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仓乡来人
曹运生两人一走,宗由急问:
“大当家,你为何要答应派兵出去?曹运生绝对不安好心,想引我们出去被那些官兵围杀。”
陈惜春也不理解,一脸担心打量着刘病愈。刘病愈叹声说:
“附近这些县城,不过三四百个守兵。上次我们看见的军队,怕是有上千人,应该就是历城围堵我们的那支军队。他们现在将主意打到我们这里来,对我们未尝不是个机会?要是我们将这支军队消灭,起码短时间我们的安全无忧。”
“少爷是说我们将计就将?”陈惜春一说,宗由也懂了,刘病愈点点头:
“知道曹运生事的有二十几人,二当家也都知道。你去联系原牛头山的旧人,让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许将此事说出去,绝对不能让曹运生两人起疑。这两天你让四当家跟着你,怕他露出破绽,不能让他单独与三当家见面。等会我去通知我带来的人,谁也不能将曹运生的事说出去。”
宗由走出去,陈惜春也想离开:
“少爷,我们的人都有哪些知道,我去叫他们来?”
“我们的人我放心,不用再去打招呼。”昨天和刘病愈去陈家谷的,有大半都是他从历城带来的旧人,那些人他绝对放心。
“你说张老三为何要跟来?”
陈惜春会心一笑,刘病愈以前就喜欢考她,是这对方少有几个没变的举动,认真考虑一会回答:
“莫非张老三也和曹运生一样,是自愿投靠金人的?”
始终是女孩,下意识将曹运生当成叛徒。刘病愈说:
“曹运生的独子刚被金人杀害,不可能自愿投靠金人,定是金人用他家人的命威胁。张老三的脾气我虽不了解,应该是心甘情愿为金人卖命,也有可能是金人派他来监督曹运生的。所以对金人而言,曹运生说的话他们不一定相信,张老三说的他们应该不会怀疑。”
陈惜春从不怀疑刘病愈:“少爷是说我们要将计就计,最重要是利用张老三?”
……
张老三的身份,没能跟曹运生一起去商量对策。吃了些东西后,来到山顶一间大瓦房。
“二叔,你老怎么没去聚义堂,他们不是在商量大事吗?”
在张老三对面之人,是个须发没剩多少的古稀老者。老者示意他坐下:
“现在的牛头山,哪还还我们的位置?什么都变了,我们不过是些老而无用之人。”
“二叔说的哪里话,你老在牛头山岁数最长,是牛头山第一批建山寨的老人,谁敢说你老而无用?”张老三说完,见二叔没什么反应,将话题转过来:
“二叔,我们才去外面两天,山上的兄弟好像都有些改变。这两天山里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二十多人知道,他们上山时,下面的人的确是因为知道官兵要来而紧张。但从聚义堂出去的一些人,看他们的眼神总觉得有些不太正常。张老三曾经和两人打招呼,对方都没有回应。因为不放心,出来打探一下。
这个老者是牛头山的元老,名叫张中和,张老三的堂叔。张老三以为,就算有什么大事不叫他去,也瞒
不过对方。因为张中和的儿子是张梅山,刘病愈成为大当家后,张梅山的地位非但没受影响,反而更得到重用。
张中和哪知道张老三的想法,老头很罗嗦,叹声说:
“我牛头山建寨三十余年,当年只有不到百人。在两任大当家和大伙的努力下,方有了如今的规模。只有一次官兵来到山下,皆是无功而返。没想到第三任大当家上来,就搞得所有人都不安身。不但即将引来大量官兵,还将我牛头山改得乱七八糟。如今兵不像兵、贼不像贼,这种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张老三非常认真听完,笑着劝道:
“二叔不必抱怨,每个当家上台,总会做些改动。现在梅山弟不是很得重用吗?我牛头山在他们的带领下,会好起来的。除了听说那些官兵要来攻外,还有没有发生其它事?”
张中和摇摇头:“官兵来攻就已经是了不得的事了,还会发生什么事?”
张老三住在半山腰,他从张中和家走出来已快天黑,正要回家,从山下走来两人。
“马兄弟,这位是?”
来人张老三只认识一个,马向南之子马明宇。马明宇的身手和宗庆差不多,武艺高人又年青,两人白天夜晚轮流在山下负责。除非有大事,一般不会送人上山。
另一人是个毛脸大胡须的中年男子,眼睛看起来很凌厉,身材高大、上山也提着一把大刀。如果从外表看,绝对是个高手。马明宇说:
“原本是张大叔,这位是仓乡的英雄,有要事见几位当家。”
“仓乡的英雄?”张老三呆呆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想了一会,返身回到山顶。
马明宇将中年男子带到聚义堂,九个聊得正起劲的人突然哑声。不用马明宇介绍,中年男子抱拳一圈:
“在下仓乡刘并达,见过各位英雄。”
“阁下就是仓乡四大天王之一的刘并达?”九人同时起身,铁头问出。刘并达点点头:
“正是,奉大首领之命,有要事与各位英雄相商。”
“快快请坐,惜春、看茶。”陈惜春很享受在这里端水倒茶的工作,刘病愈怕她站久太累,专门搬了把椅子在自己旁边,让她没事时坐到自己身边。特别是有什么要写字的地方,都让陈惜春带笔。
现在刘病愈已经知道,仓乡四大天王,真有姓张和姓刘的。可惜另两个不是姓黎和郭,其中一个还是年青少妇。
待刘并达喝了几口茶,马向南抱拳道:
“还是五年前与刘兄见过面,刘兄还是当年那样,豪气并未随着岁月流失减少半分。各位,可认识刘兄?”
“四年前,我也见过刘兄一次。当时我去济南,在仓乡附近一座茶楼,与刘兄喝了次酒。”
宗由说完,其他人没再跟风,就算不认识对方,也不可能真说不认识。曹运生有些惊讶:
“怎么没听二哥提起过?”
宗由的脸色微红:“当时是一酒之缘,不好说出口。”
“大当家太客气了,我又非是什么大人物,哪有不好说出口的。”刘并达客气一句:
“能与各位英雄相识
,是我刘并达之幸。”
刘并达不愧老江湖,这话的意思是让他们介绍一下。宗由先从刘病愈开始:
“我已不是牛头山大当家,他是我们的大当家,想来刘兄也听过他的名字。他叫刘病愈,济南历城人。”
“哦,”刘并达显得十分惊讶,朝刘病愈一礼:
“可是写:乱云剩带炊烟去,野水闲将白影来的刘幼安?”
刘病愈有些惭愧,连这些人都知道他的大作。他居然没听过自己这首“乱云剩带炊烟去,野水闲将白影来”,听这句应该是诗非词,他没想到自己的诗也如此出名。还好没说出来,没让大家惊掉一地牙。
“惭愧,正是在下。”
刘并达重新与刘病愈见过礼,说的话让刘病愈直冒汗:
“刘大当家在北方与党楚城齐名,是北方两大才子之一。只是党楚城自甘堕落,在金国考取功名,不提也罢。刘大当家不但在北方,就算在南方也名声不减。有刘大当家带领,以后牛头山定会名扬天下。”
大名鼎鼎的才子刘病愈成了大当家?还要带领一群山贼名扬天下?怎么听怎么别扭。宗由又向刘并达介绍曹运生:
“这位是我牛头山三当家曹运生。”
刘并达显然是有备而来,带着一脸的敬意说:
“小诸葛的大名,我大首领也闻名已久。运筹帷幄,比我们这些武夫要强上十倍。”
曹运生从未见过刘并达,他这辈子,大多数时间都在牛头山过。他的小诸葛,是牛头山的人自封,外面多数人都不买账。
他们三个当家,只有宗由的铁胆手大家才认可。宗由这个级别的武艺和影响力,的确可以有江湖上的雅号。他们不行,论文论武都不够,就算铁头的武艺,也不足以有封号。
所以刘并达说完,曹运生惊忧的心也缓和一点:
“早就听说刘英雄大名,四大当家之中,刘英雄的刀法独树一帜,是仓乡最利害的几个刀法高手。”
一番客气完,刘并达没再浪费大家的时间:
“各位英雄,夜里打扰大家,实在过意不去。这次是大首领派我来,和各位英雄商量一事。”
曹运生看了刘病愈一眼,心里一阵痛快。他对刘病愈的恨,并不在金人之下。要不是刘病愈,他们已经到了仓乡。就算不能救儿子,也不可能耽搁那么久碰到金兵,他不但带着大家到了仓乡,还将是以大当家的身份去投。到时在仓乡的地位,又会有不小的增长。
曹运生将这一切都怪刘病愈所赐,以为刘并达要说让牛头山的人合并过去,不待刘病愈问。
“刘英雄,有什么事你只管说。”
刘并达对曹运生投去感激一瞟,说出来意:
“金兵势大,不可小窥,我们做了两手准备。一边派重兵守仓乡,找机会攻取济南。一边分兵准备打通后方的道路,随时准备南撤。我们打听到,泰安现在只有四百多个守兵。大首领让我领五百人攻泰安,我有自知之明,这点人很难完成任务。依大首领之言,想让牛头山的弟兄助我们一臂之力。”
第十七章 计划中的变数
刘并达的话没如曹运生的意,让他有些不舒服。见刘病愈几人在考虑,他问:
“刘英雄准备何时攻泰安?”
“最迟后天下午,”所有人都呆住了。刘并达仿佛没看到,继续说:
“现在我们的队伍藏身到钟山一带,绝不会被官兵发现。从这里行军到泰安,后天中午之前定能赶到。到时让兄弟吃些东西,休息一会,大家一鼓作气攻下泰安。”
曹运生急得差点站起来,他已经说通大家,明天晚上出发,去大马塘准备,没想到仓乡会来此横插一脚。又没等刘病愈发话,继续质问:
“听说仓乡现在有几千英雄,为什么你们不多派些人去攻泰安?我牛头山现在只有四五百个弟兄,去了连守山的人都没有。”
这下轮到刘并达有些惊讶,看了刘病愈几个当家一眼,发现对方一点没生气。苦笑道:
“我们也想派更多人来,可条件不允许。不错,我们现在有几千弟兄。济南守兵也有几千人,我们不敢分太多兵力出去。大首领说,一旦攻下泰安,牛头山的弟兄全都可以搬去那里。我们的人也不撤,和你们一起守城。城中之事,皆由你们说了算。大家互为犄角之势,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今天的大会仿佛是曹运生的主角,如此好的条件,他见包括刘病愈也动心了。实在忍不住,站起说:
“不行,我们打听到,后天有一大批军粮要运到临邑。刘英雄未来时,我们正在商量劫获那批军粮。要是去了泰安,根本没时间去劫军粮。就算要我们帮助,也得等我们将那批军粮劫了再说。”
“劫军粮?”刘并达重重松了口气,让曹运生心中一惊:
“这事好办,泰安比临邑要大得多。一旦将其攻下,军饷粮草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大首领说过,一旦攻下泰安,所有的事皆有你们说了算,军粮你们不用担心。攻泰安的意思,想来各位也清楚,用来作为大家的重要据点。以后投来的英雄,让他们全都到泰安去。人多了,随时可以去攻临邑。没必须看到眼前那点小利,影响整个大局。”
曹运生差点骂娘,刘并达为他们想得太好、提出的条件也太好。正在找借口拒绝,刘病愈开口了:
“不瞒刘英雄,我们没去投仓乡,也有你说的那些打算。我们在后方打通去南边的通道,以后大家实在敌不过金,也能顺利南归。既然大家不谋而合,明天中午我们就出发,与各位英雄一道攻下泰安。”
“多谢大当家,”刘并达起身谢礼:
“为什么不早上去?也好让众兄弟有足够的准备?”
宗由笑着说:“刘英雄有所不知,我们与金人打了一仗,大当家又带来一些马匹,我们现在的马有三百余匹。全骑马去,花不了多少时间。”
“大当家、二哥,你们可要想清楚。”曹运生被气得心火旺盛,说话有些失礼数:
“派兵去合攻泰安,先不说泰安好不好攻下,要是官兵来攻我牛头山怎么办?到时山上的弟兄家属谁来保护?”
这是曹运生最后的借口,可惜被刘病愈找到说词:
“不要紧,我牛头山现在至少有五百多人可战斗,我们派四百个弟兄去泰安。留下一百多人守,想来也够了。至于历城那边,我们已经派出探子。要是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们会很快得到消息。到时候趁他们攻打之际,我们从他们后方杀来,一战就能解决掉那些威胁。以后我们搬去泰安,这牛头山,留给他们就是。”
曹运生再无力找其它借口,刘病愈说的也有道理,泰安易守难攻,只需一百多人,起码能挡住对方好一阵。到时候他们从山下杀来,有可能不会输。只是刘病愈想得太天真,时间上真能够那么凑巧?
两边继续在说明天之事,曹运生没再开口。在派何人镇守时,曹运生将这重要的活接过来:
“我的本事你们也知道,可以说手无缚鸡之力。我就不去了,留下守山。为各位弟兄办好庆功宴,在家里等待大家凯旋而归。”
曹运生深恨的刘并达有些舍不得他,失望说:
“要是三当家不去,我们岂不是少了位谋事的军师?”
“是啊三哥,你怎么也要去才行。你的鬼点子多,为大家出出主意。”铁头难得说话,这一说被宗由瞪了一眼。曹运生看向刘病愈:
“大当家才智非凡,我哪能成为大家的军师?有大当家在,你们定能轻易占领泰安。”
刘病愈笑了笑:“也罢,就由我们三人带大家一起去,山中之事,就拜托三当家了。”
曹运生回到空荡荡的小院,突然从一侧窜出一个东西,将他吓得半死。
“三当家是我。”
“张老三,你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窜出来的人是张老三,现在的张老三已经比不得以前,是金人面前的大红人。曹运生虽很恼火,不敢太过生气。
张老三尴尬地笑了笑:“三当家见谅,我并非有意要吓你。我正要回去时,碰到马明宇带一人上来,说是仓乡来的人。他是谁,来干什么?”
曹运生心里生出一些悲哀,以前赶马车的小人物,现在已经骑到他头上,不敢不回答对方。两人走进小院,关上两扇大门,在小楼客厅中,曹运生说:
“事情有变,来人是仓乡的刘并达。他们要攻打泰安,来此求援。刘病愈已经答应,明日派四百人去支援他们。”
“啊!”张老三惊声叫出:
“这可如何是好?安将军他们还在大马塘等。要是引不去他们?我倒没多大事,你可?”
曹运生鄙视了张老三一眼,如果计划真失败,他一家人性命不保,张老三也休想好过。
“慌什么慌?我已经想好办法。我们无法将他们引去大马塘,就不要引了。我写封信给你,明天中午你去大马塘,将信交给他们。”
张老三虽没想明白,不解问:
“你有什么计划,为什么不现在写信让我送去?要是耽误了安将军他们的大事,你一家性命我也没法保住。”
他们一路回来,张老三在曹运生面前,说了很多他是如何在金人面前,帮曹运生说好话的事迹,曹运生不是傻子,懒得揭穿他:
“现在你出去会惹人怀疑,他们已经将守山之责交给我。明天待他们走后,我会找个借口将你支开。”
……
牛头山下,四百个精神抖擞的男子、骑在近三百匹马上,组成一个方阵,令人热血沸腾。连知道内情的陈惜春也忍不住,想要出去兜一圈。
在这四百人四周,还有不少人。一些有亲朋的人在一旁嘱咐、挥手,就算不知道的人,也能猜到这是场离别。
“猛子,小心些,早日回来。”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妇,拉着一个年青人的手。满眼含泪,看得马向南颇为摇头。
远行征战,让亲人送别是大忌。这样做的好处,可以让大家的求生欲提得很高,一不小心就会高到当逃兵。就算不当逃兵,许多人也畏伤畏死,打战毫无积极性。刘病愈同意这样做,并且说以后凡有亲人、有条件的时候,都可以这样。
刘病愈现在就如此,不过孙氏比其他送别的人都要坚强,抓住刘病愈的手:
“安儿,一路小心。山里的事你不用担心,还有这么多人,就算官兵真来了,也休想攻上来。”
刘病愈很感动,有些戏为了演得真实,孙氏并不知道。当然,陈惜春知道,难保陈惜春不会给孙氏说。大家耽搁了一会,看看太阳从东边越升越高,连刘并达都有些不耐了,刘病愈终于下令:
“大家出发。”
大家在马向南两弟兄的带领下,朝左边条小道走去。刘病愈和两个当家暂时没离开,来到曹运生面前:
“三当家,山上一切事拜托了。以守为主,谁要是不听命,你可行大当家之职。”
曹运生早已经不再郁闷,听到刘病愈这番话,心里更加高兴:
“大当家放心,若牛头山有失,我愿以死谢罪。”
刘病愈双眼被曹运生这番话引亮,点点头:
“我相信三当家,走吧!我们快些赶到泰安,早些赶回来。”
他们去后没多久,一骑下山,朝临邑方向奔去。在一座小山顶上,一个年青人目睹远去的人马。长叹一声,跑下山后,骑上马朝另一条路跑去。
第十八章 返回的队伍
一条被野草覆盖的小道,从平坦的草地延伸到一座大山中间,仿佛将大山分成两半。在大山左侧,有一片较大的湖。湖水清清,只是湖边的人并没有心思欣赏。
“曹运生那两个混蛋在搞什么鬼?就算引他们不来,也应该来通知我们一声?”安怀元在湖岸的青道上走来走去,显得十分急躁。王长青坐在一块大石上,显得一点不急:
“安将军,我们的计划绝无问题,应该不会引不下来。只要他们赶来,他们休想逃走一人。到时候山上全是些老弱妇孺,再派曹运生去主持大局。不费一兵一足,就能将山上那些人活捉。”
安怀元看了眼周围的士兵,大家都没精神,有些身上还有很重的雾水,恨恨骂了句:
“他娘的,我们在这里等了一个晚上。要是这次事情办砸,我要他们好看。”
两人在这里又等了一会,前方跑来两骑。两人顾不得什么身份,快速迎上:
“张达拜见安将军、王大人。”
“快快起来回话,”安怀元忍住激动:
“他们来了?”
“安将军是说牛头山那帮人?他们没来。”张老三回话不急不缓,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安怀元差点没忍住。张嘴就准备来股狠的,张老三抢先一步,从怀里拿出一封信:
“昨天晚上仓乡的刘并达去到牛头山,邀牛头山一起去攻泰安。今天中午已经出发,准备明天开始攻击。现在曹运生负责镇守牛头山,这是他写给将军你们的信。”
安怀元匆匆将信看完,怒火从脸上消失,将信递给王长青:
“太好了,牛头山调了四百人去辅攻泰安,如今那里只有一百多个可战之人。曹运生让我们去攻打牛头山,他会尽量劝降山上的人。”
王长青拿起信看了一遍,眉头皱了皱:
“九百多人攻打泰安,比泰安多出一半,怕是泰安难保。安将军,我们何不去泰安那边,说不定能将仓乡和牛头山的人马一网打尽。”
安怀元想的不一样,他没有王长青那么伟大:
“我也想去援助泰安,可我们的任务不是助谁守城。目前一股匪寇都没消灭,万一留不住泰安那边的人,我们岂不再次错失良机?泰安守将王归化不是无能之辈。我们剿灭牛头山的人后,再去泰安也不迟。”
……
牛头山山顶,陈惜春站在南面悬崖边,看着下面两百多米高的崖底,一点感觉不到害怕,只是显得有些着急。
“惜春,你在看少爷他们?”
“夫人,”来人是孙氏和两个中年女子。陈惜春叫了声后,脸色略有些红晕,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一个身材较高、脸圆眼细的中年女子笑着说:
“少爷才去没多少时间,你就不习惯了?”
“冯姨,”陈惜春脸色
瞬间变得通红。说话之人叫冯瑛,是孙氏的两个贴身丫鬟之一。另一个长得有些矮、额头上有颗黑痣的中年女子叫孙素维,不但是孙氏的贴身丫鬟,还是位女大夫。她们有什么病,都是孙素维负责。孙素维见陈惜春不好意思说话,笑着说:
“你这么关心少爷,夫人高兴还来不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孙氏走到陈惜春身边,朝山下看了看:
“惜春,你说少爷上次病愈后,改变是不是有些大?”
陈惜春想了一会说:“夫人,少爷失忆了,当然会有些改变。也不是很大,少爷还是那么聪明。”
“好还他的聪明劲还在,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对自己儿子的改变,孙氏绝不比陈惜春知道的少:
“我看你平时在教他识字,难道他连字也忘了?”
可怜的刘病愈,虽然认识的繁体字也不算少,比起陈惜春这种由大神亲自调教出来的丫鬟,不知差了多远。为此天天让陈惜春叫他识字。还好他的字写得比在后世好了十倍,听陈惜春说,虽没有以前写得好,但也不是太差。
“少爷他只是暂时忘了些字,并没有全忘。要不了多久,他就能记起来的。他还新写过一首词,写得比以前更好。”
“哦,”孙素维两女也很惊讶,她们同样知道刘病愈的事。孙氏问:
“他写的什么词?”
想到刘病愈那首青玉案、元夕,陈惜春一脸兴奋,一字不漏将其背出来:
“少爷还是在陈家谷时,写的这首词,他念出后一字未改,比起以前写的还要好。”
孙氏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又加上嫁到刘病愈,文化增加不少,当然能听出词的好坏。心里松了口气:
“这首词的确是他的风格,写得很好。看来他并未将以前的东西全忘记,只是一时没有恢复。唉!这些我都不担心,只担心一件事。”
陈惜春没想明白:“夫人担心何事?”
“他已经二十一岁,现在又在逃难途中,不知何时才能安稳下来娶妻生子。”孙氏拉住陈惜春的手:
“你聪明伶俐、又是他唯一的丫鬟,对他的关心不比我少。我能看出,他也很喜欢你。你要是愿意,现在就做他的通房丫鬟。”
陈惜春一动不动,被这话惊呆了。冯瑛劝道:
“少爷那些计划没对夫人说,对你却一点未保留,他哪是将你当成一般丫鬟看待。反正迟早都是少爷的人,何不现在就与少爷圆房。要是有了小少爷,你以后虽无法当夫人,当少爷的妾一定没问题。”
陈惜春哪是想的名份?只要能留在刘病愈身边,她当一辈子丫鬟也愿意。圆房那种事她连想都没有想过,虽不反对,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还在沉默,走过来的孙素维指着下面:
“好多人,你们
看,是不是少爷他们回来了?”
终于从沉默中得到解脱,陈惜春挣脱孙氏的手:
“夫人,我下山去看看。”
看着陈惜春远去的背影,孙氏笑了笑:
“惜春这孩子我也喜欢,有她照顾安儿我放心。希望她能为刘家生下男丁,有了家,安儿应该会少冒些险。”
陈惜春飞快跑下山,耳朵里装的全是孙氏刚才说的话。跑到半山腰时,她的脸还很红。碰到几个从半山腰一间小屋中跑出来的人。其中一人的脸很白,和她形成鲜明对比。
“陈姑娘,听说大当家他们回来了?是不是真的?”
陈惜春停住脚步,看着问话的曹运生,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人。刘病愈这些天,教了她不少东西,其中有一段演戏的话:
“你要别人相信你的谎言,一定要转换身份,将自己也当成被骗之人。脸色、动作不能有任何骗人者的情绪。要是能将自己也骗到,天下绝对没人能识破你。”
这些东西,以前的刘病愈绝对不会教陈惜春。她知道刘病愈的变化非常大,无论对方如何变她也喜欢,不会有半点怨言。刘病愈教的,她也从不会怀疑。
“好像真是他们,三当家你看。”
已经不用陈惜春指了,山口涌上来大队人马。为首的几人虽看不大清楚,凭着感觉也能分辩,他们是刘病愈、宗由几人。
曹运生的脸从白变成苍白,张老三离去没多久,现在虽未赶到大马塘,这里的情况已经来不及送出去。一旦官兵来到这里无功而返,回到临邑后,他的家人绝难幸存:
“怎么会这样?他们才走没多久,怎么又回来了?”
陈惜春看了眼曹运生旁边的几人,只有马明宇和张梅山是知情人。怕这两人冲动,她抢在两人面前说:
“可能他们忘了什么东西、或是要交待三当家一些事情吧!猜也没用,我们下去看看。”
刘病愈带着众人又回来了,不但是他们,山下防御的人也惊奇不已。刘病愈只带着几人上山,其他人回来就开始忙活。有些人骑着马从另一方走去、有些人分散四处,抱着一块块大石头朝山上跑。看这架式,不会是陈惜春说的那样,应该在准备防御。
陈惜春不时打量一眼曹运生,发现对方不愧是老狐狸,脸色虽仍有些白,比起刚才好得多。两队人相遇,陈惜春再没管曹运生:
“少爷。”
刘病愈朝陈惜春笑了笑,不待曹运生问话:
“三当家,山下有紧急情况,我们先上山再聊。马大哥,你和张管事在下面负责。按我们以前说的安排。那些石头,必须要放对地方。”
曹运生将嘴闭上,来到山顶再次准备张嘴询问,宗由抢先一步:
“三弟,你的家人还好吗?”
第十九章 兵临山下
曹运生真不配小诸葛称号,他这之前一点没怀疑过自己被识破,以为山下真有什么状况,大家回来防御。听到宗由的话,一道冷气从他发尖凉到脚趾。
“二、二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曹运生,你他娘的还要装?”铁头一把将曹运生胸襟抓住,怒声说:
“你们去陈家谷,被官兵抓住,这些事已经被大当家看见。我们还在陈家谷发现老谢他们的尸体,他们死了,弟兄们已经原谅他们不告而别。没想到你和张老三会投靠金贼,还想赚我们去大马塘送死。我要看看,你的心黑到什么程度。”
“四弟且慢,”宗由将冲动的铁头打住:
“曹运生,大当家已经识破你们的计,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已经是人赃并获,再也无法争辩。曹运生双眼一黑,顿时全身无力,被铁头扔到地上。半晌后盯着刘病愈,哈哈大笑:
“都是他,要不是你们将大当家之位让给他,我们已经赶到仓乡,那些弟兄怎么会死?我的家人怎么会被金兵抓住?我为牛头山卖了十多年的命,还不及一个救你们的人。你们都有罪,都是你们逼的。”
见曹运生将所有罪都推给刘病愈,陈惜春冷着脸:
“你出卖山上的弟兄还有理了?少爷说过帮你们将那些人的尸体搬回来,当时你并未同意。悄悄带人叛离牛头山,那些人全是你所害。你这种人,到死也不知悔改。”
曹运生一脸不甘,看着大胡须的刘并达,仍想给刘病愈制造些麻烦:
“刘英雄,我们原本想带着众弟兄去投仓乡,都是刘病愈,是他阻止我们去投。和他这种自私自利之人合作,你们以后可要当心了。”
刘病愈摇摇头,也不知是谁封的曹运生为小诸葛,这种脑袋,可以说连陈惜春也比不过。刘并达笑了笑,将大胡须扯掉,露出一个壮年男子的面孔:
“我叫林瑞,在两年前就投到刘府。平生别无所长,只对易容之术有些见解。我认识刘并达,当然不敢和真人比。要骗骗你这种没见过他的人,还不是什么问题。”
曹运生再次呆住,他们没去聚义堂,就在山顶操场上。这是刘病愈的意思,怕有些人不服,事后有多话说,敞开审曹运生。被他们一闹,在边缘看热闹的人陆续围过来。宗由没管这些人,对曹运生说:
“陈姑娘说得不错,这些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要是明说要离开牛头山,我们又怎会不允许?我们后来对过账,山里的帐目上少了两百多两银子。马和银子都是身外之物,不说也罢。我问你,金兵是不是用你家人威胁,让你们来赚我们去大马塘的?”
“啊!”围过来的人中发出一阵惊呼。一个个盯着曹运生,要不是宗由说出,大家根本不敢相信。被这些曾经的兄弟姐妹围观,曹运生终于没再说那些废话:
“不错,我可以死,我婆娘媳妇都可以死,但椿儿不可以有事。他是我曹家唯一的血脉,为了他,就算背叛天下人我也愿意。”
这番话惹怒了围观的众人,一个老妇指着曹运生:
“你这没心没肺的狗东西,我们的命就不是命?我们的儿孙就不是儿孙?你想用我牛头山数百人的命,去换你孙儿,老天也不会答应,活该你被千刀万剐。
“我就知道曹运生不是个好东西,以前他在做二当家时,没少给家里捞好处。”
打落水狗的人不少,宗由将大家打住:
“你派张老三出去,应该是给金人带信吧?准备给金人说些什么?”
被众人一阵大骂,曹运生状若痴呆,状态非常差,宗由铁头连问几声也没回答。刘病愈挥了挥手:
“没必要问他了,将他押下去,待金兵来后再作处理。”
曹运生被押下去后,几个当家正要下山安排,辈份最高的张中和问:
“金兵真的要来吗?你们可有把握对付?要是没有把握,不如让大家上山来死守。”
刘病愈笑着说:“老人家你们放心,到时候按我说的做,保证金兵来多少死多少。”
……
牛头山后面山下不是很平,中间是一条大道,左右有不少田土,稍远的地方还有些山挡住。在早上,山下的露水比山上还重。
这天早上,一骑从大道中驰来,远远大喊:
“不好,有大量官兵朝我们这边来了。”
空气中的湿气再重,也阻止不了这道惊恐的声音。左右田里之人,纷纷朝山上跑去。有些人甚至连锄头之类的农具也扔在土里,一时间从山下,跑上来不少男女。直到一大队人马到来,还能看见在上山之人。
看着山上惊慌失措的人,安怀元心里的倦意一扫而空。他们原本可以当天晚上赶到,晚上攻山谈事都很不方便。与王长青商量,决定让大家休息一晚,养足精神第二天一早来。
山下除了官兵已经没其他人,在山口上方二十几米远的地方,还有两个浑身发抖的男子。安怀元笑喊道:
“你们倒是忠于职守,放心,我不会难为你们的,叫你们大当家来见我。”
可能得到不会被伤害的保证,两个守山门的弟子脸色好些。一个中年男子说:
“我们大当家没在,只有三当家在。”
都是演戏的高手,安怀元哦了一声:
“那叫你们三当家来,一炷香的时间不下来见我,我们就开始攻山,到时候牛头山鸡犬不留。”
另一个年青人的反应快,先一步朝山上跑,边跑边喊:
“丰叔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叫三当家。”
“哈哈哈哈,”上千个官兵,发出一阵大笑,连王长青也没忍住,对安怀元说:
“这些山贼如此草包,要是他们不投降,就算硬攻我们也能轻松占领。”
安怀元点点头:“能防御者不过一百多人,听说牛头山的山贼没被征讨过,怕是连血也没见过。今日无论如何,就算曹运生无法说服他们投降,我们也要攻破此山。抄了他们的老底,看他们还要往哪里躲藏。”
王长青没有附合:“安将军,就算强攻上山,也尽量不要杀人,尤其是那些老弱妇孺。”
“为何?”
王长青看了眼山顶,说出又一个妙计:
“他们还有四百人,其中有不少是刘府之人。那些人安将军也知道,论个人实力绝不在我们之下。山上的人大多是他们的家属,要是我们将他们的家属抓住,以此来威胁,你说他们会不会束手就擒?”
两人在这里商量没多久,从山顶下来大群人。其中前面三人还骑着马,看样子很急。两人一点没疑其它,因为他们给的时间只有一炷香。
骑马的三人速度很快,和后面的众人很快脱离。待能看清他们的脸,骑在中间之人,正是身穿新衣、梳理得很光鲜的曹运生。
安怀元和王长青看着冲下来的三人,暗自有些好笑。曹运生的演技更在他们之上,赶路可以用火速来形容。下山也如在平路骑马,左右两个年青人几乎快赶不上,紧紧跟在他曹运生身后。眼看快赶到能听清话的距离,突然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曹运生的座下战马不知怎么左边一矮,曹运生的身子朝左一歪。手未抓稳缰绳,从左边摔下马去。
“三当家。”
两个年青人一声惊呼,从马上跳下。下面的安怀元两人正在为曹运生祈祷,又一阵更大的悲呼声传出:
“三当家你怎么了?”
安怀元呆呆看着被一个年青人抱起来的曹运生,此时的曹运生如一只人形麻袋,毫无任何反应,连呻吟声他们也没听到。满脸是血,绝对不可能装得出来。
“三当家,快将三当家抬到山上去救治?”
抱着曹运生的年青人摸了摸他的鼻孔,摇摇头:
“三当家已经没气了,他已经死了。”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会这样?”安怀元呆呆问了句。此时就算王长青再聪明,也想不到为什么会这样。所以安怀元的话,根本没人回答。
山上的人已经冲下来,围着抱住曹运生的年青人。没过多久,又传来一阵声音:
“三当家是这些狗官兵害死的,我牛头山的人虽少,绝不能放过这些狗官兵,我们与金贼势不两立。”
“与金贼势不两立,”众人齐声吼出。一个年青人抱着曹运生的尸体,带着一群临时演员又返回山上。剩下的年青人指着安怀元:
“狗官,我牛头山与你们势不两立。”
安怀元两人完全呆住了,他们嘴上虽说强攻,要是能令对方投降,谁愿意让自己的部下去送死?他们没来过牛头山,这里多数地方虽不陡,有几处又陡又窄。要是山上的人和他们拼命,他们绝对避免不了伤亡。
眼睁睁看着安排在山上的一颗重要棋子,就这么一摔倒下,安怀元实在很不甘,问年青人:
“你是何人?你们山上还有谁能作主?叫他来见我。”
“我叫宗庆,牛头山二当家是我父亲。”
第二十章 令人绝望的攻山
王长青虽没来过牛头山,已经在临邑打听清楚。见对方是以前的少当家,声音比安怀元缓和得多:
“原来是少当家,今日少当家也在场。明明是你们三当家自己摔下马来,关我们何事?我们也不想有这样的结果。”
宗庆哪管这些,恨声说:
“要是你们不规定什么一炷香的时间,三当家怎么可能会死?你们这些金狗,我牛头山迟早有一天,要将你们这些金狗斩尽杀绝,以慰三当家在天之灵。”
安怀元一脸怒红,正要开口,又被王长青抢先:
“少当家这就不讲理了,我们暂时不说这些。今日我们的来意,想必你们也清楚。我皇仁慈,令我们少杀生。你们虽是山贼,毕竟以前也是我金国之民。只要你们所有人能下山来,跟我们回城去,我们保证会原谅你们所犯下的过错。
宗庆没答话,对守山的中年男子说:
“丰叔,你跟我上山,这里不守也罢。我倒要看看,这些狗官兵要拿多少人,来填我牛头山。”
眼看宗庆带着中年男子离开,已经憋了一肚子气的安怀元转过身来,对两个身穿低级盔甲的男子下说:
“郑昆,你带三百刀枪兵为前锋,尚峰,你带两百弓箭兵随后支援,给我冲。”
随着安怀元一声令下,一场令他吐血的攻山战打响。
牛头山后面是个斜坡形,站在山下能看到许多地方。先前上山的人并没有上山顶,他们跑到半山腰后停下。山下离半山腰并不是很远,能看见几十人正在左右抱石头,堵在山路上。左右是人不可行的陡坡,王长青一时误会了:
“他们是傻子吗?以为用石头堵住路,我们就无法冲上去?”
安怀元白了王长青一眼,王长青的脑袋比他聪明,这点他不否认。但对方的军事才能很差,像这种场面王长青从未见过:
“那段路是个陡坡,他们应该是想用落石阻挡我军。”
安怀元一点没说错,但他还是低估了那里落石的危险。一个中年武将带着三百个刀枪兵,每排五人,顶在前方的是手拿单盾的朴刀兵。一路相安无事冲了十几丈远,遇到第一波防御的人:
“投石。”
山里别的不多,石头一点不少,这些石头又是经过他们精心选备的。三十多人捡起一块块至少拳头大的石头,砸向几十米下方的兵将。从高处往下扔,虽然是个斜坡,并不费多少力气。三十多块石头,如同一网巨大的冰雹砸下。路又不宽,两边不是湿滑的草坡就是石壁,连躲都没地方可躲。
前面第三排一个年青士兵最先中石,看见一网石头飞来,他已经做好下俯动作,并将双手抱在头上。一块大碗大的石头,砸到他的背上。他能听到背脊骨断裂的声音。“啊”一声惨叫,顺着他下俯的姿势就倒在地上。
带领前军的中年男子叫郑昆,可能他以为在中间要安全些。他虽弯下腰,眼睛盯着上面。晃眼见一块石头从他这个方向飞来,吓得赶忙用双手挡在前方。结果他估计错误,石头砸到旁边一个士兵右手上。他能清楚听到对方的骨碎声,赶忙将腰弯下。
三十多块石头,起码换来二十道惨叫声。如此大的收获,让上面防御之人士气大振。根本不用任何人指挥,一块块石头只管扔出。
“冲、给我冲,冲到上面去将他们碎尸万断。”郑昆气得脸色发紫,他也打过一些仗,从来没打过用石头为武器的仗。在他的催促下,众兵加快速度,一个个连脚带手朝山上爬去。眼看最近的士兵冲到七八米的距离,已经早到的宗庆大喊:
“退到上面去。”
在下面的安怀元替他们捏了把汗,重重喘了口气说:
“山贼就是山贼,虽有几分蛮力,始终成不了大气。要是在那个地方再守一会,我方的伤亡会更加惨重。”
论爬坡山里人绝不在众士兵之下,顶在前方的士兵占领第一关后,正要一鼓作气冲上去,上面又飞来一网石头。
下面的安怀元心在滴血,攻破第一关,前军三百人,起码倒下六七十个。虽然这些人大多没死,一时间已经失去战力。
“冲,第一个冲上山顶者赏银百两,上面的女人任挑。”
因为有第一关的三十多人合在一起,第二关的石头更多。待前军能爬的还剩下七十几人时,终于,后面的兵将放出第一支箭。
“射,给我狠狠射。”
第一批数十支箭,仅有几支软绵绵的箭落到防御的人群中。一个老者运气不好,被箭头射破头皮,几乎没影响投石的数量。
负责弓箭手的尚峰是个壮年男子,是济南府一员勇将。他现在也是没办法了,落石已经开始朝他们身上招呼。他也不管能不能射中对手,还未到有效射击范围就下令。
在前方领队的郑昆运气不错,开始一直没被砸中,现在捡到一块盾牌,将大半身子护住,退到尚峰旁边:
“尚将军,不能这样攻了,让将军停止攻击吧!”
尚峰也想退回去,可他也不敢违抗军令。
“别说那些废话了,你们现在都有盾牌,快去将第二个关卡占领,我们在后面用弓箭掩护。快了,还剩两个关卡就能攻到山顶。”
郑昆没办法,只得带着剩下的五十几个盾牌兵,顶着盾牌拼命朝上面冲。没过一会,弓箭手进入有效攻击范围。一个中年男子刚抛出手中石头,一箭射中他的胸膛,被后面的同伴扶住。
在下面的安怀元又怒又紧张,就算是盾牌兵,也防御不了那么多那么大的石头。还好弓箭兵虽出现伤亡,能与石头对射。当盾牌兵还剩下三十几个时,第二个关卡的人中出现骚乱,一道惊惧声喊出:
“不好,他们攻上来了,快退。”
一个年青人转身就朝后面逃去,很快防御的人纷纷放弃投石,带着受箭伤的同伴逃到第三关。
安怀元再次松了口气,如果那些山贼再勇敢些,不逃,只凭那三十几个盾牌兵不一定打得赢。近身作战,弓箭兵的作用不大,势必会造成很大伤亡。没想到这些山贼虽狡猾,却如此不堪一击。他看了眼旁边一个年青人:
“你领两百兵去支援,他们现在只剩下两关。以我们的实力,绝对可以攻破此山。”
年青人吞下咽喉中的水口,五百个人上山,现在能爬山的只有两百几十人,虽然不少人并未牺牲。还有两个关卡才能上到山顶?他实在不想去:
“将军,不如我们放弃吧!就守在这里,等他们去泰安的那支队伍来。”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传耿,年青人的脸上留下五个深红的手指印。此时的安怀元仿佛已经入魔,充血的眼睛盯着年青人:
“今日不将山上的人赶尽杀绝,我绝不收兵。”
在旁边的王长青动了动嘴皮,还是将话忍下。论军事指挥,他远不如安怀元。
在山顶,挤了一大群围观的人。要是安怀元能看清她们的脸色,保证会前提收兵。这些人根本没一点紧张,脸上露出非常满意的笑容。在她们中间,并肩站着一男一女。
陈惜春从未亲眼见过战斗,上次在陈家谷,她没能到山上观战。见这次没出现几个伤亡,就将金兵打得满地找牙,激动说:
“要不是亲眼看到,我真不敢相信,只凭石头就能取得如此大胜。少爷用石头攻击现在我能理解,你怎么知道安怀元不会逃?”
不但陈惜春不理解,就算旁边的铁头等人也没搞懂。他们要是换位而论,应该已经停止攻击了。刘病愈笑着说:
“人这东西,有时很容易入魔。让人入魔的东西很多,爱恨情仇贪嗔痴皆可。安怀元现在犯了恨、仇、痴这三种,他不入魔也难。我安排四道关卡,第一道勾起他的恨,第二道勾起他的仇。现在这第三道,已经勾起他的痴。不攻破此山,他很难罢手。”
陈惜春听痴了,旁边的张梅山叹声说:
“仓乡有个军师叫韩庸,人称赛诸葛。仓乡要是没有他,一定无法达到现在这样的高度。大当家的智谋绝不在他之下,我们有幸能跟着大当家,定能干出一番成就。”
现在的前军只剩下二十余人,其中就有大难不死的郑昆。弓箭兵也不像是弓箭兵,许多人在左右突出来的陡坡上、房屋后面,偶尔发出一两支箭。包括郑昆和不想死的尚峰,也躲到房屋后面落石伤不到的地方。
安怀元带着几百人,在下面气急败坏大喊:
“攻击,谁敢不攻,军法处置。”
第二十一章 溃败的金兵
刘病愈千算万算,没算到人性的弱点。关系到自身性命,此时就算金国皇帝下令也没用。安怀元的喊声根本传不上去,让下面的士兵齐声大喊。结果大家不但没有冲,反而在坡左右的人,也纷纷躲到房屋中。
刘病愈在每个关卡都安排有人负责,第一关是宗庆。第二关是马明宇,马明宇想多杀些官兵,结果没控制好,被箭射死伤十余人。第三关是林瑞,林瑞脑袋聪明,打仗绝对不比牛头山这些人差。因为下面的官兵都躲到左右,就算安怀元喊他们也不出去,暂时没能建功。
现在大家对江尚的崇拜之心,简直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十几人的伤亡,换来两三百个士兵的伤亡,这种胜利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见官兵全都当了缩头乌龟,从未打过如此爽的仗,在山顶的铁头再也忍不住:
“可以反攻了,他们现在士气全无,能战的不过几百人。又是从上对下,我牛头山弟兄不一定会输。”
这些人虽脑袋毕竟简直,好的是听招呼,刘病愈说:
“我们现在能战的也不过五百余人,要和数量更多的正规军打?他们现在的士气虽低,并没有绝望,还有那么多人,巴不得大家下去和他们拼命。我们不急,该急的是他们。”
见最后一个安排上去的士兵,也躲到第二关的房屋后面不敢出来。下面的安怀元实在忍不住,朝后面大喊一声:
“大家给我冲,攻破此山,山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你们的。”
“安将军不可,”王长青算是半个旁观者,要比安怀元清醒得多,赶忙将他阻止:
“仗不能这样打了,对方没损失几人,我们已损失了二百多人。不如就按申将军说的那样,我们就在山下等他们的兵马到来。只要将他们的主力消灭,这些人对我大金再难形成威胁。”
此时的安怀元已经入魔,天王老子的话也不会听。要是牛头山有几百人还罢,他们看到的只有一百几十人,还有少数是年过半百的老头。被这么一群人打得如此大败,他有一种横刀抹颈的冲动:
“你们注意看,一旦攻破他们的第三关,我们不用再走大道,可以从那些房屋后面冲上去。凭他们那点人,绝对拦不住我们。第三关一破,就是他们的死期。”
王长青已经看见,的确如安怀元所说。第三关已经很靠山顶,全是一丛丛的房屋,谁都能从屋后爬上去。只是说得轻松,万一有人在上面守,他们的伤亡同样不小。见安怀元双眼血红,脸变成紫色不算,看起来还很肿胀,不敢再劝:
“这样吧!为防下面有什么意外,我留三百人守在山下,将军看如何?”
上面现在已经有了四百几十人,想来也够填了。安怀元没有反对,带着三百人朝山上冲去。安怀元到来后没有发起火来,郑昆说:
“将军,我们在拆门板,已经差不多了
。有这些门板挡住,我看他们的落石如何砸中我们。”
郑昆几人也不是傻瓜,将这些人家的房屋门板拆了,当临时盾牌使用。没过多久,一队队士兵顶着木板走出来。眼看官兵越来越近,在第三关指挥的林端果断下令:
“攻。”
第三关更陡,大道也不过只是两米宽的石阶,左右有护栏挡着。林病一声令下后,四五磴几百斤的大石头,由几人合抱。两磴大石头被合力扔下坡,此时最近的士兵离山顶,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后面全是顶着木板的战友,就算看到也躲不及。
两磴大石头在陡坡越滚越快,砸到前方一块两米长的门板上。门板瞬间被砸烂,翻出里面的新木。后面的人传出一阵惨叫,烂木翻开,出现后面被巨力砸中的士兵。这些士兵和两磴大石头一起翻滚下坡,后面滚了一长串才停止。没能停歇几口气,一阵箭雨袭来。
山顶的位置非是中间小道可比。四十多个专门挑选出来的射箭好手,在石头队伍后面排成两排,各自拿着弓箭见缝插针。下面滚了一坡,木板大半被砸开,早就上好箭的宗庆第一个扣响箭弦。一支没一点弧度的利箭,直直射中一个刚起身准备逃回去的士兵。
很快几十支利箭朝着自己的目标射去,下面的士兵用木板遮挡,根本无法射箭,只能任由上面的箭飞下。
马明宇搭着一支箭,紧接着宗庆排第二射出。一个倒在地上,还在捂着额头惨叫的士兵,被这一箭透胸,终于得到解脱。
在山顶观战的陈惜春手痒,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副弓箭,瞄了又瞄始终不敢射出。她们离下面官兵的距离虽有些远,大概有四五十米。但大多是陡坡,平直距离不过十几米。她怕箭落到自家人身上,始终没敢射出。
下面的惨叫声不断,所有士兵都搞慌神,只要是能走得动的士兵,全站起来转身就朝下面的房屋后面逃。上面没再滚石头,四十多支箭比石头的准头更高。一番石砸箭射,又丢下百多个死伤的士兵在路上。
“将军,我们回城吧!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等去泰安那批山贼回来,我们有被他们围堵的危险。”
尚峰、郑昆和另一个年青人朝安怀元跪下,四周的士兵紧随其后。安怀元亲自感受一番,扫了一眼,见能站着的兵将,已不足六百人,有不少士兵还带着伤,终于向现实低头:
“我不灭牛头山,誓不为人。”安怀元将大刀狠狠插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些血迹,仰天发完誓,对众兵将说:
“将受伤的弟兄抬回去,撤军回城。”
已经晚了,安怀元带头走上中间大道,见他们朝下面走,躲在人群中观战的刘病愈终于发话:
“进攻。”
一边在山上面,一边在下面,下面的士兵又新惨败。冲在前方的数十人,全拿着箭,一支支利箭毫不费力射向下逃的官兵。
“弓箭手顶住,和他们对箭。”
后面传来的阵阵惨叫声,让安怀元的血性再次被激发出来,稳住众手下,让弓箭手顶在大道前方和山上的人对射。拿着弓箭的尚峰不认识马明宇几个,见冲在前方的马明宇拿着一张弓吼得很凶,他搭箭拉满弓弦,嗖一声弦上利箭直冲向马明宇。
郑昆是金人,又是将领,箭术很不错。马明宇命不该绝,他刚冲下一步石梯,原本射到左胸口的箭向上一段距离,“嘣”一声闷响,箭头没入他的左肩。
宗庆见马明宇中箭,眼中怒火狂喷。他和马明宇是同年同月出生,他比马明宇只大五天,两人没几天的时间,好得就像亲兄弟一般。将箭头一偏,一箭正中尚峰额头,对方惨叫一声倒下。
由于官兵的阻击,牛头山的伤亡逐渐增加。没过一会,一群人拿着木盾从后面赶来,将伤亡降下。刘病愈一直在后面指挥,见虽有数十个弓箭手顶在前方,弓箭手后面手拿刀枪的人没什么用武之地,大喊道:
“刀枪兵听着,扔石头砸金兵。”
用石头打战,大家都是第一次,一时全都又忘了。听刘病愈一喊,后面的人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头,越过自家人砸向下面的官兵阵营。
从上面扔石头,不费多少力气,并且还能扔得更远。一批批比弓箭更多的石头,砸向下面的金兵阵营。就算有些士兵举着盾牌,也最多能护到自己不受到伤害。一时间山上之人,全面将金兵的火力压制住,尚峰和另一个年青武将又开劝:
“将军,我们撤吧!”
安怀元急得憋出内伤来,一路上还有不少爬在旁边休息的伤兵,他们冲下去,这些伤兵一定能逃一死。并且要是再次下令撤,说明完全放弃反击,很容易造成溃败。他们冲到山下,还能剩下多少士兵?还在犹豫,下面传来一阵惊呼:
“不好,有敌人来袭。”
安怀元绝望了,只见下面从左右两个方向,冲来两支骑兵,每支百多人。他再傻,也知道自己中计了。
“撤,快冲下山。”
终于再次等来撤退的命令,众兵将那点可怜的勇气消失,疯狂朝后面逃窜,撤退很快演变成溃逃。
山上的两百个主力,全部离开山顶,如山洪般朝下面涌去。所过之处,只要没死的兵将,都会有人补刀。刘病愈虽不赞成,现在这个条件,也不容他反对。
刘病愈跟着冲下山,没跑几步,见陈惜春也跟来:
“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陈惜春可怜巴巴停住,朝已跑出几步的刘病愈大喊:
“少爷小心。”
陈惜春转过身,见孙氏和冯瑛几人,带着一脸笑意看着她,脸色又被染红,走到孙氏身边,孙氏抓住她的手问:
“惜春,我上次给你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第二十二章 山下大战
王长青一直在专心关注着山上的战事,山顶他虽看不清楚,见众官兵退回来,他知道又得了一场惨败。否则以安怀元的脾气,绝对不可能撤兵。
原本安怀元能幡然醒悟,王长青应该感到高兴。没让他高兴一会,上面的人冲下来,阵阵惨叫声四起,官兵被打得节节败退。心里装着一肚子想不通,左右传来一阵大喊。
“不好,有敌人来袭。”
左右各冲出一百多骑,加起来近三百人的队伍,让王长青醒悟过来,他们中计了。
现在山下再也没有武将,除王长青外全是兵。留下的士兵,有两百多人是骑兵,几十人是步兵。为了对付山上的人,弓箭兵全被带走。王长青虽然心惊,再心惊他也不敢先退,没将可指挥,只要大喊:
“快、快分兵左右,将他们挡住,力保安将军他们能平安下山。”
这样笼统的派兵方式,又没什么阵型可言,结果所有士兵的反应都很快。没能冲出多远,两支人马杀到。
在左边负责的是宗由和余三,两人虽冲在前方,并没有立即冲上去,前排的二十张弓,对着混乱的金兵阵营就是一轮猛射。一支支利箭,由远到近射向金兵。因为没将领组织,许多人射完第三支箭,两军才交织在一起。
宗由他们开始怕金兵探到,藏得很远。见越来越多的官兵冲上山,他们不放心。摸到后面的山侧面时,见官兵在朝山下退。时机到了,几乎和右边的支部队同时冲出。
这是刘病愈安排的,当时有很多人反对。他只留两百几十个主力在山上,派三百人下来打对方伏击。就算他说过战斗中的一些变化,没人知道、更没人相信结果真会如此。
山上的官兵虽越来越近,那些官兵早已经溃败,根本对大家不能形成任何威胁。众人的士气被战果完全激发出来,宗由冲近一骑,人还在三米远的地方,一颗碗大的铁胆,射向马上的壮年骑兵。
这个壮年骑兵身穿着硬壳盔甲,是金军中一个谋克,相当于汉军中的百夫长。身手不错,冲在最前面,几箭都未能射中他。见铁胆飞来,他早有准备,挥刀精准劈中铁胆。
“当”一声大响,铁胆被一击借势飞回。壮年骑兵正要冲进攻击,又一颗铁胆飞来。这道铁胆来势仓促,他没把握挡住,身子一朝左偏,从他左耳擦过。
壮年骑兵以为机会来了,手中大刀劈向中间链条。宗由将手极快缩回,铁胆从大刀身上擦过。紧接着又一颗铁胆飞射对手。
铁胆越来越快,壮年骑兵根本无法再用大刀防御,连续躲过三招后,被一颗铁胆打中胸膛。硬甲被砸破,摔下马生死不知。
余三手使一把长枪,武艺不比宗由差多少。和他战斗的是个中年骑兵,他一枪刺向对方,被中年骑兵用大刀劈开。没能反攻他,使枪如棍,朝对手劈头砸去。
余三这条枪没有重新打造,枪有两米长。此时中年骑兵的大刀已收回,见一枪砸来,想也不想举刀迎上,再次将这一击
挡住。不过这一击余三用力很大,中年骑兵双手一软,枪尖砸到他的左耳边。
中年骑兵知道要遭,奋力准备将长枪推向上。余三枪尖一偏,锋利的枪尖在他左脸上划过一道血槽。一阵剧痛,让他慢了半分,被余三一枪挑下马去。
相比左边的队伍,右边由马向南兄弟领导的支队伍更猛。两兄弟早就憋足一肚子劲,冲得比左边的宗由更快。他们这边也有二十把弓,后面的箭还在射,两人越过几匹无人管理的战马,迎面冲来几人。
前方毕竟还有不少金兵,此时马向南的速度已经慢下来。一个壮年士兵手拿一把大刀,正要一刀向他劈去。他比对方更长的偃月刀已经刺出,一刀直刺,借助双方冲击力,速度快得壮年士兵根本没能反应过来。仅将手中要出击的大刀改成防御,向下一压。没能压到大刀,一刀从壮年士兵前胸穿透。
另一个年青士兵是个步兵,手拿一把米长朴刀。见同伴一个照面被刺杀,他的勇气大受影响,原本再进一步就可以攻击马向南,速度一慢,马向南已经取出长枪。长枪带着一串血滴,朝年青士兵横劈过来。这一枪的蓄力不够,年青士兵一刀劈中枪头,暂时逃过一劫。
“杀,”后面一个中年士兵大喊一声,现在对手已经冲过来,再没勇气的人,也只得随着这一声大喊,冲上去对敌。马向南正要一枪解决掉年青士兵,侧面一枪朝他刺来,伸到半途的大刀赶忙收回,将这一枪挑开。
这个壮年对手使的是枪,马向南一刀挑开对方的枪,没有继续出击,将刀收回。年青士兵已经适应过来,见同伴一枪反朝马向南刺去,以为机会来了,冲到马向南面前,米长的朴刀举起还未落下,马向南又将对方的枪挑开后,用更快的速度收回,刀锋斜斜扫向年青士兵颈间。
马向南这把偃月刀,虽不是很锋利,凭他的力量已能足够弥补。此时年青士兵的心思全放在攻击上,距离又近,哪能躲得开这一刀。被刀锋划破喉咙,不甘倒下马去。
冲到马向南左边的是马向前,马向前用的刀,长度和马向南的差不多,都是二米三,他的武艺比马向南稍有不如,冲上来时,乱着一团的士兵已经逐渐散开。一个手拿一把长杆大刀的中年骑兵,见他独自冲近,正在与一个战友交手,一刀横向拦腰朝他劈去。
坐在马上,横向劈的刀不好躲开。马向前原本只收刀一半,那时他的力气已经蓄得差不多了。武艺越高的人,蓄力速度越快。比如一个普通人,一次出击后,武器未收回来,或者没时间蓄力,就算能再次攻击,力量也很小,只能收回武器或是等待一会才能蓄力再攻。
此时马向前的刀还未收回小半,但对付这个中年士兵已经够了。他还在半途的大刀。挥刀向左一摆,打中对方的刀杆。
中年骑兵进攻的力度被一刀挡尽,正要收刀回来再攻。长枪在他刀杆上弹起,顺势而下,来到他胸前。现在他胸门大开,大刀又还未收回,脸上的惊恐刚起,只感觉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瞬间身体仿佛被定格住。有些不敢相信山贼中也有如此好手,低头一看,一把大刀深深刺入他的胸口。
在山上狂逃的一些官兵差点瘫在半途,山下的三百人虽未参加战斗,受他们影响,士气极低。又没将领指挥,如无头之蛇,对方欺负上门才应战。还未短兵相接,就被射杀数十人。
山下的战斗朝一边倒,官兵一共有四百多骑,两百匹无人管理的战马疯狂逃窜。地上多数是金兵的尸体,有些人并未立即死去,在地上痛苦挣扎着。王长青不知用什么手段,招了几十人在他周围,堵在山口。安怀元从未有过如此惨败,想都没想过,第一次的惨败对手会是一群山贼。
“将军快上马。”
安怀元只顾麻木逃,没注意已经临近山口。在上山的一段路比较宽平,有几十骑在这里乘凉。他翻身骑上自己的宝马,厉声大喊:
“跟他们拼了。”
“不能拼了将军,”王长青带着哭声说:
“众弟兄已经无心恋战,快逃吧!”
王长青说的虽不好听,确是现实。现在山下还有两百余人,跟着他逃来的,后面还在追杀,目前剩下不到四百人。已经损失过半,对方并没有多少损失。现在还有士气的人,可以说凤毛麟角。
“两人一骑,骑上马离开。”
安怀元再一次面对现实,见他们全骑上马,后面原本在反抗的士兵纷纷冲下山。一些运气好的士兵与人共骑在马上,多数人没能骑上马,被山下的部队将山口堵住。
“马兄,你们去追安怀元,这里交给我们。”宗由喊完,马向南两兄弟没有犹豫,带着一百多骑朝众逃兵追去。
在山顶上的许多人来到半山腰观看,只有少数的老弱妇孺还在山顶。看着一坡的尸体血迹,孙氏叹声说:
“这些人中,宋人也有不少。唉!战争什么时候才会终止,让大家不再自相残杀。”
陈惜春开始一门心思放在刘病愈身上,眼见大局已定,回到现实。见面前如此惨样,她心里也非常不舒服,扶着孙氏:
“夫人,我们回去吧!”
从山上逃下来的人被堵住后,刘病愈没有让大家继续下杀手:
“大家都住手。”
刘病愈这声不够大,身边的众人齐声大喊,将双方的人喊停。让大家有些不解的是,他叫停战斗后,居然开始安排庆功宴:
“张管事,你劝半山的人回去,大家都饿了,给大家弄顿丰盛的饭菜。山下有些伤亡的战马,将无法救治的战马杀了,分给大家食用。”
这一仗,已让张梅山这种顽固分子,对刘病愈彻底信服。一句多话没说,去执行他的命令。他又对林瑞说:
“带周围没参战的弟兄打扫战场,先将逃跑的马弄回来,将山上的尸体血迹清理。饿的兄弟,等会由山上发来干饼暂时充饥。”
一番安排完,刘病愈来到被围困的众士兵面前。
第二十三章 大胜后的安排
牛头山山口,堵着一百多个骑着战马,手拿刀枪的男子。在上方,同样有百多个手拿武器之人。中间的人最惨,大概有一百二三十人,身上不沾血的几乎没有。许多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支持他们唯一的信念,就是能多活些日子。
所以刘病愈喊出,牛头山众人退后几步,他们也非常自觉聚在中间。一个个虽在颤抖,没人傻傻准备突围出去。刘病愈扫了他们一眼:
“放下武器,我们可以将你们当成俘虏。”
所有人都呆住了,铁头急声说:
“大当家,我们哪有多余的粮食来养他们?不如一刀杀了了事。”
“就是因为没有粮食,才将他们留下。”刘病愈一说,一些聪明的人已经听懂:
“不想死的就将武器放下受俘,用你们换些粮食,想来安怀元新败,不可能不答应。要不了几天,你们就能重获自由。”
众士兵相互看了看,一个身穿硬甲的中年百夫长上前一步:
“你们真不会杀我们?将我们当成俘虏?”
现在刘病愈才知道,当一个家长累、当一个山贼头目更累。不但要指挥战斗,还得要负责大家吃喝等生活所需。他一是不想杀这些已经被围困之人,二是准备用他们换些东西。
“我说到做到,快点,别耽搁大家的时间。”
已经被团团包围,硬拼他们也杀不了几人。领头的中年谋克没做多想,将手中武器扔下:
“你是他们的头,我们就相信你一次,大家都将武器放下。”
现在的人对信用非常在乎,就算是坏人,不讲信用的也很少,省了刘病愈不少口舌。
“我们在陈家谷被抓的人,大人小孩全算上,还有多少活着?关在什么地方”
一些人想不通的问题终于解开,看着刘病愈满是敬佩。大家只顾杀得痛快,就连宗由也没想过,要将那些人交换过来。中年谋克想了想说:
“一共有二十人,死了六个,还有十四人,都关在临邑。”
刘病愈朝四周看了看,来到一具马尸旁。扯下一具士兵尸体上的布,用树枝沾上血,写下他的第一份信函。
“你找个马术好、没伤的士兵,将这封信交给安怀元。上面已经写清楚,一个士兵换一个人质。送信的就不用算了,你们还有一百一十五人。这一百一十五人,用一百一十五只羊、五万斤粮食来换。只能多不能少,如果不换,你们就永远也无法回到他身边。”
山下的事安排完,刘病愈正要上山,宗由对他行了个大礼。
“二当家这是干什么?”
刘病愈赶忙将宗由扶起来,宗由一脸羞愧说:
“在大当家面前,我绝不会说谎。我真没想到大当家会如此仁义,居然连曹运生的家人也救。以后我只认你做我们的大当家,无论是谁,我都不会再认。”
宗由拜下、很快在场的牛头山人纷纷向刘病愈拜下,铁头先喊出:
“此生我们只认你做我们的大当家,此誓言绝不改变。”
“此生我们只认你做我们的大当家,此誓言绝不改变。”众人齐声附合,从此时起,刘病愈多了几百个可托生死的弟兄。
“大家快快请起,以后我们祸福相依、永远不离不弃。”
刘病愈心里有些惭愧,在陈家谷要不是马向前,他绝对不会救宗由这些人,也就不会与牛头山的人结缘。
“曹运生犯了山规,但与他家人无关。曹运生的死,为我们进一步取得金兵的信任,也算有功,他的家人我们不能见死不救。救回来的人,暂时不能参加我们的队伍,若要离开者我们不要阻拦,不想离开之人,在山里务农。”
许多知道内情的人一听更加佩服,曹运生至死不悔,可谓恨刘病愈入骨。根本不愿配合他们骗金人。无奈刘病愈只好施计,用药将他的嗓子暂时弄哑,又饿了他整整一天。跑下山时,后面的马明宇找准机会,在他身上和马腿上刺了一针,将他摔下马去。
原本曹运生并未死,在地上被马明宇和宗庆弄死的。这种手段虽让人害怕,现在在大家心里,刘病愈的手段越是高明,他们越是高兴。
……
夜色再次笼罩大地,与平时相比,今日的牛头山比过年更热闹。
牛头山山顶,十多支火把、几大盆薪火,均匀摆放在四周,将操场照得犹如白昼。一张张大小不一的桌凳,摆满了整个操场。
每张桌上的菜虽不多,只是中间一大盆马肉,就占了半张桌子。里面热气腾腾的马肉,对于有些人来说可能不怎么好吃。对于难得吃顿肉的山里人,就算只有这一盆菜,也是无比丰盛了。何况还有些野味和少量的鸡肉。
大家都饿了,除在治伤和看押众士兵的人,无论老少,全都坐在这里。几个当家和马向南兄弟、宗庆、马明宇等十个高层,坐在中间一张大圆桌前。菜刚上好,刘病愈端着一碗酒站起来:
“今日这一仗,幸有众弟兄的齐心协力,我们才能有如此大胜。但再是大胜,也免不了伤亡。这一战,我们失去了十八个兄弟,伤六十六人。这第一碗酒,我们用来敬这些伤亡的弟兄。”
刘病愈说完,全都站起来,学他那样,将碗里的水酒倒在地上。他来这里,一共只喝过两次酒,第一天做上大当家时,还有次是为冒牌的刘并达接风。山贼窝虽不缺少酒,粮食都不够,这东西非常珍贵。今天他们将库存里的大半酒拿出来,除主要参战之人,其他倒的都是水。
陈惜春坐在离刘病愈不远的桌,她心里有些小激动。这桌除她外,全是山里高层的夫人。宗由的夫人是个面容有些苍老、肤色较黑的中年女子,姓冯,冯氏对孙氏说:
“真不知夫人是如何教导的,大当家如此年青,论文论武无人能及。这一仗虽有伤亡,杀了六百多个官兵,抓了一百多人,没人有半句埋怨。都说大当家是星宿下凡,来为大家谋福的。”
“宗彪、宗庆这两兄
弟也很不错,论武艺,安儿远不如他们。”孙氏回去休息了一会,身心已经恢复过来。她现在才知道,双方的损失竟如此悬殊。为大家,也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高兴:
“安儿还年青,有些事毕竟考虑不周全。以后有那些长辈、和宗彪兄弟他们辅佐,才能少出些错,让大家都能平平安安回到南边。”
冯氏对于回不回南边,没什么感觉,另一个身材较高、面容憔悴的中年女子说:
“在回南边之前,希望能再去一趟历城。常儿和众兄弟的尸体,那些金贼也不知如何处理的。无论葬在哪里,为他们立座墓碑也好。”
说到伤心处,大家的喜悦也被冲淡几分。说话的中年女子姓曾,是马向前的夫人。她的小儿子马常在历城突围战时被杀,大儿子马峥本要参军训练,她没允许,在山里和张梅山做政务方面的管事。这次马向前追击金兵时,背部又被砍了一刀,万幸没有性命之忧,更让曾氏伤感。
见大家不语,陈惜春将话题转开:
“这次我们又得到一百二十多匹战马,还有大量的兵器、弓箭等等。听谢大哥说,打造少爷设计的那种武器已经够了。等官兵将粮食运来,我们可以招更多人。到时候不要说历城,再大的城市我们也能占领。”
几人女人终于露出一点笑容,冯氏问:
“一百一十几人,换相同数量的羊没问题,能换到五万斤粮食吗?”
“一定可以,”陈惜春送孙氏回去后,在屋里待不住。将战果全打听清楚,别人可能会想的,多数她都已经想过:
“不说那些羊,一百多人换五万斤粮食,每人不过四百几十斤。一个兵换四百几十斤粮食,只要安怀元不傻,他一定换。”
在刘病愈这桌,大家也在谈论换东西的事,张梅山问:
“换他们应该会换,大当家写没写如何换,在哪里换?”
刘病愈的换俘计划,现在已没人反对,他笑着说:
“当然不可能让我们自己去运粮,时间我定在十天后,地点就在牛头山下。至于其它事情没写,还要磋商一下。”
几人觉得定的时间地点都不错,宗由说:
“到时候我们的新式刀枪已经打造好,不少受伤的弟兄也已恢复。这次山下的战斗伤亡最多,我们的武器和盾牌没弄好,没有组阵攻击。要是按训练的那样,绝不会有如此大的损失。”
刘病愈点点头,他也考虑过。新式武器和盾牌都没弄好,用阵法攻击不现实。所以才派三个武力值最高的人,到下面带领大家冲锋陷阵。
“以后大家好好训练,田土之类的少种些。这一仗后,他们对我们的威胁大减,我们应该不会在这里待多久了。这次的大胜,派些人四处去宣扬一下,知道的人多了,总会有人来投的。”
刘病愈知道宣传的重要性,准备派人去为他们打名声。在这些人去之前,已经有人开始为他们免费宣传。
第二十四章 大败的消息
临邑是座中等县城,比历城稍大些。这里西临齐河,东面是章丘、泰安,过往人还算不少。这天一早,临邑东门外,走来一群板车队。
十余辆板车,每辆上面都有两三个大木桶。在板车队前方领队之人,是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年青人。年青人骑着一匹棕黄色大马,快要走到城门口时,十多骑从后方驰来,冲到他前方,先一步走到城门口。
年青人将马停住,惊讶看着这群进城的骑兵。这些骑兵有不少是两人一骑,虽提着兵器,面容憔悴,在马背上仿佛快要睁不开眼睛。有些人身上还有伤,连战马上也有血迹。待他们进城后,年青人才带着板车队走进城门,迎面走来一中一青两个男子。
“崔掌柜,”年青人跳下马,朝中年男子打了个手礼。
“这次的鱼不少,有几千斤,不知崔掌柜能不能全收下?”
崔掌柜朝旁边的年青伙计看了眼,对方接收到他的暗示,走到板车队前,检查起一桶桶货物。他没闲着,带着一脸笑意还了一礼:
“能收下,你闵家湾与我做很多次的生意了,只要那些鱼没坏,我都可以收。闵兄弟请随我来,这大热天人也受不了,先去我的酒楼再聊。”
年青人牵着马跟在崔掌柜旁边,想到刚才看见之事,好奇问:
“刚才我看到十几骑金兵,看他们的样子像打了场败仗,莫非在临邑有什么战事?”
崔掌柜朝左右看了眼,轻声说:
“我临邑没有战事,只是听人说安将军带兵去剿匪了。”
“剿匪?”年青人问:
“临邑并没多少匪徒,莫非是去剿牛头山那批?”
崔掌柜点点头,凑到年青人耳边,用更小的声音说:
“前两天出去的,带了一千多人官兵去。昨天午后回来,只有三百来人。陆续有少量逃散的人回来,最多也不过四百余人。听说有人在外面看见,一群山贼追着这些官兵砍杀。安将军回城后,还在城里好一阵痛哭。被牛县令和王大人劝回县府。”
年青人呆了呆,有些不敢相信:
“牛头山那帮人,也能打败千多官兵?”
“现在的牛头山,可比不得以前了。”崔掌柜轻叹一声:
“今天有些人在我酒楼议论,说牛头山现在的大当家姓刘,名叫刘病愈,是历城刘赞的孙子。此人在北方非常有名,是个大才子。从历城突围后,来到牛头山做了大当家。原本我也吃不下这么多的鱼,安将军兵败,朝廷势必会派兵来。我临邑这个地方,看样子要热闹一阵子了。”
年青人没有再问,现在牛头山的大当家是刘病愈,他早已经知道。只是他也和所有人一样,完全不看好刘病愈。对方这一场胜仗,他始终有些不相信,处理完生意上的事,他准备去了解一番。
……
满城谈论的另一个主角安怀元,此时正在一个宽敞的客厅。脸红脖子粗,半躺在一张大椅上。他的红脸并不是因为怒火,睡眼充满血丝。昨天
回来后,灌了一坛酒,到现在酒意也没全醒。
在这个客厅,除了几个下人,还有三人。王长青坐在左边,另一个身穿七品官服、头圆身胖的中年男子坐在右边。中间站着一个年青士兵,低着脑袋不敢看任何人。
“将军,这帮山贼简直无法无天,居然还敢向我们要赎金。我们现在就上书朝廷,派兵来将他们剿杀干净。”
中年男子说完,没得到任何回应。王长青将一封血书递到安怀元面前:
“现在在他们手里的弟兄,还有一百二十九人,提的条件是放了我们关押的十四人,用一百一十五只羊、五万斤粮食换回那些弟兄。”
这一仗安怀元不但损失了很多兵,将也只剩下郑昆一人。可能听到还有活着的人,安怀元眼中睡意消失,翻起身子看向刘病愈的第一封血书。看了好一会,他的身体瞬间释放出一股杀气,连没敢看他的士兵也感受到,吓得退后一步。
“其它的条件都答应,曹运生的家人绝不能放。牛县令,将曹运生的家人押来。”
中年男子是临邑的县令,名叫牛散喜,是个金人。牛散喜擦了把汗,刚起身就被王长青打住:
“安将军,昨天回来我想了一晚上,曹运生并没有骗我们,我们是中了他们的计。”
安怀元昨天回来万念俱灰,根本没想到关押着的那些人。送信的运气不好,在半路上碰到追击的马向南等人,好说歹说不相信,将刘病愈的信拿出来,差点没被斩了。
因为现在刘病愈写的字,只能说有些像他以前的笔迹。毕竟手和肌肉的动用,并不会受魂魄替换太大影响。马向南两兄弟是看着刘病愈长大的,对他的笔迹非常熟悉。没办法,送信的士兵只得被他们押回来,证实后又才来临邑,一去一来,又加之晚上下了场雨,耽搁到今天早上才送来。
安怀元现在的脾气很不好,瞪着王长青这个狗头军师:
“你怎么知道曹运生并没有骗我们?曹运生昨天给你说了?”
知道安怀元受的打击不小,王长青一点没在意:
“曹运生要是骗我们上当,他没必要死。昨天他那样子你也看到,应该不可能还有命。我猜他也被骗了,牛头山的人已经看穿我们的计、或者说看穿他。”
“张老三在什么地方?将他押来见我。”安怀元很不愿相信,问王长青:
“你的意思是曹运生和张老三都没骗我们,那他们是如何知道我们计划的?”
王长青哪知道他们怎么被识破的?能想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安将军,我们不用争论是被如何识破的。信上所说之事,刚才我和牛大人商量过,百多只羊没问题,临邑只能拿出三万斤粮食,还有两万斤怎么办?通过上次那件事可以看出,他们诡计多端,万一中他们又使计怎么办?”
“你的意思是不换那些弟兄了?”
王长青看了眼一脸怒火的安怀元,苦笑道:
“那点东西换一百多个士兵,从任何
方面看都值得。不是不换,我的意思是让他们自己来临邑取。临邑是我们的地盘,我们现在还有七百多人,一旦他们来取?”
安怀元红眼一亮,想了一会长叹一声:
“只怕他们不肯,不过可以一试。等会派人去说,要是他们愿意来取,我们可以多给一倍的羊。”
安怀元两人在商量,旁边的牛散喜听得有些心惊。安怀元就算全灭了,他也没半点责任。要是将那些山贼引到临邑来,临邑被占了,他最轻是被罢官,要是上面不爽,可以会被充军流放。
“两位大人,就算加上我临邑的守军,也才七百几十人。牛头山的山贼如此强悍,全上怕也难取胜。不如奏请朝廷,让朝廷派兵来支援,方可做到万无一失。”
“奏请朝廷?如今朝廷连济南也没派兵,你让朝廷派兵来这里?”安怀元锤砸到桌上,吓了牛散喜一大跳。
王长青心急不比安怀元差多少,如此惨败,要是不将牛头山的人灭掉,他也要负一部分责任。出声劝道:
“就算奏请朝廷,时间也来不及了。济南的兵现在仅够自保,周围县府的兵不多,没上面的命令他们也不会来,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牛大人不用急,牛头山现在可用之兵,最多不过五百人。上次是因为中了他们的计,要是硬拼,七百多对上五百,他们绝对不是我们对手。”
牛散喜哪相信他们的鬼话,只是官级没两人大,就算不满也没办法。没过一会,张老三缩头缩脑从外面进来,一进来就朝安怀元跪下:
“将军,昨天的事到底怎么样?小问过一些弟兄,他们说我军、我军败了。”
“砰”一声大响,安怀元走到张老三面前,一脚将对方踢翻在地。
“你他娘的还有脸说,就是你和曹运生勾结,用假情报来陷害我们。牛头山的人马根本没离开,要不然我们怎会败?今日你要不将此事说清楚,我活剐了你。”
张老三惊呆了,他来找过王长青,王长青哪有时间理会他?问那些士兵,碰到一些逃回来的士兵,对方只给他说败了,其它什么话也懒得多说。就算那些士兵不说,他也知道败了。现在听安怀元说出实情,他差点没受得了晕过去。
“将军明鉴,小人真没有欺骗将军。信是曹运生写的,小人亲眼所见,牛头山的人跟着仓乡的刘并达走了,绝不会有假。牛头山的人马怎么会没离开?会不会他们收到什么消息,又从中途返回?小人要是骗你们,这两天早就走了,何必要待在这里?”
安怀元也不是傻子,张老三这两天是自由人,在城中白吃白住。要是张老三真骗他们,的确不会再待在这里。王长青一时脑昏,想废物利用,安排张老三一件事:
“好了,我们相信你不会出卖我大金。昨日一战是我们大意,还有百多个弟兄在他们手里,他们要让我们用人质和东西换。待会我写封信给你,你早些将此信送到牛头山。其它我们都答应,只是交易地点必须改一改,让他们来临邑取。”
第二十五章 丫鬟恋人
临邑东门,一骑从城中驰出,开始速度还很快,跑到看不见城郭时,速度渐渐慢下来。走到一条分岔路口后,马匹停了下来。
张老三从马上下来,脸色阵红阵白,看样子心里极不平静。他又在临邑城中待了一天,这一天他的生活可谓充满阳光。不但享受美酒美食,王长青还请他到临邑最大的一家青楼,风流快活了一夜。当然,除了享受外,还吩咐他不少东西。
现在的张老三和昨天比起来,简直是一个鲜明的对比。连把像样的武器也没有,只有一个包裹,包裹里面除几件衣服和一点赏银,还有一封要命的信。
“要不要将信送去?”在张老三面前的两条路,左边是去章丘、右边是去牛头山的路。王长青让他去送信,随便探查一下山上的动向。怕他不去,“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之类的话也说了。他已从安怀元口中,知道曹运生已经为他们的伟大目标,献出自己的生命。
张老三不大相信王长青的鬼话,他知道现在的牛头山人,恨自己恨得要命。要是他真去了,说不定很难下山。要是不去,昨天那些享受将很难再有。王长青给他保证过,只要他圆满完成任务,王长青会举荐他当个小官。再小的官也是官,他这辈子只能在梦里才想过。
两条足以影响命运的道路,让张老三迟迟下不了决定。他知道要是不去牛头山,只能走左边条,绝对不能返回去。左边条路充满未知,当然,起码不会有性命之忧。
已经路过三批人,张老三仍下不了决定,越想心越乱。直到一骑从他后面驰来,将他惊醒。
“这位大叔,你知不知道去牛头山应该走哪条路?”
问话的是个年青人,皮肤黑黑的,看样子像个老实人。张老三绝对不笨,他以前宁可当马夫,也不愿当冲锋陷阵的护卫。被这一打岔,他心中已经有了些选择。
“这位小哥,你去牛头山干什么?听说那里有很多山贼。”
年青人没多一分紧张,笑着说:
“盗亦有道,以前就听说过,牛头山住着一群劫富济贫的好汉。我从未去过那里,好奇想去看看而已。”
张老三暗自松了口气,他胆小,怕不将信送去,以后会有什么麻烦。从包裹中取出一封信:
“牛头山是走右边条,我原本也要去牛头山帮人送信。刚才有家人来报,家里出了点急事,正在左右为难。小哥若是去牛头山,愿不愿意顺便帮我捎带封信去?”
年青人没做多想,将信接过来:
“信要送给何人?可要说些什么?”
信交出去了,张老三的心里有些失落,半晌后才说:
“这封信交给他们的大当家刘病愈,没必要说什么,他看完信自然明白。”
……
一场大胜仗后,虽暂时没人来投,武器盾牌缴获不少,够大家用一阵子。该安排的事情已经安排下去,刘病愈终于可以静下
心来,练字学习一下。
刘病愈已经放弃诗词文章之类的东西,但识字写字绝不能丢。此时他爬在一张方桌上,纸上写了好几个很生僻的字。刚写下一个字,旁边的陈惜春念道:
“胤,”我大宋皇帝就叫赵匡胤,以后去了南边可别乱说或写出这个字。表示后代、子孙相承的意思。”
陈惜春教得十分细心,刘病愈念了几遍。他现在的记忆力特好,只需写两遍,念几遍,就能深深记在脑海里。陈惜春偶尔考他,也被他惊人的记忆力震惊。
刘病愈放下手中的笔,看着陈惜春,看得对方玉脸起红晕才开口:
“娘都已经给你说了?”
陈惜春呆了片刻,突然想到那件事,羞得大脑一片空白,起身就想离开,被刘病愈将手抓住:
“以前我以为你对我没那意思,现在知道了,我也不再虚伪。以后你不是我的丫鬟,是我夫人。”
“少爷,”陈惜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扑到刘病愈怀里,激动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已经答应孙氏,可刘病愈迟迟没什么动静,这两天心里很不安。现在听到刘病愈粗鲁的表白,知道对方心里有她。
“我永远是少爷的丫鬟,少爷不要有其它想法。只要能永远留在少爷身边,做什么都无所谓。少爷千万不可对外人说,我是你的夫人。”
“为什么?”这是刘病愈两辈子的第一抱,陈惜春虽不是他这两辈子第一个喜欢的人,很有可能是第一个爱他的人。现在就算与对方结婚,他也双手赞成。
陈惜春知道刘病愈虽聪明,算得上是一张白纸,轻声说:
“以后夫人要为你找正妻,正妻才能称为你的夫人。娶了正妻后,若是少爷娶我,我是少爷的妾氏。”
刘病愈哪管这些,将陈惜春的脸捧起,见她满脸是泪,心里一阵绞痛,赶忙替她擦拭:
“什么正妻妾氏?你就是我的夫人,我也不会再娶别人。”
陈惜春将刘病愈的嘴捂住,虽被他这句话感动到骨髓里,为了他的将来,没有认可:
“哪有少爷娶自己丫鬟为夫人的?这要是传出去,会受人取笑不说,还会让人说闲话,对少爷名声有影响。最多只能做妾,少爷以后当了官,娶个门当户对的人,才不会让人看不起你,绝不能娶任何人的丫鬟为妻。”
这些东西刘病愈知道一点,他心里很不以为然,现在懒得解释。好不容易有个美人在怀,他再也控制不住,献上自己的初吻。
刘病愈从吻很快变成亲,亲得他大脑一片火焰。他能听到陈惜春发出的砰砰心跳,能感受到对方的脸红得发烫。反抱着他的双手渐渐无力,正要控制不住更进一步,外面传来的敲门声将他们惊醒。
“少爷,刚子找你。”
就这样刘病愈也没罢手,将陈惜春离开的脸又捧过来一阵亲,亲得对方开口求饶:
“少爷,先去
看看刚子找你有什么事。”
“你在这里休息,我去看看,”刘病愈走出门才清醒过来。陈惜春今年才十七岁,这个年纪还有些偏小,实在没必要做那些事。当然,如果控制不住,他也不会后悔。
外面客厅中除冯瑛,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身材瘦小,脸色有些发白,一头黄发,看起来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少年叫冯刚,还未满十六岁。因为身子骨不怎么好,没让对方当新兵训练,平时在山顶跑腿,有什么事由他通传。刘病愈到来,冯刚带着几分惊喜说:
“大当家,山下来人了。”
“来了什么人?”
冯刚第一次没讲清楚,第二次有了经验:
“来人是闵家湾的闵盛言,听三当家说人称破浪枪将,是个武艺非凡的年青人。他现在刚上山,两个当家正在聚义堂招呼。”
“闵家湾?”刘病愈念了句。孙平和许多出去拉人的弟兄已经回来,孙平提起闵家湾就是一肚子气。破浪枪将闵盛言他现在已经知道,听说是个人才,只不过是不是来投的,就得打个问号了。他们派出去联系的几路,到目前为止没一人愿来当山贼。
刘病愈走到门口,见陈惜春已经出来,给对方说:
“听说闵家湾的闵盛言来了,我去看看他来干什么。”
“我也去看看。”
两人来到聚义堂,见一个肤黑壮实的年青人,正在和宗由聊话。他们到来,宗由将话打断:
“这是我牛头山大当家刘病愈,他是闵家湾闵盛言闵英雄。”
就算以前见过,刘病愈也不认识,装着如雷贯耳的样子,朝闵盛言抱拳道:
“原来是破浪枪将闵兄,早就听说过闵兄大名,今日得见,幸会幸会。”
刘病愈如此热情,反而令闵盛言有些不好意思,向他回了一礼:
“我虽是武夫,也早就听过刘大当家之名。能在北方称为大才子,绝非我等武夫可比。”
一番废话说完,分主客坐下,刘病愈问:
“闵兄来此是?”
闵盛言一点不虚伪,叹声说:
“前几天我们就知道,现在牛头山的大当家是刘公子。一位姓孙的朋友去闵家湾联系过我们,当时我没在,我闵家湾上下,对牛头山如今的情况也不太了解。没想到在刘大当家的带领下,与金兵开战,能取得如此大胜。我今日是慕名而来,特意来拜会几位当家。”
刘病愈很自然转过头,看了眼在旁边坐着的陈惜春,两人带着一点笑意。陈惜春也听出来,招揽闵家湾可能有戏。想到有可能招揽到对方,刘病愈打起精神:
“也不是什么大胜,一共杀了六百多官兵,抓了一百几十人。我方也损失了十多个弟兄,伤了几十个。唉!还是人太少,实力不够。要是实力更强些,安怀元的那一千多官兵,绝对无法逃掉。”
第二十六章 光临医疗室
刘病愈说得一点不虚,要是他们的人更多,有一两千人,全都拿着他打造的新式武器。手下猛将有一二十个,外加战马跑得比金兵的都快,那的确一个也别想逃。
因为他们打了场大胜仗,这些话闵盛言相信几分。没等闵盛言开口,刘病愈说:
“朋友来了怎能不招呼,让刚子去弄两桌酒菜来。山上没什么好东西,酒肉还是有,好好招待一下闵兄。”
“多谢刘大当家盛情,”闵盛言一点没推,从怀里拿出一封信:
“这封信是我问路时,一个大叔给的,说有人要他将信送给刘大当家。他家里有事,让我代为送到。”
刘病愈接过信,打开看了一遍,笑着说:
“安怀元打的好主意,让我们去临邑交易。”
宗由接过信看完,问闵盛言:
“闵兄弟可知道给你信的那人名字?”
“对方没说名字,有四五十岁,骑着一匹马,背有些驼。”闵盛言说完,几人还在猜,刘病愈说:
“一定是张老三,他接到这个任务,怕上山来我们将他宰了,又有些怕影响安怀元的大计,这才让闵兄代为送信。”
闵盛言听得一头雾水,宗由将他们换俘的事情说出,闵盛言赞道:
“历来义军中,想来没多少人有刘大当家这种魄力。用对方的人,换对方的物。刘大当家的才智,远大于传闻。”
“换物没什么,大当家能换人,才是所有人不及。”宗由很配合刘病愈,将曹运生的事情说出。闵盛言再也忍不住,起身朝刘病愈一礼:
“如此胸襟,真乃人所不能。这次回去,我定劝族人来投。”
终于听到一句有用的话,刘病愈起身将闵盛言扶起:
“金人占我河山,奴役我百姓。在金人的地盘上,就算能做官,宋人始终是宋人,永远比他们低下。希望闵兄能劝说闵家湾之人,我可以向大家承诺,就算不能凭我们这些人收复所有失地,带大家南归绝不成问题。
如今仓乡的英雄正在起事,要不了多久,各地皆会有响应。我们在这边为各路英雄打通南下之路,以后大举反攻金国,大家为百姓、为大宋收复失地,重建家园。”
“好,大家为百姓、为大宋收复失地,重建家园。”闵盛言十分激动:
“就算其他人不来,我定会相投。”
现在的人和刘病愈的想法不一样,他们经历了国破地失、异族欺压,民族心尤为强烈。刘病愈只费了一番口舌,就轻易将闵盛言招来。
已成为一家人,没什么东西好隐瞒的,宗由说:
“我们现在打造武器的铁料已不缺,交换来粮食后,已无后顾之忧。唯一差的就是人,要是大当家能领上千人,我们完全可以去攻城略地,不再呆在山上。
宗由等人现在已成为刘病愈的粉丝,说话一点不谦虚。闵盛言也不见怪:
“要说人,附近这几县,人最多的大概就是归义庄。大当家为何不送信去归义庄,让他们来投?他们也痛恨金人,金朝廷招他们入仕为官为
将,从未应征。”
“上次已经送了信,对方无意相投。”宗由苦笑道:
“归义庄的名气太大,又非是我们一路人,哪会买我们的账。”
上次写出的那些信刘病愈虽记得,但对方到底是些什么人,他还搞不大清楚,问闵盛言。
“你可对归义庄了解?我前不久生了场病,许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闵盛言惊讶看了刘病愈一眼,点头说:
“归义庄庄主叫贾瑞,年青时容貌英俊,学识渊博,人称玉面书生。祖籍杨州,父辈搬来济阳。他的武艺虽然平平,他二子贾应龙的武艺十分不凡,人称千军破。手使一把应龙戟,所向披靡,是北方四雄之一。贾瑞家底很丰,历来有不少好汉相投,庄上能战者,至少有八百人。”
“贾应龙是一英二杰三豪四雄之一?”见闵盛言几人点头证实,刘病愈呆住了。
刘病愈听别人吹,说那十大高手如何了得,就算有几十支箭同时射,也射不到他们。每个人在战场上,绝对能以一挡百,难有一回合之敌。他当然不想找个人来试箭,这种人要是能招一个来,他简直是如虎添翼。
以前刘病愈以为,马向南两兄弟的武艺就封顶了。马氏双雄只能勉强算一流高手,一英二杰三豪四雄这十人,是绝顶高手。马向南曾经说过,在这些人的面前,他最多能撑到三招。听到贾应龙是十大高手之一,又有八百个打手,刘病愈不淡定了。
“归义庄在什么地方?”
陈惜春也能看出刘病愈的激动,受他影响,心急看着几人,宗由回答:
“归义庄在济阳,大当家莫非?”
“我准备亲自去一趟,”刘病愈在想,就算归义庄只投靠一人也好,当然,那人必须是贾应龙。
“骑马去归义庄,大概要多少时间?”
“如果快,两天即可赶到,”闵盛言说:
“我对归义庄比较熟悉,我和大当家一起去。贾应龙也作不了主。要是能说服贾瑞,归义庄绝对举庄来投。”
刘病愈点点头,这种事情的确要贾瑞作主才行。正要开口,一个面带戚容的中年女子进来:
“三位当家,又有两个兄弟不治去了。”
……
牛头山山顶东面,有座较大的三合院落。这里曾是宗由的住处。宗由搬到外面后,这里用来做牛头山的医疗室。在大门口的牌匾上,写着“牛头山医疗室”几个大字。字迹娟细秀丽,出自陈惜春之手。
刘病愈几人来时,院中围了不少人。在人群中有两张板床,床板上各有一张白布,将床上已经变成尸体的人遮住。见几个当家到来,负责这里的刘伯来到刘病愈面前,带着几分愧意说:
“他们伤势太重,失血过多,我们又没这方面的好药,实在是没办法将他们治好。”
“现在的条件,也只能做到这一步,”刘病愈劝慰道。这些受伤弟兄的伤口他都看过,有几人的伤势,就算有好药有条件,凭现在的医术,能治好也很难。
有些伤并不是有药就可以的,
必须要动手术,不说多大的手术,起码要将断开的血管、经肉等等缝合起来。可动手术牵涉到的东西太多,就算有那些东西,刘病愈目前的五个大夫,谁也没那本事。
刘病愈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掀开,看着两具脸色青白的尸体,重重叹了口气。这已经是第三个伤者死亡,加上战死的十八人,上次那场大胜仗,他们至少损失了二十一个弟兄。
“这里不益吵闹,将这两个兄弟抬到偏殿,为他们好好办一场葬礼,和其他弟兄一起葬在后山。”
闵盛言也一同跟来,见大家都送两具尸体离开,刘病愈没和其他人一道去。以为他还沉浸在伤感中,劝道: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大当家能以如此少量的牺牲,换取这么大的胜利,已经对得起这些弟兄了。”
刘病愈点点头,问刘伯:
“其他弟兄的伤势恢复如何?”
“有些伤口大的弟兄,还是有化脓的现象。但比起以前要好太多,少爷你随我来看看。”
“闵兄也一道进去看看,”几人走进左边头第一扇门,一下子将闵盛言吸引住。
这间房很小,另一边的墙并没有完全隔断,是面大约有两米高的木墙。只有一张床、一个小方桌、壁上还有些框架。上面放了些瓷瓶木盒之类的东西。一个壮年男子躺在床上,被单衣服都很干净,地上也镶上平整的石块,干净得一尘不染。最让闵盛言惊奇的是,壮年男子的头发也被剪掉,只留下很短的一截。
见刘病愈进来,壮年男子想翻起身,被刘病愈按住:
“别动,你现在的伤势如何?”
“很好,没什么大碍,多谢大当家。”壮年男子将胸前的衣服拉开,一条白布从他左肩缠到右胸,从胸前绕了一圈。在刘伯的帮助下,白布很快被解开。
壮年男子右胸有一条半根筷子长的伤口,缝隙颜色深红,看样子伤口很深。周围虽有些红肿,并不如闵盛言想的那样。闵盛言对伤口之类的十分了解,他知道如此大的伤,能达到现在这里效果,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已经不怎么痛了,再养几天就能参加训练。就是这几天一直吃粥和药,嘴淡得难受。”
刘病愈对壮年男子的伤口不满意,蒸馏水加盐水,并不能消多少毒,还得要将酒精弄出来才行。
“训练的事你不用急,必须要完全无大碍才行。否则一旦伤势再度恶化,会比第一次更难医治。吃粥有利于病人的消化,当然也不用一直吃下去。刘伯,要是病人能下床走动,可以让他们不用再吃粥。”
刘病愈一番安排完,闵盛言实在忍不住好奇:
“大当家也会医术?”
“大当家不但会医术,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大当家设计安排的,”壮年男子边绑白布边说:
“这里本是住房,大当家将其装成病房。住在这里比家里好多了,又暖和又干净,还有人照顾。就连马向前马前辈也没回去,住在这里疗养。”
闵盛言观光完医疗室,毫不意外,刘病愈又多了一个粉丝。
第二十七章 庙中的凶险
夏季的天空说变就是,早上还是晴空万里,中午就电闪雷鸣,下起瓢泼大雨。五骑在一条大道上冒雨急奔,很快来到一座大山前。
“少爷,前面有座土地庙,我们先到那里躲一下雨再走。”
在一匹红色骏马上的刘病愈带着一顶草帽,应了声后将速度放慢,在铁头的带路下,朝官道侧面一条小径走去。
原本宗由几人要派更多的人,刘病愈认为无此必要。除闵盛言铁头,还有宗庆和林瑞两人。大家沿着一条小道斜上,没走多久,见前方一处宽平之地有间不算小的房屋。只是屋檐下还有三匹马,显然已有人先他们一步。
除刘病愈外,大家都是草莽出身,哪会顾忌这些。几人跳下马,铁头第一个走进来,刚进去,三道目光向他射来。
刘病愈进来,第一印象就是这座土地庙虽有些破,居然不漏雨。在土地庙左边有一堆薪火,围着三个穿着普通,气场很是不凡的男子。
三人一中两壮,中年男子双眼如豆,在火光的照映下十分反光。下巴有些瘦,长着一缀黑须。他旁边立着一把两米长的短柄长刀,刀很直,只有前端才有些弧度。只看此刀,就知道不是个普通人。
另两个壮男比中年男子更高,一个额宽眼长,看他们的眼神十分冷淡。另一人是个光头,额头有条长长的疤痕。双腿盘坐,横着一把很长的鬼头大刀。脸上虽带着笑意,眼神却很不友好。
三人的样子,让大家立即警觉起来。各自提着武器,走到右边不再看三人,左右看了一圈,地上连块木板也没有。铁头提着月丫铲,准备将庙门劈来当柴火,被刘病愈打住。
刘病愈觉得这三人有些神经,铁头几人已经暗示过,他们并不认识对方,刘病愈总觉得这三人对他们不怀好意。正在想要不要找个借口离开,中年男子开口了:
“你们是什么人?”
铁头早就一肚子火气,一阵冷笑:
“你管老子们是什么人?这间庙是你家的?”
“找死,”光头男提着大刀就冲上来。大家都以为后面两个不太像神经病的要阻止,没想到冲到铁头面前也没人开口。二话不说,一刀就朝铁头劈来。
刀光如线,刘病愈连准备都没有。还好铁头有准备,见对方出手的样子,心中一惊,出击已经不可能。只得将月丫铲横架前方。
“当”一道火花四溅,铁头竟被这一刀劈退一大步。不待他站稳,又一道刀光劈来。又是“当”一声大响,刀光被一只枪头挑回去。这次光头男没有再攻击,看着出击的闵盛言,脸上充满战意:
“你的武艺很不错,这里太小,我们出去。”
“慢着,”刘病愈抢在闵盛言前面叫停。对方还有两个没出手,一般先出手的人武艺最低。他们这边五人,他就不用考虑了,宗庆林端两人,和铁头的武艺差不多。两人拼一个也不一定有胜算。闵盛言的武功不错,应该能对付两个没出手的其中一人。四对三,他们很有可能大败。
“三位朋友,我们并不认识吧!”
还好有闵盛言镇住,光头男没有再出手,回头看向后面两人。两人已经站起来,中年男子说:
“不认识,但我必须要知道你们是何人。如果不说,我不介意杀错。”
“你……”刘病愈赶忙将要发飙的闵盛言打住:
“我们是泰安行商,去济阳谈笔买卖。他们是我的护卫,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刘病愈也不想低三下四,这里要是败了,全都得留下。中年男子听完,脸色稍微缓和。旁边的壮年男子说:
“行商护卫也有如此高的身手?这一路上我们碰到的匪寇,也没你这个护卫的身手好。莫非你们不是行商,是这附近的山贼?”
刘病愈大概猜到对方的身份,没人吃饱碰到匪寇就惹,只有官府中人。他先朝铁头几人扫了眼,让几人安静下来:
“这年头太乱,没办法,宁可多花些银子请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在山东地界上,只要有银子,武艺再高的护卫也能请得起。至于山贼?我家底还算不错,还不至于当山贼。”
“石兴过来,”中年男子喊了句,光头男走回火堆旁。刘病愈刚松口气,又传来壮年男子的询问:
“临邑现在的情况,你们知不知道?”
几人听得莫明其妙,怕说错话没回应,只有刘病愈在开动脑筋。他们从临邑路过,要是说不知道,可能对方真要宁杀错不放过。
“知道一些。”
“听说安怀元安将军在临邑,他现在如何?”
这下大家总算猜到一点对方的身份,心里暗自叫了声险。他们并不怕官兵,但如此强的官兵,能不惹还是不惹的好。刘病愈虽不知道他们的事迹流传多广,应该不会沉默下去:
“听说安将军带兵攻牛头山,好像打了败仗。至于其它的我们真不知道,这里离临邑不远,你们去就知道了。”
壮年男子看了中年男子一眼,三人没再开口。刘病愈知道已经通过考验,胆子大了几分:
“看三位的武艺应该不弱,你们莫非要去临邑投安将军?”
刘病愈讨了个没趣,雨停后,三人比他们更急,先一步走出破庙。大家还未松口气,三人又返回来,这次不一样,三人的脸色满是杀气,中年男子冷声说:
“你们倒底是什么人?如果不老实回答,你们都得死。”
除刘病愈外,四人全都拿出武器,一脸警惕挡在刘病愈面前。刘病愈万万没想到,三人出去一圈又回来,看样子新发现什么。
“他们到底发现什么了?”刘病愈急得脚趾都生在一起。突然脑袋那扇窗户瞬间洞开,终于想到:
“马。”
他们骑的五匹马,全是从战马中挑出来的上等。其中有三匹马,屁股上还有烙印。刘病愈曾经问过马向南,对方说这类马从小出自军营,在小时就被烙上印迹,以便好区分。想到这里,刘病愈差点没男人一回,喊大家先攻。
刘病愈顶着六只眼睛的压力,向前走出几步:
“你们是山贼?”
原本已经准备攻击的三人呆住了,连刘病愈后面的铁头几人也如此。半晌才由光头男说:
“别废话,再不说就杀了你们。”
刘病愈再次松了口气,看来这三人也怕杀错,要不然不会如此罗嗦。毕竟官兵才大败,杀一个少一个。
“不管你们是不是山贼,想将我们留下,你们也要拿命来换。实话告诉你们,我们是临邑军方之人,去牛头山有要事。你们要是想拼命,我们奉陪。弟兄们,准备战斗。”
铁头四人根本不知发生何事,这分钟也没时间询问。原本就在刘病愈前面,一听准备战斗,大家向前走出一步,被中年男子打住:
“你们是官兵?要去牛头山?”
对面三人更懵,如果他们只说是官兵还罢,基本可以战斗了。又加了句去牛头山?中年男子将准备冲动的光头男打住:
“你们有什么凭证?去牛头山干什么?”
“弟兄们让开,我去外面拿东西。”刘病愈的胆子很大,想独自从三人身边走出去。铁手四人没允许,护着他一起朝门口走。还好三人被他唬住,大家来到外面。
铁头四人谁也不知道刘病愈要干什么,当刘病愈从包裹中拿出一个小木箱,从木箱中拿出一物,大家才知道他要拿的是什么东西。
刘病愈想去归义庄招揽贾瑞父子,自然要说起他大败金兵的光荣事迹。怕贾瑞两父子不相信,他将王长青写的信也带来了。现在这封信,被他大大方方递给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拆开看了看,再看向同看信的壮年男子,壮年男子点点头:
“写信的笔迹虽不知道是谁的,落款的章印是安将军的没错。”
“真没想到,他们竟会遭到如此惨败。”中年男子说完,将信还给刘病愈:
“你们去牛头山,怎么去这边?还有他们也是军中之人?”
最难的一关都渡过,剩下的刘病愈想都不用刻意去想:
“难得出来一次,我想去前方办些私事,绝对不会耽搁多久。这两人是我叔叔为我请的护卫,并非军中之人。我叔叔你们应该也认识,他叫牛散喜,是临邑县令。”
叔都已经认了,三人再没好问的,很干脆骑马而去。一肚子憋屈的铁头问:
“这三个是些什么人?莫非是金国官府的狗腿子?”
“他们的武艺很高,绝不是一般人。”闵盛言问刘病愈:
“大当家,他们是如何怀疑我们身份的?”
刘病愈看向几匹马,果然在马屁股上的烙印一眼就能看见
“是马,马上那些烙印,一般只有军中的战马才有。无论他们是什么人,可以肯定,他们应该是去帮金兵的。我担心他们会使计,以投靠之名混入我牛头山。林瑞,你回山去给大家说,非认识、知道底细之人,暂时一律不收。”
第二十八章 归义庄遇熟人
自古山东出好汉,在金国统治下,山东的好汉尤其多。有些好交谊、身家富裕之人,会将这些好汉招集起来,无论有什么目的,只要他们没揭竿起事,朝廷就没理由清剿他们。这种地方并不多,出名的地方更少,济阳归义庄就是其中之一。
在一条宽阔的大道旁,有一座巨大的庄园。只是庄园前方的空地,就能操练一支几百人的队伍。现在这块空地上,只有一对两米高的巨大石狮,张牙舞爪盯着前方。
石狮后面有十几步石阶,七八米宽的大门前,左右各站着两个身穿蓝衣裤、腰上系着一条红巾的护卫。这些护卫不但衣着整齐,连武器也一样,每人拿着一支近两米长的长枪。正中间三米长的牌匾上,写着三个金黄色大字:
“归义庄。”
刘病愈看着面前的庄园,脸上显露出几分忧色。他要是有这么一座庄园,谁也休想拉他去当山贼。要对方本身是贼还好,可人家武力值虽高,绝对是正经人家。要不然当地官府、或者金国朝廷不可能让他如此逍遥。
闵盛言没有吹牛,他们下马走到石阶下面,站岗的一个中年护卫朝他抱拳道:
“几个月没见闵兄弟了,大家里面请。”
“多谢郑叔。”闵盛言一点没客气,带着刘病愈三人直直走进大门。这种待客方式,让三人有些好奇。
里面建得并不怎么样,简洁而大气。这里的人不少,四人一路上遇到几批,全是些武刀弄枪的江湖客。走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被围墙围着的大院,大院门口和其它地方一样,都有一个名字:
“会客院。”
在这里他们没有直接进去,门口守着两个身穿蓝衣裤的护卫,闵盛言对一个壮年护卫说:
“劳烦大哥通传一声,就说闵盛言和三位同道,前来拜会贾庄主。”
“几位朋友在此等等。”
壮年护卫进去后,闵盛言说:
“这里虽是会客院,也是贾庄主的住处。在归主庄,只要是熟人,不少地方都可以去逛,但里面若有人把守的地方不能乱闯。贾庄主十分好客,就算不相识之人,要在这里吃住他也不会拒绝。”
刘病愈脑袋里面打了个大大的疑问号,不相识之人,那些吃不起饭的百姓都可以来蹬饭?应该不可能吧?
贾瑞的好客又让刘病愈打了个疑问号,他们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够壮年护卫上两趟茅房的时间才出来:
“庄主有请四位朋友进去。”
里面是座很大套的四合院,中间是座三层高楼,四人被带到这座名叫“归义厅”的大门口,大门敞开着,一眼就能见到里面的人。
里面一共有四人,主位左右各坐着一人,左边是个身材健硕、五官十分端正的中年男子,男子看起来一点不催老,看他们的眼神颇为有神。
右边坐着之人是个半百老者,老者
面容清癯、长得颇为文雅。看他们的眼神更是有些激动,第一个站起来,快步走到刘病愈面前:
“是你幼安,你终于好了。”
刘病愈脑袋突然间涨痛起来,来的前一天晚上,他抱着陈惜春睡了一夜。虽没做很过火的事,陈惜春已经将自己当成他的妻妾,很想跟着他来。他们出来办事,他怕陈惜春受到颠簸没同意。
这下好了,看样子遇上熟人,还不是一般的那种。老者问完话,拉着他的手转了一圈又开说:
“恢复了就好,我已听说你家的事,去过历城。济南府那些狗官,不问青红皂白就将刘家当成反贼对待。我准备即日进京,联合几个友人为你们平反。你们现在住在何处?你母亲还好吗?”
刘病愈十分感动,看得出对方是真心想帮他们。他还在想如何说话,在右边坐着的一个中等身材、长着一张大方脸的年青人,走到老者旁边:
“幼安,你还好吧?”
现在除老者,可能满屋子之人都能看出刘病愈有问题。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子也过来凑热闹,问老者:
“安熙兄,他就是刘幼安刘病愈?”
“正是,”老者叹声说:
“刘先生去世时,我们去吊唁,听说他从马上摔下来,我们去的时候人事不省。不幸中的万幸,他总算是醒了。”
“安熙?”刘病愈心里有些乱,他这段时间很忙,没问问陈惜春,和他家交好的都有些什么人,根本不知道安熙是谁。没办法,只好说谎,朝老者一礼:
“老伯,我的确是刘病愈,只是从马上摔下来,将以前的人事都忘了,连母亲也只能记得一点片段,到现在也没能恢复过来。敢问老伯是?”
除牛头山的两个知情人,全都呆住了。好一会老者才清醒过来,再次打量刘病愈一遍,终于相信眼前的事实,长长叹了口气说:
“人醒来就好,老夫党纯睦,早年曾拜你爷爷刘先生门下学习,与你家是世交,我们也是刚从历城出来。”
两世为人,很少能有让刘病愈脸红之事,这次刘病愈的脸很红。转头看向几个山贼,这些人哪知道党纯睦是谁?后面的中年男子笑了笑,指着老者旁边的年青人:
“他叫党楚城,是安熙兄之子,与你在金国齐名的大才子,并称刘党。”
刘病愈终于知道是谁了,但他只知道党楚城,还是听陈惜春说的。在读高中时,他有一个同学叫党夏,和他的关系特好,一些同学常常称他们为刘党。没想到在这一世,也有一个刘党。
“拜见世伯、见过世杰兄。”
“大家也别挤在门口,都进来坐吧!”中年男子这样说,刘病愈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他应该就是这里的主人贾瑞。
果然,大家坐下后,闵盛言站出来介绍:
“这位就是归义庄贾庄主,他是贾庄主的大子
贾文仲。”
贾文仲是个三十左右的年青人,长着一表人才,有几分像贾瑞,书生气更浓些。看刘病愈的眼神很精神,对他一礼:
“以前就听说过刘幼安刘兄,只恨无缘一见。听说你诗词文皆佳,尤以词为最,人虽才见到,你的大作我可是听过不少。”
大家一番招呼完,坐在刘病愈旁边的党楚城问:
“幼安,你现在住在何处?要不要随我们一起去燕京?”
“世杰说得不错,”党纯睦接道:
“他们虽在各州县通缉你们,不必理会。我们去上燕,定会保你平安,定要将那些诬陷你们的人揪出来,还刘家一个清白。”
刘病愈连自己以后是什么样子也不清楚,根本不知党楚城以后会如何。在他心里,党楚城一家人应该不会是坏人,但这家人可能没有南归的打算,已将金国当成家。
在这种人面前,刘病愈不好说那些大义的话:
“世伯、世杰兄,非是我不愿替我家平反,平反了又如何?我不会与金国朝廷和解,此事不说也罢。”
“唉!看来你也决意要南归了。”党纯睦叹声说:
“南归也好,毕竟大家都是宋人。我党氏一族不可能了,希望你们能平安回去。”
刘病愈现在不懂党纯睦说的意思,没继续纠缠此事。见党楚城对自己如此关心,想与对方说些话。可想来想去不知说什么好,这种情况让他如坐针毡。还好贾瑞对他很感兴趣,不过说的话让他又是一惊:
“今日我归义庄可谓稀客临门,同聚两大才子。我平生也好诗词歌赋,不知两位能不能在这里留下墨宝?”
刘病愈差点骂娘,总算知道自己是客人身份,不得不笑脸拒绝:
“我们怎敢在贾庄主面前班门弄斧?我与世杰兄好久未聚,大家这样聊聊就可以了。”
在坐除牛头山几人,都是些聪明人。刘病愈刚才说他将以前的事忘了,现在又说好久未与党楚城聚,知道他在推脱。贾文仲比老爹贾瑞更积极,起身下战书:
“早就听说两位贤弟大名,很想得到你们赐教。今日是最好的机会,大家以文会友,由我们三人各作一首诗词如何?”
“好好,”贾瑞笑道:
“我这儿子武不行,文才还有几分。和我脾气一样,都是不肯轻易信服之人。你们三人年纪悬殊不大,又是同辈,正好可以各作一首诗词出来,一分高下,也好让他心服口服。”
主人连番这样说,再拒绝就找不到说词了。况且他们是来求事,不写可以,所求之事可能对方听都不会听。刘病愈看向党楚城,想让对方当出头鸟。他将党楚城的智商看低了:
“贾叔也如此说,我们就现丑一次又何妨?以前与幼安文斗几次,我是输多赢少。今日比过,怕是以后难有这种机会了。”
第二十九章 永遇乐、扬州怀古
归义庄并不全是些武夫,在归义大厅,摆了三张长桌,呈三足鼎立之势。二三十个男女围在四周,仿佛在看一场绝世高手比斗。三人一字未提,大家已经激动起来。
万幸没有规定要写什么题材、诗词名字也未定。由贾瑞规定,必须要写一首新作。这三人写的是不是新作,应该骗不了一些人。
为了让他们造足气氛、引发灵感,每张桌上不但有文房四宝,还有一大壶酒、几个小菜。刘病愈是真有些饿了,正在狠狠夹菜,党楚城端着酒杯走过来:
“幼安,以后无论在何方、身居何位,你我兄弟情如明月、升降虽无常,永不消失。”
刘病愈十分感动,他本来不想喝酒,怕露饵。他没想到党楚城和自己的关系如此好,将酒满上:
“多谢世杰兄和世伯为我刘家所做的一切,我意已绝,不再与金国和解,你们以后没必要再为此事奔波。这份情谊,刘病愈永不相忘。你我无论相处何方,不分阵营,皆是兄弟。”
两人连干三杯,归义庄的酒绝非牛头山的糟酒可比,大概有近三十度。喝完后贾文仲也来凑热闹,又和两人喝了几杯。
刘病愈在后世的酒量就很好,起码是公斤级。这一世同样不差。只是好长时间没喝过如此烈的酒了,有些不大习惯,又加之是饿肚酒,半斤下去,有了点酒意。
党楚城和贾文仲虽未醉,没敢再喝了。回到各自桌前,静静开始构思。
刘病愈有些佩服四周吃瓜的观众,没酒没菜,他们也没落笔,一个个看得十分专心,有些甚至在悄悄议论起来。总算他们还能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三人没听到他们说些什么。
贾瑞和党纯睦没说话,两人的待遇也和他们一样,都有酒菜在桌上,偶尔对饮一杯。除他们外,闵盛言三人是客人,也有酒菜在面前。无论坐着还是站着的人,都两眼盯着三人。在这种颇为严肃的气氛下,刘病愈要重新考虑应对之法。
开始刘病愈想随便搞一首词,他记的诗词并不算少,现在想起来不对劲。随便写一首别人的,万一被看出不是自己的风格?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个名声以后很难恢复,可能要影响一辈子。
想到这种情况,刘病愈有些急了。他记的诗词虽不少,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写的。万一写出一首已写过的词?名声同样大损。
以前写的那首青玉案?元夕本来不错,陈惜春生怕别人不知道,在山里到处传唱。铁头虽没文化,宗庆的文化并不低,宗庆已经知道这首词。所以现在宗庆很放心,喝的酒也比铁头两人轻快。以为刘病愈已经赢定了。
几种方法都不行,乱写更不行。让刘病愈自己填一首词,不说平仄、就算字数也凑不对。字也写得不好,正在着急,贾文仲已经开始落笔。
贾文仲落笔,围在四周看的人不少,对刘病愈多少有些影响,他还
在挖空心思想:
“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
这首词刘病愈非常喜欢,题名可以改,想到最后那句“可怜白发生”,这首词从他脑海里一恍而过。
此时刘病愈的脑海里面像在翻书,什么“贺新郎”等等,这些诗词不是地名不符合,就是还没有长出白头发。想到的好几首,怕输给两人,没敢用那些词。他毕竟不是身体的主人,已经占了人家的身体,不想将人家的名声也弄没了。
见党楚城也开始落笔,刘病愈干脆将眼睛闭上,一男一女走进来他也没看见。
进来人不稀奇,不时有人进来,这两人进来像是当成自己家。朝党纯睦点头招呼后,走到贾文仲身后。两人很守规矩,进来后并未发出声音。
贾文仲已经停下笔,党楚城还在写,刘病愈将眼睛睁开。他已经想好,想到一个有可能三全其美的办法。他没有动笔,拿起酒壶直接对吹。
他们喝的这些酒,是归义庄最好的酒。一壶大概有一斤半,不是说喝不下。像刘病愈这种喝法的人,毕竟很少。又加之他还没有写词,有些人还以为他想喝醉,找个酒遁之类的借口。
当然这种想法的人很少,许多人都听过刘病愈的大名。见他将酒来了个底朝天,壶嘴只剩下一滴时,他将酒壶放下,深深看了眼贾瑞,搞得人家丈二的和尚、没摸着头脑。还好见他已经开始动笔,知道不是喝醉了。
党楚城和贾文仲的已经写完,刘病愈这一动笔,吸引了一大批人围观,
“永遇乐、扬州怀古,”一个不守规矩的男子念出声来,又为刘病愈引来一批粉丝,包括才进来的一男一女。当看到他那笔字时,女子轻轻摇了摇头,男子鄙视了他一眼。不只是他们两人,许多人都在摇头。因为刘病愈这个大才子的字,还没他们写得好。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当写到“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一些看客忍不住惊呼出声,能忍住的也一个个面带惊骇之色。贾瑞和党纯睦对望一眼,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到刘病愈桌面。
贾瑞两人没出声,两人的表情各不相同。当刘病愈将整首词写完,党纯睦双手捧起墨还未干的纸张,一阵大笑,用嘶哑的声音,念出这首千古奇作: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八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整个大厅,只有几人没当围观者,党楚城和贾文仲也没好意思围观。当党纯睦念出来后,两人惊呆了。他们的表情比看客更呆板,因为他们是这方面的高手,只一遍
,就能知道其中之意。
最呆的要数贾瑞,他脑海里面浮现的东西,绝不比刘病愈的少。大厅中沉寂了好一会,才陆续有人传出声音:
“简直是千古绝唱,我大宋以来众词之冠。”
“上半段令人热血沸腾,下半段让人让人唏嘘长叹。大起大落,绝对能称得上怀古词巅峰之作。”
“刘公子难道去过扬州?四十八年是何意?”一个中年男子问出心中的疑问,这个疑问不止他有,许多人都人。只有四五个人,大概猜到一点。
贾瑞从痴呆中醒来,盯着酒意已经上头的刘病愈:
“这首词,是为何人而作?”
“为贾庄主,”刘病愈没有隐瞒。这首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他只改了一字,四十三年改成四十八年,他也是蒙的。贾瑞的儿子就算三十岁,现在人结婚很早,十八岁有子也正常。他没想到,居然让他蒙对了,贾瑞真的是四十八岁。
“风流可以被雨打风吹去,英雄不应如此。廉颇虽老,尚有一颗为国出征之心。贾庄主并不很老,何必蜗居在这里。富贵荣华,怎比得上金戈铁马?怎比得上沙场争战,为国为家?”
不知道的人全都恍然大悟,难怪刘病愈要写杨州、要写四十八年。贾瑞的祖籍是扬州,今年正好四十八岁。
贾瑞仿佛喝高了,脸色比刘病愈的还红。他慢慢坐回主位,看了眼众人。党纯睦说:
“打扰贾兄两天,我们也该告辞了。”
“父亲,”党楚城看着党纯睦,党纯睦叹声说:
“国与家同样重要,我党氏一族分得太散,有不少在金国为官。我们要是走了,他们怎么办?走吧!若有心,在哪里都一样。”
党楚城两父子离去,贾端没送行,由贾文仲和刚才进来的年青人送出去。大厅中数十人,再没人需要回避,贾端问:
“刘公子来此何意?”
贾端的话让刘病愈有些意外,上次他给贾端写了封很诚恳的信,信上已经写清楚,莫非贾端没有亲自接见?想一想明白过来,他派的只是些小喽啰,贾端不亲自接见很正常。
“如今仓乡耿京、李铁枪等英雄纷纷揭竿抗金。不敢有瞒贾庄主,我现在带领牛头山一帮弟兄抗击金兵,想为抗击金兵的众英雄打通去南边的通道,只有取得那边的支持,我们抗击金国才有胜利的可能。我希望贾庄主能与我们一起抗金,收复失地、重振我大宋江山。”
“牛头山现在的大当家是你?”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问。见刘病愈承认,一些男子也露出震惊之色,刚才问话的男子对贾端说:
“庄主,听说前几天济南安怀元在临邑剿匪,攻打牛头山,在那里吃了场大败仗。一千几百人,不足一半的人逃回去。我听说他们的大当家已经不是宗由,没想到竟是刘公子。”
第三十章 招人被拒
刘病愈多虑了,一些重大消息,在任何时候都传得很快。他们大胜金军的消息,虽只有几天,归义庄知道的人并不算少。
贾端脸色虽惊,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一时没有开口。贾文仲说:
“杀敌一千,能自损八百就不错了。难怪刘大当家要来我归义庄,想必现在的牛头山,没剩多少人了吧?”
不怪贾文仲,许多人都有这种认为。金军的实力不弱,牛头山又是些山贼。虽大胜金军,怕剩不了多少人。
和刘病愈同来的几人有些怒火,文斗虽没有评出最终结果,毫无疑问,刘病愈绝对第一,没想到这些人还是看不起。宗庆起身说:
“现在我牛头山可战之人,还有五百多,上次也不是第一次战胜金军。在陈家谷一战,我们杀了一百八十多个金兵,损失五十几个弟兄。上次杀六百多金兵、俘虏金兵一百多,我方到目前为止,损失二十一个弟兄,伤有几十人,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贾端终于和大家一样,一脸震惊,贾文仲冷笑道:
“陈家谷一战我们没听说,就算相信你们的战果。上次一战俘杀数百人,你们只损失了二十一人?这种胜利我还从未听说过。”
“宗兄说的的确是事实,要不是亲眼见到,我也不敢相信。”闵盛言将上次的战斗,毫无保留说出来。众人再无质疑,贾端满是欣赏看着刘病愈:
“真没想到,出除了文才,你的军事才能也如此卓越。仓乡的人也联系过我们,唉!我虽有心抗击金兵,不得不为我庄里的弟兄着想。他们中许多人都有家族,分散在各地。一旦起事,难保不会连累到他们的家人。你的邀请,恕我无法答应。”
刘病愈呆了呆,他那壶一箭三雕的酒算是白喝了。他喝光那些酒,一是掩饰劣字。毕竟多数人都不可能像张旭那样,喝得越多写字越好。二是站在贾端的角度,为对方写词。清醒的时候虽也能这样,和对方第一次见面,始终有些不便。
三是写的那首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非常符合贾瑞此时的写照。贾瑞是宋人,金国几番招而不应,取名归义庄,这些都说明他心在南宋。可惜全被他这番话推翻,白白损失了那首千古绝唱。
贾瑞说得不错,归义庄的人,不可能全是拖家带口来的,一般人也不好意思那样。要是大家跟着起事,说不定会连累到家人。刘病愈仍不甘心:
“可以将他们的家人先送到南边去,也可以集中起来,暂时藏身在某一处。要是大家放心,可以跟着我们一起,虽会受些苦累,我们可用最快的速度,先打通去南边的通道,送他们去那边安家。”
家人不比自己,自己挂了没什么,谁也不敢冒刘病愈说的那种险,贾文仲说:
“这里打通到南边的通道,大小城起码要占领十来座。就算我们加起来,也不过一千几百人。占领一两座城不是问题,要想占领十几座,简直是天方夜谭。并且这些占领的城,靠何人来守?”
刘病愈看向贾瑞,见对方面色十分为难,没有再耽搁时间:
“既然贾庄主一时无法决定,那只有以后将
忧心之事处理好再说,打扰到大家,告辞。”
“刘大当家且慢,”说话的年青人刘病愈已经猜到身份,是贾瑞另一个儿子贾应龙。他来的时候闵盛言就介绍过,贾瑞有两子三女,只有小女未婚。见贾应龙插进来,他已死的心又恢复几分。
“父亲,可招集大家来商量,若是不愿起事的弟兄,我们不勉强,让他们回去。听说现在有不少人投到仓乡,正是大家起事的最好时机。我们何不为大家尽一份力,如刘大当家所言,攻取后面的城池,为大家打通去南边的路?”
“二弟,现在谈起事太早,”贾文仲盯了贾应龙一眼:
“听说仓乡现在有数千人,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一座城未取得?济南那边已增兵,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我们不能拿众弟兄的性命去赌,一座好好的山庄不呆,跑到山上去让大家受苦。”
贾应龙脸色很急,正要开口,被旁边的年青少妇拉了一把,向他摇摇头。贾瑞叹声说:
“文仲说得也有道理,还得看仓乡那边。要是他们能攻取几座城池,有了立足之地,我们再为大家尽力吧!”
刘病愈听出贾瑞的意思,他们只有几百人,人家仓乡现在有数千,简直是没有可比性。就算要投,归义庄也只会投仓乡。听出意思的还有宗庆,宗庆对刘病愈说:
“大当家,我们走吧!天色已晚,待会夜路难行。”
四人憋了一肚子气,谢绝归义庄的挽留。在马上,闵盛言苦笑道:
“真没想到,贾家会如此现实。”
“他们说的有道理,”刘病愈虽恼火,人家说得的确不错:
“毕竟关系关上千条命,谁敢轻易拿这些命去赌?争取在十天之内,我们攻下临邑。”
“大当家要攻城?”见刘病愈点头承认,铁头惊喜说:
“太好了,要是我们占领一座城,我看那些势利之人有什么话说。我相信大当家,说攻城就一定能攻下。”
闵盛言也十分兴奋:“我送大当家回山后,就回闵家湾,说服大家来投。”
……
一座宽大的校场,近八百个手拿武器的金兵,排成刀、枪、箭各三个阵列,喊杀声不断,可惜只是操练。除弓箭兵射的是一个个扎好的稻草人,刀枪兵皆是对着空气漫无目标挥刺。
毕竟是正规军,无论阵型还是纪律,都比一般的民间队伍强。最难得的是这些士兵新惨败后,通过几天的训练,慢慢开始恢复正常。在点将台上的王长青和安怀元都很满意,安怀元指着众兵,问旁边一个壮年男子:
“真致,你看我这些弟兄如何?他们虽是新败,却并不气馁,一共七百八十人,下次再战,定要一雪前耻,将那些山贼一网打尽。”
在安怀元几人旁边,还有三个男子。这三人,正是刘病愈在破庙碰到的三个高手。这个壮年男子叫安真致,是安怀元的同族兄弟。他没回答安怀元,好奇问:
“表哥,牛头山那帮山贼真有如此利害?能胜过这些正规军?”
“他们不是利害,只是奸诈。”安怀元恨声说:
“如
果大家公平一战,相同数量的人马,我们也能战胜他们。他们的奸诈你们也见识到了,可惜你们事先没见过刘病愈的画像,要不然上次将他留下,我们会轻松大半。牛头山所出之计,大半是刘病愈设计的。”
这三人来到临邑,说起传信之事,王长青有些不服。结果将刘病愈的通缉画像拿出来一看,才知道他们在破庙碰到之人,正是刘病愈这个匪首。中年男子对安怀元的话颇为赞同:
“那个叫刘病愈的的确狡猾,是个难缠之人,他们很有可能不同意换地方交易。我倒不担心他们会使计,万一他们缩在山上不下来,我们如何清剿他们?”
安怀元看了眼王长青,对方说:
“这正是我们担心的地方。如今有仆将军三人前来支援,我们不怕他们再次下山攻击。你们可能不知道牛头山,那里易守难攻,地形对他们非常有利。要不是那里的地形太险要,我们也不会有上次的惨败。攻山是不可能的,大家想想办法,如何才能将他们引下山来。”
经过上次的教训,安怀元再冲动也不敢去攻山了。大家想了一会,一个士兵来报:
“安将军,一个男子自称是牛头山的人,有交换俘虏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带他到主营。”
来人是个身材壮实的中年男子,男子颇为大胆。在一个方形大瓦房中,被数双眼睛死死盯着,脸不变色身不发抖,毫无惧意。进来二话不说,掏出一封信递给安怀元:
“这是我大当家给你们的信,我这次来除了送信,还要见见我们被关在这里的那些弟兄。”
安怀元恨恨瞪了眼男子,拆开信数眼看完,将信递给姓仆的中年男子:
“他们打的好算盘,让我们将粮食送到牛头山下,他们先将粮食搬一部分上山后,再陆续放人。”
仆将军将信看完,出乎大家意料,他点头说:
“毕竟是些山贼,胆子小也正常,我们答应就是。”
“仆将军?”安怀元的话还未说完,被仆将军打住:
“人无信不立,我不相信他们敢失信。派人领他去见人质,回去告诉刘病愈,就说我们答应了。但一定要记住,我被俘那些弟兄一定不能有事,否则我们就堵在山下,将你牛头山的人全困死在那里。”
牛头山的中年男子被带出去后,不待几人开口,仆将军说:
“那么多粮食,他们要派不少人下来搬运。一旦那些人下来,我们就将他们的去路堵死。我想用他们来换被俘那些弟兄,他们应该不会不同意吧!要是能抓住他们的当家,那就更好了。只要能多抓些他们的人,宁可不换那些弟兄。”
几人呆了呆,王长青最先清醒,惊喜说:
“此计甚妙,若是被堵的人多,他们很有可能忍不住冲下山来。到时候我们先只派四五百人在山下,另藏两百人在后面。一旦大战开始,藏身的众兄弟就冲出来,一战可定大局。”
主营中的六人,有五人很兴奋,只有县令牛散喜一脸愁容。照他们的安排,几乎所有官兵都要抽出去,到时谁来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