,天下会有千千万万个陆文龙为皇上效力。为我大宋收复失地、一雪前耻。”
所有人都被刘病愈这番话震懵了,只有赵构那位一脸平静的绝色妃子,双眼一亮,带着异彩看着刘病愈。
刘病愈先是装疯卖傻,假借赵构问陆文龙是不是有心结解不开,将话题扯到追罚秦桧、为岳飞平反上来。这种话连丞相陈康伯也不敢说,不知有多久没人敢当着赵构面说了,现在被刘病愈说出来。
没人认为刘病愈傻,赵构当然也不认为他傻。赵构还在呆懵中,一道声音传来:
“刘病愈,你好大胆,竟然想诬蔑申王,要替岳飞那个奸臣平反。”
李重阳的声音很大,大到台下有不少人也听到了。可能在打斗的两人没听到,仍在卖力厮杀。张浚有些激动,他以前就和岳飞有些交情,对方的死他非常同情,可惜当年他自身难保。不等刘病愈开口,跪在赵构面前:
“皇上,刘将军说得不错。当年秦桧有意加害岳元帅,四处搜罗他的罪证。最后又查到什么?不过是些莫须有的罪名。千错万错,都是秦桧的错。岳元帅含冤死去这么久,天下百姓莫不想让皇上为他申冤。刘将军的话,也是天下百姓想说的话。”
“天下百姓想说的话?”赵构呆呆念了句,很快又入定。在旁边的吴瑜将他抱住:
“陛下你怎么了,快传太医。”
“朕没事,”赵构将吴瑜推开,站起来走到张浚面前:
“你是不是和刘病愈早有勾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是不是和建王勾结?是不是想密谋拥立他为帝?”
刘病愈差点晕倒,赵构的想像力太丰富了。他这一说,李重阳的声音更大:
“来人,将天平军和张浚围起来。”
李重阳这一喊,在卖力打斗的人终于停止。台下的
一千多禁卫冲到台边,有些已经冲上来,李重阳和几个将领挡在赵构面前,很快将刘病愈众人包围。
张浚也不是一个人,带着十多个亲卫。这些亲卫和众天平军将领一样,有武器也没挥动一下。大家都不笨,头没发话,要是他们抽出刀子,很有可能坐实其罪。自己死不要紧,怕为刘病愈和张浚带来灭门之灾。
和谐的场面,转眼间就被刘病愈破坏掉。现在谁也别想得到二百五了,赵构一脸怒红,身上还散发出不小的杀意。
范如玉三女也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没什么病的刘病愈,今天居然会发病。这病发得太重,一不留神就会将她们所有人烧成灰。三女紧紧偎在刘病愈面前,要是可以,她们很想找根针来,将刘病愈的嘴缝上。
受到刘病愈的影响,张浚也豁出去了,跪在地上说:
“皇上,臣今日才认识刘将军,建王与臣绝无往来。臣等就算以前认识,也不可能有那些想法。我们不过以事论事,所论只是当年的旧案。若是皇上对臣说的话心存怀疑,尽可派人去查。如果岳元帅并非冤死,臣愿同罪。此事刘将军只是随便说说,和他没任何关系。”
刘病愈和天平军众人非常感动,开始还有些人对张浚当主帅有怨言,从今以后天平军众将士,对张浚再也没任何怨言。
自己提出来的,刘病愈当然不会回避。开始他只是想趁机劝赵构,给岳飞平反。知道这是赵构的禁忌,他认为没什么,这事并不违法,就算对方不答应,大不了将自己踢回边界。反正只要赵构当皇上,他也不想再来临安了。
刘病愈也不知道为什么赵构会发疯,将他们和赵昚扯在一起。还不是一般的扯,说成废帝篡位?这种话也只有疯子才说得出来。到现在吴瑜还未回过神,被吓懵了。其它的妃嫔同样如此,只有最美的个妃子最为镇定。
刘病愈走出来,可惜被几把武器顶住,他又说出一句让大家犯懵的话:
“皇上,你不会是在和臣等开玩笑吧?”
可能这句话的搞笑性太强,让吴瑜终于回过神来,抓住赵构:
“刚才的话正是开玩笑,大家不必当真。”
谁也没想到居然还有人附合刘病愈,还是皇后?此时赵构的大脑,如上万转的硬盘,一瞬间不知转了多少圈,想了多少事。
赵构认识到,的确自己因岳飞的禁忌失态,就算要整刘病愈和张浚,也不应该拿这事来找借口。现在将这些人押入大牢,明天朝堂绝对会掀翻天。就算他真病得下不了床,众臣也会闯到他面前问清楚。刘病愈在朝中没什么势力,但影响不小,更别说还加个老臣张浚。
今天让大家没想通的事情太多,大家再一次没想到,赵构转过身大喊:
“回宫。”
赵构带来的人,全都原路返回。剩下一大帮人发呆,很快一道惊喜声传来:
“没事了,你们还围着干什么?皇后娘娘都说这是开玩笑的。”
第三百一十一章 惊动王府
陈惜春的思想单纯,第一个清醒过来。她这一喊,殿前军众将士不知该如何做,看向李重阳。赵构当了逃兵,李重阳变得里外不是人,干脆将恶人做到底:
“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马上离开。”
大家巴不得离开,陈惜春没抢到刘病愈的手,被范如玉和薛无忧一人扶一只。一句话未说,干脆走出大营。
走出大营后有些人才惊得一身汗,陈惜春抱怨道:
“连皇后娘娘都帮我们,这个李重阳心真是坏透了,居然落井下石。”
“他的确不是好人,”范如玉很有同感:
“今日真的好险,也不知?”
范如玉有些话不敢说,张浚苦笑道:
“当年指证岳元帅谋反之人,除了秦桧,还有万俟卨和张俊等人。李重阳是张俊的老部下,他当然不愿意让岳元帅平反。”
“难怪他会落井下石,”陈惜春现在才明白李重阳的苦心。张浚挥了挥手:
“这些事不说了,大家去我那里喝杯酒,压压惊。”
刘病愈也有些后怕,刚才他看似轻松,手里捏了一大把汗。要是赵构真发疯,他们一定难活到泗州。经过这一闹,哪还有心思去喝酒:
“今天这一闹,没能为岳元帅平反不说,还惹出不小麻烦。我们在京城,尽量别聚在一起了,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无论明天金国使臣来不来,后天我们都要回泗州。到时我们去淮南那边再聚。”
……
一间宽敞幽暗的厅堂,赵昚背负着双手,盯着墙壁上的几个字不知看了多久。急快眨了眨充血的双眼,长叹一声打断面壁思过,走到书桌前坐下。
赵昚当然知道恭孝顺德这几个字的含意,可除了恭孝顺德,还有更多重要的事情,尤其是皇家成员。他虽是赵构义子,他的生父赵子偁是宋太祖子孙。对于大宋存亡,比普通人的责任更大。
赵昚出生那年,正好是汴京轮陷的靖康之耻,两朝皇帝、大量妃嫔宫女等等被掳北上,千万百姓流离失所、凡宋人几乎无不受其影响。这是大宋开国以来、甚至中原历史上的皇帝从未发生过的耻辱。他无时不在想收复中原、一雪前耻,可惜赵构从不给他这方面的机会。
这次金国使臣来京谈判,赵昚也很想参加。他能猜到,就算金国稍提些过分的要求,只要不再言兵,赵构一定会答应。要是他负责,不要说过分的要求,就算以地换地他也不同意。
现在被禁足在家,所有的事都只能空想。外面的天色已过黄昏,夏漪带着三人进来。
“爹爹,夜里的天气有些凉,要不要生炉火?”
说话之人是个十五六岁、长着一张瓜子脸的美少女。少女身体很单薄、初春虽有些冷,披着一件厚厚的白绒毛大衣,像是普通人过冬的穿着。
看到这四人,赵昚心中的烦恼也减去不少。说话的少女是他的长女,名叫赵丹。因为从小身体不好,取名为丹。
另外一个少年长得和赵丹有些像,身体较瘦,肌肤很白,十四五岁,文静得像个女人。少年叫赵惇,是赵昚第二子。赵昚继承他赵家的传统,拼命耕耘,有一正三妃,目前也只有这一男一女。两个少年来到他面前,他牵着赵丹的手:
“丹儿,既知天凉,就不应该出来。”
“我不冷,走动起来更暖和些。”赵丹说完,朝对面墙璧上那四个大字看了眼问:
“爹爹,这两天我们去给皇爷爷请安,只见到了皇奶奶,皇爷爷是不是在生我们的气?”
皇家的女子不笨,赵丹不知道发生的事。赵昚虽被禁足,赵丹姐弟俩没有。两天去皇宫都没受到赵构接见,加上赵昚又整天不出大门一步,猜到一些。
赵昚摇摇头:“皇爷爷没有生谁的气,现在宫里事情忙,可能没时间见你们。”
同进来的两个宫女已经点上蜡烛,厅堂为之一亮,人也精神不少。夏漪看了眼赵惇,轻叹一声说:
“父皇前面说要为惇儿安排婚事,选的人名字已经报上。原本这两天交由父皇定下,我去宫里问过,母后说过几天再说。”
“惇儿还小,这事不急。”按皇家的婚龄说赵惇也不少了,今年十五岁。但赵惇和姐姐赵丹一样,身体都不好。赵昚是过来人,知道早婚对他们的身体不好。所以赵丹虽十六岁,仍未嫁出去。
“听说二弟要回来,他什么时候到,你们带我去看看。”
赵昚一说,夏漪和另一个长相秀美的壮年少妇脸色一沉,少妇抱怨:
“父皇的心真不知怎么想的,明明?”
少妇还未说完,被夏漪用眼神制止。她转过头一看,外面跑进来两人。
来人是范文扬和一个身材魁梧的壮年男子,未通报就闯进来,让里面几人心中一颤。范文扬扫了眼,里面全是自家人,没有回避谁:
“王爷,出大事了。今日殿前军邀天平军众将去他们军营比武,皇上得知消息后,带着皇后她们也去了。原本比得好好的,可、也不知怎么就提起陆文龙来。”
范文扬说得有些急,说话也没平时利索,赵昚一家人完全没听懂,夏漪将话打断:
“殿前军邀刘将军他们去的,出什么事也是他们的责任。那陆文龙是谁,可是和他有关?”
同进来的壮年男子说:“陆文龙是岳飞岳元帅手下大将,武艺非凡,听说现在隐居在临安城外。”
赵昚和夏漪对望一眼,有些明白了。范文扬正要继续,又被赵丹抢先:
“听说岳元帅的手下都很利害,莫非皇爷爷想招揽他?”
“开始不知道是岳元帅手下时,皇上的确想招揽。”范文扬苦笑道:
“本来说起陆文龙,只是让皇上不高兴。刘将军也不知怎么了,居然当场劝皇上追罚申王,为岳元帅平反。张浚张大人也附合,说当年岳元帅是被冤枉陷害的,其罪在秦桧。”
赵昚惊
呆了,岳飞的事连陈康伯也不敢提。了解赵构的人都知道,是赵构永远的心病。他顾不得有儿女在场:
“刘将军不知道也就罢,张大人难道也不知道?他、他怎么能火上加油?”
范文扬说了大半,心情平和下来:
“张大人也是一番好意,他将为岳飞平反的事全兜过来,愿以全家性命担保。皇上怒不可止,说张大人与刘病愈勾结,两人早就和我建王府串通好,想密谋拥立建王为帝。”
“啊!”惊呼声来自两个少年。按现在的年龄来算,赵丹两人已经成人了,她们当然知道这事的严重性。要是赵构死死认定如此,最好的结果是全家被软禁,最坏的结果是满门抄斩。
两姐弟同时将赵昚吊住,赵昚可能感觉到左右的重力,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将他的子女挽住。
“我这就进宫见父皇。”
这件事太大了,大得任何人都承担不起。赵昚深知赵构的脾气,本就生性多疑,又加上抓到他和刘病愈往来的把柄。被岳飞的事一激,才会有如此疯狂的表现。
夏漪已经来到赵昚身边,将赵丹紧紧抱住:
“我们陪你一起去,这事一定要给父皇解释清楚。刘病愈第一次进京,我们哪和他有什么勾结?张大人虽是元老重臣,和我建王府又有多少往来?”
“这个时候你们最好不要进宫,”范文扬并不是有意让他们急。原本想将话全说完,刚才说到一半,被赵丹两人的惊呼声打断。
“皇上虽未下旨抓捕,说出那些质问的话后,殿前军大将军李重阳带人将天平军众人围住。眼看就要动手抓人,刘将军问皇上是不是在开玩笑。还好皇后娘娘反应过来,承认皇上是在和大家开玩笑。结果皇上居然什么也没说,下令回宫了。”
范文扬的话终于说完,一家人再次发呆。就连赵丹两姐弟也认为,张浚刘病愈不死也会被下大牢。这个结果太让人意外了,过了好一会赵昚才质问:
“父皇怎么会放过刘将军他们?就算母后说话,父皇也应该不会轻易放手的?”
范文扬说:“这事我也想过,刘将军劝追罚申王、平反岳元帅并无罪,最多受一番斥责。皇上以这事来说我们勾结?这事在朝堂上也说不过去。当时皇上盛怒之下说错话,清醒后借刘将军一句戏言下台阶。”
不是范文扬聪明,这些谁都能想到,只是有些人一时想不到而已。刘病愈劝的两件事,就算再怎么扯也扯不到密谋拥立赵昚身上,夏漪重重松了口气:
“还好父皇清醒得早,要不然铸成大错,大家都难安身。”
“这事暂时是过去了,但离结束尚早。”范文扬想的很多:
“皇上既然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们有勾结,说明在他心里,已经认定如此,只是一时没什么证据。现在皇上又将恩平郡王调到京城,此事对我们最为不利。看来皇上有意立恩平郡王,打压我建王府。”
第三百一十二章 京城风雨
不说赵昚几人也知道,赵构调他弟弟回京,绝不可能对他们有利。赵昚带着一脸苦笑摇摇头:
“有些事强求不得,父皇立谁为太子我都没意见。只希望他能理解我们,我们绝对没有那种意思。对于我来说,能当王爷已经非常知足了,我父亲以前不过一县县丞。只要能平安,那些事不用再提。”
大家知道赵昚说的那些事是什么事,另一个壮年男子叫韦海峰,是建王府咨议参军,同样是赵昚绝对的亲信。他本想劝几句,被范文扬用眼神阻止。厅堂没冷清多久,一个年青太监跑来:
“王爷,陛下派人来宣旨了。”
大家见到宣旨的人,心里说不出的恨意,正是上次来的常槐。常槐是赵构的心腹,上次绝对知道赵构为什么事叫赵昚去。可常槐一点没透露,要是提前透露一点,赵昚也不会在赵构面前装傻,让赵构对他心存忌恨。
常槐仿佛没看到大家的眼神不友好,朝赵昚夫妇拜了个大礼:
“王爷、王妃,陛下今个心情不太好,连娘娘也没能劝通,唉!”
“父皇有什么旨意,常公公快宣吧!”赵昚懒得让常槐干卖人情。一家人跪下后,常槐念出让建王府换招牌的旨意:
“朕绍膺骏命:建王赵昚聪慧过人、才能尚佳,朕一直寄予厚望。然人心难测,孝德难坚。今建王孝德有亏,秉性渐滑,孝德不足以担当建王之位,还其为普安郡王。望思之改之,朕观其后行。”
……
春天的天气说变就变,睡前还是爽朗的夜,刘病愈被打醒,已是电闪雷鸣,下起瓢泼大雨。他一把将不懂事的范如玉抓住:
“老婆大人,给你说过不要打我的脸,你怎么就是记不住?”
“这么大的雷雨都没将你唤醒,只好试试能不能将你打醒。”范如玉说完,又想到一些事:
“谁让你以前欺负我?以后我天天都要打回来。”
刘病愈见范如玉说这话有些委屈的意思,赶忙将她抱住:
“好好,以后你天天打,将那些怨气打回来。”
早上上朝之前,大家做的事都很有规律。刘病愈让两个老婆帮他梳洗完,没过一会,薛无忧又给他盛来一大碗面。端给他后,薛无忧叹声说:
“我真不想在京城待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我也不想再来京城,”陈惜春很有同感附合:
“比打仗危险多了,才来不过两三天,就差点命丧乱刀之下。昨天我问过单姐姐,她说要是那个老皇帝下令,面对那么多的禁卫,我们连冲出去的机会也没有。她们当时想过,真要是下令抓杀我们,会拼尽全力冲开李重阳那些垃圾,将老皇帝挟持住。”
刘病愈笑了笑,这些女人一天没事,真是天南地北什么都可以吹。的确要是性命受到威胁,挟持赵构是最好的办法。可赵构后面那个病太监说能和陆文龙打成平手,不知他身边还有没有高手。就算李铁枪能冲到赵构身边,也难挟持住对方。
“走不走要等明天再说,我很想知道金国提出些什么条件,要是泗楚两州不能保住,我们也好尽早打算。”
范如玉说:“金国最好漫天要价,那我泗楚两州就能保住。要是只说以地换地,绝对无法保得住了。相公,真要是朝廷答应换,你准备如何做?”
刘病愈喝了一大口面汤,长长叹了一声:
“我也很矛盾,如果真保不住,开始我想让你们先回去,自己在这里周旋一下。现在这种情况,得到消息后马上回去,就准备善后撤离。”
这次没人劝刘病愈,现在傻子也能看出,赵构对他们非常不满意。要是留在这里,说不定哪天真会被砍了脑袋。陈惜春恨声说:
“撤就撤吧!失去的银子迟早能赚回来的。我们在撤之前要先问问,有和我们一道离开的百姓,我们必须带上。最好将那里的人全都撤走,给他们留座空城。”
薛无忧笑了笑:“二姐你这想法不错,可惜根本不可能。许多人毕竟祖祖辈辈都在那里生活,他们哪会和我们一起走?最多有少部分会答应。”
刘病愈将面汤吃完,茶也喝好了,起身说:
“今天的雨大,你们就不出去了。等会也不要去接我们,他们说今天那些金使能赶到,皇上应该不会再装病了,说不定会延长上朝时间。”
在灯光照射下,可以看见风雨如一座座突如其来的巨浪,在黑暗中肆无忌惮袭卷而来。四十多人,大家虽没有马和马车,伞还是准备得有。
在大门口,范如玉撑开一把花伞递给刘病愈:
“这伞也太少了些,打低一点,别举高了。”
刘病愈有些感慨,人有了母亲,仿佛觉得自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有了老婆,居然也会有这种感觉。但为什么男人都喜欢多找老婆,没人愿意多认母亲?
陈惜春见刘病愈有些失神,以为他在担心外面的风雨,轻声说:
“驿馆不是还有辆马车吗?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少爷坐马车去上朝?”
刘病愈白了陈惜春一眼,别说这点风雨,就算落冰雹也没什么。他有一件正事要办,可现在估计难度大如泰山,对陈惜春和薛无忧说:
“原本我准备第一天说平妻的事,可那天的事太多了。又是册封又是换地,连酒精皇上也没多说几句,只好准备等到第三天上朝。没想到昨天皇上没来,今天应该他要来,我准备今天给他说。”
这几天大家都在一起,发生的事全都知道,谁还会对此事抱有希望?薛无忧说:
“没必要说,说了只怕也不起作用。我们三姐妹这样的关系,当不当平妻都没什么。”
“妹妹说得是,”陈惜春接道:
“那东西只是个名而已,何必去低声下气求那个老皇帝?”
刘病愈也知道那只是个名,可这个名对女人非常重要。就算陈惜春,当时听到他说平妻的事,也高兴得如同小孩。他虽然知道可能赵构不会答应,但打定主意,怎么也
要上奏,就算拿他的爵位抵也无所谓。他没想到,打定的主意,今天还是没能说出口。
……
顶着一把小伞,在狂风暴雨下行走。就算再会打伞的人,也难免会被淋成落汤鸡。
现在就有四十多只落汤鸡,在狂风暴雨下加速前进。大家知道赵构已对他们非常不满,要是再迟到,可能会被对方打出皇宫。不当官无所谓,大家怕失了面子。在狂风暴雨中,沈大牛还不忘大发牢骚:
“这官当得真他娘的窝囊,还不如像我们以前那样,还能随时随地痛痛快快杀金贼。”
“这世道有什么容易的?”范邦彦瞪了眼旁边的沈大牛:
“以前那样虽痛快,如无根飘萍。一旦遇到大风浪,就会沉于泥下。皇上虽一时误会我们,这个误会迟早会解除的。算起来,昨天他对我们还算不错了,最应该委屈的是大帅。”
刘病愈有些担心,岳父这话不错,张浚完全是受他的连累才被拖下水的。他担心张浚才被起用,又会被打道回府。对方当不当官他并不是很在意,对他来说,人老了在家享享清福最好。他担心赵构会重新换个主帅,这次要是换,很难会换个他们满意的主帅。
黑漆漆的大街,不知淹了多深的水,一脚下去看不到鞋。大家最干净的地方是头发,除头发外,身上已经被打湿得差不多了。刚来到另一条街,从侧面驰来一辆马车。马车在他们前方停下,从左车窗探出一个戴着官帽的老头:
“刘将军,你们怎么没拦辆车?”
老头是大家都认识的叶义问,刘病愈对叶义问的印象很不错,不好意思再走,来到他马车前:
“叶大人早,今天的运气不怎么好,那些马车都有人。”
他们的运气的确不怎么好,现在太早,才解禁,没多少马车跑。又逢下雨,拦下的马车都有人。叶义问将头缩回来一些:
“刘将军上车,我们一道。”
刘病愈哪好意思上车,本来有一辆马车,让范邦彦和马向南几个老头挤,结果谁都不愿坐。
“不了,叶大人你先去。行军比这苦得多我们也过来了,这算什么?”
叶义问将车帘卷开:“刘将军不用拘礼,上来,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一听有重要的事,范邦彦说:
“病愈你就去吧!你也说了,这比行军不知要轻松多少倍,我们很快就能赶到。”
刘病愈没再坚持,钻入马车后,叶义问叹声说:
“昨天你们的事许多人都知道了,谁也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刘将军,你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在那种场合上说?就算你要为岳飞平反,上奏折也一样,怎么?唉!”
刘病愈经常后悔,昨天的事他已经后悔了。没想到赵构如此输不起,早知道他绝对不可能提那事。
“当时我以为是个机会,我的话并不违规。要是皇上能为岳元帅平反,天下不知会有多少个陆文龙投我大宋。”
第三百一十三章 百官的反应
“你的话虽不违规,却是违禁。”叶义问有些惊讶打量刘病愈,以为他真不知道岳飞在赵构心中的地位:
“当年我虽未在朝中,也清楚那件事。将军不是外人,有些话我也不瞒你。的确岳飞死得有些冤,他绝无谋反之心。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不遵朝廷之命收兵。皇上处死岳飞后,心里极为矛盾,任何人不得在他面前提起此事。
这事牵涉也很广,当年参预陷害岳飞的人不少,只是秦桧,现朝中仍有不少党羽。今日你上朝,不知会有多少人跳出来参你们。”
这事刘病愈真没想过,还有秦桧的党羽敢出来参他?他以为秦桧那些党羽,就算没贬的也缩起脑袋做人了,还敢出来作妖?
“我认为这事我没做错,参就让他们参吧!再怎么参最多也只是这身皮不要。”
叶义问知道刘病愈说的这身皮是什么意思,摸了把胡须:
“那些人如果只用此事参你倒没什么,陈相他们不会坐视不理,要命的是最后皇上说的那些话。”
“那些话?娘娘都说了那些只是玩笑话。”
叶义问白了刘病愈一眼,他不相信刘病愈真不知道个中厉害。
“昨天晚上我得到一个消息,建王被皇上下旨斥责,说他孝德有亏,已将他贬为普安郡王。以你的聪明,应该猜得到是什么事引起的吧!”
刘病愈呆住了,他真没想到会如此严重。赵构因此事贬赵昚,说明赵构绝对不会将这事当成玩笑,后继一定会有些动作。叶义问继续说:
“我们也没想明白,为何皇上会说建王孝德有亏?昨天又怎么会将你们联系到一起。皇上虽不喜欢理政,但所做之事绝对空穴来风。有些事,刘将军还得早做打算才是。”
两人一路交谈来到皇城门口,刘病愈被迫下车。叶义问是九卿之一,可以直接开进皇宫。他要是叶义问的马夫,也能享受那个资格。
刘病愈没有先进宫,在皇宫门口等。可能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如此煎熬等人,过往的官员,起码有一半会用异常的眼光看他。连站岗的禁卫也一样,有些甚至指着他和同伴悄悄说话。说的话虽听不到,肯定是在说他。
让刘病愈欣慰的是,还是有不算少的人和他打招呼。他不知道,这些打招呼的人,多半现在还不知道昨天他们发生的事。要是知道,打招呼的人会更少。人还未等到,又来两个和他打招呼的人。
“刘将军,你在此等人?”
这两个人刘病愈认识一个,南宋四大家的范成大。第一次在朝堂时,他就知道范成大是个人才,朝两人一礼:
“有些人还在后面,我在这里等等,范大人你们请便。”
刘病愈纯粹不想给他们找麻烦,两人没走的意思,旁边的壮年文官一礼:
“早就听说过将军大名,如此年青,就能打出那样的战绩,说是我大宋军神也不为过。我们昨天去驿馆拜访过将军,可惜当
时你们不在,说是去了殿前军军营。”
刘病愈看向壮年文官,范成大可能看他的眼神有些陌生,笑着介绍:
“他叫杨万里,字诚斋,现为国子博士。刘将军不但是我大宋军神,连文才也奇佳。我二人仰慕已久,要是将军有空,我们下朝后一起聚聚如何?”
刘病愈陌生的眼神瞬间一亮,没想到范成大和杨万里还是好朋友。同时看到两个他认识的历史名人,再有烦心事也不会拒绝:
“恭敬不如从命,只是来京城后颇为不顺,也不知这霉运会不会影响到你们?”
两人笑了笑,杨万里说:
“我们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此事,听说你们在殿前军军营出了些事。岳元帅和刘将军都是我们仰慕之人,虽我们官小言微,愿跟随刘将军一起为岳元帅平反。”
刘病愈有些激动,这两人没让他失望。自己现在恶疾缠身,他原本暂时熄了替岳飞平反,被他们一说,心里感到有些愧疚。将两人挽到城角,几个禁卫脑袋都伸长了,可惜现在的风雨太大,他们什么也听不到。
“两位兄台可能还不知道,皇上昨天盛怒之下,下旨斥责建王,已将建王贬为普安郡王了。所以这事你们还是不要掺合,你们的心意我领了。”
两人呆了呆,这两人不只是发牢骚的书生,脑袋绝对聪明,知道这其中的利害。范成大正色道:
“不说其它,皇上现只有二子,建王聪明能干,仁德绝对毋容置疑,是日后托付江山的最佳人选。刘将军携家人从北边打到南边,以几百之众,聚了数万英雄。虽百战百胜,所受的苦岂是寻常人所知?
要是刘将军真有与建王勾结之心,何须等到现在?不说抓的那些金国大臣,当日在采石一战,只需放了完颜亮,就能得到高官富贵。将军的品德岂能让人怀疑?我们虽没多少力量,愿拼死维护将军声誉。”
这番话说得刘病愈差点流下泪来,满朝文武这么多人,他认为范成大是最了解他的人。范成大说得对,真要是为了名利,他当日只需放了完颜亮,和完颜亮一起反败宋军,杀到临安,以后封个王都不会有问题。
刘病愈这人和许多人一样,越是对他好的人,他越是不想对方冒险,假装想了一会说:
“这事我已有计划,两位千万不可冲动。唉!如今是多事之秋,暂时就不用上奏为岳元帅平反了。我答应你们,以后绝对会为岳元帅平反的。”
两人知道刘病愈的才智,以为他真有什么办法,没有再劝。三人还在城角说话,后面传来一道声音:
“真是物与类聚,皇城重地,岂容宵小在此听墙论邪?”
三人转过头一看,是李文会这个老头。刘病愈火冒三丈,那天在朝堂上,他猜到李文会应该与范成大有仇,有可能与杨成里也有仇。但他和对方没仇,这是第三次看到李文会,连话也只在第一天说了两句。
“李大人,你怎么知道我
们在听墙论邪?莫非你才是异类,长有顺风耳?”
“你?”李文会被刘病愈这番话气得不轻,心中又装了一个新仇人离开。三人一阵大笑,没过多久,天平军众人赶到,大家一同走进风雨交加的皇宫。
……
上朝的规矩很多,左文右武。按品级高低依次站位。刘病愈等人进来得有些晚,许多人已经站到自己的位置上。他们一进来,大殿中的人纷纷转向,朝刘病愈看去。
这里比外面要亮堂得多,刘病愈能清楚看到这些人的眼神。最多的是惊奇,除外是幸灾乐祸、愤怒、担忧。大家眼神中的感情十分丰富,反正没有一个白痴的眼神。这些丰富的眼神不止盯向他,连同进来的范成大和杨万里也受到影响。
“皇上驾到。”一道很大的声音突然从门口响起,将大家丰富的眼神震散。待赵构走上殿台,众人拜下:
“臣拜见皇上。”
刘病愈感觉宋朝还是比较开明,没叫什么万岁万岁万万岁之类的空话。当赵构喊出众爱卿平身后,他抬起头来看向赵构。
不知是不是受昨天的影响,赵构的气色不好,没有昨天看比武时精神。眼袋更大,感觉眼睛也有些内陷。赵构坐在高殿台上,像一尊大佛,眼睛朝下面看,也不知看的是谁。这种效果非常好,谁心里有鬼,就会感觉他看是的谁。
现在刘病愈就感觉赵构在看他,在赵构下侧的老太监喊了句废话: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声音刚喊完,一人上前几步,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大喊:
“臣李重阳有事要奏,天平军节度使刘病愈居心叵测,颠倒是非,蛊惑皇上追罚申王、为逆贼岳飞平反,臣请皇上下令处斩刘病愈,以正我大宋律法。”
刘病愈早就料道会是这样,要不然他的心还真有些发虚。他有些奇怪,张浚昨天说的更多,李重阳居然没参张浚?不待他考虑,又一人走出来:
“臣李文会附议,当年此案已是铁证如山,皇上再三斟酌,才下旨处斩岳飞。如今刘病愈公然为岳飞翻案、追罚申王,岂不是说皇上错判冤案,诋毁皇上?如此无忠不孝之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李文会的话说完,见没有跟风,有些好奇。朝周围看了眼,见许多人像看傻瓜似的看着他。他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错误,当年岳飞一案,李文会就在朝中,还是个监察御史。并且为拍秦桧马屁,很配合他们的工作。他知道岳飞那些罪名不成立,赵构更知道。这事本就是个冤案,保不住哪一天就会闹出来。却一个劲将此案的功劳推给赵构?
昨天刘病愈大闹殿前军军营的事,朝中大臣全都知道得非常清楚。李文会回想起得到的情报,自始至终刘病愈都将罪推给秦桧,李重阳也没提一句赵构。他居然说皇上再三斟酌,才下旨处斩的岳飞?他脑袋一昏,差点没倒下。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天下民心
此时赵构的脸色十分难看,但再难看,也不可能以这些话上治李文会的罪。大殿上此时的情况很诡异,开始许多还准备连续向刘病愈开炮,痛打落水狗事小,拍赵构的马屁是真。大家已经知道,赵构对刘病愈非常不感冒。
可惜被李文会这一闹,一时居然没人敢站出来,生怕拍到马腿了。赵构费力将自己的怒火压制住,盯向刘病愈: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我?”刘病愈仿佛不知道赵构说的是他,指了指自己,又给赵构添了把怒火后站出来:
“皇上,臣其实并不知道岳元帅是不是被冤枉的。大家想想,臣一直生活在北方,连临安也是第一次来,哪知道当年朝廷之事?更别说什么证据之类的了。”
刘病愈说到这里不说了,赵构终于脸露一点喜色,以为刘病愈示弱了。不但是赵构,就连许多官员也为以刘病愈向赵构投降了。李文会不满意,为了扳倒刘病愈,他连自己也给陷进去了,再次站出来:
“那你为何昨天说岳飞是被冤枉的?你这不是信口雌黄,是欺君,同样是诛灭九族。”
“我昨天说过这话吗?”刘病愈一句问出,众人差点晕倒。当时在场的李重阳正准备站出来指证,刘病愈拍了扳额头:
“我记得了,昨天好像是说过这话。唉!现在李大人问起,我只好说实话了。我也是听北方的百姓说的,在北方的百姓,虽在金国奴役中艰难生活,他们一直心系我大宋,一直在关心我大宋的事情。他们都说岳元帅是被冤枉的,我从小就听到这样的话,所以也认定他是被冤枉的。”
所有人都呆住了,其中有些人面色激动,范成大和杨万里差点忍不住站出来声援。这话说得太有水平,别说南边,连北方的百姓都知道岳飞是被冤枉的。可想而知,天下不认同之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好一会才站出一位重量级人物,汤思退出列向在怒火中的赵构一礼:
“百姓是天下之本,但也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有些百姓不知真相,以讹传讹也是常有的事。但刘将军身为我大宋官员,不应该再犯那样的错、以讹传讹。虽说你这是无心之举,但也有失官员之律。皇上,臣认为可免刘将军死罪,但要给些罚处,以儆效尤。”
刘病愈有些惊讶,如此快就能找出这么好的说词,说明这汤思退绝不简单。赵构难得有个如此得力的人帮他,大嘴一张正要下旨。
“皇上,”刘病愈这道声音不小,将赵构到嘴边的话硬生生震回去:
“我想问问汤大人,那些有心之人,不知为何要利用北方的百姓?这事可不是一两个人说,在北方说这话的百姓千千万万,那些人为何要利用他们?”
汤思退脸色看不出喜怒:“这也是打击我大宋的一个方法,他们以为,我大宋的冤案越多,名声越差,民心就会背道而驰,刘将军以为如何?”
汤思退的反应的确快,刘病愈有些佩服他:
“原来如此,想
来这些年被惩处的官员不少吧?为何他们只说岳元帅,不说另外的人事?”
汤思退皱了皱眉头,看这样子刘病愈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事又关系到刘病愈自己有罪无罪,他又不得不答,否则刘病愈就会被无罪释放。还在想如何回答,一个三十多岁、身穿四品文官服的壮年男子站出来: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当年岳飞的手下大半散开,在民间到处说岳飞是被冤枉的,抹黑朝廷。他们眼里只有岳飞,当然只说他了。”
这话说得很好,汤思退赞了对方一眼。刘病愈不认识这年壮年文官,打量对方片刻:
“看来他们太利害了,将天下百姓都欺骗了,这位大人可否赞同我之言?”
壮年男子想了一会才答:“的确如此。”
“皇上,臣认为应该为岳元帅平反。”刘病愈生怕赵构以为他认输,赶忙说出他想说的话。他一口一个岳元帅,赵构也忍了。可再老调重弹,赵构无法再忍,连爱卿也懒得叫:
“刘病愈,你明知天下百姓是被他们欺骗,还让朕为岳飞平反?莫非你也想做第二个岳飞?”
“本将军正有此意。”这话刘病愈没敢说出来,只在心里说了句。他笑了笑,开始收回撒出的网:
“先贤说过:得民心者得天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既然天下百姓都认为岳元帅是被冤枉的,何不为岳飞平反,以得天下民心?”
大家除了呆还是呆,谁也没想到刘病愈不但文武顶尖,连口才也如此好。这网撒得太大,一次性将所有反对派网闭嘴。半晌后,一脸激动的张浚站出来:
“皇上,刘将军说得不错。无论此事对错,得民心者得天下。我们为何不抓住这次机会,给岳元帅平反,收取天下民心?若能得天下民心,以后还有谁敢犯我大宋?”
“臣附议,”一个身材高壮、浓眉大眼,看起来很精神的老头站出来:
“就算岳飞真有其罪又如何?与天下民心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臣附议,”范成大、杨万里两人终于忍不住站出来。到最后朱倬、连丞相陈康伯也站出来说:
“皇上,的确如众位大人所言。要是能得到天下民心,为岳飞平反又如何?”
赵构看了眼那些没表态的官员,一个个还在冥思苦想。一脸失望,缓缓站起来。大家以为他要投降,结果再次大出所有人意料:
“刘病愈,你可知罪?”
这年头就算皇帝也不能太过胡来,当然,除非摆明了要当个昏君,像赵构这样。连汤思退那批人也呆呆看着赵构,不知他为何要冒这一句出来。
天平军几十个官将则是一脸怒意,他们身上虽没武器,在他们离赵构之间只有些文武官员,展台左右有几个大汉将军。要是一窝蜂全冲上去,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能搞定赵构。当然,他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刘病愈更是无辜,深深吸了口气问:
“皇上,臣有罪。”
大家再次傻眼,刘病愈仿佛是个争宠的明星,一句话又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赵构再次露出一点喜色:
“你既已认罪,就将你的罪状说出来。”
太高深了,满朝文武没人听得懂他们的暗语,只能死死盯着刘病愈不放。
“皇上说臣有罪,臣就有罪。”
这次赵构也傻眼了,没听明白,再次重复:
“你既已认罪,就将你的罪状说出来。”
刘病愈不敢再逗了,苦笑道:
“皇上,臣真不知如何说。因为皇上说臣有罪,臣才会认罪的。至于是何罪,还得皇上自己说。”
“啪”一声大响,赵构直接被气坐下。任何皇帝摊到刘病愈这样的刁臣,恐怕难保长寿。赵构指着刘病愈,手指气得直发抖:
“好好,朕就给你说,你为何要勾结建王意图谋反?”
“啊!”震惊声四起,这话都说出来了,许多人相信赵构不是空穴来风。大家的反应不一,有些官员退后,拉开与众天平军官将的距离,有些在震惊看着刘病愈。不待刘病愈开口,李重阳几大步串到刘病愈面前:
“皇上,天平军中有不少悍匪,请调禁卫进来。”
“悍你娘的匪,”沈大牛实在忍不住了,几大步走到刘病愈身边,并肩站在一起:
“我哥哥还未开口,要你在这里多什么事?”
“大牛退下,”刘病愈看都没看李重阳一眼:
“皇上,有罪无罪我们等会说。要是信不过我天平军,可让他们离开皇城,或是离开京城。我们今天将此事搞清楚,没弄清楚之前,臣绝不离开。”
李重阳仿佛也成了个争宠的明星,又开始抢发言权:
“皇上,万不可放他们离开。刘病愈若图谋不轨,天平军众人岂会置身事外?臣认为应该将天平军所有人都抓起来,慢慢再审,这对审案也有好处,免得他们串供。”
赵构想过李重阳说的方法,天平军毕竟立了那么多功劳。要是一来就将他们抓起来慢慢审,在朝堂上恐怕通不过。现在大家基本上算撕破脸了,觉得这样做的确不错。正要下令,虞允文站出来:
“皇上,天平军众将士冒险孤军前往采石、数十次与金军拼杀、为我大宋收复失地时,那时他们还未见到建王。就算皇上怀疑他们与建王勾结谋反,也只是怀疑,还未证实。要是这样就将他们抓起来审问,怕是会再一次失去天下民心。百姓的心很单纯,经不起几次折腾。”
虞允文的话十分沉重,陈康伯也站出来:
“要是皇上不放心,可让天平军众大人暂时离开皇宫,绝不能在事情未查清之前,将他们抓起来审。”
“臣等附议,”一时间跪下许多官员,赵构深深吸了口气,紧握的双手渐渐松开:
“朕不是昏君,用不着你们来提醒。此事与天平军众爱卿没多大关系,你们回去,刘病愈留下,将事情说清楚。”
第三百一十五章 舒度之死
天平军的许多人都是绿林出身,投刘病愈的这批将军,虽不说全都是为了大义,大半的人心怀大义。要不然凭有些人的本事,并不用冒险来南宋,在金国就能得到高官厚禄。不说本身就是县令的范邦彦,谢公复就是其中之一。
谢公复的家世不错,武力和军事十分出众,早年就喜谈兵,金国数次征召不仕。他绝对是心怀大义来投南宋,第一次得到南宋朝廷册封时,他非常欣慰,那天在酒宴上他喝醉了。
此时谢公复的心如落到冰窟中,他万万没想到,现在的南宋朝廷如此让人失望,君昏臣庸,在他看来不庸的没几个。他和大家一样,已经完全无视赵构,赵构的旨意下达后,谁也没动。
大家不动,刘病愈不得不动,转身对众人说:
“你们先回去,这件事不说清楚,无论走到哪里,都得背一个不忠不义的罪名。”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李铁枪率先朝刘病愈一拜:
“将军保重。”
“将军保重,”众人说完,很干脆走出皇宫。
赵构如被人扇了一巴掌,不用任何人催,对旁边候着的常槐说:
“你去将人带来。”
什么人大家不知道,但能猜到是个重要的人证。刘病愈一猜就猜到是谁,他有点怕了,虽然他们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充其量是和赵昚交个朋友,说了些惺惺相惜的话。其中就算有些违规的话,谋反的帽子绝对扣不到他头上。但要是对方一口咬定,他真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冷场了一会,几个太监押着一人进来。这人大殿中的官员基本上都认识,也基本上都知道来人和刘病愈的渊源。
今天的舒度和平时不一样,穿着一套很新的内侍服,身上脸上没一点血迹。手脚链全都消失,头发也梳理得很光鲜。只是气色不怎么好,没看刘病愈一眼,让刘病愈的怕更加深一层。
“罪奴舒度拜见陛下。”
舒度被抓后,赵构从未见过他。但他的任何话和反应,都有人给赵构汇报。对于他的反应,赵构非常满意。
“舒度,将你去泗州两次宣旨、有关刘病愈与赵昚的事全都说出来,不能隐瞒半分。”
“罪奴遵旨,”舒度拜完,终于转过头看向刘病愈。刘病愈从舒的眼神中,除了愧疚没看到任何东西,暗自叹了口气。他就是阴人的祖宗,换位思维,要是舒度落到他手里,保证想对方怎么说就怎么说。舒度的愧疚,他知道是什么意思。
“罪奴第一次去泗州宣旨时,在走的前一天晚上,曾与刘将军说了很多话。罪奴说当今我大宋的建王殿下,是个仁义德孝的好王爷,从小就有收复中原之志。要是他们俩结识,一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刘将军听罪奴说了很多,便让罪奴替他向建王问好。
罪奴没有失信,建王听到刘将军的事迹,也很有好感。第二次罪奴去泗州,建王让罪奴替他向刘将军问好。第二次回来时,刘将军让罪奴给建王带了些酒精。说是酒精这东西并不
稀奇,很快会献给朝廷,只是现在四面被封锁,待收复扬州后就来京城。”
这次大家等了一会才开始发呆,都以为舒度还未说完。等了一会见他没说话了,才知道他已经将故事讲完。
和先前听的完全不一样,赵构的脸还在发生变化,身为主审加传声筒的常槐一把将舒度提起:
“舒度,你敢胡乱改口供?”
舒度一点没反抗,一脸惊惧看着常槐:
“我没有改口供,这些才是真正的实话。以前那些,是你们、是你们想诬陷建王和刘将军,用酷刑逼我那样说的。”
“好好,你敢阴我,”常槐的脸色十分复杂,阵红阵白。可能怒得已经失去理智,竟然想将舒度抓走。
“住手,”虞允文一声大喊,常槐才清醒过来,赶忙放开舒度,扑通一声朝赵构跪下:
“陛下,奴才真的没骗你,舒度的确是自愿招供的。一定有人让他串供,一定有人和他有勾结。”
“哈哈哈哈,自愿?”舒度一阵大笑,将他身上光鲜的衣服扒开,露出**的胸膛。
几乎没一点好肉,全是些皮翻肉绽的伤痕。有些地方连骨头都能看到,在深红色的烂肉中,露出一些白色,看起来十分醒目。
刘病愈有些发呆,战场上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他也见得不少。但在活生生的人身上,弄出那么多的伤,这种情况很少见。
刘病愈在发呆,众人一时也看呆了。还未等他们醒来,舒度大喊一句:
“你们没机会再折磨我了。”
舒度的声音喊完,人已经冲到旁边一根大柱前。用更快的速度撞向大柱,“砰”一声大响,舒度的头狠狠撞击在大柱上。红白之物在大柱上溅开,人顺着大柱软软落下。如此状态,他也没有搞错方向,将头转到刘病愈方向,已经开始染血的眼睛看了眼刘病愈,很快又慢慢合上一半。
刘病愈感觉全身发冷,此时他完全失去正常意识。双眼里只有舒度,只有对方带着愧疚的眼神。怎么走到舒度身边的他也不知道,完全出于本能,出于自然反应。他蹲下身体,伸出手,将已不动弹的舒度、那双半闭的眼睛慢慢合上。
后面的声音刘病愈没听到,更不想听到。
“皇上,常槐逼供舒度,陷害建王和刘将军,必须严惩不贷。”
“此人简直是人面兽心,请皇上严惩常槐。”
“众爱卿放心,朕一定不会放过恶人。来人,将常槐押下去,交由内侍省审理清楚。”
……
皇城东门的乾元广场,聚了四百多人,小半属于天平军。一些官员的家丁马夫,三五成群围在四周,看着聚在皇城门口的天平军众人。一个身材高壮的年青人问:
“上个朝而已,这些天平军为什么非要聚在这里等?”
“天平军都是些什么人?”一个长着半头白发的中年男了反问一句,不待周围几个同伴开口,他自己回答:
“他们以前都
和咱们一样,甚至还比不上咱们。他们在北方穷山沟里当山贼,连临安也是第一次来。好不容易有了一回上朝的机会,这些人当然想来此长长见识,回去也可以吹一辈子。”
三个男子恍然明白,点头附合。另有一个矮瘦的年青人摇摇头,指向前方的天平军中几个女人:
“我看不像是来这里看热闹的,你们看那些人,一个个急得跟什么似的?那两个女人还在哭。”
年青人指的那几个女人,靠皇城大门最近。范如玉、薛无忧扶着满脸泪痕的孙氏。看着打开却无法进入的城门,孙氏边哭边问:
“他们怎么还未出来?各位将军,你们能不能帮我们打听一下,天平军节度使刘病愈他在里面怎么样了?”
城门口站了数十个禁卫,没一个回答。开始有个年青禁卫还出声相劝,被在这里负责的一个禁卫军官瞪了一眼。大家都不敢再出声,只要她们不冲进来,懒得理会。
范如玉和薛无忧现在虽未哭,但两人的双眼都有些红肿,范如玉说:
“娘,相公他不会有事的。在战场上他都能化险为夷,岂会对付不了这些人?”
“姐姐说得对,”在旁边的陈惜春摸了一把眼泪,盯着城门口恨声说:
“金军都不是我们的对手,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这次回去,让少爷以后再也不要来这里了。”
不说这几女,其他天平军将领和家属都有这个想法,没人再愿意来这里,有些人甚至连那身官衣也感到厌恶。现在大家才醒悟,穿上官服并不一定会幸福,以前穿的那些百姓服虽简陋,远比官服要舒服得多。
开始有些人想冲进去,被李铁枪等人劝住。要是他们这里乱来,自己死了不要紧,连累众人家属和里面的刘病愈,后悔都来不及。
天空已经没了风雨,但也没有大晴。天空仿佛被蒙上一层厚重的白布,看不见成形的云,更看不见能照亮人间的那轮红日。
从早上等到中午,终于,从里面走来一人,一个抱着一具尸体的人。
“安儿、少爷。”一时间众人激动过了头,全朝城门口涌去。
“戒备,谁敢冲进来,格杀勿论。”一个身穿盔甲、骑在马上的中年将领大喊一声,将手中破军枪一横,数十把纷纷横向外面,对准冲来的天平军众人。
“大家停下,”范邦彦清醒过来,赶忙拦在前方。在这里负责的禁卫军将领他们也认识,是殿前军两大神将之一、李重阳的爱将阳朔。
阳朔巴不得他们冲动,城门口虽只有五六十个禁卫,城内城外还有更多的人。只要他们敢越雷池一步,他就有权下令攻击。他回头看了眼出来的人,脸色有些惊讶。
终于下朝了,刘病愈第一个走出来,出来时还抱着舒度的尸体。一个太监的尸体,没人关心被谁抱走。走出城门后,沈大牛一抱将舒度接过来:
“哥哥,谁害了舒公公?”
“我们走,回去再说。”
第三百一十六章 客栈的灵堂
这次他们没回驿馆,大家在城东找了家客栈住下。刘病愈将大家召集到客栈大厅,将在宫里发生的事说出。陈惜春哭着说:
“舒公公如此仗义,我们一定要为他报仇。凡是害过他的人,我们一个也不能放过。”
“二妹说得对,”听到舒度的事,连一些男子也忍不住落泪。在场的人,虽多数不知道舒度和刘病愈之间的事。要是舒度配合那些人,舒度一定不会死,他们一定在劫难逃。这次舒度完全是牺牲他自己保全大家,这种恩情和直接救下他们的命没什么两样。范如玉抹了一把眼泪说:
“舒公公死得太惨了,他是为我们死的,此仇不可不报。”
薛无忧虽也被感动流泪,要清醒得多:
“这里是他们的地盘,皇上本就对我们视若仇敌,绝对会袒护他们,甚至说不定皇上就是幕后主使。我们在这里斗不过他们,不如先回去再想办法。”
刘病愈早就怀疑和赵构脱不开干系,他和那些太监没有一点仇,对方绝不可能因为看不惯之类的,冒险来踩他一脚。唯一的可能就是受人指使,指使他们的人,十有**是赵构。
“等会将棺材买来后,我们给公公守三天的灵,将他下葬后就回泗州。”
给舒度守灵没人有意见,李铁枪问:
“将军,我们回泗州后如何做?”
刘病愈知道李铁枪的意思,现在就算他举旗造反,大家也不会反对。他轻叹一声说:
“这次我们回泗州,虽仍是大宋军队,但不听调不听宣。除非他们将这次参预害我们的人交出来,立建王为太子,否则我们宁可与朝廷断绝往来。实在守不住那两州,我们就出海去。这次回去,找些熟悉海外的人,无论以后会怎么样,先将退路找好。”
马向南问:“要是泗楚两州被他们交换给金国,我们怎么办?”
“这正是我担心的,”刘病愈皱着眉头说:
“我们回去后,可以装傻不理会他们,但要是他们将两州换出,金国就有理由来接管了。要不不给,金国、大宋这边都不会轻易罢手。”
沈大牛有些不解:“哥哥,我们何不反了他娘的。反正那个狗皇帝恨我们如大仇人,凭哥哥你的能耐,一定能成功。”
“大牛说得不错,”仇天刚接道:
“这次是他们不仁,非是我们不义。就算我们看在张大帅的面上不动淮南,可以攻金国之地,攻宋其它地方。”
刘病愈一阵苦笑,他也想过造反,实在行不通。如果他反,金宋两国皆视他为仇敌。在两边夹击下,最后运气好可以走海外,运气不好一旦海上被封锁,他们只能在那两州等死。
并且刘病愈也真没有那些闲心,他算是个胸无大志、贪图享受的人。花一生的时间去造反,还不如替人打工、享受生活。
“这个皇帝虽对不起我们,不代表所有都都一样。朝廷中也有好人,不能因一些坏人,就视所有大宋官员为仇人。不到最后一刻,我们不可背叛大宋。”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其实官员也一样。无论哪个时代的人,都有一颗八卦心。早朝的风云突变,很快经过百官之口,传到京城各地。
一夜间仿佛全都变了,连建王府的招牌,也已换成普安郡王府。在郡王府里面一间书房,赵昚一扳拍在书桌上:
“这些奸佞小人,可惜了舒度。他不肯同流合污选择自尽,也算是我们的恩人。杨大人,等会你替我去拜祭一下舒公公。”
在书房的只有四人,赵昚说完,杨见桥和范文扬对望一眼,杨见桥说:
“舒公公如此义仗,的确应该好好去拜祭一下。只是现在舒公公的遗体在刘将军那里,我们现在去那里?恐怕会让有些人又有多话说。”
“杨大人说得是,”范文扬接道:
“风波刚过,这事也已经证明了是场误会。皇上没道理再加罪王爷,下次一些大臣提起,应该能让王爷恢复爵位。要是再生事端,恐怕此事?”
赵昚摇摇头:“舒度完全是为我们死的,若是什么也不做,不但道义上说不过去,自己的良心也不会得到安宁。爵位之事,能恢复就恢复,恢复不了也不用强求。”
杨见桥有些着急,赵昚现在这样子,绝非他们所愿:
“王爷何必灰心?皇上不过是一时恼怒,冷静后会重新考虑的。我们现在要是放弃,可就前功尽弃,以后也只怕再难弥补回来。”
赵昚现在真已经心灰意冷,他非赵构所生,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他亲爹赵子偁死时才任一县县丞,要不是被抱到宫里来,他现在恐怕连县丞都当不到。
他们那时候地位虽低,毕竟是赵氏子孙,国家大事还是非常关心。从小就听说金宋之间的事,他对金国充满了恨怒,最想做的就是收复河山,一雪前耻。结果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常胜将军,赵构居然如此对待?想到这里,他实在忍不住怒愤:
“我有何功德?从小生在宫中,到现在连临安外面的城池也未去过。刘将军立了那么大的功劳,不如他们的意,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就算恢复王爷又如何?以后随时都有可能被贬,甚至连性命也可能不保。你们不用再劝我了,我现在无法出去,你们替我去拜祭一下舒公公。”
见赵昚心思已决,杨见桥两人没有再劝。书房中三人退出去没多久,韦海峰进来:
“王爷,金国使者进京了。”
“他们终于来了,”赵昚呆呆念了句,对韦海峰说:
“怕是刘将军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我知道他想听听那些使者提些什么条件,快将此事告诉他。”
……
临安城东一座三层高楼,里面有个两进两出的大院落。中间座院落主楼下的主厅,已挂满白灵孝布。几十个身穿白孝的男女分坐在左右,在他们中间,有一口两米长、颇为厚实的红漆木棺材。
刘病愈也穿着一套孝服,战场上没条件,在城内遇到这种事,三日的孝怎么也要守。他虽不相信这些,算为死者尽一份心。为了不受打扰,他们将这家较大的客栈全
租下,里面全是他们的人。
外面那些杂事自有人去弄,在灵堂中坐了一会,外面走来三人,除身穿孝服的韦刚外,还有个他不认识的男子。韦刚介绍:
“将军,这位是建王府司马杨见桥杨大人,这位是建王府咨议参军韦海峰韦大人。”
建王府能来,刘病愈稍有些安慰,毕竟舒度并非只是为他们而死。杨见桥回过礼说:
“王爷本想亲自来,他被禁足在家,现在还未解除,让我们代他来一趟。”
刘病愈知道赵昚被禁足的事,现在就算事情暂时平息,赵构仍在怒火中,哪有心思还赵昚自由:
“建王殿下有心了,你们请。”
两人一番拜祭毕竟,和刘病愈来到左边一幢小楼:
“将军,金国使臣进京了。”
“他们终于来了,”和赵昚的第一句相同,刘病愈想了一会问:
“韦大人,知不知道这次金国是由谁带队?”
赵昚也对金国使臣的事非常上心,韦海峰打听到不少消息:
“这次金国派了两个使臣、五百个护卫来。正使叫完颜灼,是个王爷。副使叫仆务真,身着二品文官服。”
这一文一武刘病愈都没听过,他已经打算好,这次回去后主要与壮大自己的实力为主,努力挣钱、招兵买马。他只要有上十几二十万大军,再也不用怕两国了,自保之力绝没问题。但在此之前,必须要地盘稳固。现在他那点兵,赵构真要将泗楚两州换出去,他根本没办法保得住。
“他们今日进宫还是明天?”
这些规矩刘病愈不懂,杨见桥说:
“他们到来后,先由礼部接见,双方还有些手续要完善,应该明天早朝时才进宫面见皇上。”
金国使者才到,想来两人也没有更多的消息。刘病愈问:
“建王最近如何?完颜亮之事他怎么安排的?”
建王府的人虽多数未见过刘病愈,已将他当成自己人,杨见桥苦笑道:
“王爷心灰意冷,非常失望。皇上没说完颜亮的事不让他管,现在采石那边正在为完颜亮建陵墓,大概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其它的准备倒不麻烦,这次金国使臣来,也不知会不会说此事,我们要等几天才决定如何安排葬礼之事。”
刘病愈点点头,他明白杨见桥的意思。再怎么准备,只需赵构一句话,所有的准备都白搭。就算金使不提,一旦取消他们的下葬资格,交给别人,他们仍会白忙一场。他问另一件事:
“两位可知,舒度舒公公家里有些什么?”
舒度为大家而死,建王府第一时间调查过,杨见桥说:
“舒公公原有一父,也在去年病逝。他有两个哥哥,都已经各立户头,与他没任何关系了。”
大家又说了些事,临走时杨见桥说:
“王爷派我给将军传话,他说赵氏皇族对不起将军。京城是个是非之地,将军最好早点离开。以后若无特殊事情,没必要亲自来京。”
第三百一十七章 离京的安排
刘病愈回到灵堂,几女迎过来,范如玉问:
“建王府的人来做什么?”
刘病愈将金国到来的消息说出:“我本来不准备上朝了,看来明天还得去一趟。虽说一点没把握,还是想试试,要是他们提出换城,看看能不能说几句,让朝廷打消换城的念头。舒公公这边不用你们在这里,我让韦刚他们送你们先回楚州,这里只留三十人就可以了。”
三女有些惊讶,范如玉说:
“大家一起回去不好吗?娘还说我们从扬州那边走,到三妹家去说你们之事。”
“去我家不急,”薛无忧说了一句又接道:
“将军是不是另有计划?”
这话一出,陈惜春说出一件事:
“我们商量过,干脆派人暗杀那些金使。这次他们居然还有个王爷来,一旦金使被杀,无论什么谈判都没用了。最好金国再来一次南侵,这次我看谁还帮那个狗皇帝。”
刘病愈看了三女一眼,看样子三女都支持这样做,没一人反对,想了一会说:
“这事我考虑过,一旦金使被杀,金国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边界再起战火,百姓遭殃不说,对我们也无好处。”
“对我们怎么没好处?”陈惜春想得很美好:
“反正边界时常打仗,就算没有暗杀金使,那些百姓还不是时常遭受战火?有我们在,淮南那边固若金汤,金军会从其它地方攻击。到时候我们趁机招兵买马,壮大实力后看谁还敢惹我们,我们还可以趁乱占更多地盘。”
如果事情真能如此顺利,刘病愈一定会很认真考虑,可惜天下间很难找出如此顺心之事:
“我们现在我天平军兵力不到四万,一旦金军大举来攻,凭金国对我们的仇恨,我们很有可能会首当其冲。今天事情太多,没说张大帅的事。万一朝廷将张大帅换下,换上一个和我们不一路的将,绝不会派兵支援我们。”
这是刘病愈最坏的想法,见三女不太认同,他又说出一个理由:
“朝廷那些人不是傻子,一旦金国使者遇刺,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可能就是我们。到时候为了给金国一个交待,就算张大帅不被换下,也一定阻止他支援我们。见我们不认罪,朝廷搞不好还会派兵和金军一起夹攻我们,到时候我们如何自救?”
这个理由非常充分,三女被吓了一跳,范如玉问:
“那就别搞什么暗杀了,你为何要让我们先走?”
“我也是因为建王带的话,多了些小心而已。”刘病愈叹声说:
“京城是个是非之地,也是个让人很难计划掌控的地方。这里比之战场更凶险,特别是我们现在的处境,朝廷中有不少人对我们很有敌意,连皇帝也视我们为仇敌。如果你们不在身边,只凭我们这些人,朝廷真翻脸,我们能逃脱的机会也比较大。”
薛无忧现在虽加入到大家中来,按道理说,暂时还不能算是个天平军人。她的感慨最多
,听得有些心酸,含着眼泪说:
“以前没来京城时,还以为这里是个最美好的地方。君正官清,百姓富裕。众将士一直在前方保家卫国,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薛无忧说得不错,这次来的四十多个官将,只要有家属的都带了家属来。原本孙氏她们要带陈湘,陈湘人虽小,非常懂事。她以为家里不能没个主人,非要留在泗州看家。
这次大人小孩一共带来两百一十多人,其中三十多个亲卫加四十多个官将,家属就占了大半。只有第一天大家才逛得比较尽兴,但李铁枪等人也受到殿前军的打扰。各家带上银子,满心欢喜想来京城见识,结果不是幸福之旅,是场无妄之灾。
陈惜春想得很开,毫不在意:
“临安有什么好的?还没有扬州好,以后我们将大家召集到扬州去逛逛。”
说这些太过伤感,范如玉将话题扯开:
“有娘她们在,我们先走也好,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刘病愈说:
“等会我安排哪些留下,大家就坐我们来的那艘船回去。需要买东西的,让韦刚他们护送去买。明天我去上朝,你们就离开临安。”
本以为再没人来祭拜,没过多久刘锜带着几个家人来祭拜,与刘病愈谈了一会,没走多久,虞允文和叶义问联袂来访。
虞允文和叶义问主要是来找刘病愈,给他说金国使臣来京之事,顺便给他说一些赵构的脾气和禁忌,免得他不知什么时候又会撞到枪口上。大家还在说话,张浚又带着一些亲卫和家人来。
让刘病愈稍感欣慰的是张浚应该不会调动,陈康伯找过张浚,让张浚给他带话,他们只管好好经营淮南,人员方面不会有所变化。张浚忆已答应将三千水军留在楚州,归刘病愈管。另外七千助守的人,待他们回去后再调到别处。
张浚走后,大家吃过午饭,范成大和杨万里来访。
“将军,我们中午就准备来,金国使臣到了,我在礼部忙着应付,现在才抽出时间。”
范成大有些愧疚,原本大家计划好聚聚,结果出了那么大的事,谁也没心思再聚。刘病愈来这里租客栈不是秘密,已经对驿馆那边说过。范成大的确想中午来,还未出门就传来金国使臣来的消息。他是礼部员外郎,绝对不能一走了之。
总算有个礼部的朋友,刘病愈问:
“范兄,听说金国来了两个使臣,他们的来意你们可知道?”
“他们说得很笼统,说是来谈一下有关两国未来的大事。”范成大苦笑道:
“这方面的事那就多了,看来也只能等明早上朝才知道。不过这次派的来使臣和以往不同,以往从未派过王爷来,连二品官员都很少。那个完颜灼我们有他一些资料,此人是完颜雍的亲弟弟,完颜雍篡位后被封为亲王。听说他智力不凡,武力也非常不弱。完颜雍能篡位成功,他有很大的功劳。”
金国派一个亲王来,这次要谈的怕是不会少。刘病愈又问了一些事情,送两人离开。
……
没在驿馆更加方便,住在客栈,只要有银子,随时可以让客栈的人煮东西。在这家名叫如意客栈的二楼,两百多个男女老少聚在一堂,二十多张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
此时天还未亮,还是半夜,连城禁也未解除。二楼全是天平军自家人,他们一个伙计也没留下。刘病愈端起一杯酒对大家说:
“这次的京城一行今日结束,虽让人有些失望,总算也见识到了一些东西。以后有机会,待我们有足够的实力,带更多的人出去逛逛。无论如何,这都是我们第一次来京城,大家临走时聚聚,也算是庆祝一下。”
刘病愈将杯中的酒一口干掉,除端不起杯的小孩外,连范如山的儿子范纯生,也端着一杯水陪他们一起干掉。
刘病愈十分愧疚,这主意是他想出来的。他们现在天平军中,有品级的官将一百六十多人,这些有品级的官将都要来京城拜见赵构。他们准备分三批来京城,有亲人的带上亲人,吃住等全由军中负责。
这样的安排其实就是组团旅游,但对于现在来说非常新鲜。也难怪现在有些大人小孩伤心落泪,他们多数都是没见过世面之人,比如牛头山、沂水等等那些人,平时根本不敢在任何城中露面。最后还好,他们占领了泗楚州后,大家总算见了些世面。
就算已经见过世面的人,也想来临安看看,毕竟是大宋的中心。包括刘病愈这种去过几个国际大都市的人,他也想来京城看看。要是早知道是这结果,没人愿意再来。大家回去说后,只怕再也没有第二批人来。
伤心虽然伤心,酒饭还得要吃,马向南的夫人韩氏叹声说:
“古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以后我们将泗楚二州,建筑得比京城还要好,就在自己的地盘逛,哪里也不去了。”
说到泗楚二州,又有许多人不是滋味,刘镇宇问:
“将军,万一他们非要我们交出那两州,我们如何应对?”
此事刘病愈也非常头痛,昨天晚上他连故事也没给几个老婆讲,一直在想办法。
“我们留在这里的目的,也是想再争取一下。实在无法保住,只能撤离。大家回去不要说,两州的事务仍要开展下去。不到最后一刻,我们不能放弃。”
这些事孙氏和一些人都不担心,真要是去建康,并不比那两州差多少。孙氏问:
“你们留在这里,什么时候回去?”
“娘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计划好。”这两天太忙太累,有些事刘病愈还未对大家说:
“大家不用担心我们,我们三十人很好安排,待明天将舒公公下葬后,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走陆路,说不定比大家更早到达泗州。”
一顿饭吃完,二楼的灯火熄灭,一桌桌的残羹剩饭,消失在夜色中。
第三百一十八章 君王的心思
这是刘病愈第三次上朝,这次进入皇城的只有他一人。李铁枪等人送他到城门口后,只留下两人在这里守候,其他人回到客栈,继续为舒度守灵。
刘病愈来得很晚,走到大殿门口,里面已经聚了很多人。他扫了一眼,并未看见那几个金国使臣。张浚走到他面前:
“那些金国使臣要等皇上上朝后才会来。”
刘病愈知道可能又是什么规矩,昨天张浚给他说过,留在京城几天,只为力争不以城换城。当然,实在争不赢,也只好放弃。毕竟这是换城,并不是无条件免费送给金国。
两人没聊几句,门口一道喊声传来,赵构进入大殿。
“拜见皇上。”
不知是不是金国使者到来,今天赵构的气色很不错,红光满面,双眼有神,比刘病愈第一天看到时还要精神。赵构这个样子让他有些惊奇,按道理说,再是金国使者到来,这几天他不顺,赵构也不顺,不应该有如此状态才是。
“众爱卿平身,”赵构也不知看没看刘病愈,直接进入主题:
“金国使者即将进宫,这次金国很有诚意,派的是燕王完颜灼。大家说说,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刘病愈有些失望,经过昨天那么一闹,谁都知道赵构不想为岳飞平反。去他那里说的人也没提此事,现在满朝文武,同样不会再提。仿佛那事又成了一个禁忌,没人敢或者愿意触碰。他现在连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提了也不会有任何结果,懒得再在。
赵构开了话头,一个说完紧接着一个,朝堂一开始就被炒起来,李文会暂未受处罚,挖空心思想了不知多久,站出来说:
“皇上,完颜灼是位亲王,金国从未派过亲王来与我大宋和谈。说明皇上仁德之名,已让金国折服。他们既然如此有诚意,臣认为应该派相应身份的人接待。若只是由我礼部,怕是会惹得其它邦国耻笑。”
这个建议很不错,赵构想了想,发现身边一个合适的人都没有。他看了一圈问:
“相应身份的人接待,众爱卿以为派何人合适?”
李文会的确是想将功折罪,不待别人开口,他再次将发言权抢过来:
“皇上如今有两个皇子,只需从普安郡王和恩平郡王两人中,选出一个加封为王爷,让他们去接待即可。”
赵构还未开口,一个长脸年青文官站出来:
“皇上,恩平郡王仁孝贤德,有古贤之风,可担此重任。”
刘病愈觉得这个年青人说话有些水平,他不直接说让赵璩当王爷,说可以担接待的重任。虞允文走出来:
“可现在恩平郡王没来,普安郡王就在京城,何不让普安郡王接待?普安郡王的才能如何,大家想必都知道。仁孝贤德,绝对是上上之选。”
“臣认同虞大人之言,”朱倬将话接过来:
“普安郡王本就是王爷,以前因为误会,才被贬为郡王。如今误会既已解除,应该恢复王爷的爵位才是。现金国那边派的亲王已到,正好让普安郡王恢复王爷爵位,主持与金谈判一事。”
朱倬说
完,一个身体较瘦、发须白了不少的中年文官站出来:
“臣附议,应该恢复建王爵位,主持与金谈判一事。”
这个中年文官刘病愈认识,名叫洪适,户部尚书,在朝堂上几乎从未见他发表过意见。很快有不少人附议,恢复赵昚的爵位,主持与金谈判之事。附议的人还未表决完,吕愿中站出来:
“皇上,昨天舒度自尽后,刘将军将他的尸体运回客栈,现在客栈设有灵堂。普安郡王也派了杨见桥杨大人、韦海峰韦大人去吊唁。按舒度的说法,只是帮他们牵线认识而已,他们对舒度如此上心?臣实在没想明白。”
许多人以为眼看就要成功为赵昚复位,突然杀出一个吕愿中,恨得咬牙切齿。虞允文质问:
“按吕大人的意思,昨天我们都去吊唁舒公公了,难道我们也和他有什么勾结不成?”
吕愿中笑着说:“虞大人恕罪,这是人之常情。要是虞大人也参预昨天的案中,我同样会怀疑。舒度与你并无关系,我自然不会胡乱猜想。”
刘病愈没有出来解释,以为赵构会质问他,赵构居然替他们说话,不过说的话不怎么好听:
“这事就算了,他们也有可能是出于对舒度的感激。毕竟舒度临死时所说之言,让他们洗脱嫌疑,无论替他守灵也好,还是派人去吊唁也好,都很正常。”
刘病愈又惊讶一回,他没想到赵构学聪明了,居然说出这种高明的话。聪明人能听出,这是话中有话。舒度临死时所说之言,让他们洗脱嫌疑?意思舒度给他们说好话,但已经死无对证。出于对舒度这方面的感激,才会有这些事?
赵构的话很难反驳,的确也不算假。要是舒度说的话对他们有害,谁还会给他守灵?派人吊唁?还在想,汤思退走出来:
“皇上,虽说这事已经过去,毕竟还未完全清楚。主要证人舒度已死,再怎么也只能是段无头公案。王爷之位非同小可,臣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是关系着我大宋江山的大事。普安郡王本就身陷其中,并未完全洗脱嫌疑。我大宋江山,岂能交给一个未洗脱嫌疑的人身上?”
刘病愈呆住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够聪明了,还是玩不过这些勾心斗角当饭吃的老狐狸。没想到舒度死了,他们的嫌疑仍未洗清。本来昨天有人准备给他说,让他不要对舒度的事如此上心。不说他那样子说了没用,从道义方面也不好劝说。
赵构站起来,挥手将准备说话的官员打断:
“朕有两子,一子在京,一子在外。现两子皆是郡王,接待金国使臣之事不能拖延。罢了,就看老天如何安排。要是在金国使臣来之前,仍只有赵昚在京,就恢复其王爷爵位,负责与金国谈判之事。要是两子在京?就封赵璩为王,负责以金国谈判之事。”
赵构说完,支持赵昚的众臣十分高兴。哪有那么巧之事,金国那些使臣恐怕已经在宫门口了。赵昚恢复王爷,已是铁板钉钉。
刘病愈一脸痴呆,今天发生的事,瞬间在他脑中过滤一遍,感觉这是个巨大的圈套。
赵构一来就进入正题,也说得过去。紧
接着李文正跳出来,说从两个郡王中选一个出来。之后只有一人替赵璩说话,其余全是给赵昚说话的人。当时刘病愈还以为赵昚如此得官心,连那些主和派也支持他这个主战的王爷。
等大家推荐得差不多了,吕愿中又跳出来,翻昨天的旧案说事。赵构说的那些话有些不正常,汤思退从旧案中,给他们定义一个死无对证的悬案。
因为赵构不追究此事,悬案没人理会。但对赵昚的影响非常大,的确如汤思退所言,这次选王爷就如同选太子,可以说谁当王爷,以后谁就是太子。江山社稷,岂能交到有污点的人手中?刘病愈听人说过赵璩,说的人对赵璩的评价很不错。虽能力比不上赵昚,其它方面并不比赵昚弱多少。
现在赵构又搞出一个听天由命,这个听天由命的决定,看起来对赵昚最为有利。支持赵昚的官员占了三分之二,剩下的还不一定全都支持赵璩。赵构的决定,成功将大多数的人嘴巴封住。
这些事很快在刘病愈脑海中连成一条线,这条线并不是天然形成,其中有些人工雕刻的痕迹,让他非常想不通。既然赵构仍怀疑他们有勾结,岂会说出一个对赵昚有利的决定?刘病愈还在想,一个中年太监进入大殿:
“陛下,恩平郡王已抵达京城。怕陛下挂念,派奴才先行来向陛下汇报。”
大家都呆住了,刚才的声音仿佛是一种幻觉,让大家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直到一道比较兴奋的声音传出,才将所有人拉回现实:
“恭喜皇上,现恩平郡王已进京,此乃天意。看来恩平郡王才是皇上可托之人,是大宋可依靠之人。”
“哈哈哈哈,”赵构的大笑声震耳欲聋。可惜笑到一半,赶忙将嘴捂住,一阵更长的咳嗽声传来。过了好一会,刘病愈见赵构的脸色变成深红,但中气很足,仍带着笑脸说:
“好好,天意如此,既然老天在这个时候将璩儿送来,诸位爱卿还有何话可说?”
古代人不一定信神信鬼,但许多人都很信天。连发生什么天灾,他们也认为是上天的旨意。赵璩在这个时候进京?就算不信天的人也无话可说。
刘病愈很想说:“皇上,臣去迎接恩平郡王”,看赵构有什么反应。要是没多大的反应,他去和恩平郡王接触。相信对方应该不会拒绝他。将赵构的两个儿子都勾结上,看赵构还会不会选第三个儿子出来。
当然,这只是刘病愈一时无聊的设想,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保住泗楚二州。至于赵昚能不能当皇帝?他现在并不是很急。凭赵构这种人,只要不死、或是不被逼到绝路,怕是不会禅位给任何人。就算太子在没有登基前,那个位置也不会很安稳。
现在刘病愈敢肯定,此事一定有阴谋。支持赵昚的官员太多了,也只有用些非常手段,才能让那些人闭嘴。赵构绝对想不出这种办法,看来在赵构身边,一定有个高人。
没过多久,外面又进来三人。这三个人进来,无论失望还是兴奋的人,都将心思收回,注视着他们。
“金国使臣完颜灼、仆务真、卢致森参见宋皇。”
第三百一十九章 绍兴和议
“三位使臣不必多礼,来人,替燕王看坐。”
这三人没有给赵构跪下,只是行了一礼。刘病愈猜想可能宋国使臣去金国,也应该如此。完颜灼是个身体壮实的壮年男子,长着一张大脸,五官看起来也很大气。就是一对眼睛略内陷,有些阴柔,看人的时候让人有点不舒服。
仆务真是个中年男子,人矮瘦,皮肤比完颜灼还黑。带着一点笑意,看起来比较和善。卢致森身穿一套暗红色盔甲,长得比完颜灼更高。身材挺直,一双长腿走路有些僵硬,他是唯一一个带着武器进来之人。腰间挂了把带匣的刀。
赵构的样子让刘病愈十分鄙视,比对他的臣子好太多了,带着一张笑脸,待完颜灼坐下开始问候:
“燕王远到而来辛苦了,昨天在这里可还习惯?”
“我们在哪里都习惯,感觉和燕京一样。”第一句话就让刘病愈差点笑出声来,没想到赵构的慰问换来如此打脸的话:
“只是本王有些寂寞,所陪之人,竟无一人可与之交谈。宋国的礼仪,本王算是领教了。”
刘病愈注意看赵构,赵构脸上没有怒意,只有些愧意。
“燕王不知,为了迎接燕王,朕已将福王召回。只是途中遇事耽搁,没来得及在昨天赶到。”
完颜灼看了眼仆务真,对方有些惊讶:
“我只听说宋皇有一子被封为建王,这福王是?”
不要说这些人,满朝文武都是第一次听到福王,这些对赵构完全不是问题:
“现在我大宋已无建王,福王是朕二子赵璩。他已到京城,很快会赶来与你们见面。”
这种事情正常得完颜灼问都不想问,在他们金国更正常。他扫了眼满朝文武,将目光落到右边很靠前的刘病愈身上。仿佛发现新大陆,他离开椅子,来到刘病愈面前:
“你就是天平军主帅刘病愈?”
完颜灼的话说完,另两人也来到完颜灼左右,六只眼睛死死盯着刘病愈。刘病愈笑了笑:
“看来我在你们金国还是有些名气,从画像上就认出我来。”
完颜灼长叹一声:“的确是在画像上认识你的,当时我还以为是他们画错了,没想到你真如此年青。萧怀烈,昌景隆这些人居然败在你的手里,实在让人想不通。”
年青虽是本钱,但也常会被人小看。刘病愈一点没奇怪:
“要是你与我一战,同样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完颜灼没有生气,好奇问:
“听说你才二十二岁,萧怀烈和昌景隆我都熟悉。特别是萧怀烈,他怎么会败在你手里?我只知道你是夜里在途中伏击他。凭萧怀烈的领军之能,怎么可能犯那种错误?”
看在完颜灼的修养还不错的份上,刘病愈对他说出实话:
“和我斗的金将中,萧怀烈是我最佩服之人。第一次在泗州时,我以为能留下他。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一箭不放带兵离开。楚州之战,难得常嵩帮了我的忙,将萧怀烈和他的主力调开,为我争取到不少时间。
战场上,时间的重要性我就不说了。我从
泗州调兵入楚州,自己带人去收复淮阴。萧怀烈去时,楚州已被我收复。他可以走,可以全身而退,但他不敢。在泗州他就一箭未放,要是楚州还是这样丢掉,没人能保得住他。他只有冒险,就算明知夜行涟水是条不归路,他也没什么办法。”
“你说错了,就算他仍一箭不放撤走,我们也会原谅他。”完颜灼叹声说:
“我现在的大金帝,远非完颜亮那种莽夫可比。明知不可为而为知,那是蠢才。他要是撤走,我们会让他当海徐扬三州主帅,要是三州攻击你,你可有把握能胜?”
满朝君臣都有些发呆,没想到完颜灼对刘病愈的兴趣,远远大过赵构?不说他们谈话的内容,两人像多年的老友,在众目睽睽之下你一句我一句聊个不停。刘病愈认真想了一会:
“要是昌景隆敢舍去扬州,三州兵马夹击我,我只能逃走。”
完颜灼呆了呆,他没想到刘病愈会很干脆选择逃走?要是刘病愈从海上逃,的确没人能拦住他。不甘说:
“你总不会一战不打逃吧?听说你天平军都是些精锐,要是将你天平军全留下,就算你逃走,失了左右手,你也不过普通人一个。”
刘病愈懒得和完颜灼争论,真要是三州来攻,他会很干脆收缩防线,要是在楚州还想不出别的办法,他一定不会让大家冒险,无论从哪里逃,总之在敌方大军来之前,弃城逃跑。他相信,只要在人,地盘一定会有的。
完颜灼说完,卢致森也不甘寂寞,问刘病愈:
“你这次来,李铁枪来没来?”
刘病愈猜到卢致森的意思,看向李重阳,指着李重阳说:
“李大哥虽打败萧克宋和令狐广源,但他说过,绝非李大帅的对手。要是你有兴趣,可以和李大帅一战。他是殿前军大将军,可以说是我大宋武艺最高的军人。”
李重阳狠狠瞪着刘病愈,见卢致森盯过来。他虽不想和对方交手,绝不怕,转移目光瞪过去。卢致森想了想说:
“也好,打败他之后再去找李铁枪一战。”
李重阳火冒三丈,站出来开始向赵构请命:
“皇上,臣愿和他一战。”
赵构喜欢清静,但不喜欢被人冷对。完颜灼仅和他说了几句,三个使者一窝蜂围在刘病愈身边。要不是刘病愈被矛头指向李重阳,几人不知还要在他的金銮殿上吹多久。
完颜灼是金国的亲王,赵构不敢对完颜灼不满,所以他只能将一肚子怨气转到刘病愈身上。李重阳请战,赵构居然斥责刘病愈:
“宋金两国乃兄弟之邦,刘爱卿,你唆使他们一战,此为何意?”
的确有唆使之嫌,刘病愈有点理亏,还在想如何回话,完颜灼说:
“宋皇说错了吧!我大金和你宋国不是兄弟之邦,绍兴和议时就曾明确规定,我们是君臣关系。我大金是君,宋国是臣。”
还在想如何回话的刘病愈呆住了,他的历史差得和他的外语有得一比。他从来不知道,金宋两国居然是君臣关系?金是君,宋为臣?
这段历史连那些主和派都不愿提及,刘病
愈不知道也正常。赵构懵住了,陈康伯站出来:
“什么君臣关系?我大宋岂会向谁称臣?绍兴和议?要是按以前的说法,你金国还是辽国之奴,你们承不承认?”
“你?”完颜灼看样子要发彪,仆务真赶忙插进来:
“陈相,你这话就扯得太远了。绍兴和议才不到二十年,当时你们宋国君臣都承认了,黑字白纸现在还在,要是你们健忘,要不要我们将协议拿出来给你们看看?”
“协议是死的,现实才最重要,”朱倬将话接过来:
“那些协议能作数吗?我们停战协议签了几次,结果你金国如何,还不是年年犯我大宋?如今你们再度南侵,遭到惨败,现在想起以前那些协议了?南侵之前为什么不想想?”
仆务真拿出一叠纸,看了眼满朝君臣:
“南侵之事,的确有些理亏,但理亏的不是我大金,是完颜亮。完颜亮不遵协议,所以被我大金百姓废除。如今我世宗考虑到他以前所犯之错,派我们前来修复两国君臣关系,重归旧好。我们的诚意已经拿出来,你们要是有诚意,首先必须承认两国的君臣关系。”
朝堂终于被炒起来,刘病愈估计就算赵构愿承认,这些官员也不答应。虞允文站出来:
“完颜亮是你金国皇帝,你大金当时也非只有完颜亮一人。撕毁协议之事,一个死人是担待不起的。既然你们毁约在先,绍兴和议已经作废。要谈可以,必须要重新谈。”
大殿正是热闹之际,从外面走来一人。来人是个三十余岁的壮年男子,男子身材修长,长着一张椭圆脸,细眉小眼,看起来还算英俊。进来朝完颜灼几人看了眼后,向装了好一会哑巴的赵构跪下:
“儿臣赵璩拜见父皇。”
“璩儿起来回话,”赵构很高兴,赵璩仿佛是他的救星,两边吵得正不可开交。被这一打岔,暂时耳根清静了。
“璩儿,你们认识一下。金国使臣燕王、仆大人、卢将军。”
赵璩这点眼力还是有,来到身穿亲王服的完颜灼面前:
“本王知道燕王要来,只是在途中遇事耽搁,未能即时赶到,请燕王见谅。”
这番平平无奇的话,刘病愈有些怀疑。郡王一般不会自称本王,要么赵璩早就知道他已经是福王。并且赵构找的借口也早就知道,否则不可能说的和赵构一样。
完颜灼看了眼赵璩,回了一礼:
“听宋皇说由福王负责与我们商谈,不知福王可知绍兴和议?”
赵璩点点头:“绍兴和议是我大宋在危难时刻,被迫签定的协议,本王当然知道。协议其中一些条约太不公平,并且你金国又连番撕毁协议,那份协议已经毫无价值,不知燕王为何要重提那份协议?”
这番话回答得不错,刘病愈觉得赵璩并非是个无能之人,起码功课做得很充足。可能遇到此事的负责人,完颜灼没有废话,渐渐进入主题:
“我大金也非是不通情理,要是你们觉得那份协议不公,有些东西可以改,但有一条不能改。”
“哪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