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速战速决
王翦大军,中军帐内,王翦、王贲、嬴成聚于账内议事。
“父亲,吾与嬴成各率左右前军,一路挺近并未遇到任何抵抗。依父亲看,是否是叛军有意为之?”王贲向王翦拱手问道。
站立在另一侧的嬴成同样拱手,说道:“吾二人怕中了那樊於期之计,所以一起回来与王将军共作商议。”
王翦捻了捻下巴上的黑须,说道:“你们没有贸然继续进军是对的,那樊於期诡计多端,背后又有赵、魏两国相策应,确实不得不防。”
“孩儿觉得,依目前的情况来看,大概有三种可能发生的情况。”王贲说道。
“说说你的看法。”王翦看着王贲说道。
“这其一,樊於期自知兵力少于吾军,所以便故意示弱,企图诱敌深入,以各个击破,从而弥补劣势。”王贲分析道。
王翦点点头,问道:“那其二呢?”
王贲继续说道:“其二,便是樊於期有意退军,与赵,魏两军汇合,暂避吾军之锋芒,待吾军锐气殆尽,再发起反攻。”
“那其三呢?”嬴成抢在王翦前面问道。
“其三,便是叛军多数并无反心,从而全无斗志,只待吾军冲杀过去,便四散而逃了。”王贲说道。
嬴成在旁边低笑了一声,要是这种情况,那就轻松一些了。
王翦又捻了捻黑须,说道:“这三种情况,确实都有可能发生,而最为关键的因素,便是樊於期对叛军的掌控到达了何种程度。叛军中的各将领,心中到底是忠于大秦,还是那枚虎符。”
“照这么说来,此战的关键,便是要看叛军的众位将领们如何选择了。”嬴成说道。
“确是如此。”王翦说道,“昌平君已经派人潜入了叛军之中,据说已经回报了消息,且听听叛军中的消息,再作打算吧。”
话音刚落,门外的传令兵走进帐中,单膝跪地拱手道:“禀大帅,昌平君求见。“
“有请。”王翦说道。
说谁谁就到。
不多时,昌平君走进大帐中。
“大帅。”昌平君拱手见礼说道。
“昌平君不必多礼。”王翦说道,“虽说这是阵前,但王上是命你来帮助在下,咱们兄弟相称便可。”
昌平君说道:“毕竟是军中大帐,主帅就是主帅,礼数是要有的。”
“呵呵,请坐。”王翦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二人客套了一下,并肩坐了下来。
王翦率先进入正题,问道:“叛军之中可是有消息传回来了?”
昌平君点点头,低声说道:“消息传回来了。叛军之中的中级将领,有近半数皆不愿叛国,待两军攻杀之时,便会将红绸系于左臂,直接缴械而降。”
“好!”王翦高兴地赞道。
王贲也欣然道:“如此一来,叛军便不战自败了。”
“看来,叛军是属于第三种情况。”嬴成说道。
“第三种情况?”昌平君不解道。
王翦笑了笑,将王贲分析的三种可能简单地说了一下。
昌平君点点头,说道:“如今,叛军已军心涣散,正是一举击溃的最佳时机,若是时间一久,樊於期定然会有所察觉,倘若他杀鸡儆猴,势必会枉死很多将士。”
“昌平君言之有理,父亲,下令吧。”王贲说道。
王翦再一次捋了捋下巴上的
黑须,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说道:“好!王贲,嬴成听令。”
“末将在。”王贲,嬴成同声喊道,颇有气势。
“王贲,你率本部两万人马,绕过叛军驻地,在边境设防,若有赵、魏援军前来救援,务必将其阻击在秦境之外。”王翦厉声下令道,“若无援兵来救,则务必将叛军残部堵截在秦境之内,一律格杀,若是遇到逃走的成蟜和樊於期,定要生擒。”
“末将得令!”王贲声音高亢。
“嬴成,你率两万本部,从侧翼前进,若遇任何抵抗,皆灭之。”王翦肃然说道,“而后,绕至叛军侧翼,待中军主力开始冲杀之际,你便率部从两翼包抄,尽量将叛军的残部向王贲设伏的方向驱赶。”
“末将得令!”嬴成声音洪亮。
“记住,凡是左臂系有红绸者,不可杀戮。遇到成嬌和樊於期,务必生擒。”王翦叮嘱道。
“是。”二人拱手领命。
“昌平君。”王翦看着昌平君,语气缓和了许多。
“在。”昌平君拱手应声道。
“你率一万兵士,在战场中收编降兵。一定要做到迅速整编,以防赵、魏合兵来袭。”王翦说道。
“末将领帅令。”昌平君拱手说道。
“剩下的五万人马,便作为中军主力,由本帅亲自指挥,进行主攻。”王翦说道,“各自领了足够的粮草,便出发吧,明日辰时,总攻开始。”
“是,主帅。”几个人一起说道。
几个人出了大帐,各自准备去了。
同一时间,成嬌大营。
“师傅,听说嬴政派王翦领十万大军来攻了,此事当真?”成嬌看着樊於期问道。
“确有此事。”樊於期说道,“不过,你大可放心,咱们的身后有赵、魏两国的大军策应,料那王翦也不敢冒然来攻。”
“赵、魏两国可靠吗?”成嬌有些疑惑道,“要知道咱们这次可是为了伐魏才来到这里的。”
“既然咱们已经发布了讨伐嬴政的檄文,便是已经昭告天下,秦国的王位将会易主。”樊於期说道,“只要与赵、魏两国协商好,以归还城池为代价,则赵、魏两国定然全力帮助咱们将嬴政赶下台去。”
“那赵、魏答应了么?”成嬌问道。
“当然,没有十足的把握,老夫也不会冒此风险。”樊於期说道,“更何况,嬴政的身世一经公布,想必不用咱们动手,他的王位就已经坐不住了。”
“可吾还是有些担心,王翦的大军会直扑过来。”成嬌说道。
“就算他会直扑过来,咱们的八万大军也不是吃素的,定让他有来无回。”樊於期的眼中闪着一丝寒光。
成蟜这才安下心来。
第二日,天还未亮,传令官便慌慌张张地奔进成嬌的大帐。
“报!!”传令官单膝跪拜,拱手说道:“主帅,前方十里发现大股秦军,看旗帜,应该是王翦亲率的中军主力。”
成嬌还未太睡醒,听到这个消息,睡意全无,猛然起身。
“中军主力?”成嬌问道:“有多少人马?”
“据各个哨卡观察,约有五万。”传令官说道。
“五万……”听到这个数字,成嬌感觉心安了些。
“此次王翦所统兵马总共十万,其余五万应该是由王贲,嬴成所率领,但至今未见所踪。”传令官冷声说道。
到这个消息,成嬌又紧张起来:“去,将樊将军叫来。”
不多时,樊於期走进成嬌的大帐。
“不要慌,吾已传命下去,前军已经列好的阵势,弓箭手也已经准备就绪,没什么好担心的。”樊於期胸有成竹地说道。
“王翦毕竟是名将,而且他另有五万大军不知去向,吾怀疑这其中定有什么诡计。”成嬌说道。
“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地方,咱们撤退到秦魏交界的地方便可以了,王翦若是敢追击,便中了咱们的诱敌深入之计。”樊於期阴恻恻地说道。
“那咱们现在就撤退么?”成嬌问道。
“先与他碰一碰再说。”樊於期说道。
与此同时,另一边。
五万大军已经列好了阵势,每一万人为一个方阵,各兵种错落有序,整装待发。
“快到辰时了,不知王贲和嬴成,赶到指定的位置没有。”昌平君望向远方,低声说道。
“若是昌平君有十足的把握,对方会有近半数军士放弃抵抗,那么即使他们两个不参战,也必胜无疑。”王翦还是有些担心地说道。
“主帅放心,熊某有十足的把握,叛军会有半数的兵力不会参战。”昌平君说道。
“果真如此便好。”王翦说道。
王翦的心思极其缜密,他担心昌平君派去的人被樊於期发现,然后故意传回假消息,将计就计引秦军来攻。
不过,就战力而言,只要是不遇到什么埋伏,正面交战的话,王翦还是很有信心的。
而即使有埋伏的话,嬴成和王贲也应该正在清理,而他们并未传回什么作战的消息,说明叛军并无埋伏。
这样想来,王翦的信心更足了,回过头问向传令官:“前方探马有何消息传回?”
传令官拱手说道:“禀大帅,探马刚传回的消息,叛军前军已经列阵,约两万人,由副将率领,并未见主将督阵。”
“成嬌与樊於期居然没有现身?”王翦说道。
“想必未到决战的时刻,成嬌不会轻易现身。”昌平君说道。
“那便逼他们现身。”王翦凛然说道,“顺便验证一下叛军之中有多少欲降者。”
“如何试探?”昌平君问道。
王翦看了看昌平君,然后又看着传令官说道:“传令下去,将前两个方阵的骑兵,弓弩手,战车集结起来。马弓手在前,进行突袭,步弓手在后,若敌兵出击,则掩护马弓手撤回。战车及步兵紧随步弓手,若敌方前阵杀至眼前,俱灭之。”
传令官拱手道:“得令。”
王翦又补充道:“辰时准时发起突击。”
应了一声,传令官下去传令去了。
昌平君思量了一下,问道:“王将军此举,可是试探敌军是否出击?”
王翦笑了笑,说道:“不错。若将士无意迎战,便不会主动出击,只会被动防御,这样的话,在不断出现损耗,将士却不反击的情况下,成嬌与樊於期必将前来督战。而若是敌军将士有意迎战,便会反击,这样趁其前军出来追击之时,便一鼓作气,将其前军灭之。”
“哈哈哈……妙!妙!”昌平君赞叹道。
王翦的面容显出更加自信的从容。
“不过,王将军为何非要引出成嬌和樊於期?”昌平君不解地问道。
“攻心。”王翦淡淡地回答。
第61章 顺溃
风萧萧逐鹿沙场,马嘶鸣荡气回肠。
春天的和风虽然已经变得舒适与温暖,但沙场上的铁甲与利刃,却给人带来凉凉的感觉。
辰时已到。
王翦军的中军主力,前面两个方阵已经合二为一,形成了一个长方的矩阵。
偏将一声令下,阵列前方的步兵向两侧分开,一千骑马弓手鱼贯而出。
随着马弓手的杀出,矩阵也变换了阵型,不同的兵种陆续跟着战马,有序向前挺进。
转眼间,战马便奔近了弓箭的射程区域,战马上的弓箭手齐齐的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领队的将官一声令下,千余枚箭矢齐齐射出。
唰唰唰…………
箭矢如密雨般砸入敌军的阵中。
成嬌军的前军早已有所防备,前排的将士纷纷举起盾牌进行防御。
但箭雨过于密集,很多箭矢钻进盾牌之间的缝隙中,射在兵士的胸膛上,手臂上,前排的阵列顿时出现了一些缺口。
只是略微的慌乱,后排的兵士便捡起盾牌,补了上去。
还未等完全站稳,第二波箭矢便齐射过来。
这一次,更多的兵士被射到在地。
而少量的箭矢则越过了步兵的防御,射在了靠后一些的马匹身上。
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还未等第三轮箭矢射过来,便听统领前军的偏将喊道:“全军后撤!前排兵士举盾后移,不要慌乱!”
后阵变前阵,成嬌军伴随着第三波箭雨迅速撤移。
但是,撤退的速度定然没有追击的速度快,距离在一点点地拉近。
成嬌军开始反击了。
更多数量的箭矢从成嬌军中射出,但是绝大多数都射在秦军行进的前方。
显而易见,成嬌军的反击,只是为了延缓秦军追击的速度,并未射杀攻过来的骑兵。
站在高处,远望战场的王翦见了此状后,转身对传令官说道:“敲锣将突袭的马弓手叫回来吧。”
秦军的阵中敲响了锣声,骑兵停止了追击,兜了个半圆,撤向己方的阵营。
后面的步弓手与战车停止了前进,但保持着警惕,注意着成嬌军的动向。
待骑兵奔回到了步兵的后方,步兵才向后方撤离。
成嬌军的前军也停了下来,恢复了阵型,似乎又进入了两军对峙的状态。
经过一番的小试牛刀,王翦确定下来几件事情。
首先,昌平君的计策成功了,从成嬌军前军的表现来看,根本没有真正反击的想法。
其次,樊於期并没有发现军中的异样,也并未作出调整和调查。
第三,成嬌和樊於期应该快来了,而这也是总攻的时刻。
不出王翦所料,战况很快传到成嬌的中军大帐,成嬌与樊於期快马直奔前军阵前。
“咱们也过去吧。”王翦对昌平君说道。
昌平君点点头,与王翦并肩骑马,来到两军阵前。
成嬌前军中的尸身已经处理完毕,双方的统帅来到两军阵前,一方是成嬌和樊於期,一方是王翦与昌平君。
相隔百丈,这是相对的安全距离,因为要防止对方突施冷箭。
成嬌尽可能地提高了音量:“舅父,王将军,别来无恙。”
昌平君也放大了嗓音:“成嬌,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收手吧!”
“收手?”樊於期冷然说道:“想必是
嬴政吓破了胆,让你们先来归顺吧。”
王翦没有理会樊於期,而是对成嬌说道:“长安君,你与本帅今日对阵于此,但本帅觉得,同为大秦男儿,即便是兵戎相见,也应该先理后兵。不如容本帅问你几个问题,咱们再畅快一战,可否?”
成嬌平日里本就非常敬佩王翦,之所以快速赶来,也有招降王翦,共同反秦之意,便客气地说道:“王将军请讲。”
“那本帅便开始问了。”王翦拱手说道,“长安君之所以起兵反叛,欲攻入咸阳,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因为王上的身世,对否?”
“当然。”成嬌回答的很果断,“既然他并非嬴姓血脉,自然不配居于秦王之位。”
“那长安君又如何肯定,他并非嬴姓血脉呢?”王翦又问道。
“有赵国的众臣联名的书信,这还假的了?”成嬌说道。
“难道赵国,就可以完全信任吗?”王翦高声问道,“想当年长平一战,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国降卒,想必这仇恨,怕是再过百年,也难以消弭。而赵、魏两国又同气连枝,赵国此举,便是救魏而乱秦的离间之计!”
成嬌的嘴角抽搐了两下,神色凝重了起来。
“长安君,此次出兵伐魏的原因,你比谁都清楚。”王翦语气稍缓,说道,“赵、魏、韩三晋合谋设计,先疲秦,再使秦攻楚。但计谋被王上识破,所以吾大秦才出兵伐魏。魏国见大军压境,岂可不自救?而这离间之计便是自救之法,利用的便是你对你身边之人的绝对信任!”
身边之人,指的自然是樊於期。
听到这里,成嬌剧烈动容,不自觉的看向樊於期。
樊於期怒然骂道:“王翦匹夫,休要胡言乱语,真正使用离间之计的,是你才对。”
王翦没有理会樊於期,继续说道:“长安君,王上已经用滴血认亲之法,证明了他是嬴姓血脉无疑,还托在下带一封家书给你,他希望你不要一错再错,枉送了大秦众将士的性命。本帅给你两刻钟的时间,是降是战,做出你的决定吧。”
说罢,王翦将右手抬了起来。
一匹战马飞驰而出。
樊於期一手握着长弓,另一只手抽出了一只箭羽。
成嬌缓过神来,看向樊於期,说道:“师傅,不可。”
樊於期放下了手中的长弓,但眼神依然恨不得杀了那个送来嬴政书信的人。
送信的人将书信交给了成嬌的近卫,便调转马头,飞奔了回去。
成嬌接过嬴政的书信,却迟迟没有打开,而是拨转马头,向大帐奔去。
樊於期紧随其后。
王翦看了看时辰,便与昌平君也回到了自己的大帐之中。
昌平君看着王翦,说道:“之前听王将军说攻心,老夫还不明所以,如今真是开了眼界。”
王翦笑了笑说道:“若想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最重要的,便是瓦解对方的斗志,消磨敌方的士气。”
“那为何不趁着成嬌惶惶不安时,趁势出击呢?”昌平君疑惑道。
“本帅给了成嬌两刻钟的时间,让他做出抉择,其实也是在给敌方的兵士时间。”王翦说道,“利用这个时间,想必会有更多的兵士放弃抵抗,臂系红绸而降。”
昌平君点点头,说道:“如此一来,伤亡的人数便会再一次缩减,而樊於期更会无处可逃。”
“哈哈哈,正是。”王翦大笑,底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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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成嬌大帐。
成嬌看着嬴政的书信,樊於期本想劝荐些几句,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他心知事情已然败露。
这时,从账外走入一个偏将,是樊於期的亲信。
这人在樊於期耳边嘀咕了几句,樊於期不动声色地听着,但眼球却转的飞快。
略微地思虑之后,樊於期也将嘴凑到了此人的耳边,嘀咕了好一阵。
说完,这个偏将拱手后,急匆匆地走了。
成嬌也看完了书信,在那里发呆。
“信中写了什么?”樊於期走到成嬌跟前,阴恻恻地问道。
“写了什么……”成嬌喃喃道,“写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老夫觉得,经此一番较量,咱们不一定是王翦的对手。”樊於期忽然改变了态度。
“那……那便认罪吧。”成嬌的声音沙哑起来,“吾,吾对不起王兄。”
“他不是你的王兄。”樊於期厉声道,“咱们也没有罪。”
成嬌抬头看着樊於期,瞳孔毫无焦距,眼前的师傅变得陌生了许多。
樊於期平静了一下心绪,说道:“成嬌,之前的事,不管是非对错,夺位已经成了事实,若此战不敌,那咱们最需要做的,便是能够活下去。”
成嬌站起身,求生的**也被点燃,问道:“那么,该如何才能活下去?”
“去赵国。”樊於期说道,“赵国答应过老夫,若起兵不成便去赵国避难。在秦国是做臣子,在赵国也是做臣子,本没什么区别。”
“那便听师傅的吧,去赵国。”成嬌现在哪还有自己的主意。
“好,那就留下前军与秦军周旋,中军掩护咱们撤离。”樊於期说道,“然后率领嫡系本部,前往秦赵边境。”
成嬌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就在这时,前方的阵地上已经变得嘈杂起来。
两刻钟的时间到了。
“快走。”樊於期拉着成嬌出门,飞身上了马,带着本部的三千人马,向东北的方向疾驰而去。
阵地上,成嬌的前军,早早的都在左臂上系上了红绸。
有的怕不够显眼,系上了两条。
有的在裤子上扯下来块布条,用血染红了,系在左臂。
有的不知所以,稀里糊涂地被同伴强行绑上了红绸……
“杀啊!!”
五万大军瞬间掩杀了过来。
可是……
无人可杀。
成嬌的两万前军,左臂上都系上了红绸。
穿过了前军阵营,五万大军如洪水猛兽般涌向成嬌的中军主力。
成嬌的中军主力,有近半数的人左臂上系上了红绸,见秦军蜂拥而至,便向两侧躲避开来。
剩下的半数成嬌军,多是将官收了樊於期的好处,或是许以高官,而本就意图谋反的。
在昌平君的计划中,本就将这部分人排除在外,否则,极易使樊於期察觉。
左臂未系红绸的叛军,见到身边的兵士纷纷向两侧奔去,还未明白缘由,便看见一大波箭羽迎面射来。
顿时,哀嚎遍野,血流成河。
虽然也可以抵抗一阵,但无论从人数,还是在士气上,叛军都已经无法与秦军相提并论。
败局已定。
这些叛军现在唯一的作用,便只是为成嬌与樊於期争取些时间而已。
第62章 只能救一个
成嬌与樊於期率领着三千嫡系近卫,绕过后军,向着秦赵的交界奔逃。
“师傅,咱们的大军,好像被击溃了。”成嬌已经恢复了一些,惶惶说道。
“军中混入了细作,是吾太大意了。”樊於期说道,“幸亏走的及时,不然就危险了。”
“听说,王贲和嬴成设了埋伏,不知会在什么地方。”成嬌说道。
樊於期抬头看了看,说道:“还是不要走官道了,走小路吧,从水路进入赵国境内。”
三千人马离开了官道,进入了小路。
小路并不是很宽阔,也并不平坦,行军的速度慢了下来。
主战场的嘶吼声渐渐远去,王翦的主军似乎并没有追杀上来。
“师傅,这里离赵国的边境有多远?”成嬌问道。
“大约二百里左右。”樊於期说道。
“二百里?”成嬌吃了一惊,“那按着这个速度,岂不是要走三四天?”
“前面应该有赵国派过来的人在等着咱们,他们知道路线。”樊於期说道,“如果走水路的话,不但节省路程,还可绕过伏兵可能设伏的位置。”
“师傅,什么地方会有埋伏?”成嬌问道。
话音刚落,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羽便射在了成蟜旁边的副将所骑的马颈上。
“有埋伏!”樊於期高声说道,“快速通过这里,两侧用盾牌防护。”
顿时,杀声四起,响彻天际。
被射中马匹的偏将缩身一翻,站立起来道:“主公先走,吾等断后。”
“给你留下半数人马,定要拖住追兵。”樊於期说道。
后面的半数人马停了下来,拿起了长弓,抽出了箭羽。
这些军士很清楚,这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来为成蟜和樊於期争取逃脱的时间。
成蟜回头看着那些舍身赴死的将士,心中百感交集,泪珠已在眼眶中打转。
樊於期却连头也没回,快马加鞭,抓紧突围。
喊杀声被甩在身后,余下的一千五百人马护卫着成蟜和樊於期全速奔命。
不知奔了多久,天色暗了下来,众人不敢歇息,但速度却缓了下来。
“方才的伏兵,应该是王贲或是嬴成其中的一支。”樊於期向成蟜说道,“想必另一支,也会埋伏在某处,何况后方还有追兵,咱们还是连夜赶路吧。”
成蟜点点头,显然依旧处在惶然之中。
虽然是夜中行进,但却不敢点燃火把,只能靠着月色艰难前行。
直到午夜,樊於期才选了个避风的树林,让队伍休息、调整,同时派出了多个岗哨,总算挨到了天亮。
继续出发,行军的速度又快了起来。
又走了一段路程,前方出现两匹马,马上之人看不清脸,却在挥舞着手臂。
“想必是赵国的向导在此接应。”樊於期低语道,然后派出一个传令兵,前去打探。
不多时,传令兵带着两个人回到了队伍。
这两个人果然是赵国派来接应樊於期的使者。
“樊将军,通往赵国的几条道路已经被王贲封锁。”其中一个说道。
另一个说道:“赵军已经无法派军士前来接应,只能由吾二人带领樊将军从水路撤离。”
樊於期看了看失神中的成蟜,却已不屑于再去商议什么,直接问向赵国的向导:“如何走向水路?”
“需要从此处进入山岭,走山路,从山谷中绕过第二道山岭,顺河道走到分界河口,过了河,便是赵国境内了。”其中一个向导说道。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箭鸣,直接射番了方才说话的赵国向导。
众人下意识地弯下腰去,警惕地看向两侧的山岗。
紧张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却未
见山岗传来什么追兵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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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岗中,嬴成问向身旁的传令官:“这一箭,是谁射出去的?”
传令官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既然已经引起他们的警觉,那便传令下去,将那些兵卒尽数诛杀。”嬴成下令道。
传令官拱手领命,起身打起了旗语。
为了活捉成蟜和樊於期,嬴成特意在每条线路上安排了两拨伏兵,以消耗成蟜的近卫军,待近卫军消耗殆尽,再实施围捕,这样才能尽可能地不伤成蟜和樊於期的性命。
至于那两个赵国的向导,早被暗哨发现了,所以嬴成才亲自帅兵在此埋伏,却不知是谁放了支冷箭,使得嬴成不得不提前进攻。
“快走!”樊於期急声喊道后,护着另一个赵国向导朝着山路奔去。
在樊於期眼中,这个赵国向导已经远比成蟜更有价值。
还未等近卫军催动马匹,一轮箭矢便如蝗虫一般向他们啃噬而来。
盾牌可以挡箭,但挡左不挡右,挡人不挡马。
顿时又一片人仰马翻。
但近卫军毕竟不是普通士卒,战马被射中后,大多都是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然后找到合适的掩体,伺机反击。
没被射中的仅剩百十个人,催马迅速向前,护送着成蟜和樊於期向前狂奔而去。
山岭上,嬴成传令,将近卫军尽数绞杀,然后亲率百名军士追击了上去。
一路狂奔,剩下的那个赵国向导指着前方的一块大石说道:“樊将军,那块大石头的后面,便是进入山岭的山路,一直走,便可以见到河道了。”
又是话音刚落,一支箭矢飞驰而来,射穿了赵国向导的头颅。
樊於期直直地盯着从马背上摔下去的尸体,心中一声怒吼:又是谁!?
不等多想,樊於期拉着成蟜的缰绳快速向那块大石头奔去。
后面的近卫军们却没有动,而是全都拔出佩剑。
为首的军士长眼神决然,高声说道:“主公、樊将军,这里仍有伏兵,就让吾等留下抵御,以便护送主公最后一程吧。”
成蟜回头看向军士长,眼神无比复杂。
樊於期却并不理会,继续拉着成蟜快速向前奔去。
绕过了大石,一条山路向山岭上延伸,樊於期拉着成蟜一头扎了进去。
临近山腰的时候,山路变陡,杂草丛生,二人放弃了马匹,徒步行进。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又黑了下来,山路也越来越不好走,随身带的粮食也快耗尽了。
成蟜实在走不动了,靠在一棵树上喘着粗气休息。
樊於期也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
“师傅,吾实在是走不动了。”成蟜说道。
“走不动也要走。”樊於期说道,“再坚持一下,到了赵国地界,便安全了。”
“山穷水尽,又迷路至此,后面又有追兵,咱们会不会死在这里。”成蟜喃喃地说道。
“呸!”樊於期啐了一口,“提什么死不死的,咱们命大着呢。”
这时,前方传来一些响动。
沙沙……沙沙……
樊於期本能的拿起佩剑,站了起来,做出了防御的动作。
成嬌没有太大动作,只是四处张望。
嗖……
一支箭矢从侧面射了过来,樊於期本能地用佩剑一搪。
箭矢被挡,横飞了出去,与此同时,一个黑影飞速而至。
一道寒光掠来,目标,是樊於期手中的佩剑。
镋……
樊於期手中的佩剑被一剑磕飞了,旋转着撞到了旁边的一颗树上,掉在了地上。
下一瞬,那个黑影手中的佩剑,便已
经放在了樊於期的脖子上。
也许是过于劳累,也许是饥肠辘辘,武功盖世的樊於期竟被一瞬间制服。
手中执剑的,是一个黑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改名荆轲的荆良。
“好汉是何许人也?”樊於期虽被控制,却颇为平静地问道。
“你们又是什么人?”荆轲问道。
“吾们乃是秦国的兵士,前往赵国捉拿刺客。”樊於期冷静地说道。
“刺客?”荆轲嘴角微微上扬,说道,“是你捉拿刺客呢,还是刺客在捉拿你呢?”
樊於期冷眼看着荆轲,并未作声。
“荒山野岭,看你二人的穿着,又并非普通军士。”荆轲还是嘴角带笑的说道,“若没猜错的话,阁下便是樊将军吧。”
听到对方称自己将军,樊於期顿时心里有了些底气,说道:“不错,在下樊於期,敢问侠士,是敌、是友?”
“哈哈哈……”荆轲大笑一声,收起了佩剑,“果然是樊将军。”
樊於期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笑容:“莫非阁下识得老夫?”
荆轲拱手一礼,说道:“在下荆轲,喜欢游走于各国,前几日在咸阳犯了人命,便想离开秦国,哪成想行至此地,却遇上了战事。打听之后,才得知是樊将军与长安君在反那无道的秦王,真是大快人心那。”
“唉……”樊於期一声叹息,“只可惜,在下未能敌过那王翦,竟落得如此下场。”
荆轲看了看依然靠在树上的成嬌,问道:“想必,这位便是长安君吧。”
“正是。”樊於期说道,“长安君不甘心就此落败,故而有些失常。吾欲将其带往赵国,以图东山再起。”
“赵国?”荆轲说道,“巧了,在下也正要去往赵国。”
“阁下可识得去赵国的路线?”樊於期问道。
“当然,不然让秦军捉了回去,可不是闹着玩的。”荆轲认真地说道。
“那不如结伴同行,可否。”樊於期说道。
“那自然好。不过……”荆轲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樊於期问道。
“阁下要答应在下一个条件。”荆轲说道。
“是何条件?”樊於期问道。
“这个吗,到时你便自然会知晓。”荆轲浅笑着说道。
“只要是将在下带入赵国,什么条件吾都答应。”樊於期说道。
“好!”荆轲从怀间拿出了些干粮,“饿坏了吧,吃些干粮,明日上路。”
樊於期狠狠吞了一下口水。
第二天的下午,三个人绕过了两道山岭,来到了一条小河旁,顺着河水,来到了一条颇为宽阔的大河对面。
河边有一条非常小的小船,只能容纳两个人过河。
“坐船到了河对面,便是赵国境内了。”荆轲说道,“而在下想要提出的要求,便是你们二人,只能有一个人随在下前往赵国。”
樊於期面露惊色,却并未质疑,因为那小船确实太小,也就能容下两个人。
三个人来到小船边上。
荆轲问道:“想好了吗,哪一个走?”
樊於期看向成嬌,然后说道:“成嬌,你要在这里等老夫带兵回来,这些干粮,便都留给你吧。”
成嬌看了看樊於期,说道:“师傅,你去吧,吾在这里等着你。”
樊於期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那老夫便先行一步了。”
说道,樊於期一跃便跳上了船。
荆轲跟着跳上了船,回头看了成蟜一眼之后,便划动了小船。
看着樊於期远去的背影,成嬌呆坐在那里,久久未动。
不知多久后,成嬌的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追兵已致。
第63章 如何处置
咸阳宫中。
“王上。”赵高走进嬴政的书房,拱手见礼道。
嬴政正在内室整理《易经》的译文,听到赵高说话,这才伸了一个懒腰,走出了内室。
“何事?”嬴政问道。
“吕相邦请见。”赵高说道。
“想必是前方有军情的消息了。”嬴政说道,“请他进来吧。”
赵高应声,出门去请吕不韦。
吕不韦笑容满面的进了门,这让嬴政已经猜了大致的结果。
吕不韦拱手说道:“王上,前方传来捷报。”
“王翦已小取战果了么?”嬴政问道。
“不是小取。”吕不韦微笑着说道,“已然大胜而归了。”
“已经凯旋了?”嬴政惊讶道。
吕不韦点了点头。
“居然这么快。”虽然预料到会取胜,但嬴政确实没想到,王翦会如此迅速的击败成嬌。
“昌平君的计策非常奏效,成蟜军中,有半数的军士都系上了红绸。”吕不韦微笑着说道,“王翦将军怕时间拖久了,被樊於期察觉,便决定速战速决,一战而胜。”
“那成蟜和樊於期呢?”嬴政急切地问道。
“成蟜被捉了回来,目前已在押送回咸阳的路上。”吕不韦顿了顿,接着说道,“只可惜,樊於期最终扔下了成蟜,独自从水路逃往了赵国。”
嬴政心安地点点头,说道:“派人追查樊於期的去向,但不可轻举妄动,只需要探知他在何处容身即可。”
吕不韦刚想问些什么,但眼珠在眼眶中转了两圈后,便会心一笑,不再问了。
“兵士的伤亡情况怎么样?”嬴政问道。
吕不韦又笑了笑,说道:“本方伤亡不足两千,叛军战死两万有余,除左臂系红绸者,余下皆降。”
“这样的战损比例,到也在情理之中。”嬴政点了点头,说道,“传命下去,将叛军统统带回,等候发落。”
“是,王上。”吕不韦拱手说道。
“赵、魏两国是什么情况?”嬴政又问道。
“王贲提前在边界上设防,赵魏因出师无名,未敢轻举妄动。”吕不韦说道,“据说,只是派了两个向导接应樊於期从水路入赵,但也死在了乱军之中。”
“王贲如今还在边界设防吗?”嬴政又问道。
“虽然战事已平,但王翦恐赵魏并不甘心,所以派王贲仍在边境设防。”吕不韦说道。
“伐魏之事虽不得为之,但也不可让让赵魏趁乱而入。”嬴政说道,“让王贲在边界固守一阵子吧,加上关隘的守军,应该问题不大。”
“老臣也正有此意。”吕不韦说道。
“那便这样决定吧,先让王翦与嬴成先回来。”嬴政说道。
吕不韦点点头,转而低声说道:“王上,九鼎上面的图案,老臣已经拓印了下来。”
“哦?”嬴政面露喜色道,“拿来给寡人看看。”
吕不韦转身出了门,从赵高手中接过了他带来的一个锦盒,又进了门交给嬴政。
嬴政打开锦盒,里面叠放着几层锦帛。
打开放在最上面的锦帛,九鼎上面的图案无比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嬴政惊叹道:“竟然如此清晰。”
吕不韦笑了笑,说道:“老臣命人先将九鼎表面的图形涂上了一层墨汁,然后拓印下来,但其线条依然模糊,于是便用薄纱又描刻
了一遍,所以无论是轮廓还是大小,都基本与九鼎上完全一致。”
嬴政笑着说道:“仲父费心了。”
吕不韦摆了摆手,道:“老臣份内之事而已。”
“仲父,你那里的工匠,还有多少?”嬴政问道。
“大约还有百十人。”吕不韦说道。
“可否都派去陶窑厂,使其为寡人制造些陶具,以备大婚之用。”嬴政淡淡地说道。
“人尽其用,自然没有问题。”吕不韦说道。
“多谢仲父。”嬴政说道。
“王上言重了。”吕不韦说道。
嬴政早就想把余下的那些工匠们要过来,本以为会费些周章,却没想到吕不韦答应的还挺痛快。
两人又商讨了一些大婚的话题,吕不韦便起身请辞了。
吕不韦走后,嬴政马上叫来了李斯,然后将前方的战况说给李斯听。
“先生,成蟜即将被押回咸阳。”嬴政说道,“该如何处置成蟜,寡人想听听先生的建议。”
李斯思量了一下说道:“于公,王上纵然将成蟜处以极刑也不为过;于私,王上即便宽恕成蟜也是情有可原。”
嬴政有些犯难地说道:“寡人正是出于难以抉择才问先生该如何决定,毕竟这不是小事。”
嬴政没有忘,凡遇大事需找李斯商议,而且他也不想要模棱两可的回答。
李斯只是淡淡地说道:“微臣只是说明一下事情的性质,至于公与私哪个更重要,相信王上自有判断。”
嬴政顿时愣了一阵。
李斯已经是给出了最明显的暗示,公与私去比较,这还用选吗。
嬴政叹了一口气,他只有成嬌一个亲弟弟,所以才会这样不忍,倘若是兄弟多了,大概也不会这样难受了。
可从大局角度来看,成嬌是不能被宽恕的,因为如果连谋反叛国都可以被宽恕,那心存谋反的人不是会此起彼伏的出现。
主意已定,嬴政的眼神变得坚毅起来。
平缓了一下,嬴政说道;“先生,方才寡人将吕相邦府中的工匠都要过来了,暂且将他们安置在陶窑厂吧。”
“是,王上。”李斯应声道。
“对了,陶窑厂现在怎么样了?”嬴政问道。
“微臣已经将武王陵二层的涂料和制造飞弩的器械运至了陶窑厂,但因为还未修葺完毕,所以工匠们只是简单地研究了一下。”李斯说道。
“这次的仿制,想必先生也是知道其奥妙所在吧。”嬴政笑着问道。
“这次的东西,有卷轴作为参考,想必要比上一次的还要简单。”李斯说道,“所以,应该用不着微臣帮忙。”
嬴政苦笑着摇了摇头,李斯是评断仿制是否合格之人,让李斯帮忙,等于是公开的作弊。
李斯走后,嬴政便又一次钻入了书房内室,将吕不韦拿来的九鼎上的图案打开来,用《易经》进行比对、翻译。
两日后。
王翦大军凯旋而归,而囚车中,则关押着昔日的长安君,如今的阶下囚。
大军在城外驻扎,分为了三个部分,王翦的本部大军,成嬌军中臂系红绳的降军和反叛被俘的叛军。
原来成嬌军中的两部分降军和叛军被隔离开来,并且收缴了武器,虽未被捆绑,但由专门的队伍进行看管,限制了自由。
成嬌被关押在囚车中,跟在王翦率领的将官队伍后面,进了咸阳城。
道路两旁聚满了围观的百姓,欢迎大军凯旋的,看热闹的,专门来看成嬌的,甚至还有他国刺探军情的,什么样的人都有。
“快看,那便是王翦将军吧,真威风啊。”有人说道。
“是啊,听说王将军只用的一天的时间,便彻底击溃了叛军,真是用兵如神啊。”有人感叹道。
“你知道什么,叛军之中有多数是不愿叛国的,根本就没有抵抗。”
“不抵抗是对的,自家人打自家人,都是骨肉兄弟,何苦呢。”
“叛军的心思不在一处,士气全无,毫无招架之力再正常不过,只是,若是王翦的大军对阵他国的军队,想必不会胜的如此轻松。”
百姓们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快看,长安君过来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
几乎所有人都向后望去。
只见队伍的后方,两匹军马拉着一辆囚车,缓缓驶来。
车中之人,面容憔悴,精神恍惚,像是大病未愈的样子。
“唉!长安君正直、仁义,怎么会如此糊涂。”有人叹息道。
“争权夺位,自古有之,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还不是那樊於期,早有谋逆之心,用长安君当了垫脚石。”
“你们说,大王会杀长安君吗?”
“这可难说,听说太王太后早就求过情了,又毕竟是亲兄弟,只是叛国这罪名未免太大,杀与不杀也许就在大王的一念之间。”
在百姓的各种议论声中,队伍来到了王宫大殿。
吕不韦已经等在殿外。
互相寒暄之后,吕不韦同王翦一起进入大殿。
嬴政端坐在王椅上,见王翦进了大殿,连忙起身相迎。
王翦单膝跪拜见礼:“臣王翦,现已剿灭叛军,擒回成嬌,特回朝向王上复命。”
嬴政上前将王翦搀起:“王将军立此大功,不必多礼。”
王翦起身,从怀中将虎符拿了出来,双手捧在胸前:“如今叛军已平,请王上收回虎符。”
嬴政有一刹那真的想将虎符收入手中,而转念一想,便看向吕不韦说道:“吕相邦,将虎符收起吧。”
“是,王上。”吕不韦从王翦手中接过虎符,收了起来。
王翦交出了虎符,随即又一次单膝跪倒在地。
嬴政、吕不韦以及众臣都有些不明白王翦的如此举动。
刚要开口问询,只听王翦肃然说道:“下臣督战不利,虽擒回了成嬌,却不想被樊於期侥幸逃脱,请王上治罪。”
“呵呵。”嬴政笑着又一次将王翦扶起道,“那樊於期阴险狡诈,想必定是以成嬌为饵,独自抽身逃脱了,并非王将军之过。还望王将军不要自责。”
王翦本以为嬴政会因为樊於期的逃脱而震怒,却没成想嬴政竟然如此淡然,一笑了之。
“成嬌如今何处?”嬴政转而问道。
“正在殿外等候王上处置。”王翦说道。
“将他带进来。”说完,嬴政转身坐回到了王椅之上。
不多时,四个近卫军士押送着成嬌进入了大殿。
成嬌并没有被带上枷锁,但却步履蹒跚,蓬头垢面。
嬴政直视着成嬌,冷声喝道:“成嬌,你可知罪吗?”
成嬌听到嬴政的声音,顿时一个激灵,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第64章 分权
成嬌的跪拜基本不能算作跪拜,可以说是接近于瘫坐。
众臣看向成嬌的眼神也各有不同,或怒视,或怜悯,或感叹,或惋惜。
“王……兄……”两行纯净的泪珠,从脏兮兮的脸庞上滑落下来,懊悔、悲伤、无助,各种情绪也一股脑地涌上成嬌的心头。
“你还有脸叫寡人王兄。”嬴政从王椅上起身,来到成嬌的面前。
成嬌并不敢直视嬴政的眼神,仍然低着头,低声道:“王兄……吾错了……真的错了……”
上一次昂首站立在这个位置上的的成嬌,意气风发的请战,信心十足地接领了虎符。
如今瘫跪在这个位置的成嬌,狼狈至极地认罪,信念全无地流泪。
“哼!”嬴政冷哼道,“寡人如此信任你,让你率领八万将士去攻打魏国,可你呢!”
成嬌的嘴角颤抖了两下,心脏也颤抖了不知多少下。
“你听信谗言,不辨真伪,制造谣言,污蔑寡人。”嬴政似乎也是得到了发泄,“还居然起兵谋反!!”
愧疚感袭来,成嬌的头压的更低了。
“那个樊於期,速来与赵、魏有所勾结,之前的‘疲秦伐楚’之计,便是他参与谋划。”嬴政愤然道,“在力劝你挂帅之后,又实施离间之计,难道你就一点察觉不到吗?”
吕不韦上前一步,拱手说道:“王上息怒。成嬌他自幼跟随樊於期习武,对樊於期的信任,想必极深,所以才会中了那樊於期的圈套。”
嬴政长舒一口气,心境平缓了一些:“罢了,事已至此,多说已无意义,只是可惜那些将士,八万人呐。”
提到那些将士,成嬌终于抬头望向嬴政,泪如泉涌。
“你可曾想过,因你一人,这些将士要么战死沙场,要么被惩治,他们的家人也有可能被株连。”嬴政义愤地说道。
成蟜满脸的愧色,平缓了一下,低声说道:“成蟜自知罪责难逃,但恳请王兄从轻发落那些军士,万不可因成嬌一己之过,而伤了那几万军士的性命,那可是几万个家庭啊。”
嬴政眉头一跳,沉声说道:“你起兵叛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那几万个家庭。”
成嬌又低下了头,无言以对。
嬴政横向踱了两步,说道:“兄弟之间争权夺利,本就是宫廷之中的常事,寡人可以念在兄弟之情,不与计较。你年轻气盛,阅历尚浅,受小人蒙蔽做下蠢事,寡人也可以原谅你,可是……”
听到嬴政说可以不去计较,成嬌如闻天音,但嬴政一个“可是”,又让成嬌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可是你妖言惑众,又枉害几万将士的性命,就算寡人饶了你,恐怕天下人也未必饶你。”嬴政说道,“更何况,你可还记得,你请战之时,向寡人保证过什么?”
成嬌的眼泪不再流淌,似乎已经看淡了什么,轻声说道:“臣弟说过,若不胜魏,愿提头来见。”
“你胜魏国了么?”嬴政转过身去,似乎不愿让人见到他的表情。
“没有。”成嬌回答道。
“那怎么办?”嬴政接着问道。
“臣弟愿以死赎罪。”成嬌已然没有了情绪的波动。
“王上……”众臣之中响起了几个声音,似乎是要为成嬌求情。
嬴政抬起了一只手,示意众人不要求情。
“来人。”嬴政沉声说道。
“在。”成嬌旁边的几个近卫拱手应声道。
“将成嬌打入天牢,严加看管。”嬴政仍未转过身,“待寡人大婚之后,再做计较。”
众臣互相看了看,没想到嬴政做出的决定是这样的,之前嬴政还说的那么决然,而这“计较”二字,含义可就多了……
成嬌仍是没有什么表情,调整了一下跪姿,叩首道:“谢王兄开恩。”
嬴政挥了挥手。
近卫们将成嬌架起,押送着去了天牢。
嬴政缓步走到了王椅前,缓和了一下心绪,坐了下去。
大殿中的气氛很是沉闷。
吕不韦上前一步,打破了大殿的沉闷:“王上,那些叛军该如何处置?”
嬴政思量了一下,说道:“臂系红绸者,乃听命而反,实属无奈,可打破建制,充实于王翦军与蒙武军中。”
“王上圣明。”众臣齐声道。
“至于那些叛军嘛。”嬴政顿了一顿,说道,“凡是将领,全部处死,余下的将士,全部去修郑国渠,无奖赏,无酬劳,待渠成完毕,视修渠贡献而重新量刑。”
“王上,是否连坐?”吕不韦问道。
“连坐,就算了吧。”嬴政说道,“只将那些被处死的将官连坐,命其三系到郑国渠修渠。”
“是,王上。”吕不韦拱手应道。
嬴政看了看下面的王翦等人,说道:“既然有罚,就必然有奖。王翦,你将战事的过程,详细说给寡人听。”
王翦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始了讲述。
昌平君如何用计,如何执行计划,王翦如何决定速战速决,然后布置战术,又如何正面击溃成蟜的叛军,樊於期与成蟜仓惶逃亡中,又被嬴成用计将近卫军消耗殆尽,最后一路追踪,在河边发现成蟜。
随着王翦的讲述,大殿中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嬴政及众人听得是有滋有味,高兴之处拍手叫好,紧张之处掌心出汗。
特别是在王翦讲到他一轮箭雨将成蟜和樊於期逼到阵前,又用攻心之术使成蟜丧失斗志,众将士纷纷不战而降的时候,众人皆是拍手称奇。
“哈哈哈…”吕不韦笑道,“兵者,诡道也。想不到王翦将军这习武之人还会攻心之术,难得啊,难得。”
王翦笑了笑,拱手说道:“吕相邦见笑了,在下只是想将兵将的损失降至最低而已。”
“哈哈哈…”朝堂上一片欢笑声,气氛终于活跃了起来。
接着嬴成又对设埋伏,勤成蟜的过程补充了一下。
最后,嬴成提出了两个疑点。
一个是当时他并未下令,便有人射杀了赵国的一个向导,致使追击上延误了一些。二是为什么樊於期明明可以带成蟜一起逃走,而却将成蟜扔在河边。
整个朝堂知道原因的,只有嬴政和李斯,但嬴政哪能说破,更何况,那个人几年内都不会回到秦国了。
“樊於期很可能是被赵国派来的高手所救。”嬴政说道,“而当时事情紧急,也可能只能救走一个,所以,以樊於期的狡诈,必然会扔下成蟜不管。”
“王上言之有理。”吕不韦说完,众人也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不管怎样,密切查实樊於期的去
向。”嬴政说道,“但切不可打草惊蛇。”
吕不韦说道:“老臣已经布置下去,一旦樊於期落脚,便即刻将消息传回。”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还有,你们倒是说说,这次平叛,谁居首功啊?”
吕不韦率先说道:“老臣以为,王翦将军指挥得当,用兵如神,当居首功。”
王翦却是推脱道:“微臣只是依照计划而行,若论首功,非昌平君莫属。若无昌平君献计,又在叛军中费力周旋,只怕微臣想要战胜叛军定不会如此轻松,损失也会更大上许多。”
昌平君却是一摆手:“哎~王将军言重了,老夫仅是略近薄力而已,还是王将军居功至伟。”
嬴政笑了笑,说道:“好了,你们不必在彼此谦让了。”
嬴政看了看李斯,李斯始终没有说话,一直站在那里,像是在看热闹。
“李斯,你是廷尉,专断何为公正。”嬴政说道,“你倒是说说,他们的功劳该如何看待。”
李斯上前一步,拱手说道:“依微臣看,凡事皆有因果,昌平君谋事为因,王翦将军成事为果,众人之所以看法不同,都是因为对因和果的重视程度不同而已。”
嬴政微微点头,问道:“那如何能让所有人都信服呢?”
李斯微微笑了笑,说道:“因与果孰轻孰重,微臣还是举个例子吧。”
“廷尉请讲。”在朝堂上,嬴政对李斯的称呼也变了。
“成嬌兵变,亦有因果。”李斯说道,“樊於期通敌某乱为因,成嬌听信谗言而举兵叛国为果,对否?”
嬴政点了点头,心里却暗道:老规矩又来了。
“对。”众臣中有不少人直接说道。
李斯侧身看了看众臣,说道:“那么众位大人到是说说,成嬌与樊於期相比的话,哪一个罪更重呢?”
“当然是樊於期了。”蒙恬想都没想,直接说道。
随之,众臣一片附和声。
“这便是了,事件的性质虽有不同,但因与果的道理却是相通,无因便无果,这便是微臣对论功行赏一事的看法。”李斯又转身对嬴政说道。
众臣议论纷纷,但显然,意见已经统一了。
每一次,李斯似乎都有一些独到的见解,而这一次,不是单独面对嬴政,而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树立了自己的威信。
“好!”嬴政说道,“昌平君出谋献计,并瓦解了叛军的战力,使得吾军大胜而归,当居首功。”
众臣不再有所异议,王翦也并未有何不满。
“拟旨,册封昌平君为右相,与吕相邦共辅朝政,赐千户,赏万担。”嬴政肃然说道。
吕不韦面露惊色,并没想到嬴政会如此重赏昌平君。
昌平君也很是讶然地跪拜谢恩,目光还不经意间地扫了一下吕不韦。
嬴政没有理会众人的惊色,继续说道:“册封王翦为大将军,准允扩充私兵,赏万担。王贲与嬴成官升两级,赏千担。”
王翦与嬴成同时上前跪谢,王翦还替自己的儿子王贲跪谢领赏。
吕不韦还是没有作声,显然已经接受了嬴政的决定。
成嬌与嬴政的权力争夺落下了帷幕,嬴政不但豪无损失,还将吕不韦的权力分摊了许多,而新一轮的较量,即将开始。
第65章 王赐白绫
封赏完毕之后,嬴政设宴为王翦及众将领接风洗尘。
众臣推杯换盏,庆功大醉之时,却有人愁眉不展。
华阳宫中。
“唉!”华阳夫人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叹气了。
“太王太后不必太过于忧心才是。”昌平君劝慰道。
昌平君对于庆功宴并无太大兴致,只是随便吃了几口,便来到了华阳宫。
“你呀,还真是有大义灭亲的精神。”华阳夫人嗔怨道。
“唉!”昌平君也是一声叹息,“那太王太后叫吾怎么做,难道跟着成蟜胡闹不成?”
“这…”华阳夫人无言以对。
“事情明摆着,成蟜是受了那樊於期的蒙骗。”昌平君说道,“当时唯一的选择,便是减少兵士的损失,尽可能的帮成蟜减罪,至于最终如何裁决,那就只能看王上的抉择了。”
“今日在朝堂上,王上是何反应?”华阳夫人急声问道。
“王上刚开始显得很气愤,可最终却只是说先将成蟜打入天牢,待大婚之后再作处置。”
“那么说,成蟜已经关入天牢之中了。”华阳夫人问道。
“应该已经关进去了。”昌平君说道。
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个宫女,轻轻一拜道:“禀太王太后,夏夫人求见。”
华阳夫人略微一惊,随即说道:“快快有请。”
宫女转身请夏夫人进了门。
“见过太王太后。”夏夫人轻轻一礼,说道。
“妹妹怎么如此多礼。”华阳夫人从嘴角挤出一丝微笑,伸手去扶夏夫人。
“嬴福见过太王太后。”夏夫人旁边的嬴福,拱手问安道。
华阳夫人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夏夫人。”昌平君也拱手问礼。
夏夫人也对昌平君点了点头。
自从与嬴政滴血认亲之后,夏夫人的地位便与日俱增,整个秦国也都知道了嬴政有这么一个亲祖母。
互相客套了之后,华阳夫人将夏夫人请到了座位上。
“妹妹此次前来,想必是有事找本宫吧。”华阳夫人已隐隐猜到了夏夫人这次来的目的。
“正是。”夏夫人平和地说道,“此次前来,是想求姐姐一件事。”
“是什么事?”华阳夫人说道,“只要是本宫能做到的,但讲无妨。”
“听说,成嬌被带回来了。”夏夫人仍是一脸的平和,“老身想见一见他。”
夏夫人毕竟没有华阳夫人的地位和人脉,想见见天牢中的囚徒,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是成嬌的亲祖母,但成嬌却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说起来,本宫也有些惭愧。”华阳夫人说道。
夏夫人却表现的很是轻松:“都是陈年旧事了,再说,那些都是礼制的问题,怪不得任何人。”
“本宫知道,如今你见到他们兄弟相争,心里定然不是滋味。”华阳夫人说道,“本宫又何尝不是如此。”
“既然生在了帝王之家,也许这便是他们的宿命。”夏夫人说道,“老身早就看的开了,到是姐姐你,似乎还是忧心冲冲啊。”
“唉……”华阳夫人轻叹一声,“成嬌这孩子虽然是你的骨肉血脉,但他身体中毕竟也流淌着芈氏的血液,从小又是在本宫身边长大,如今闯下大祸,叫本宫怎能不难过。”
“事已至此,还望姐姐保重身体要紧,不要过于惦念。”夏夫人说道。
看着夏夫人如此平静,华阳夫人也平静了一些,说道:“妹妹想要见成嬌,是想与他相认吗?”
夏夫人却摇了摇头,说道:“相认与否,都改变不了他的命数,还徒增他的幽怨,老身只是想仔细地看看他长什么样子,了却一
桩心事而已。”
“好吧。”华阳夫人说道,“本来本宫还在犹豫,要不要去天牢去探望一下,如今看来,即便政儿发脾气,咱们也要去一趟。”
“姐姐多虑了,政儿他不会的。”夏夫人说道。
华阳夫人点了点头,然后打发了两个小太监,拿了块令牌,先去安排了。
所谓的天牢,是关押王亲国戚的地方,所以并不像普通牢房那样阴暗、寒冷,给人阴森透骨的感觉。
除了隔离牢房的铁栏杆,其余的大多是木质结构的。
木质的地面,木质的床铺,还有木头的脸盆和马桶。被褥也不那么潮湿,很干爽。
成嬌已经洗干净了身体,头发也盘了起来,又恢复了英俊少年的模样,可是双瞳之中依旧毫无神采。
华阳夫人、夏夫人、昌平君和嬴福进了天牢,由狱卒引领着来到关押成嬌的牢房之外。
华阳夫人本以为成嬌见到她之后,他会立刻扑过来,或哭诉,或求助。
谁知成嬌只是淡淡地说道:“王祖母。”
之后,便不再言语,也没有任何表情。
“成嬌,你怎么了。”华阳夫人对成嬌的异常反应很是不解,追问道。
“没什么,王祖母。”成嬌缓缓地站起身,“进来坐吧。”
狱卒打开了牢门,几个人鱼贯而入。
夏夫人默默地看着成嬌,对成嬌的情况并不觉得意外。
昌平君开口说道:“成嬌,是因为这从王子到囚徒的落差,让你接受不了吗?”
成嬌却是摇了摇头:“命都快没了,被囚禁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那是因为你在怨恨樊於期吗?”华阳夫人问道。
成嬌苦笑了一下,说道:“吾的确应该恨他,因为他是吾最信任之人,却将吾玩弄于股掌之间。但怨恨又能解决什么,去报复吗?”
“你是无法原谅自己的愚蠢吧?”昌平君又问道。
成嬌淡淡地说道:“或许吧,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哀大莫过于心死。
成嬌被毁掉的,是自己坚持的信念,而动手的人,却是自己最信任的,被他视为父亲一般的师傅。
“若是吾等合名上奏,保你不死,你能振作起来么?”华阳夫人又问道。
成嬌依然目无光彩的看向华阳夫人:“倘若如此,则吾生不如死。”
华阳夫人再也忍不住地流下两行泪来。
作为长辈,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晚辈不争气的样子,偏偏成嬌连求生的**都没有了。
昌平君看了看夏夫人。
夏夫人一直盯着成嬌,但她的情绪似乎有了变化,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用亲情唤醒成嬌的求生**。
思虑再三,夏夫人最终还是没有开口,目光也从成嬌身上移开了。
昌平君见到夏夫人的反应,便也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冷静的思考一下吧。”昌平君说道,“你还有很多时间去思考,若是想明白什么了,就通知舅父。”
成嬌点了点头,再不言语。
“咱们走吧,让他好好休息一下,或许也是吓坏了。”昌平君说道。
华阳夫人点点头,有些不情愿地走出了牢房,时不时地还回头张望。
夏夫人也是回头望了两望,有些不舍的离开了天牢。
直到众人全部消失在视线中的时候,成嬌的眼中才流下两滴滚烫的热泪。
第二日一早,狱卒便送来了餐食。
这是一顿很是丰盛的早餐,比王宫中的御膳丝毫不差,甚至还多了一壶酒。
成蟜见了,苦笑了一下,便大口吃了起来。
丰盛的餐饭似
乎预示着什么,但成蟜却浑然不在意。
酒足饭饱之后,狱卒将碗筷收拾了下去。
牢房的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嬴政来了,赵高跟在后面。
成蟜见到嬴政,并未像昨日见到华阳夫人那样漠然,反而主动说道:“王兄来了。”
嬴政点了点头,命狱卒将牢房的门打开,带着赵高一起进了牢房。
“休息的怎么样?”嬴政问道。
“很好,很踏实。”成蟜回答。
嬴政有些惊讶成蟜的回答,便问道:“昨日你的状况可不是很好,为何突然变踏实了?”
成蟜微微笑了笑:“想明白了一些事,自然心里就踏实了。”
“你想明白了什么?”嬴政好奇地问道。
成蟜长舒了一口气说道:“王兄,你了解成蟜,吾并不是喜欢争权夺利之人。从小,吾就向往着可以身披铁甲,征战沙场,能够为大秦开疆拓土,建功立业。”
嬴政没有打断成蟜,静静地听着他的讲述。
“而一直以来,吾以为这是对功成名就的一种渴望。直到坐在牢笼里的那一刻,臣弟才明白,这些渴望,是源自对嬴氏宗族的热爱,和让大秦更加强大的信念。”
“臣弟之所以起兵,并不是为了谋反,而是真的轻信了樊於期之言,不忍大秦落入外姓人之手。若是臣弟真的对王位觊觎已久,定会进行周密的计划,并不会如此草率行事。”
嬴政:“……”
“在臣弟得知王兄用滴血认亲的方法证明了自己的血统之后,吾反而心安了起来。因为大秦的王位,终究是没有旁落。”
“之后,臣弟之所以惶然失措,其实主要是在想如何弥补因为自己的愚蠢,为大秦所造成的损失。”
嬴政凝目看着成蟜,问道:“那你想明白,该如何做了么?”
“臣弟唯有一死。”成蟜决然道。
嬴政:“!!??”
“臣弟所指的,并非是为了谢罪而死。若吾逃亡赵国,将来势必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成为傀儡,反攻秦国。若是向朝中寻求庇护而苟活,则必会动荡朝纲,让一众臣子动摇对王兄,对大秦的信念。即便他国不在此时趁虚而入,想必王兄在日后的征战中,也定会因人心不齐,而难度倍增。”成蟜的语气很是诚恳。
嬴政面色凝重,他本以为成蟜已经万念俱灰,却没成想,成蟜竟是如此心思缜密的在顾全大局。
“所以说,成蟜甘愿一死,以正法纪,慑权臣,助王兄尽早执掌王权,以保嬴氏宗族江山永固,若有朝一日,王兄得以一扫六国而平定天下,成蟜在黄泉之下便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嬴政剧烈动容,泪珠在眼眶中积聚,马上便要滚落下来。
这便是成蟜,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却在无助绝望的时候,依然如此识大体。
而这些话,他也只能对嬴政才能说。这也是为什么与昨日的他判若两人的原因。
“既然你已经考虑的如此周详,寡人也只能依你所言。”嬴政强忍住泪水,说道,“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说出来吧。”
“成蟜希望王兄赐予一丈白绫,臣弟想写些肺腑之言,以警后世。”成蟜说道。
嬴政轻轻点头道:“还有吗?”
成蟜缓缓摇头,然后站起身,跪拜了下去:“成蟜就此与王兄作别,嬴氏基业便拜托王兄了。”
嬴政转过身,两行热泪再也不受控制地流落嘴角,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天牢,不忍让成蟜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成蟜看着嬴政离去的背影,眼神也是颇为复杂。
两个时辰之后,一丈白绫在房梁上晃动。
成蟜自缢。
第66章 兔死狗烹
咸阳宫的御书房中,嬴政放下了手中的白绫,掩面而泣。
嬴政一气之下怒杀成嬌是一回事,成嬌为朝政着想而请死,就是另一回事了。
小时候摔跤的情景,嬉笑的场景,一起读书的场景,一股脑涌入心间。
对樊於期的痛恨又深了几分,而对天下一统的决心又强烈了几成。
赵高走进书房,轻声道:“王上,没事吧?”
嬴政拭去了泪痕,长舒了一口气道:“寡人无妨,只是有些伤感。”
“毕竟是骨肉兄弟,不管生前犯了什么过错,王上还是原谅了他吧。”赵高说道。
“寡人从始至终也没有记恨他,至于怒气,也是源于成嬌听信谗言的愚蠢。”嬴政说道,“而昨日听了成嬌一番肺腑之言,寡人便半点怒气也没有了,又何谈原谅。”
“原来王上早已释然了。”赵高松了口气说道。
“寡人确实没有想到,以成嬌的年纪,竟会在惶然之中,收敛心绪,又为大局考虑,尽可能地弥补他的过错。”嬴政说道,“若不是他坚定了死志,想必寡人在得知他成长了这么多之后,会饶过他。”
赵高点了点头,说道:“这种心性,确实难能可贵,若是他出征之前便心性如此,想必并不一定会被樊於期所蒙骗。”
“若是成嬌处处警觉,不受樊於期的蒙骗,恐怕早就遭了樊於期的毒手。”嬴政阴沉地说道。
“嘶……”赵高倒吸了口冷气,“这到确实有此可能。”
“人呐,都是命数。”嬴政说道,“就好像寡人,稀里糊涂的成了……”
嬴政意识到差点说漏了嘴,连忙将声音收住。
赵高疑惑地看着嬴政,知道嬴政定是有什么秘密,却也不敢多问。
嬴政转移了话题,说道:“成嬌的绝笔,是劝臣子要忠于君王的,就将其抄录在竹简之上,让王侯将相传阅吧。”
“是,王上。”赵高拱手说道。
“走,看看祖母去。”嬴政收起白绫,起身带着赵高出了门。
嬴政本来是想来安慰一下夏夫人,哪成想到了夏夫人这里,夏夫人反到安慰起了嬴政。
嬴政昨日便从夏夫人口中得知成嬌的状态很是不好,但也从夏夫人的语气中,感觉到了夏夫人早已释怀,所以也就并不忧心什么了。
相比夏夫人,华阳夫人却没那么坦然,嬴政哄了好一阵,旁边还有昌平君和南苏公主助阵,才总算有了些成效。
少女的柔声劝慰,总是能融化人的心灵。
南苏公主本是安慰着华阳夫人,可嬴政也因为南苏公主的话语,内心之中,逐渐地一片安宁。
“唉!”华阳夫人长叹一声,像是将心中的愤闷全部清空一样,问向嬴政:“成嬌的尸身与名分,王上想如何处理。”
“成嬌的尸身是全尸,可入王族公墓。”嬴政说道,“保留长安君之名号,以君之礼葬之。”
华阳夫人终于收起了愁容。
未成为一国之王的王子们,可被册封为“君”或者“子”,这便是君子一词的由来。
而嬴政以君之礼厚葬成嬌,显然是仍然承认成嬌的王族地位,而使其葬入王族公墓,便说明了嬴政已经宽恕成嬌的所有罪过。
从华阳宫出来后,嬴政决定亲自安葬成蟜,于是将吕不韦召进宫中,安排朝中事务。
吕不韦有些不解嬴政为何要亲身前往,嬴政只是说想要送成蟜最后一程。
吕不韦便也没再多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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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赵国,邯郸城外。
樊於期与荆轲各自骑着一匹马,望向视线边缘的邯郸城。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咱们就此别过吧。”荆轲看着樊於期说道。
“荆兄弟,救命之恩,日后樊某定然涌泉相报。”樊於期拱手说道。
“樊兄进了邯郸,有何打算?”荆轲问道。
樊於期不假思索地说道:“进了邯郸,面见赵王,先某个官职,然后再做打算。”
荆轲点点头,说道:“该是如此。”
“不如,荆兄弟也留在赵国,以荆兄弟的身手,在朝中谋个官职应该也不难。”樊於期说道。
荆轲却摆了摆手,说道:“在下自在惯了,那些礼制实在是受不得。不过还是多谢樊兄的好意。”
樊於期点点头,表示理解。
荆轲看着樊於期问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樊兄指教。”
“请讲。”樊於期说道。
“成蟜对于樊兄来讲,真的是可以随意舍弃之人么?”荆轲问道。
樊於期愣了一下,没想到荆轲会问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哪能说舍弃就舍弃。可是,如果在二者只可活其一的情况下,相信任何人的选择,都会与樊某一样。”
荆轲苦笑了一下,并未说些什么。
“更何况,若是樊某被捉回秦国,必然受极刑而死,可成蟜若被捉回,却未必会死。”樊於期补充道。
荆轲点点头道:“樊兄如此一说,在下心中对于成蟜的愧疚,便少了几分。”
荆轲这样说,无非是想减少樊於期对他的怀疑,可是樊於期却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
“成蟜无论结局如何,都是樊某一手造成,与他人无关,荆兄弟权当作救了吾与成蟜两条命吧。”
“那日后若是在下有事相求,还望樊兄莫要推脱。”荆轲说道。
“荆兄弟放心,日后,即便你将吾这条老命要回去,樊某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樊於期毅然说道。
“樊兄言重了。”荆轲抱拳说道,“后会有期。”
“荆兄弟保重。”樊於期同样抱拳。
两人就此作别。
却不想再见面时,乃是十几年后,而荆轲真的向樊无期借了样东西……
赵国王宫,议事殿。
年迈的赵王看着躬身行礼的樊於期,冷冷地说道:“你自己一个人逃回来的?”
“回大王,正是。”樊於期答到。
“成蟜呢?”赵王问道。
“乱军之中,不慎走散。”樊於期哪里敢说是他扔下成蟜,自己逃回来的。
“那就是说,成蟜要么被捉回去了,要么已经死在疆场上了?”赵王问道。
“据在下一路打探的消息,成蟜已经被带回了咸阳。”樊於期说道。
“既然成蟜被带回了秦国,你独自一人,来找寡人何意?”赵王不屑地说道。
樊於期顿时心中一沉,说道:“大王,咱们之前可是约定好了,若是起兵不成,便让樊某与成蟜投奔赵国。”
“哼!”赵王冷然道:“既然你知道条件是让你带着成蟜来投奔赵国,那么如今你弃成蟜于不顾,独自前来,寡人要你何用。”
樊於期心中一阵酥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神瑟缩地看向赵王。
“成蟜若是来投奔赵国,寡人必然会拜将封爵,以备日后攻秦之用。”赵王说道,“可是你呢,你
自己到是说说,你有何用?”
“大,大王…”樊於期一脸的囧相,话都说不利索了。
“寡人替你说吧。”赵王还是那副不屑的表情,说道,“你暗中通报消息,却因为害怕暴露,而没有利用好华阳夫人这个关键人物。你随成蟜出征,只知道劝他兵变,却不帮他进行周密的计划。你只知道收买中级将领,却不体察众将士的心事。最后,你只知道独活,觉得成蟜是累赘,便弃成蟜于不顾。”
樊於期被赵王说的一无是处,冷汗已经打湿了衣领。
“直到最后,你都仍有机会为赵国立功。”赵王继续说道,“哪怕你带回了成蟜……可惜,你没有。”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这样随风飘散,樊於期像是突然失去了灵魂,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
对于赵国来讲,他已经没有了一丝价值。
这时,大殿的前方位置站出了一员武将,威风凛凛,气宇不凡。
不是别人,正是赵国名将,李牧。
李牧拱手说道:“王上,依末将看,这樊於期确有一处可用。”
樊於期看向李牧,像是看到了救星,渴望着李牧为自己说几句好话。
“哦?”赵王疑惑道,“李将军到是说说,他何处可用。”
李牧凌然说道:“想必如今,整个的秦国都会响起这樊於期的咒骂声,秦王嬴政也定然恨透了他。若是留他在朝中,定然会引来秦国的报复。那样的话,便请王上点将拨兵,与秦军决一死战,以报长平之仇。”
此言一出,赵王的嘴角抽搐了两下。
武将与君王的立场,不一定是相同的。
武将想着杀敌夺城,建功立业,即便战死也是荣耀。
君王则想得更多的是利益得失,就好比当年的和氏璧一样,用几座城来换,也未必肯换。何况在长平之战后,赵国的整体实力还未恢复到一定的程度,真要是和秦国硬碰硬,根本不会有胜算。
但是,李牧的话,却是提醒了赵王。
这个樊於期,不仅毫无用处,而且还是个烫手的山芋。
“来人,将这个樊於期推出去斩了,然后将首级送与秦王。”赵王厉声道。
樊於期跪坐在那里,已经没了任何表情。
“大王不可。”一个权臣上前一步,拱手说道,正是郭开。
“为何?”赵王问道。
“其一,王上即使杀了樊於期,秦王也未必领情,因为其身世的谣言是由赵国传出,想必嬴政早已猜出或是得知了赵魏韩三晋与樊於期的合谋。”郭开说道,“如果将樊於期的首级送回秦国,秦王反而以为咱们怕了他。”
“其二,樊於期虽未成事,但毕竟为赵国出力已久,倘若杀之,怕是会寒了身在他国却为赵国效力之人的心。”
“其三,问题一旦激化,可能会牵连到胡羽公主。”
赵王眯起眼睛,沉思了一会,问道:“那依你看来,此人该如何处置?”
“依臣看来,赐其民屋一间,银钱若干,足够其下半生所用便可。若其不想留在赵国,那便随意吧。”郭开说道。
赵王点了点头,看向樊於期:“这样的安排,寡人觉得甚为合理,想必你也不会有何意见吧。”
樊於期保住了性命,哪还能有半点犹豫,连忙应声道:“在下谢大王恩赐。”
赵王摆了摆手,两个近卫将樊於期带了下去。
樊於期那失落的眼神中,辉煌的赵王宫逐渐远去,随着自己的希望,化作了一缕残影。
第67章 太岁头上动土
“王上,樊於期之事,其实不足为虑。”郭开又开口说道,“真正值得担心的,是与秦国的关系。”
赵王点了点头,说道:“说说你的看法。”
郭开拱手道:“在樊於期谋划兵变之前,咱们始终居于幕后,而秦国出兵,也是剑指魏国,即使获知此次计划是赵、魏、韩连横之计,也没有证据证明赵国参与其中。但是,赵国为樊於期提供了伪证,又派人欲将成蟜与樊於期接至赵国。如此一来,想必秦王对赵国的愤恨,还要强于魏国。”
“怕他做甚,蒙骜既然已经故去,又遇成蟜兵变,秦国正是朝纲不稳的时候,这也是一血长平之耻的最佳时机。”李牧高声说道。
赵王却摇了摇头,说道:“李将军此言差矣。若是之前的计策成功实行,秦国的国力被逐渐消耗,之后三晋联军攻秦,则必将灭亲。可是现在,嬴政居然连续识破了咱们的连环之计,此时若是兵戎相见,吃亏的必然是咱们赵国。”
“王上说的没错,如今的局势,已经不能再与秦国开战了。”郭开沉声说道。
“怕什么,不是还有魏、韩的联军么?”李牧问道。
“怕就怕在魏、韩的联军。”赵王顿了顿,说道,“表面上,他们与赵国交好,背地里,还不一定藏着什么祸心。若是再僵持不下的情况下,可能还不会有什么异常,可一旦某一方占据了优势,联合的己方便会各自寻找出路了。”
“难道他们不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一名武将问道。
“懂是懂的,只是分不清谁是唇,谁是齿而已。”郭开慢慢地说道。
郭开的话颇有道理,唇在亡之前,为了自保,将齿出卖替自己去死,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
包括李牧在内,几个赵国的核心成员都默默地思索着目前的局势,与将来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况。
“郭卿。”赵王看向郭开,问道:“依你之见,现在该如何收场?”
“依微臣之见,如今应该通告天下,就说樊於期来到赵国,被王上哄了出去,并令其终身不许踏入赵国半步。”郭开说道,“然后,王上须亲笔给秦王写一封信,就称已经捉住了对秦王身世造谣的人,并已经正法,再派人送些金银财宝给胡羽公主,并命其打点一二。”
赵王点了点头,“这到是个不错的办法,这样一来,秦国便不可能来攻赵了。”
“同时,还要率先撤掉边境的守军,以示诚意。”郭开接着说道,“这样一来,秦王便会撤回王贲的军队,从而归于平和。”
“还是郭大人思虑的周全。”李牧自言自语道。
赵王也点点头,说道,“就按郭开说的办吧。”
众臣齐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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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王族公墓。
所谓的公墓,并不是一整块大墓场,而是泛指一个区域。
这个区域修建了很多空着的墓室,专为安葬王族成员,以及有高等爵位的臣子所用。
嬴政选了一处风水相对较好的墓室,下令将成嬌的棺木抬入墓室中。
以君之礼安葬成嬌,程序还是比较繁琐的。
嬴政看着棺木中安静躺着的成嬌,面色苍白,肌肤已经凹陷。不由得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棺木盖被盖上的一刹,嬴政甚至有将成嬌拖拽起来的想法。但随着叮叮当当的钉棺之声,成嬌的身影也彻底的消失在了嬴政的视线之中,一切的往事皆已往去。
盖棺定论。
仪式接近尾声,
嬴政走出了墓室。
又过了一阵,整理墓室的人全部撤出了墓室,陪葬品也安置妥当了,下一步,便是封墓了。
嬴政盯着墓室,有些失神。
胡羽公主与南苏公主走到嬴政跟前,安慰了嬴政几句。
本来嬴政是不想带两个公主来的,毕竟这是葬礼。
可是胡羽公主认为,成嬌之所以有此结局,与赵国脱不了干系,所以说什么都要跟着来。
嬴政拗不过她,同时也想让胡羽公主通过参与安葬而释放一些压力,便带着她来了。
见到胡羽公主跟随嬴政出行,南苏公主哪能不跟着。嬴政便也带上了南苏公主,姐妹俩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嬴政看着两位公主,感受着来自两位公主的关怀,心中一片感动。
“寡人没事,只是心中有些感怀。”嬴政说道。
“还说没事,脸色这么差。”南苏公主微微嘟起樱桃小口。
“是啊,王上,该做的你都已经做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胡羽公主说道。
“并非遗憾。”嬴政轻叹了口气,说道,“寡人只是在想,若不是生在帝王家,寡人与成嬌,也许还在一起玩耍,一起种田,或是一起读书,会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王上若不是生在帝王家,南苏还不一定会来秦国呢。”南苏公主的小嘴嘟起的更高了。
“呵……”胡羽公主被南苏公主的话给逗笑了,但觉得场合不对,赶紧用手将嘴巴捂上。
嬴政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世上哪来的那么多的也许。好了,马上要进行封墓了,你们退后吧,寡人不再伤感了便是。”
胡羽公主与南苏公主同时点点头,向后退去。
封墓开始了,很多工匠上前对墓室的出口进行处理。
虽然王族公墓有军队在看守,但是也要防止被人盗墓。封墓便是要将墓室永远的封存,以防盗墓贼的光顾。
过了好一阵,墓室的出口被彻底的封堵住了。
一群军士拿着工具过来填土。
嬴政走了过去,接过了一个军士手中的木锨,同军士一起填起土来。
嬴政只是想自己挖几下,表表心意,军士在外围,嬴政独自在里面。
旁边的人也没有为了讨好来帮嬴政干活的,那样做是自找没趣。
嬴政铲土铲了没几下,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王上!!”身边的近卫们都扔下工具,扑了过来。
较远处的两位公主也奔了过来,还有后面随从而来的众臣。
最先奔过来的是蒙毅。上一次陪同嬴政的是蒙恬,这次蒙毅说什么都要跟来。
“王上,你怎么了。”蒙毅扶住嬴政问道。
嬴政大喘了几口气,稍恢复了一些,但也仍觉得头皮发麻,心跳的很快。
胡羽公主拿过来一壶水,急声说道:“王上,喝口水吧。”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感觉还是有些虚弱。
胡羽公主跪在地上,一手扶着嬴政的头,一手喂嬴政喝水。
喝了两口水,嬴政觉得舒缓了一些,但头却开始疼痛起来。
看着嬴政略微痛苦的表情,蒙毅急声喊道:“太医,快宣随行的太医。”
太医离的并不是很远,已经向这边奔来了。
这次跟随嬴政出行的,是嬴政比较信得过的宋太医。
只见
宋太医翻了翻嬴政的眼皮和眼睑,又让嬴政张嘴看了看舌下,最后将手放在嬴政的脖颈处按了一会。
宋太医的手离开嬴政脖颈的同时,南苏公主,胡羽公主和蒙毅同时问道:“太医,王上他怎么样?”
宋太医眯起了眼睛,沉声说道:“王上得此急症,多少有些怪异。若论王上表现出的状况,似乎是中毒所致,但外观又无明显变化,所以下臣暂且还不能妄下定论。”
“像是中毒,却又无表象?”蒙毅低念道。
“那到底该如何医治?”南苏公主急声道。
“公主莫要慌乱,先将王上抬上车驾,下臣先为王上稳住心脉,待观察一阵再说。”宋太医说罢,匆忙地去取自己的医药箱。
一个近卫将嬴政抱起,向嬴政的车驾走去。众人让开了路,跟在后面。
宋太医迅速取了药箱,来到嬴政的身边。
打开小药箱,宋太医抽出几根银针,左手轻揉几处穴位,右手紧随着刺了下去。
嬴政的表情逐渐趋于缓和,身上的冷汗也少了一些。
宋太医随即又查探起嬴政的病因。
一炷香的功夫,宋太医才将银针收起,嬴政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宋太医…寡人身患何病?”嬴政声音很小,弱弱地问道。
宋太医却是轻叹一声:“回王上,说句本不该出自太医之口的话,此地阴气太重,王上所患的,到像是一种邪病。”
“邪病?”蒙毅在一旁差异道,“太医是说,王上是招惹了什么鬼灵不成?”
“可以这样理解,但也并不能完全确定。”宋太医说道。
“可有医治之法?”蒙毅追问道。
“民间到是有一些驱邪之法和偏方,但现在没有弄清究竟是哪种邪病,暂且还不宜妄下结论。”宋太医说道,“当务之急,是护送王上离开这是非之地。”
蒙毅点点头,问道:“那王上的病情,能否经的住长途的颠簸?”
还没等宋太医回答,嬴政便轻声说道:“纵然颠簸一些,寡人也受的住,还是赶回咸阳吧。”
“是,王上。”蒙毅拱手说道,“若是王上受不住,就让二位公主通知微臣。”
嬴政点点头,明显已经恢复了些气色。
送葬的队伍随即向咸阳的方向返回,只留了些军士和工匠,来完成最后的一些工序。
一路上,两位公主将嬴政照顾的无微不至。
嬴政的病情虽未见明显的好转,却也并未加重,每天都让宋太医诊察个三四次,然后喝下宋太医所开的药。
返程的速度放慢了一些,却也因为怕耽误嬴政的病情,不敢太慢。
四天后,终于回到了咸阳。
这一次,李斯等在西城门外,因为蒙毅早就派人通知了李斯,说嬴政病了,急着想见他。
直到见到嬴政之后,李斯焦急的脸色才逐渐趋于平和。
“还以为是什么急病,可把微臣吓坏了。”李斯长舒了口气说道,“放心吧王上,回到宫中,微臣给你调理一番便没事了。”
嬴政疑惑地看着李斯,弱弱的语气问道:“看来先生胸有成竹,那寡人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李斯笑了笑问道:“王上是亲手动了土方吧?”
嬴政点了点头。
“王上是犯了太岁。”李斯说道,“在太岁头上动了土。”
嬴政张大了嘴,下巴掉在了地上。
第68章 灵古丹
回到了寝宫,嬴政被赵高搀扶到书房。
坐定了之后,嬴政示意赵高到门外等候。
赵高转身出了门,李斯来到嬴政的对面,坐了下来。
“先生方才说的,是寡人招惹了太岁?”嬴政颇为虚弱地问道。
“正是。”李斯不紧不慢地说道,“王上可知太岁为何物?”
“听民间传说讲过,那是一个黑色的大圆球,像是一团肉。”嬴政还是有气无力的说道。
“呵呵,那样的描述到也不假,微臣还是医好了王上再说吧。”李斯嘴角挂笑的说道。
“这病,很好治吗?”嬴政问道。
“好治。”李斯很肯定地回答。
只见李斯拿出了一个小陶瓶,拔出瓶塞,倒出五粒红色丹丸。
嬴政弱弱地问道:“这不就是前辈给寡人的红色丹药吗,难道它还能治疗这种病?”
“当然能了,王上,只是要多用一些。”李斯说道。
说罢,李斯找了个碗,又倒了些水,将五粒红色丹药一起放入水中,然后又在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搅动起来,将丹药溶解开来。
却不知道真的是这红色丹药有作用,还是李斯这把匕首有古怪。
待五粒丹药全都溶解开了,李斯将碗端到嬴政面前:“王上,喝了吧。”
嬴政本想再问点什么,但出于对李斯的信任,便也不再问了,接过碗来,一仰头,一饮而尽。
李斯说道:“请王上休息大约一刻钟,之后,便应该没什么事了,王上有什么问题想问,病好再问吧。”
嬴政点点头,由李斯扶至了床榻,躺下来休息。
几息的时间,嬴政竟然一下就睡着了。
一刻钟到了,李斯没有忍心叫醒嬴政。
直到两刻钟的时候,嬴政才悠然醒来。
揉了揉眼睛之后,嬴政才坐起身,头疼,发晕,全身乏力的症状消失了,就好像做了一个得病了的梦一样。
嬴政很用力的伸了一个懒腰,像是把积在体内的怨气都赶了出去。
李斯转身出了门,不知说了句什么,一个人同李斯一同进了门。
来的正是吕不韦。
吕不韦这几日正在忙着处理降兵的事情,听说嬴政回来了,并且得了病,匆匆忙忙的赶至王宫。可在门外听说嬴政需要休息一下,便在门外一直等候着。
“王上,老臣听说你路上患了病?”吕不韦急切地问道。
嬴政站起身,来回地走了几步,感知着身体的状态。
“寡人已经没事了,劳仲父挂心了。”嬴政心中很是惊讶自己好的如此之快,但面色却保持着平静。
在嬴政的印象中,红色丹药的作用便是滴血认亲的那次,至于最开始从白衣老者那里得来时,老者告诉他这丹药可以抵御异样的光线,但由于异样的光线并未表现出什么症状,所以究竟抵没抵御异样的光线,嬴政真的没什么直观的感觉。
而这次不一样,嬴政是真的感觉到了丹药的功效。
“没事就好,老臣听闻,王上病的颇为严重,所以很是担忧。”吕不韦诚然说道,“如今见王上确实无恙,老臣也心安了下来。”
从吕不韦的眼神中,嬴政看到了真诚,他的担心是发自内心的。
嬴政又转动了几下手臂,扭了几下腰:“真的无事,寡人已经康复了。”
嘴上显得不太在意,但嬴政心中却是大为惊讶。
吕不韦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便好,王上可知得的是何病?”
嬴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说道:“听太医说,是染上了点邪病,毕竟那里是公墓,阴气有些重。不过吃了几天太医开的药,已经没事了。”
“王上,成蟜尸身的安葬,可还顺利?”吕不韦不再纠结嬴政患病一事,转而问起了正事。
“很顺利。”嬴政说道,“不知仲父将叛军的事,处理的如何?”
“老臣已经按照王上的旨意,将降军打乱了建制,补充到了王翦和蒙武的军中。”吕不韦说道,“叛军的将领,都已经被处决了。余下的,也都陆续谴往了郑国渠。”
嬴政点点头,并没在问什么。
吕不韦见嬴政仍有些倦意,也不好再多打扰,便说道:“王上好生歇息,有什么事的话,即刻传唤老臣。”
“寡人的确想再休息一下,便不送仲父了。”嬴政说道。
“老臣告退。”吕不韦拱手出了门,又在门口嘱咐了赵高几句,便出了宫门,直奔古承宫的工地而去。
吕不韦走了之后,嬴政赶紧将李斯拉到跟前,急声问道:“先生,这丹药究竟是何物,竟会有如此奇效?”
“呵呵。”李斯微微一笑,“这丹药可不是普通之物,其功效也不是为了治病,而目前唯一可以告诉王上的,就是它的名字,叫做灵古丹。”
“灵古丹?”嬴政低声念叨着。
李斯点了点头,说道:“至于其它,待日后到了时机,微臣再告诉于王上。”
嬴政也没有过于纠结,转而想起李斯提起的太岁的事,疑惑地问道:“寡人记得先生说过,寡人是着了太岁的道,那太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斯看着嬴政问道:“王上真的想要知道?”
嬴政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吧。”李斯轻叹一声,说道,“这些事早晚也要让王上知道,那微臣便告之一二。”
嬴政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李斯,问道:“不会又是老规矩吧?”
李斯笑了笑说道:“王上,老规矩有什么不好吗?”
嬴政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好,先生请问吧。”
李斯问道:“之前在岐山之中,师尊可对王上说过,咱们生活的地方,经历过三次的大洪水?”
“前辈是说过。”嬴政说道,“不过他是让寡人当作故事听的。”
“那微臣也权且当作给王上讲故事来说吧。”李斯说道。
“难道前辈给寡人讲的,都不是故事?”嬴政微微一惊,问道。
“当然是故事。”李斯顿了一顿,说道,“只不过,相对来说是比较真实的故事。”
嬴政眉头一凝,低头思索了起来。
“寡人明白了。”嬴政抬头,看着李斯说道,“前辈之所以对寡人说那些是神话,是故事,其实是怕寡人听后觉得荒谬,从而不相信前辈所言。”
“正是如此。”李斯说道。
“先生。”嬴政眼神炯然,诚恳地说道,“寡人相信前辈所说的,更相信先生之言,想必前辈称三年之后与寡人相见,然后将寡人该知道的告诉寡人,便是要让寡人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不错,师尊的用意确实如此。”李斯说道。
“那么……”嬴政似乎在做着什么决定,“既然武王陵与其中的东西,寡人都已见识过了,哪还能怀疑前辈与先生有所虚言。所以寡人恳请先生,若是寡人可知的,便尽数告知寡人,若是寡人目前不便知晓的,那就等前辈与寡人相见时,再让寡人知晓吧。”
“好吧。”李斯柔声说道,“并非李斯有意将一些事瞒于王上,只是,以目前世人的认知而言,很多事情是比较难以想象和理解的,若是王上真的做好了了解一些真相的准备,那微臣便逐渐的告知王上一些隐秘。”
嬴政坚定地说道,“寡人已经做好准备了,就请先生先从太岁如何是寡人患病讲起吧。”
嬴政这样说,一来是真的做好了了解一些世人所不知的隐秘的准备,二来也是不想李斯再用问答的形式让他去慢慢猜测。
李斯点点头,说道:“师尊对王上提到过大洪水,就应该也提到过九鼎的用途。而龙族与人族分界而治,师尊也应该有所提及。”
“前辈的确说过,龙族本是这个星球上的主宰,后来人族发现了这个星球,并与龙族大战了一场。”嬴政说道,“先生能否先告知寡人,星球是什么?”
“这个不难理解。”李斯解释道,“王上看见的太阳和在夜晚看见的满月,都是圆的,对吧?”
嬴政点了点头。
“它们既然都是圆的,那咱们生活的这片土地,也是一个圆球,这不难于理解吧。”李斯说道。
嬴政并不显得十分惊讶:“那便是说,咱们所生活的这块土地,只是这个球体的一小部分,而这个球体,也是浩瀚繁星之中,其中的一颗而已。”
“可以这样理解。”李斯说道,“但准确的说,太阳才是浩瀚繁星中其中的一颗,因为夜晚时,咱们看见的繁星,每一颗都是一个太阳,它们各自发着光,有的甚至比太阳要大很多。但由于过于遥远,它们的光照到这里时,已经非常微弱了。”
嬴政顿时惊呆了,他断然想象不到天上那么多的繁星,每个都是一个太阳,看来后羿射日的故事,也不见得是虚言了。
“咱们所在的这个星体,是依附于太阳的一颗暗星,三分为陆地,七分为海洋。”李斯接着说道,“而原本的最初,并非如此,而是半边陆地,半边海洋,不分四季,常年如夏。”
嬴政想象着李斯所描述的画面。
“浩瀚的苍宇中,存在着不同种源的两类活物。”李斯慢条斯理地说道,“一为从胎中而生的胎系,一为从卵中而生的卵系。因所需求的生存环境并不相同,所以都各有各自的属地,虽偶有往来,但互相并无侵犯。”
嬴政听的有些糊涂,于是便问道:“人便是由胎中所生,猪马牛羊也都是,这便是胎系吧,而下蛋的鸡鸭鱼蛇等等,便是卵系了?”
“正是。”李斯见嬴政理解的很快,便嘴角上扬,微笑着说道,“两个族系的太极属性不同,所以,对能量的掌控和运用也各有不同。”
本来就有很多问题想问,又多出来一个太极的概念,嬴政的思维有些跟不上了:“先生所说的太极,与世人了解的太极,是一样的么?”
“概念上差不多,但世人对太极的理解,却相差甚远。”李斯说道,“就阴阳的理解而言,世人的理解就偏差很大。”
“偏差在哪里?”嬴政问道。
“太极生两仪,阳为能量,阴为物质。阳中有阴,意为能量可凝为物质,阴中有阳,意为物质都不同程度的蕴含着能量。”李斯说道,“所谓太阳一词的由来,便是由古人根据这个发光发热的星体持续不断地释放着极端的能量,而得名。”
嬴政眉头紧锁,认真思考着李斯说的每一句话。
“而卵系,是天生的驾驭各种类别能量的高手,所以目前才会存于九幽之间,控制着这个星球的能量。”李斯加快了些语速,“而所谓的太岁,便是隔离九幽与九霄的卵系守卫者。”
嬴政:“……”
“王上动土是假,哀思是真。”李斯说道,“而这种哀思,便凝结了大量的情绪能量,再加上墓地本就是这种情绪能量的聚集之地。那太岁便用此种能量攻击了王上,使得王上的胞体大多处于休克状态。于是便会出现那样的反应了。”
虽然并未悉数听懂,但嬴政也多少明白了太岁为什么攻击他,头上不由得又冒出了冷汗。
第69章 孟姜
“胞体?”嬴政的表情错愕,又一个陌生的词语让他找不到匈奴在哪里。
“胞体是组成人身体的最小单位。”李斯说道,“就好比沧海中的一滴海水。王上以后若是得了《黄帝外经》,便会通晓其中之意了。”
“外经……内经……”嬴政像是思索着什么。
“方才先生说,情绪是种能量,这是什么意思?”嬴政问道。
“所谓的七情六欲,便是情绪与**的表现形式,它们是以各种能量形态作为承载和表达。”李斯解释道,“不只是情绪,人的思维,意志,甚至灵魂,都是以能量的形式存在的。”
嬴政一脸的茫然,越听越糊涂。
“简单点说吧。”李斯看到了嬴政脸上的问号,解释道,“石头之所以不会思考和说话,是因为它所蕴含的能量并不是活的。而人的灵魂则是活的能量,它控制着其它能量的运转,一旦人身体死亡,这些能量便会固化在那里,失去了运转的工具,而逐渐消散。”
“难道这便是人身体之中,阴与阳的区别与共存?”嬴政问道。
“可以这样理解。”李斯说道,“日后王上若是通读了《黄帝经》,便会理解到这些。其实《内经》与《外经》的出发点,便是以阴阳为基础的。《内经》为阳,主要讲述的便是如何使体内的能量能够通畅的运行,合理的运用;而《外经》为阴,其揭示的,便是人由何种物质组成,又蕴藏着哪些能量。”
“先生所说的这些,如此深奥,够寡人琢磨一阵了。”嬴政苦笑着说道。
李斯笑了笑说道:“李斯所言,只是泛泛而谈,不过理解了大概,再深究其中道理,便不难了。”
嬴政勉强地笑了笑:“看来世人多还是孤陋寡闻呐,世上如此之多的深刻奥义,却连个皮毛都未窥探到。”
“远古时代所留下的奥义,可不只是《神农经》、《黄帝经》这些,还有很多未被发现,而这便是王上以后要做的事了。”
“先生,寡人还有个问题。”嬴政说道。
“王上请讲。”李斯拱了拱手说道。
“为何那太岁会攻击寡人,而且又只单单攻击寡人,并未攻击其它人?”嬴政说出了他的疑惑。
“这个不难理解。”李斯说道,“微臣说过,太岁喜欢居于能量略为丰厚之地。王上之前服用的丹药,本身就使得王上体内的能量高于常人,而王上安葬成蟜时,又必然比其它人更加悲伤,惋惜,甚至心痛,所以情绪方面的能量更是明显高于他人,所以才会使得那地中的太岁感觉到危险,故而攻击了王上。”
经李斯这样一说,嬴政才豁然开朗。
“听了先生之言,才解开寡人的疑惑。”嬴政说道,“不过先生方才说的那几个概念,可是要让寡人消化一阵子了,在寡人真正的理解这些概念之前,寡人不会再问先生这些范畴之外的问题了。”
“也好,循序而渐进,才可理解的更深。”李斯说道。
“那今日,寡人再调整一下,明日,咱们去文擂居和陶窑厂去看看。”嬴政有些倦意地说道。
李斯知道嬴政身体刚刚恢复,确实需要休息,便拱手应声,退出了房门。
大病初愈,嬴政确实有些乏力,李斯走了之后,他便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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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齐国,孟家村外的树林中。
一个青衣男子半坐在一个大石头之上,怀中抱着一个婴孩。
这个青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荆轲。
荆轲怀中的,是一个女婴,大约两个多月大,在襁褓中安然地睡着,似乎是刚吃饱,睡的很香甜。
荆轲盯视着熟睡的女婴,脸上的表情一直在不断地变换,时而慈祥的像一个父亲
,时而眉头微凝,冷面肃然,时而又轻叹一声,像是舍不下什么一样。
荆轲将樊於期送到了邯郸之后,便独自来到了齐国。
在齐国,荆轲见到了白衣老者,也就是嬴政口中的前辈,李斯与荆轲的师尊。
白衣老者将一个女婴交给荆轲,并将女婴的身世告诉了荆轲,然后又嘱咐了一些事情,便与荆轲分开了。
这一日,荆轲依照老者的嘱托,来到了孟家村,却迟迟没有走出树林,而是看着女婴在发呆。
又过了一阵,荆轲一声轻叹之后,终于有了动作。
他轻轻地将女婴放在了身边的石头上,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帕。
打开之后,锦帕的正中赫然写着一个“姜”字,背面则是一简短的几句话。
“姜姓的后人啊,这是你的命数,娃儿你以后就自食其力吧。”荆轲又是一番感慨。
随即,荆轲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玉佩,然后用锦帕将玉佩包裹起来。
包好了玉佩之后,荆轲将锦帕放入了襁褓之中。
女婴的嘴动了动,但并没有醒来。
荆轲又将女婴抱了起来,眼圈中竟有些湿润。
荆轲之所以离开秦国,自然是受到白衣老者的指派,为了完成一个任务。而这个任务,荆轲是到了齐国才知晓的。
能够让荆轲如此不忍的,自然是这个女婴的身份,还有命中注定的宿命。
更让荆轲感怀的,是二十几年前的一幕幕,犹在眼前一样。
“前面便是孟家村了,师尊为你找了一个好人家,咱们走吧。”说完,荆轲不再感伤,迈步出了小树林。
孟家村,几乎整个村落都姓孟,其实就是一个大家族分支以后,形成了一个村落,因为比较团结、和睦,这个村落也颇为富裕。
荆轲来到一个院落的门前,向两侧看了看。
这是一个比其它院落稍大了一些的宅院,主人叫做孟海,今年三十二岁,年少时娶了妻室李玉兰,之后的十多年里,也没有生个一男半女,村里的人都劝他再娶个妾室,但孟海却始终没有再娶。
孟海为人也颇为老实厚道,热心肠,爱帮助别人,祖上积攒了些家业,经常帮助那些落魄的人。
这些是白衣老者告诉荆轲的,荆轲便一路打听,找到了孟海家的所在。
这时,从东面走来一个年轻的妇人,年纪大约三十岁左右,慈眉善目,穿着也颇为普通。
荆轲见有人来了,便将女婴往披风中一裹,绕到了一棵树后,轻轻纵身,跳上了树枝。
妇人推开了孟海家的门,走了进去。
“相公,吾回来了。”妇人提高了声音说道。
“玉兰,你回来了。”孟海出了屋门,迎了出来。
原来这个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孟海的妻室,李玉兰。
“你让吾带去的东西,已经交给嫂嫂了。”李玉兰说道。
“唉。”孟海轻叹一声,“兄长他走的太早,留下嫂嫂这孤儿寡母的,咱们能帮衬的就尽量帮衬着。”
“应该如此,相公你若遇陌路时,都经常施以援手,更何况是自己的嫂嫂。”李玉兰说道。
“毕竟吾去的话,不太合适,所以就有劳夫人了。”孟海说道。
“哪里的话,这本就是吾分内之事。”李玉兰说道。
“新儿那孩子,又长高了吧?”孟海问道。
“几天前你才见过,哪有长那么快的。”李玉兰嗔道。
“是啊,是啊。”孟海挠了挠头,说道,“夫人知道,吾一直视新儿为骨肉,这几日不见,便像是隔了许久一样。”
“知道你喜欢孩子,只可惜,吾太不
争气,也没能给你生下个一男半女的……”最后几个字,李玉兰说的有些呜咽,眼圈也有些微微湿润。
“你看你,又来了不是。”孟海说道,“有没有孩子,这都是命数,也许是缘分未到,一旦缘分到了,夫人还不给吾生个十个八个的。”
“呵呵……”李玉兰破涕为笑。
“好了,进屋里说吧,外面风凉。”孟海说道。
李玉兰点点头,跟着孟海进了屋子。
夫妻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进了荆轲的耳朵里,荆轲的心里也放心了许多。
荆轲从树枝上跳了下来,落地并没有什么响动,女婴的眉头也动了动,但并没有醒来。
“这里便是你的新家了,他们便是你的父母。”荆轲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吾会时常来看望你,陪伴你成长,待你长大后,希望你能更好的完成你的使命。”
女婴的头动了动,似乎是点头在回应荆轲。
“那便就此暂别吧。”说完,荆轲来到孟海家的门口。
荆轲整理了一下襁褓的边角,缓缓地将女婴放在了地上,然后再不忍多看一眼,快速地转到了孟海家的后门。
似乎是离开了温暖的怀抱,又或是感觉到了所抱她之人的离开,女婴睁开了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哇……哇……”女婴离开了温暖的怀抱,哭了起来。
“什么声音?”孟海看了看李玉兰,问道。
“好像是……”李玉兰用心地听着,“好像是婴孩的啼哭声。”
“出去看看。”孟海快步打开房门,几步便穿过了院落,推开了外门。
李玉兰紧跟在后面。
外门打开的一刹那,夫妻俩同时将目光定格在地面的襁褓之上。
孟海快步上前,一把便抱起了婴孩。
李玉兰也跟了过来,看向襁褓中的婴孩。
奇怪的是,女婴一进入孟海的怀抱便不哭了,还瞪着大眼睛看着夫妻二人。
夫妻俩同时四处张望,看是不是什么人不小心遗落了婴孩,可是,什么人都没有看到。
“检查一下。”话音还未落,李玉兰已经伸手接过了襁褓。
孟海打开了襁褓的一角。
“是个女婴。”李玉兰说道。
孟海则拿出了荆轲放进去的那个锦帕。
打开锦帕,里面是快玉佩,孟海拿起玉佩仔细端详。
“锦帕上还有字。”李玉兰提醒孟海道。
孟海将锦帕打开,看见了正中的一个“姜”字。
翻过来看,又见到一排小字,写道:“父母已亡,望有心人结其善缘,将其抚养成人,玉佩为酬谢,感激不尽。”
“相公。”李玉兰声音有些颤抖,“看来此女与咱们有缘啊,咱们……咱们有孩子了。”
孟海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拱手看向天际,说道:“苍天有眼,赐吾后世子孙,吾必悉心养育,视如己出,将其养大成人。”
说罢,孟海又看向了女婴,喜不自禁。
“相公,给这娃儿起个名字吧。”李玉兰说道。
“这锦帕上有一个“姜”字,想必其父原本姓姜。”孟海略微思量了一下,“不如,就叫她孟姜吧。”
“孟……姜……”李玉兰念叨着,“好名字!”
“夫人,进屋去说吧,别吹病了孩子。”孟海说道。
李玉兰点点头,抱着孟姜便往屋里走,好像生怕有个人出现,要走了孩子。
孟海关上外门,也跟着进了屋室。
荆轲从墙后转了出来,看着外门,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直奔来时的方向而去。
第70章 景家班
嬴政安睡了一夜,早上起来已经全然恢复,甚至比之前的精神状态还好,大概是灵古丹过量的原因。
用过了早膳,又叫来了李斯,嬴政换了身便装,带着赵高,同李斯一起出了门。
赵高准备了五匹马,其中有两匹是给二更和三更用的。
五个人上了马,直奔城外的陶窑厂而去。
“王上,已无大碍了吧?”李斯问道。
“不单是无碍了,寡人觉得比原来的精神头还足。”嬴政笑着说道。
“那红色的灵古丹,王上就持续吃着吧,不要担心不够。”李斯说道。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那寡人便每天吃一颗。”
昨日嬴政问李斯这灵古丹是如何治愈这种太岁发起的能量攻击的,李斯并未直接回答,这不禁让嬴政又多了几分对灵古丹的好奇。
“先生,陶窑厂现在是什么状况?”嬴政问道。
“基本算是整修完毕了。”李斯说道,“吕相邦送来了好些个工匠,这些工匠来到陶窑厂后,从景凡的口中得知了王上要重用他们的消息,都高兴的不得了,个个摩拳擦掌的,浑身都是干劲。”
“呵呵,如此便好。”嬴政笑了笑,说道,“以后,便将这陶窑厂,作为这些工匠的营地吧,同时也作为王家专属的制造场所。”
“王上,如今工匠的人数多了,这些人又知道很多的隐秘。最好是派些军士,将他们保护起来。”李斯说道。
“说的是啊,这些工匠可比什么都珍贵,寡人可是有好多事要他们去做呢。”嬴政回头看向赵高,说道,“赵高,回头让蒙武多派些军士,将这陶窑厂保护起来,再在旁边的空地上建造一些居所。”
“是,王上。”赵高拱手应声道。
嬴政带着赵高以及二更、三更前来,其实是有些不合适的,因为工匠们所知道的很多事,现在还不便让赵高与二更、三更知道,但嬴政跟李斯保证了让他们留在门外,李斯才勉强答应。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陶窑厂的大门口。
只见院墙比原来高了许多,破旧的大门也已经被换掉了。
新的大门很是气派,果然有王家风范,不用挂上牌匾,也能猜到这里不是普通的地方。
嬴政与李斯下了马,进了大门。
赵高则与二更和三更在门外守候。
其实这陶窑厂,赵高已经来过多次了,与里面的工匠也混得颇为熟悉,只不过嬴政来的目的是与一些隐秘有关,自然不方便带着赵高。
赵高也不在意,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去遛马,门口留下兄弟二人像门神一样地守在门口。
大门内的情况也不一样了,地面变平坦了,规划出了道路,旁边还种了些花。房屋也翻新了,还增加了一些新的屋舍,有的是工匠们的临时住所,有的是存放器具用的库房,有的是新盖起来的陶窑。
还有一少部分没有修建完成,工匠们正在忙碌着。
自从吕不韦府中的高级工匠都被派到这里之后,普通的工匠便都被撤走了。
嬴政看到翻新后的陶窑厂,不住的点头。
有一个年青的工匠看见嬴政和李斯慢步地向里面走来,跑回去告诉了景凡。
景凡听年青工匠说,李斯带了个人进来,猜到是嬴政来了,便急匆匆地出来相迎,一大群工匠都跟在了后面。
“李大人身边的,就是大秦王上啊?”走在后面的一个工匠
小声嘀咕道。
“想必是了,看年纪,看气质,准没错。”另一个人小声说道。
“快跟上吧。”走在前面一个身位的是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的工匠,他回头说道,“切听听他说些什么,这可是关系咱们下半辈子的事。”
后面的两个工匠不再言语,快步跟了上去。
“景凡拜见王上。”景凡单膝跪地,拱手拜道。
景凡的后面唰的一下跪倒了一片。
“快快请起,不必拘礼。”嬴政一抬手,示意让众人起身。
景凡站起身来,后面的工匠们也都陆续起身。
“寡人没想到,这短短十几天的功夫,陶窑厂真是大不一样啊。”嬴政赞叹道。
“毕竟都是天下顶尖的工匠。”景凡说道,“若是将修建古承宫的工匠们都集合起来的话,想必还会更快,更好一些。”
“他们会过来的。”嬴政笑着说道。
“王上里面请。”景凡让开道路,做了个请的动作。
嬴政走了过去,与景凡并肩往前走,李斯跟在后面,一众工匠跟在后面。
景凡带着众人来到了一个很是宽敞的大厅之中。
很显然,陶窑厂的工匠现在有一百多人,这里是专门的议事的地方。
有人搬了个椅子,放在了背面墙壁的前面,这是在模仿王椅的摆设位置。
“王上请坐。”景凡又做了个请的动作。
嬴政点点头,然后坐到了椅子上。
“将所有人都叫过来吧,寡人有些话,要对他们说。”嬴政说道。
“是,王上。”景凡应了一声,转身安排了几个人,去将干着活的工匠都召集到此处。
不多时,人齐了。
因为要为嬴政留出一定的空间,所以有十几个人站在门外,不过说话还是可以听见的。
嬴政清了清嗓子,说道:“想必大家与之前的十位工友已经交流过了,但寡人还是要问问你们的意愿。”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嬴政身上,像是期待着什么。
“寡人将你们从吕相邦的府中调了出来,名义上是想让你们为寡人的大婚打制一些物件。”嬴政扫视着众工匠,说道,“但实则,寡人是想将你们留做己用,你们也就不必再回吕府了。这样的话,你们可愿意否?”
“愿意。”嬴政的话音刚落,几个声音就齐刷刷的响起。
众工匠又彼此看了看,用眼神交流了一下。
“吾等愿为王上效命。”一个年级稍大一些的工匠开口说道,显然在众工匠之中有些威望。
“是啊,追随王上。”
“是啊,不回吕府了。”
“吾等求之不得。”
后面的工匠们七嘴八舌的说道。
嬴政抬起一只手示意众工匠安静一下。
大厅内肃静了下来,众工匠又将目光齐齐地集中在嬴政身上。
“既然如此,寡人之前如何承诺与景凡等人的,如今便如何承诺于刚刚来到这陶窑厂的工匠们。”嬴政肃然说道,“以后,你们便是大秦的子民,每月食王家的俸禄,寡人会派人将你们的家眷都接到咸阳,使你们得以团聚。”
“王上……”刚才那个年长者高声喊道,随之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噗通……噗通……
除了景凡手底下的十来个人,带着后来的工匠全都跪倒
在地。
“吾等愿誓死效命于王上。”众人齐齐地喊道。
“好!”嬴政抬起一只手,示意众人起身,“众位平身吧。”
众工匠纷纷起身,没人打扫膝盖上的尘土。
“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吧。”嬴政又一次扫视着众人说道。
众工匠又彼此看了看,没人言语。
景凡看向众人,说道:“说吧,心里想啥,就说啥,咱们王上不像那些权贵,你们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年长的那个工匠上前一步,说道:“王上,能否赏咱们些趁手的家伙,在吕府憋屈了大半年,家伙都绣住了。”
“自然没问题,干活哪能没有趁手的家伙。”嬴政笑着说道。
年长的工匠笑了笑,算是回应。
嬴政却看着年长的工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名叫田义,齐国人。”田义拱手说道。
“齐人,姓田?”嬴政有些惊讶地问道,“莫非是齐国王室一族?”
“也许吧,不过没听俺祖父提起过。”田义说道。
“哈哈哈……”
田义的回答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嬴政边笑边摇头,说道:“打趣你到是挺厉害,不知道本事怎么样。”
没等田义回答,景凡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回王上,田义的匠师技能十分了得,在吾等之中也颇受尊敬。”
能在普天下一等一的匠师之中颇受尊敬,足以说明田义的能力了。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那寡人便命田义作为景凡的副手,主管工具及器械的研制,大家没有异议吧?”
“吾等遵从王上旨意。”众人说道。
众望所归,哪会有人有异议。
田义刚要跪拜谢恩,却被嬴政摆手阻住。
“既无外人,谢恩就不必了。”嬴政看向说道,“你们还有什么要求。”
众人见田丰提了要求之后,却受了封,便纷纷提起了胆气。
“王上,吾还没有住的地方。”
“王上,俺在老家没娶媳妇,没人可接,能帮俺找个媳妇不?”
“王上,晚上的伙食有肉吗?”
……
话匣子是打开了,可没几句靠谱的。
“行了。”没等嬴政开口,景凡听不下去了,“叫你们提些要求,你看你们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无妨,无妨。”嬴政忍不住笑道。
“不如这样吧,王上。”景凡说道,“由在下问询他们的意见,待整理好了,再交于王上。”
嬴政点头说道:“这样也好。从今天起,你便是这陶窑厂的管事,这里的大事小情都由你来掌管,寡人还会派些军士保护你们的安全。唯独一点,不许私自外出,需要什么,寡人会派人在集市上购办齐了送过来。”
嬴政的本意是想保守这里的秘密,可对于工匠们来说,也是怕再被吕不韦抓回去。
“下臣遵王命。”景凡对自己的称呼也改了。
“好,从今以后,你们就叫做景家班,这里便叫做景窑吧。”嬴政说道。
众人大喜,齐声谢恩。
这些天下最顶尖的工匠,终于有了自己的栖身之所。
却不知,看似小小的景家班,在将来为嬴政起了极大的作用。
第71章 瓷釉
景凡带着众工匠谢了恩,然后上前一步,拱手说道:“王上,修建古承宫的一众人等,日后该如何安置?”
“待修建完了古承宫,寡人便命他们来这里与你们汇合。”嬴政说道。
这时,李斯站了出来说道:“不如这样吧,景窑这边,暂时不需要这么多的人手,王上大婚所用的物件,可交于他人去做。这里留下一些技能强的完成王上交待的任务,余下的,都去古承宫帮忙,以便那里早日完工。”
嬴政点点头,说道:“先生所言极是,如此一来,既能缩减古承宫的工期,又可使那里的工匠早日抽身。”
“这样的话,两面的事情应该都可以往前赶了。”李斯说道。
“那便这样安排吧,去古承宫的这部分人,便由先生负责。”嬴政说道,“顺便与那边的工匠们说明一下,待完工之后,就不要回吕府了,直接来这里。”
景凡说道:“王上不是要派些军士来么,叫那些军士打些下手便可以了。在吕府的日子里,吾等互相学艺,早都是全面手了。”
李斯看了看景凡,说道:“原来这里的十个人留在这里,后来到这里的,就都去忙吧。”
从吕府刚过来的百十个工匠齐声回应了一下,便纷纷转身,退出了厅堂。
景凡转过头,对田义说道:“你且先去将派往古承宫的工匠挑选出来,一会跟着王上一起回去。剩下的人,便先整修屋舍吧。”
田义点了点头,跟着众人退了出去。
大厅中只剩嬴政、李斯与最初的十个工匠。
嬴政直接开口问道:“那飞弩和涂料的事,出去的这些个工匠,可曾知晓?”
景凡拱手道:“回王上,李大人叮嘱在下,要经得王上同意,才可让众人知晓,所以到目前为止,只有吾等十人知晓。”
“那这段时间,你们十个人,研究的怎么样了?”嬴政问道。
“禀王上。”景凡拱手说道,“吾等根据那两份卷轴,分别研究、商讨了一下,都略有些进展。”
“说说看。”嬴政说道。
“吾等率先仔细研究了一下那个飞弩,但未敢像砸碎陶俑那样,冒然将飞弩拆解开。”景凡说道,“对应了卷轴上的内容,这才发现,飞弩的制造,是由各种模具制造出各部位的零件,然后组合拼装而完成的。”
嬴政微微一惊,说道:“你是说,要想制造飞弩,先要造出各部位的零件,而这每个零件,是由不同的模具所制成的?”
“正是如此。”景凡说道。
“这步骤是不是有些麻烦了。”嬴政说道。
“王上。”没等景凡开口,李斯便说道,“景凡所说的模具,其实不应该称之为模具,而是应该称之为器械。”
“哦?”嬴政问道,“此话怎讲?”
“所谓器械,是为专门制作某一种特定的零部件所用的。”李斯说道,“虽然效果上不如手工制作的精细,但对于生产的速度来说,绝对是手工速度的几倍,甚至还会更高,若想将秦国全军上下都装备上这样的武器,单靠手工制作的话,想必十年八年也不见得装备齐全。”
“原来是这样。”嬴政点头说道,“那是不是这样的器械制作的越多,生产的零件就越快,从而制作的飞弩的数量就越多。”
“正是如此。”李斯说道,“飞弩的数量还是其次,毕竟人手一把的话,再留些备用的就足够了。最主要的,是弩矢的数量,一把飞弩,便需要配备大约几十个弩矢,才可以保证一场战役的使用。”
嬴政思量了一下,才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飞弩与长弓想比,优势并不在于射程和力道,而是在于直线射击的准确性和发射的频率,以及为士兵
所节省的体力。
若是用人工来完成制造,每个人的手艺不同,势必会造成这样那样的偏差,从而影响准确度。而施射的频率过快,又必然要求箭矢的数量要保持充足,若是让生产速度较慢的人工来完成,就势必要求从事制作箭矢的工匠人数达到一定的规模。
若是面对一国,还好说一些,但嬴政面对的,可是六国。
再加上那些小的番邦,以及北胡南越,秦国所面对的敌**力,可并不是小数,所以军械的配备可谓是重中之重。
“那么,这些器械的制造,是否有难度?”嬴政问道。
“从原料以及制造方法来看,应该不难。”景凡说道,“但有些地方稍微有些繁琐,可能要多试验几次才会成功。”
“那就全力着手研制吧,大秦军队战力的提升,就靠你们了。”嬴政说道,“寡人会将蒙恬派到此处,全力帮助你们,并且保证你们的安全。”
“谢王上。”在景凡的带领下,十个工匠齐齐地说道。
“那涂料的事,有什么进展?”嬴政转而问道。
“回王上,相比飞弩来说,涂料的仿造,可就难度稍大了一些。”景凡说话的时候少了几分底气。
“难度大在何处?”嬴政问道。
景凡略微顿了一下说道:“主要还是在于原料的搜集和储备上。就如同上一次的仿制兵俑,若是用以往的原料搭配,则表面便显得十分粗糙,并且易碎,颜色上也不是十分均匀,更为难的是不能够整体烧制,即使涂上了那些涂料,也不见得能够长时间保存。”
“缺的都是哪些种原料?”嬴政问道。
“回王上,卷轴上记载的原料名字,吾等都是闻所未闻,想必是因为年代过于久远了,名称的叫法不同而已。”景凡说道,“很可能是种很普通,很平常的东西,而如今世上并不那么称呼了,也说不定。”
嬴政回头看了看李斯,问道:“先生,是这种情况么?”
“微臣之前并未过问太多,还需将卷轴查探一番,才可知晓其原因。”李斯说道。
嬴政点了点头,又对景凡说道:“还是将两个卷轴以及飞弩和涂料都统统拿出来吧。”
“王上请稍作等候,吾等将东西取来。”景凡说罢,带着九个工匠一起离开了大厅。
嬴政不禁有些疑惑,不过是两个卷轴,一桶涂料,一把飞弩而已,用的着去这么多人么,于是转头问李斯道:“怎么都走了,难不成东西很多?”
李斯笑着说道:“想必景凡是想将这些天制作的样品拿给王上。”
“哦,是这样。”嬴政了然说道。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工匠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景凡的手中拿着那两个卷轴,他旁边的两个人,手中拿着飞弩和那桶涂料。
剩下的几个人,有的手中捧着一摞陶碗,有的手中拿着一个形状奇特的木质器具,有的手中的器具是铜制的。
众人将各自手中拿的东西放在了自己身前,景凡又搬来了一张桌子,放在了嬴政的面前。
景凡先将两个卷轴拿了过来,平铺在了桌子上。
左面的这个是飞弩的卷轴,每一处的图画与文字代表的都是什么意思,景凡详细地给嬴政讲了起来。
嬴政认真地听着,不时的还提出一些问题。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这卷轴上的内容,若是让嬴政自己去理解,那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若是精通的人在旁边进行讲解,那就很好理解了。短时间内达到工匠的水准当然不可能,但理解个大概是没问题的。
景凡指出了工匠们也理解不了的几处图形和文字,给嬴政和李斯
看。
嬴政看了看李斯。
李斯也摇了摇头,说道:“这几个图形,微臣确也不知其意。”
“先生真的不知?”嬴政疑惑地看着李斯。
李斯苦笑着说道:“微臣真的不知。这卷轴在拿出来之前,微臣并未见过,何况这制造器具的技艺,微臣也并不通晓。”
“那怎么办?”嬴政并不慌乱,他知道李斯定会有办法。
果然,李斯找来了笔墨,又找了些棉帛,铺在卷轴上,临摹了起来。
一边写,李斯一边说道:“王上难道忘了您的字典了么,这些图形不一定是制作器具的部件,也可能是一种文字啊。”
听李斯这么一说,嬴政才恍然大悟。
对啊,这卷轴的来历,说不清是什么年代的,而且又是天承之物,是历代的天承者传下来的。看得懂的那部分,也许是翻译了过来的,但是为了防盗或者保护秘密,在里面用远古的文字记录一些关键性的东西,就再正常不过了。
不多时,李斯临摹完毕。
景凡将放在地上的木质器械拿了起来,放在桌上,另一个人则将他面前的铜制器械拿了起来,也放在了桌角上。
“这两个器械,看外观,是一样的啊。”嬴政仔细观察着两种器械,轻声说道。
景凡点点头,说道:“确实是一样的,之所以这样做,便是想请示王上,该用哪种材质来制造器械。若是用木头做材质,则难度不是很大,但磨损则极大,料想使用一段时间后,便不可再用了;而若是使用铜制器械,虽然制作上费时费力,但却经久耐磨,只是成本上高了一些。”
“这不用想,当然是使用铜制的,若是有比铜更适合的材料,再贵也可使用。”嬴政坚定地说道。
“是,王上。”景凡拱了下手,然后将两个器械搬了下去。
回到桌前,景凡向嬴政介绍起另一个卷轴。
记载涂料制作的内容,相对来说晦涩难懂一些,不过嬴政依然认真地听着。
景凡同样指出了这幅卷轴中,工匠们看不懂的图形和文字,李斯也同样临摹了起来。
景凡挥了一下手,几个拿着陶碗的人,分别将自己面前的陶碗拿出了一个,并排放在嬴政面前。
原本嬴政以为几个工匠拿的都是一些普通的陶碗,可仔细一看,才发现不同之处。
第一个陶碗的色泽有些暗,隐隐发着青光;第二个陶碗颜色没什么变化,却看起来表面更光滑一些;第三个陶碗有些变形;第四个陶碗表面有些发白,也很光滑,还反衬着柔和的光线。
嬴政在看到第四个碗的时候,目光移不开了,伸手将陶碗拿了起来。
“王上,虽然材料缺少,但吾等依照已经解读的内容,凑了些材料,用不同的方式对材料进行组合和烧制,试做了一些陶碗,这些便是样品。”
嬴政用手摸着陶碗光滑的表面,说道:“依寡人看来,这一个应该是最成功的,对吧。”
“的确如此。”景凡点了点头,说道,“吾等依照卷轴上的方法,给这不完整的涂料起了个名字,叫釉质。涂在陶碗外表之后再进行烧制,便成了现在的这个模样,如若再加以琢磨,应该还会更好看一些。”
李斯笑了笑说道:“王上如果喜爱的话,便依照这种工艺,制作一批大婚时使用的器皿吧。”
“好。”嬴政放下了碗,说道,“那寡人便给这种器皿起个名字,叫瓷器,你们便设计一些样子,所制出一些吧,待寡人大婚之时,也便让各国使臣开开眼界。”
“遵王命。”景凡拱手说道。
就这样,误打误撞的,景家班烧制出了瓷器。
第72章 只守不攻
嬴政看着景凡,说道:“你们未能解开的这些内容,寡人会想办法,待弄清楚之后,便交给你们。到时你们所有的工匠便一同解读吧。”
“王上是说,对于这两个卷轴的研究,已经不仅限吾等十人了?”景凡问道。
“当然,与九鼎比起来,这根本算不得什么秘密,所以不用藏着掖着。”嬴政很坦然地说道。
“是,王上。”景凡回应道。
提到九鼎,嬴政似乎想到了什么,略微思虑了一下便说道:“等你们完成这两项的任务,寡人计划将九鼎从吕府移出,让你们接着研究,你看可行吗?”
景凡没有想到嬴政会提及九鼎之事,也是略微思量了一下才说道:“王上,依下臣看,这涂料与九鼎外表的那层涂料极为相似,很可能就是同一种。若真是如此,那吾等对九鼎的困惑,便解开了大半,至于九鼎内部是什么样的结构,想必不将九鼎破开,是不得而知了,除非王上还有关于记录九鼎的这种卷轴。”
景凡用手指了指桌面上的两个卷轴。
嬴政看着这两个卷轴,想着景凡的话,脑海中闪过一丝明悟。
周武王陵中的东西,一直在引导着他仿制一些东西,最后的要求也是原封不动地复制周武王陵。而没准复制九鼎的要求就在那九层的其中一层。
九鼎外层的涂料已经快被破解了,关于九鼎的仿制任务,难道还会远吗。
想到这里,嬴政看了看李斯,眼神颇有含义。
李斯却装作没看见,将临摹的棉帛收了起来,又将两个卷轴分别卷了起来,规规矩矩地放在了桌面。
嬴政又看向景凡,问道:“关于九鼎,你们都知道多少?”
“在下臣看来,九鼎虽然很是神秘,但毕竟是造出来的东西,再神秘也会有迹可循。”景凡说道,“当时在吕府,吾等确实是一筹莫展,但跟随王上来到此地之后,通过仿制陶俑与研究卷轴,吾等时常也讨论起九鼎,对其神秘感却减少了几分。”
此一时彼一时,景凡等人对九鼎一事本就耿耿于怀,如今通过制造陶俑,研究卷轴,特别是那些涂料,所以对九鼎有了新的认识。
接着,景凡将当时众工匠在吕府以及其它地方研究九鼎的过程,绘声绘色地说给嬴政听,其他的几个工匠还时不时的进行补充。
大体的情况,嬴政早就在吕不韦的口中得知了,但具体的细节却不得而知,毕竟吕不韦没有亲手研究过九鼎,而景凡的叙述却要详尽得多。
嬴政的脑海中始终浮现着九鼎的画面,每一个鼎的样子陆续地出现,包括鼎的表面那些符号和条纹。
李斯听的也很认真,不再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像是在从景凡的话语中找寻着什么。
嬴政只是听着,没有问任何问题,因为他知道,即使问了也得不到答案,而且目前将心思放在九鼎之上,还为时尚早,毕竟中间还横着一个吕不韦。
待景凡将想说的说完之后,嬴政似乎又改变了主意,反而显得不很在意起来,说道:“九鼎的事,便暂且搁浅吧,还是老规矩,你们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景凡本以为将研究九鼎的过程全盘托出,会引得嬴政与十来个工匠讨论一番,最起码也会提出一些问题,却没成想嬴政直接选择避而不谈,而且还让他们这些工匠直接封口。
景凡本想问些什么,但在看向李斯的时候,只见李斯轻轻地点了点头,话到嘴边,便咽了回去,只是拱手说道:“下臣尊王命。”
李斯对嬴政说道:“王上,大婚之时,需要何种物件,不如都汇集起来,然后交给赵高,再由赵高负责督办此事,与景凡协同完成此事,如何?”
嬴政点点头,说道:“是该有个人来主管此事,去派个人,将
赵高叫进来吧。”
“还是下臣亲自去吧。”景凡说道。
嬴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景凡出门去叫赵高,嬴政则又向另外九个工匠问询了些家事。
包括景凡在内的十个工匠的家眷已经陆续抵达咸阳了,由于景窑还没有彻底修缮完毕,所以都被安置在最近的驿站中。与家人团聚,众工匠别提多高兴了,都时不时的感谢秦王的恩德。
说说聊聊中,赵高跟着景凡进了大厅。
赵高本以为嬴政是处理完了事情,叫他进来安排马匹回城的,却听嬴政直接说道:“赵高,从今日起,你便全权负责寡人的大婚督办,以及与景窑的衔接,可否?”
赵高先是一愣,幸福来的有些突然,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慌不迭的叩首谢恩。
嬴政让赵高带着二更,三更暂时留在景窑,落实余下的细节,待事情衔接完之后再回宫。
李斯又交待了两句,便跟着嬴政出了景窑的大门。
二人飞身上了马,便直奔着咸阳城的西门而去。赵高与景凡等人施礼送走了嬴政,便回屋商议去了。
其实嬴政带着赵高、二更和三更而来,心中早就做好了打算。景窑需要人监督,大婚也需要人督办,无疑赵高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是之前没提前告诉赵高而已。
“先生,咱们去趟文擂居吧。”嬴政说道。
“即使王上不说,微臣也想提醒王上,该去文擂居看看了。”李斯说道。
嬴政看了看李斯,问道:“司马鸿回来没有,五谷原种培育的怎么样了?”
“回王上,司马大人传来书信,说南部的巴蜀地区已经安排妥当,不日就会归来,在咸阳附近安排完之后,再去往北方,继续落实培育谷种之事。”
南方的耕种时节来的要比北方早一些,所以司马鸿是先从南方的巴蜀地区开始运作的,然后向北逐渐落实。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待他回来,寡人跟他聊聊,看看培育谷种之人对此事如何看待。”
“嗯,没准司马大人现在已经在城中了。”李斯笑了笑说道。
嬴政用不一样的眼神看了李斯一眼。
现在的李斯,不管说什么,都非常的准,嬴政也都会信,他说没准司马鸿已经回来了,那十有**司马鸿已经回来了。
两个人说着聊着,已经接近了西城门。
一个带着高贵气质的身影出现在西城门口,后面还跟着几个侍卫。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吕不韦。
见嬴政与李斯向城门口走来,吕不韦催马迎了上去。
“王上。”走到近前后,吕不韦拱手道。
“仲父是在等寡人?”嬴政问道。
“正是。”吕不韦说道,“老臣惦念王上的病情,一早便去探望王上,却不想王上已经带人出宫了,而且还出了西城门,老臣实在放心不下,所以便在此等候。”
“仲父挂心了,寡人修整一夜,已经无大碍了。”嬴政平和地说道,像是并未曾患病一样。
吕不韦有些惊讶,但看向嬴政,却看不出半点病色,不是全好了是什么。
什么病能好这么快,这已经超出了吕不韦对医术的认知,不过吕不韦城府深的一面表现了出来,也没有过多的追问,低声说道:“王上,老臣还有一事禀告。”
“仲父请讲。”嬴政说道。
“昨日傍晚,王贲传回消息,称赵国已经从边界撤兵,还派人送来了书信,王贲不敢耽搁,差人将书信送回咸阳。”吕不韦一边说,一边将一卷锦帛从衣袖中取出。
嬴政接过锦帛,打开来看。这是赵王亲笔写的一封书信。
赵王是以岳父的口吻写的这封信,颇俱感情,内容是告知嬴政,他已经驱赶了樊於期,并且撤回了边界的驻军。对于造谣生事者,已经缉拿,不日将会派人押送到咸阳,并且还会随行王族的人,送上胡羽公主的嫁妆。之前的一切都是误会,希望嬴政善待胡羽公主,早日给他生个外孙等等。
嬴政看完了信,叹息了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何尝不知这是赵王的缓兵之计,也是为秦赵两国互相找了个台阶下。
吕不韦并没有看过信的内容,不过通过王贲传回来的军情来看,也不难猜出书信中的内容。
“王上,如今该如何善后此事?”吕不韦问道。
嬴政将锦帛卷了起来,放入了衣袖之内,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让王贲撤军回来吧,但关卡的守军不可放松警惕,特别是魏国的动向,赵王虽说已劝魏国退兵,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此番征讨,未使魏国有一兵一卒的损失,吾大秦却损兵折将,已不适宜再战了。”
吕不韦点了点头,说道:“事实确是如此,也只能任由魏国幸灾乐祸一阵了。”
“就让他们再高兴几年吧。”嬴政转而素然说道,“吕相邦听命。”
吕不韦俯首,恭敬地说道:“老臣在。”
“此番征讨魏国,大秦损失了长安君成蟜,以及数万兵士,虽未伤筋动骨,却也有损士气,寡人决定,从即日起,大秦只守不攻,一方面募兵屯粮,一方面坐看六国互相消耗,以待战机。”嬴政故意放大了音量,使得周围过往的百姓都听的到。
吕不韦的眼珠转了两圈,随即说道:“王上的这个决定甚是英明,老臣即刻传命下去,命边关加强防御工事。”
这种策略,李斯早就对嬴政提出来了,只是当时嬴政王威尚浅,又无兵权,更何况伐魏之事也是众臣心中所向。可如今长安君成蟜因为此事陨落,又自耗了几万的将士,此刻提出来,便正是时机,吕不韦也定然不会反对。
只守不攻的策略一旦执行,嬴政便可以安心培植原谷种发展农业,对飞弩等新式军械也就可以更专注地去研制了。
嬴政又看了看吕不韦,说道:“寡人现在想要去文擂居看看,仲父一同前往可否?”
“王上的身体刚刚复元,老臣陪王上走走也好。”吕不韦嘴角上扬,微笑着说道。
吕不韦调转了马头,与嬴政并肩向文擂居的方向行去,后面跟着李斯,还有吕不韦的几个随从。
在嬴政与吕不韦交谈的过程中,李斯并未说什么,只是听着。
但城门口进进出出的百姓却大多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此时已经互相之间议论了起来。
“听见了么,方才大王对吕相邦说要撤回军队了,而且还说近几年都不打仗了。”一个中年的妇人用手捅了捅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
这个中年男子会心一笑,说道:“不打仗了好啊,百姓之福啊,若不是之前在战场上断了腿,恐怕吾这条小命早就交代在沙场上了。”
中年妇人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伤感:“可咱们家的太平却是用你的一条腿换来的。”
“不过是踮脚而已。”男子拍了一下左腿,说道,“总比送了性命强吧,想想那些战死的兄弟,咱们已经算是够幸运了。”
“吾也不是抱怨,只是在感慨。”妇人看向已经骑马走远的嬴政等人,伤感的情绪消失了,转而期盼地说道,“吾只是希望这些不幸不要再发生,但愿真如大王所说的那样,停止一切杀伐,让百姓安居乐业的过日子。”
中年男子眼神动荡,握紧了妇人的手,目光也跟随着妇人,望向嬴政的背影。
很多时候,一个家庭的幸福,甚至是无数个家庭的幸福,是由某一个人的一句话来决定的。
第73章 名门之后
自从蒙武在文擂居中清除了几个他国的细作之后,文擂居中便一直有军士进行守卫,众文士的嘴也都严了很多,大多只讨论学问,很少议论国事了。
这一次嬴政虽然穿的依然是便装,但因为是同吕不韦一同前往,所以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掩饰身份。
而从时机上,也到了嬴政公然出现在文擂居中的时候。
吕不韦的两个随从,提前驱马赶至了文擂居,通知司马杰出来接驾,并安排好文擂居中的军士长维持好秩序。
嬴政与吕不韦到达文擂居时,司马杰已经在大门口等候了,后面还跟着几十个文士。不用问,这些文士都是司马杰挑选出来编写《司马通史》的。
司马杰施礼参拜道:“微臣恭迎王上,吕相邦,李廷尉。”
后面的一众文士也都齐齐参拜见礼。
嬴政扬手道:“免礼吧,寡人久未至此,今日特与吕相邦前来探视一番。”
司马杰起身,让开身位,做了个请的动作:“王上,吕相邦,里面请。”
嬴政几人下了马,吕不韦的两个侍卫牵过马,众文士分列两侧,嬴政与吕不韦率先进了文擂居的大门。
自从开办以后,吕不韦基本没怎么来过文擂居,因为这里是嬴政提出开办的,嬴政不邀请他来,他还真就不好直接来这里随便查探。何况他府上还有不少的学士客卿经常出入文擂居,为了避嫌,就更不能无故来这里了。
但不来不代表不关注,吕不韦几乎每天都从来文擂居的学士口中打听文擂居的动向与情况,司马杰奉嬴政之命编著《司马通史》的事,吕不韦也是早已知晓。
嬴政也一直在找机会约吕不韦前来文擂居,可直到今日才找到时机。
司马杰带着嬴政和吕不韦来到了内院的一处屋舍中。
这地方嬴政来过,是司马杰处理公事的地方,但重新修缮、布置了一番后,有了一些王家属地的感觉。
嬴政坐到了上座,吕不韦坐在嬴政身侧,大致扫视了一番屋内的陈设,眼神有些别样的意味。
司马杰并未落座,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
嬴政看向吕不韦,率先说道:“仲父对这文擂居,可还满意?”
“非常好。”吕不韦目光回到嬴政身上,“能在短短两三个月之内,就将文擂居打理的井井有条,说明王上慧眼独具,当初选对了人。”
说罢,吕不韦又看向司马杰,眼神中带着些赞许。
嬴政也看向司马杰说道:“司马杰,难得吕相邦光临文擂居,你就将文擂居的情况,向吕相邦简单地陈述一下吧。”
“是,王上。”司马杰拱手说道,然后看向吕不韦,目光诚然。
吕不韦面带微笑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司马杰又向吕不韦拱手一礼说道:“虽然文擂居不像其他府邸一样,为门客提供食宿或是薪俸,但这反而打破了原本固有的限制,使得文士们不再受各府邸的约束,得以与其他府邸的学士进行交流,所以每日来自各府,甚至各国的文士真的络绎不绝。在众学士交流的过程中,精彩的言论,高深的见解真是层出不穷,有很多对大秦乃至天下,都是及有用处的,下官本人也是受益匪浅。”
“你说的这些有用的东西,可记述下来了?”嬴政问道。
司马杰点点头,然后侧身抬手轻轻地指向一侧墙边的木架。木架分了好几层,上面放满了竹简,基本将墙面挡住了,看不见墙体。
“王上请看,这些便是下官筛选了三遍,优中选优的文士们的高见,其中大多以治国治政为主,还有一些各家学派的经典论述。
”司马杰说道。
嬴政笑了笑:“好,好,这段时间,你总算没白忙,辛苦了。”
“为王上尽力,是下官份内之事。”司马杰说道。
吕不韦走到木架前,翻动起那些竹简。打开一个大体看了看,便放回去,再打开一个看,还不时地点点头。
“这里来来往往的宾客,大约多少人。”吕不韦一边翻动竹简,一边问道。
“回相邦,凡是来过文擂居的,基本都会登录在册,而统计的人数,目前已经超过两万人,经常光顾的,每天基本维持在两千左右。”
“两万人?”吕不韦咧了咧嘴,显然没想到,来过文擂居的文士居然达到了这个数字,他吕府中,供吃供住,还发着薪俸,也刚刚不到三千人。
“是的,但其中一部分是各国来的游客,留在秦国的,不是很多。”司马杰说道。
“来自吕府的文士们,他们表现的怎么样?”吕不韦问道,显然吕府门客的水平,代表了他的颜面。
司马杰浅笑了一下,诚然说道:“来自吕府的门客,无论是学问,还是见识,都算得上是上乘的,很多其他府里的文士,就是为了与吕府门客论道,才经常的来到文擂居。”
司马杰并没有拍马屁的意思,事实确实如此。
吕不韦听完,会心一笑,心情大悦,也不再问什么了,继续翻动着竹简,显然,吕不韦对这些高谈阔论的记录极感兴趣。
嬴政也走到了书架的前面,轻声问道:“司马杰,你是说,这么多书卷,还仅是筛选了三遍,择优收集的?那么筛选之前,岂不是那些书简会堆满这间屋子。”
司马杰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嬴政身边,说道:“王上,却是如此。最初,下臣动员了不少的文士,让他们将其所见所闻所感都记录下来,毕竟,这个过程也是这些文士学以致用的过程,所以文士们都乐得此行。白天记录其所闻,夜晚则进行筛选,并且将自己的见解一并记录起来。时间一长,又陆续地有人加入进来,所以日积月累之间,这书简的数量便越来越多了。”
“门外的那些文士,便是记录这些书简的人么?”嬴政问道。
“回王上,不全是,不过这些人是核心。”司马杰说完,看了一眼吕不韦。
司马杰自己的团队,算是形成了,而迎接嬴政与吕不韦的那些人,明显是司马杰又精选出来编辑《司马通史》的,但没经嬴政同意,司马杰显然不便将此事当着吕不韦的面说出来。
嬴政当然知晓司马杰的意思,转身对吕不韦说道:“仲父,寡人命司马杰整理这些天下学士的高见,也是另有用意的。”
吕不韦终于放下手中的竹简,转过身说道:“老臣方才翻动这些竹简,发现这些记录中的见解确实不一般,不知王上还有何用意?”
嬴政微微一笑:“上次寡人在仲父的府中看到吕府中的门客都在忙着编撰《吕氏春秋》,于是有感而发,便也想借助文擂居的众人之力,编撰一本史书,一来详述历代秦主之生平功绩,再则也是收集一些上古的故事与传说,以及大周当时封王封侯的过程,以便做到知己知彼,用以备战。”
嬴政将编撰《司马通史》的用意说的合情合理,并不显得多此一举,而其真正的目的当然不便于说给吕不韦听,所以必须要找个合理的借口。
吕不韦嘴角上扬,微笑着拱手说道:“王上既然心存天下,待将来一统之时,对列祖列宗歌功颂德,则是必行之事。至于想要借助历史而深入了解列国,虽然可取,但也需要小心从事,不要使列国起疑才是。”
“仲父说的极是。”嬴政说道,“所以寡人才命
司马杰在暗中进行操作,就连仲父不也是今日才得知么。”
嬴政这样一说,就连为何要瞒着吕不韦行事,也说的顺理成章了。
吕不韦还是面带微笑,说道:“王上心思如此缜密,老城甚感欣慰,还不知此事进展的如何?”
“此事的进程,寡人也并未经常过问,还要问问司马杰。”说完,嬴政看向司马杰,眼神中传递的信息,便是对吕不韦如实禀告便可。
司马杰微微颔首,拱手说道:“回禀王上、吕相邦,下官精选了一些文士,都是可靠之人,专门负责史书的编撰,目前还处于搜集史料的阶段,由于是秘密进行,所以进展并不是很快。”
吕不韦听罢,眼珠转了一转,对嬴政说道:“既然老臣并未听闻此事,想必这些文士之中,并未有吕府之人吧。”
嬴政笑了笑说道:“寡人知道仲父府中之人都在忙于《吕氏春秋》的汇总,不便打扰,所以特命司马杰不要麻烦吕府中人。”
嬴政的表现及其自然,没有半点防着吕不韦的意思。
吕不韦抬了抬手说道:“王上可是过虑了,《吕氏春秋》的编撰已经接近尾声,已经用不到那么多人了,若是王上不嫌弃,老臣即刻抽派一些门客过来,帮助王上编撰史书。”
“那便有劳仲父了。”嬴政欣然接受。
显然,这时候拒绝吕不韦是不合适的,但这些吕府门客参与之后怎么用,却是他说了算的。
“王上跟老臣还客气什么。”吕不韦说道,“对了,还不知道王上为这部史书取了什么名字。”
嬴政诚然说道:“寡人命司马杰来运行此事,所以便暂且取了个名字叫做《司马通史》,待大成之后,改为何名,便到时再议吧。”
“哦?司马通史……”吕不韦略显惊讶,他没有想到嬴政会以司马杰的姓氏来命名,而这样的命名方式,明显的是在效仿他的《吕氏春秋》。
司马杰年纪小,官职又不高,能让嬴政做此决定,必然是嬴政及其信任之人。
“司马杰。”吕不韦看向司马杰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老夫有一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
司马杰拱手说道:“吕相邦请问,司马杰知无不言。”
吕不韦点了点头,问道:“前些年,大秦朝中,一手将白起将军提拔起来的司马错前辈,是你的什么人?”
“这……”司马杰面露惊色,万没想到吕不韦问出这样的问题。
司马错何许人也,白起的恩师,效命过大秦的三代国君,与当时的张仪见解相左,提出应先灭巴蜀的建议,而秦惠文王采取了司马错的建议。 后来司马错带兵灭了巴蜀,这才有了大秦如今的版图。功成身退后,其子司马靳因白起之事受到牵连,而除了司马靳,司马一家早就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吕不韦之所以这样问,则是之前嬴政任命司马杰之时,他便暗中做了调查。
嬴政疑惑地看了看吕不韦,又看了看司马杰,但见司马杰的表情,绝不是与司马错没有任何关系的反应。
三个人沉默了一下,嬴政率先开口:“这里没有外人,你便如实回答吕相邦的问题,寡人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司马杰稳住了呼吸,又看了看嬴政坚定的眼神,诚然说道:“先祖之名,不可直呼,其为吾之曾祖,隐退之后,便命吾等后辈四处行善,以报王恩,只可惜吾并未见过曾祖之面,所知道的,也都是父亲所述。”
虽然隐约已经有所猜测,但嬴政还是被惊得张大了嘴巴。
司马鸿父子,果然是名门之后。
第74章 曾经的功绩
“哈哈哈……”吕不韦大笑道,“果然是名门之后。王上,司马错前辈是老臣十分敬佩之人,如今其后人又才华横溢,依老臣愚见,何不重用司马杰,也算是补偿司马前辈了。”
嬴政没有想到司马杰会是司马错的后人,更没有想到吕不韦的态度会是如此,索性顺水推舟道:“既然仲父有此意,寡人也觉得该是如此,那仲父觉得,该给司马杰一个什么职位。”
吕不韦略微思量了一下,说道:“既然王上命司马杰管理文擂居,又授其编撰通史之命,那便封其太史一职吧。”
司马杰神色微有些紧张,或许是说出了自己的家世,或许是听到吕不韦的话,慌然回应道:“下臣何德何能,担不起王上与吕相邦之错爱,何况先祖早已成为庶人,整个家族也已专心务农从商,恕下臣不敢担此重任。”
嬴政却是一摆手道:“你的能力有目共睹暂且不提,单是对于司马错老前辈而言,寡人就无法弥补。想当年,若不是司马错前辈灭蜀,征巴,伐楚,为大秦打下了半壁江山,如今又何来的大秦的兴盛。寡人到是觉得,与白起的百战百胜比起来,司马错前辈的战略布局对大秦来说,反而更为重要。”
这是非常高的评价,并且颇为精准。
吕不韦在旁边也是连连点头,嬴政的看法与他不谋而合。
当年正是司马错力荐秦惠文王先攻蜀,然后将蜀地作为战略后方,一方面充实国库,一方面借助地利顺江而下,才灭了巴国,侵占了一大片楚地,才有了大秦如今的版图。而秦惠文王若是听从张仪之言不去攻打蜀国,那如今的秦国无论是版图,国力,军力,还是在各国之中的地位是什么样子,还真是不太好说。
所以说,嬴政对司马错的评价,其实一点不为过。
更何况,如果没有司马错,白起的才能未必会显露出来,白起打赢的那些战争也就都是未知数,单是长平之战,秦国若是输给赵国的话,那后果对于秦人来说,都是不堪设想的。
提到足以引以为傲的先祖,司马杰的脸上尽显神采。
嬴政笑着说道:“你就不要再推脱了,就算你并非名门之后,你的才能也足以胜任太史这一职。”
吕不韦也在旁边应和道:“是啊,老夫也是这样的看法。”
司马杰略微犹豫了一下,说道:“下臣并非推托,只是方才冒然说出身世,还未曾与家父商议,所以心生忐忑。”
“原来是这样。”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是寡人疏忽了,此事应该有你父亲在场,正好也问询一下你们司马家这几代的近况,想必有些事情,你也是未必知晓。”
“你父亲现在身在何处?”吕不韦问道。
吕不韦既然调查过司马杰,又岂会不知道司马杰的父亲是谁,最起码,通过蒙武的妻室司马氏,也能追查出个大概,所以方才他才会毫不犹豫地问道司马杰的身世。
司马杰看了看吕不韦,又看了看嬴政,似乎在征求什么。
嬴政笑了笑,说道:“你父亲在家么,在的话,那咱们就即刻去找他。”
吕不韦在场,司马杰怎么会没有顾忌,但嬴政的暗示,显然是不要顾忌吕不韦。
司马杰微微点头,明白了嬴政的意思,直言道:“父亲他昨晚刚刚回到咸阳,早上又出了门,并没说去了哪里,也不知回来没有。”
嬴政自然猜得出来,司马鸿从巴蜀回来之后,又在咸阳附近落实培育谷种一事,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感动。
“那不如这样,你晚上回家去,与你父亲商议一番,然后让他与你明日一同来此,
寡人与吕相邦明日也一同前来。”嬴政说道。
嬴政其实自有自己的用意,从吕不韦的表现来看,他对司马错的敬佩不是假的,对司马族人也很是看重,何不借此机会,也封赐司马鸿一个官职,以后司马鸿行事也方便许多。
也倒是的,莫说吕不韦并非秦国人,出身又不是很高贵,就算是王宗贵族,又有哪个不希望结交名门望族,在错综复杂的官场,多一份支持,就多一份力量。
这时,吕不韦说道:“这样也好,早就听闻你父亲广为行善,在民间颇有威望,老夫也正想见上一见,若是他也有心为王上效命,岂不更好。”
嬴政心里想道:吕不韦果然有此心思,那事情就好办了。
再看吕不韦却是满面春风,一片诚意挂在脸上。
嬴政笑了笑,说道:“那就这样决定吧,这是王命,不要再推托了。”
“小臣谨遵王命。”司马杰拱手施礼道。
嬴政转身又对吕不韦说道:“仲父,如此的话,咱们明日再来吧。”
吕不韦轻声问道:“王上可是要回宫?”
“寡人回来之后,还未曾拜会太王太后,仲父可否同去?”嬴政说道。
“太王太后那里,老臣就不便去了。”吕不韦说道,“老臣送王上回宫,顺便看一看古承宫建造的进展。”
“仲父要是不说,寡人倒是忘了古承宫的事。”嬴政心生惦念道,“那咱们就先去看看古承宫,稍后寡人再前往华阳宫。”
嬴政与吕不韦出了门,司马杰出门相送。
李斯暂时代替了赵高,正守在门口,见三个人出来了,便迎了上去。
“咱们走吧,先去古承宫看看。”嬴政对李斯说道。
李斯点了点头,跟在嬴政和吕不韦的后面向大门走去。
司马杰将三个人送出了大门口,后面几十个文士也跟了出来,行礼之后,目送嬴政等人上马远去。
前往古承宫的路上,嬴政问向吕不韦道:“仲父,方才在文擂居,寡人见你对司马杰颇为爱惜啊。”
吕不韦笑了笑,说道:“不错,王上了解老臣,老臣本就爱才,否则也不会募集如此之多的宾客,而如此短的时间内,将文擂居打理的井井有条,其能力定然不凡,若是老臣府内有这样一个人才,那定是一大幸事。”
吕不韦话中有话。
“若是日后再遇到此等人才,寡人谴其进入吕府,帮助仲父便是。”嬴政笑着说道。
一句话直接断了吕不韦的念想,想把司马杰挖到吕府中,想的美!
吕不韦略为尴尬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其实,即使这司马杰并非才华出众,单是其出身,也值得王上赏其高位的官职,赐其薪俸了。”
“仲父,对于司马错的功绩,寡人倒是知道一些,但不详尽,不如仲父讲给寡人听,可否?”嬴政诚然说道。
吕不韦捋了捋自己的短须,感慨道:“对于司马错前辈的事迹,老臣自然也是听来的,想必知道的也不比王上多什么,而老臣只是慨叹,若是没有司马错,大秦必然不会像如今这般强盛。”
“据说,当年张仪主张的是向魏韩用兵,从而向中原挺进,而司马错则力主先攻占蜀国,从而可以广积粮草,再顺江而下,直击巴国和楚国。后来,王上的先祖惠文王采用了司马错的策略,才有了如今巴蜀,乃至楚国郢都的广大疆土。”
“单从结果上来看,若是惠文王当初采用了张仪的策略,那么即使当时战胜了魏国与韩国,所占据的城邦也必定有限
,对于大秦国力的增强并不明显,而且也常会出现拉锯战,同时倘若巴国蜀国发展起来,反倒对大秦形成合围的局面。所以,在老臣看来,相比商鞅之变法来讲,司马错的功绩才是对大秦的战略格局上更为重要的。”
嬴政仔细地听着吕不韦的分析,同时还不住地点头道:“确是如此。”
吕不韦的分析确实很到位,如今的巴蜀对于秦国的重要性已经不言而喻。
“只是无奈啊。”吕不韦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司马错提早退隐,想必是看破了终会被白起牵连,而隐秘于世。当时的朝臣也是都害怕被牵连,避之不及,所以司马家的动向便无人敢去关注了。老臣也是探查到司马杰的姑母是蒙武将军的夫人,这才追查到了一些端倪,现在看来,或许当年蒙骜老将军与司马错的后人一直保持着联系,并且还结成了姻亲。”
吕不韦果然是通过蒙府追查到司马杰的身世的,而吕不韦既然查的到,嬴政自然也会查的到,只不过当时嬴政并没有在意司马鸿和司马杰的身世,也因为本身司马家族就是一个大的宗族,嬴政也就根本没有多想。
嬴政与吕不韦说着聊着,不知不觉间已经临近王宫,另一侧,便是古承宫。
因为临近王宫,为了避免惊扰嬴政以及其他王室,古承宫在修建得过程中,不能发出太大得声音,这无疑增加了一些修建的难度,所以木料都是在其它地方加工好了才运过来的。
古承宫的框架已经基本修建完毕了,围墙也早就将整个古承宫围了起来,从外面看不到动工的现场。
宫门还未修建,但却有军士进行守卫,见到嬴政与吕不韦来此,齐齐跪拜见礼。
嬴政示意军士起身,与吕不韦一同走进宫门。
古承宫的整体面积不是很大,虽然是为嬴政大婚而专门修建的,但毕竟是一个临时性的宫殿,将来会不会与咸阳宫合为一处不得而知,可单从时间来看,这个古承宫也没法与正式的宫殿相比较。
小是小了些,可结构的设计可谓是煞费苦心,布局也颇为精致。
吕文吕武迎了出来。见过礼后,等待着吕不韦的问话。
“进展如何?”吕不韦问道。
吕文先拱手说道:“回王上,相邦,大体的框架已经建造的差不多了,如今可以对宫室的内部进行布置了,只是……”
“只是什么,有话直说。”吕不韦有些不悦道。
吕武接过话来说道:“只是因为之前准备的时间有些短,所以木料的准备上,不是很充足,如今已经抽调了一部分人去生产木料了,如今离两个月的期限还有二十几天,只怕……”
吕武低下头,不敢看吕不韦的眼睛。
吕不韦刚要发作,却被嬴政挥手拦下。
“你们二人不必紧张,当初预定的时间是两个月,即使完不成,也没有关系,往后推一推吧,刚巧寡人痛失王弟,本来也打算推迟些时日。”嬴政说道。
提到成蟜,嬴政眼中闪过一丝伤感,毕竟前几日刚刚埋葬了自己的亲弟弟,虽然从礼法上,叛军不可葬入公墓,亦不可发丧戴孝,自然也就与大婚这样的喜事毫无瓜葛,但嬴政此时已经不拿成蟜当成叛军来看了。
略为顿了一顿,嬴政继续说道:“寡人已经做出了安排,将原本吕府中的顶级工匠多数派到此处,全力修建古承宫,而景窑那边留守的人,也会为寡人烧制所需的陶器或者制作饰物,这样一来,人手就更多了。”
“谢王上,吾等定然全力将宫殿修建妥当。”吕文吕武如临大赦,齐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