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9章 她是贵妃还是妾是贵妃？
她想了想，突然又问道：“那这一次，带薛运去吗？”
祝烽看了她一眼。
似笑非笑的说道：“去那边，带她做什么？”
“……”
“她也跟着朕在外面熬了一天了，毕竟是个女人，让她歇歇吧。”
“哼，”
南烟立刻说道：“皇上也是会怜香惜玉的嘛。”
祝烽又看了看她，都懒得理她似得，起身准备走到卧榻那里坐下休息，南烟也立刻起身走过来，坐在卧榻边上，说道：“妾也要去。”
“嗯？”
祝烽原本已经闭上眼睛了，听到这话，又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
看到的，就是她眼中的红血丝。
沉声说道：“你昨晚就是没睡吧。”
“……”
“这样熬了一夜，还想跟着朕出去？这一次出去可不是坐马车，仍旧是骑马，你受得住吗？”
“……”
“乖乖的留在都尉府吧。”
南烟急忙说道：“妾哪里那么弱了？再说了，昨晚也眯了一段时间的，根本没事。皇上让妾去吧。”
“……”
“皇上次次都带薛运去玉练河，可妾来了罕东卫，一次都没跟皇上出去过。”
“……”
“到底她是贵妃还是妾是贵妃？”
“……”
“皇上也太偏心了！”
听到这话，祝烽又好气又好笑，直接伸手捏住了她的脸：“你又跟朕来这一套是不是？”
南烟被他拧得嘴都咧到了一边。
却还是坚定的说着：“皇上偏心！”
祝烽气得都笑了起来，但别说南烟昨晚没睡，其实他在外面，也是一夜没睡，这个时候实在有些困了。
便指着桌上的饭菜说道：“你先去把饭吃完了，朕想想，想好了再跟你说。”
南烟没办法，只能自己回到桌边，草草的将剩下的半碗饭给吃了。
再回头看时，祝烽已经躺在卧榻上睡着了。
正好几个侍女进来收拾碗筷，她立刻做出了噤声的手势，众人一时间都不敢动，她轻声道：“都小声一点，别惊着皇上。”
众人应着，小心翼翼的将碗碟收走。
门，也关上了。
南烟蹑手蹑脚的走回到卧榻边，低头看了看祝烽，他睡得很沉，显然昨晚跟自己一样，只怕连眯都没眯一会儿，一大早起来，还要骑马赶回来，难怪会累成这样。
南烟轻叹了口气，喃喃道：“谁说皇帝是九五至尊的？”
“……”
“皇帝，分明是天底下第一大苦差事啊。”
她走到门口，低声跟外面的若水交代了两句，然后走回来坐到一旁，轻轻的打了个哈欠。
昨夜几乎没睡，她也很困了。
索性趴在卧榻边上，将祝烽的一个衣角捏在手里，也沉沉睡去。
大概半个时辰后，原本沉沉睡着的祝烽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一下子睁开眼，立刻回头看了看窗外的天光。
已经申时一刻了。
差不多到时候了，再准备一下，该出发了。
这样想着，他正要撑起身来，但立刻就看到身边的南烟，自己坐着一旁的小凳，上半身趴在自己的身边，正沉沉的睡着。
而自己的一边衣角，还被她捏在手里。
一看她这样，祝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喃喃道：“心眼儿还挺多的。”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带着她，听她那样的抱怨，带着她倒也无妨，这丫头这些年来的骑术只比过去更好，断然不会拖大家的后腿。
可看她睡得这个样子，是真的困了。
按照陈紫霄派出的暗探探回的消息，蒙克安营的地方离这里比玉练河还远——当然，毕竟是两边对垒，不可能安营在对方的攻击范围内。
他们这样过去，少说也得明天上午才能到了。
这样一来，还不累她个半死。
这样想着，便轻轻的将衣角往外抽，打算不弄醒她，自己离开。
可就在这时，门外却响起了若水轻轻的敲门声，小心的说道：“娘娘，申时一刻到了。奴婢来叫你了，娘娘醒了吗？”
祝烽气息一沉。
都来不及伸手捂住南烟的耳朵，她已经猛地从卧榻上弹起来，人还有些迷糊的：“呃？走了？”
祝烽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
“皇上？”
南烟一看他已经醒来了，自己还有些懵，但再一低头见他正在扯自己的衣角，立刻清醒过来，说道：“皇上果然要丢下妾！”
门外的若水听到里面的声音，立刻不敢动了。
祝烽摇头笑道：“好了，算朕犟不过你。起来吧，该走了。”
南烟又瞪了他一眼。
这才起身，让若水进来服侍他们稍稍的梳洗一下，一边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幸好妾早有准备，让若水看着时辰过来叫醒妾，要不然，皇上铁定丢下妾一个人走了。”
祝烽拿冷水洗了个脸，因为天气太干的缘故，若水还特地奉上了擦脸膏，他本不想要，但南烟接过盒子来，抠了一大坨在掌心抹散了，再涂到他的脸上。
祝烽一边躲，一边嫌恶的说道：“朕要这个做什么？”
南烟道：“皇上得用的，西北风沙大，再这么吹下去，脸上就要裂口子了。”
“裂就裂，又不是什么大事。”
“那不行。”
南烟好不容易在他的阻挠下给他勉强抹匀了，又看了看他的脸，笑眯眯的说道：“皇上生得这么好看，脸上裂了口子妾会心疼的。”
祝烽听得又好气又好笑。
皱着眉头道：“你都是哪里学来的这些？”
“嘿嘿。”
“好看？朕不用好看。”
南烟轻哼了一声，又转头对着铜镜也往自己的脸上抹了一层，呢喃道：“这就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好看的人从来都不在意自己的脸，不好看的还一层一层的涂脂抹粉，气死人了。”
祝烽忍不住戳了一下她的脑袋。
“你的闲话越来越多了。”
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交代了行程，两个人梳洗完毕，一出门，英绍已经带着人在外面等候了。
所有的将士，全都着白衣轻甲。
一个个的脸上才真的被风沙吹得满是口子，但远远看着，一个个英朗无比。
陈紫霄等人此回并不随行，但都站在了都尉府的门口。
薛运也来了。
看见南烟走过来，她愣了一下，轻声道：“娘娘也要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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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0章 不同寻常
薛运也来了。c∮，⌒o≈
看见南烟走过来，她愣了一下，轻声道：“娘娘也要去啊？”
南烟微笑着道：“是啊。”
她看了看薛运还有些发红的眼睛，跟刚刚她在铜镜中看到的自己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说道：“想来薛太医昨天也是累乏了，今天就留在府里好好休息吧。”
薛运道：“谢娘娘记挂。”
说着，她又抬头看向南烟，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南烟再回想起她刚刚说的话，顿时有些回过神来，压低声音道：“你有话要跟本宫说？”
薛运咬着下唇，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低声道：“微臣，微臣以为娘娘会留在府中……”
听到这话，南烟明白过来，之前祝烽一直跟自己待在一起，她都没来，看来，是要单独跟自己说了。c，■o↑
南烟想了想，说道：“但本宫马上要跟随皇上一同出发了。有什么话，等回来之后再说吧。”
薛运道：“是。”
说完，南烟便利落的翻身上了马。
很快，周围的人也纷纷上马，倒是陈紫霄，仍旧一脸“甚觉不妥”的表情对着祝烽说道：“皇上，还是让微臣跟随吧。”
祝烽道：“朕已经说了，此回只用英绍带人跟随就好，你是沙州卫的都尉，自然是要好好的守住这里的。”
“可皇上，皇上身为九五之尊，就这么前往敌国的军营——微臣实在是放心不下。”
“朕难道还不比你更了解蒙克？”
“微臣不敢做此想。”
“那你领旨办事便是了。”
“……是。”
陈紫霄叹了口气，只能退到一边。
祝烽又看了看众人，见南烟仿佛还低头跟薛运说了什么，等到她说完，他便一扬手。
“出发！”
所有人跟随他，策马离开了都尉府。
所有的人跪拜在地，将马蹄扬起的飞尘吸了个干净，一直等到听不见马蹄声，众人才慢慢起身。
薛运再抬头，已经看不见祝烽他们的身影了。
她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
陈紫霄等人也站起身来，正要回头往府里走，一看见她，陈紫霄目光微微闪烁着，走到了她的面前：“薛太医。”
“啊？陈大人。”
薛运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对着他抬手行礼。
陈紫霄冷冷的看着她，说道：“本官听有人来报，薛大人的房中遭窃，丢失了一颗丹药，可有此事？”
薛运道：“正是。”
陈紫霄道：“不知是什么样的丹药，有什么样的效用，让薛太医如此在意？”
薛运的眉心微微一蹙。
她看了陈紫霄一眼，沉声说道：“陈大人，不是下官在意，而是陈大人需在意。”
“……”
“不管那丹药是什么样的，有何效用，但在陈大人的都尉府中有人行窃，哪怕只丢了一根针，也不寻常吧。”
她说话虽然柔和，但此话说得绵里藏针，倒是让人有些难以招架。
陈紫霄看了她一会儿。
淡淡道：“薛大人说得是。”
“……”
“本官一直觉得奇怪，窃贼放着那么多的珍宝不取，只盗走一颗药丸，恐怕这颗药丸不同寻常吧？”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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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1章 割肉喂狼
“本官一直觉得奇怪，窃贼放着那么多的珍宝不取，只盗走一颗药丸，恐怕这颗药丸不同寻常吧？”
“……！”
薛运的肩膀微微抽动了一下。，2≠3o
但她还是平静的说道：“再不寻常，也只是一颗药而已。”
陈紫霄说道：“怕不是如此吧。”
薛运微微蹙眉，抬头看向陈紫霄，说道：“陈大人此话何意？莫非下官还会欺瞒大人吗？”
“……”
陈紫霄微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
然后说道：“此次都尉府遭窃，唯有薛太医你一人受害，既没有目击者，你的房中也没有留下窃贼的任何足迹，唯一的线索，就只有这颗药。”
“……”
“此窃贼冒着杀头的风险，大费周章的进入都尉府行窃，只为盗走这颗药，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可能？”
“一是，这颗药价值连城，窃贼盗走之后转手倒卖，能大赚一笔。”
薛运眸子冷冷的，平静的说道：“那就可惜了，这第一种可能，是没可能的。”
“哦？”
“炼制这颗药所用的药材虽然名贵，但并没有到价值连城的地步，算起来，连十两银子的花费都不到。窃贼若想要利用这个发家，怕是打错算盘了。”
“那，就只有第二种可能了。”
“那是什么？”
“那就是——”
陈紫霄目光闪烁着直视着薛运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道：“窃贼可能知道这颗药的效用，而他，正好需要这颗药治病救命。，2≠3o”
“……”
“所以，本官需要薛太医将失窃的这颗药的药性，疗效，详细的告诉本官，这样，我们才好沿着这条线索查下去。”
“……”
薛运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记得很清楚，皇帝让贵妃来传话，叫她把失窃的事告诉都尉府的人，也同时交代过，只报失窃案，关于药和解毒的事，自然是要保密，不能让其他人知晓的。
但现在，陈紫霄这话——
就在薛运迟疑的时候，陈紫霄看着她，说道：“怎么，薛大人自己炼制的丹药，难道自己还说不明白那药性为何吗？”
薛运又看了他一眼。
然后说道：“要说药效，无非就是开窍通明，凝神定气罢了。大人若要以此为线索去查，那下官就等着结果了。”
说完，抬手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陈紫霄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一言不发。
倒是辜自云他们见这样，忍不住皱起眉头，沉声说道：“不过一个小小的太医，竟也敢在大人你面前如此猖狂，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站在身后的两个亲兵轻轻的拉了一下辜自云的衣袖。
辜自云回头看着他们：“嗯？”
那亲兵原是一直跟在陈紫霄身边的，这个时候轻声说道：“辜先生慎言。这太医虽然品级不高，可这些日子一直跟在皇上身边，连去巡查玉练河的时候，都寸步不离。”
“哦？”
“刚刚，连贵妃娘娘对她的态度，都与别不同，只怕——”
辜自云皱起了眉头。
他们虽然远在西北，但京城到底还是有风不时的吹到这边来，他们多少也知晓一点传闻。
尤其这一次，皇帝来到罕东卫，连贵妃都不是同行伴驾的，唯有她一直跟在皇帝的身边。
难道，传闻是真的？
辜自云谨慎的想了想，再看向陈紫霄：“大人，那这药的事，还要不要查。”
陈紫霄一直看着薛运的背影消失在前方，这才慢慢的转过身来，淡淡道：“她报了失，自然是要查的。不过，一颗开窍通明的药而已，要查也没那么容易，再说了，现在白虎城的战事才是咱们真正应该尽全力应付的，这件事，让两个人去盯着便是了。”
“……”
“当然，也顺便，盯着她。”
辜自云立刻明白过来。
拱手道：“小的明白了。”
陈紫霄这才背着手，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你在想什么？”
祝烽与南烟带领着大队人马离开了罕东卫，一路往东，马蹄阵阵，将地面都撼得微微震颤，扬起了漫天烟尘。
一直跑到太阳落山，才找到一处有水源的地方安营扎寨。
无数的篝火燃烧起来，映亮了原本开始变得灰暗的天空，祝烽跟英绍他们交代了几句，再走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南烟坐在火堆前，一脸凝重的表情。
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便走到她的身边坐下，问着：“怎么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
“呃？”
南烟猛地回过神来，立刻说道：“有吗？妾没有吧。”
祝烽道：“是体力不支了吧。”
“……”
“朕就说不让你来的。”
南烟立刻说道：“妾没事，皇上也太瞧不起人了。骑马走了这么半天，皇上可听到妾喊了一声苦吗？”
祝烽看着她：“那你刚刚那表情，是在想什么？”
“……”
南烟的眉头微挑，没有立刻说话。
她这一路上其实都在想离开都尉府的时候，薛运对自己说的话。
她想要单独跟自己说话，不知道要跟自己说什么。
关于解毒？还是关于炼药？
又或是其他要紧的事？
南烟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祝烽，可薛运到底要说什么，现在还不知道，若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把她给惊动了，怕是她就不说了。
这么看来，暂时还是不要说吧。
等这边跟蒙克见过面之后再回去，看看她到底要跟自己说什么，斟酌下来若是可以告诉祝烽的，她自然也不会隐瞒。
于是南烟只笑了笑，道：“没什么，妾只是，只是在想皇上之前跟妾说的，你跟阿日斯兰坦诚自己既要帮他，又要帮蒙克，他难道不会怀疑皇上原本的意思就是要左右逢源，攫取利益吗？”
祝烽看了她一眼。
然后说道：“朕告诉他，就是免得他再去胡乱猜想，包括蒙克，朕也不会隐瞒。”
“……”
“以他们的心性，不可能猜不出朕要左右逢源，事实就是，不管他们再不甘心，但在这个时候，他们都需要朕。所以，哪怕知道朕要坐收渔利，他们也只能割肉喂狼。”
他看了南烟一眼，微笑道：“这就叫‘势比人强’。”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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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2章 借势
他看了南烟一眼，微笑道：“这就叫‘势比人强’。”
南烟听到这话，咂摸了一下味儿，忽的轻笑了一声。
祝烽道：“你笑什么？”
南烟笑道：“妾想到以前，妾和小玉还只是宫女的时候，宫中好多人都对妾和她虎视眈眈。那个时候妾跟她说，我们势单力弱，要懂得借势，才能在后宫中生存下去。”
“……”
“说起来，‘势比人强’这四个字，真是让人无奈。”
听到她这么说，祝烽的眼神一阵恍惚。
想想她还在做宫女的时候，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那个时候，她总是笨手笨脚的惹自己生气——当然，现在也一样，却没想到，还能这么动脑筋。
忍不住笑了笑：“你倒还不笨。”
南烟立刻道：“妾才不笨呢。只是妾没想到，皇上也知道这四个字。”
祝烽轻笑了一声，说道：“难道你以为，皇帝就能随行所欲，在有的时候，朕也会被这样或那样的‘势’所牵制。‘势比人强’的这个‘人’，可以是世上的任何一个人。”
南烟歪着脑袋看着他：“可妾觉得，皇上从来就没有被牵制过。”
“……”
“哪怕当年，皇上要册封妾为贵妃，顶着那么大的压力，皇上都没有屈服。”
祝烽又看了她一眼。
这，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自从失忆之后，就算有人将往事一件一件的告诉他，但以第三者的身份听故事，跟自己亲身经历，亲眼看到一些人，亲口说出一些话，那感觉是完全不可相提并论的。
他的那份坚持，直到现在，看着身边的这个人，也仍旧未改。
只微笑着说道：“傻子。”
“……”
“朕也并非没有被牵制过。只是，朕也懂得借势。”
南烟蜷起膝盖，托着腮，认真的说道：“可是有的时候，当‘势比人强’当时候，往往就说走到绝路上的时候，比如此刻的蒙克和阿日斯兰，他们都已经无法选择了。这种时候，还能借势，还有‘势’可借吗？”
祝烽听到这话，笑了笑。
认真的说道：“这世上，除了一死，没有真正的绝路。”
“……”
“甚至有的时候，‘一死’，也非绝路，而是柳暗花明的另一条路。”
“……”
“想要借势，就需要仔细观察身边的人，辨明每一股势力，厘清每一个真相，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就是这样的。”
南烟竟也听得很认真。
轻轻的点头道：“妾好像明白了。”
“……”
“不过，妾还得再想想。”
祝烽忍着笑，说道：“你也不用想了，你那脑袋，怕是想破了也想不出个什么来的。”
南烟立刻瞪他：“皇上少瞧不起人。”
正好这时，英绍带着几个亲卫捧着刚刚煮好的东西送过来，两个人这才没有继续斗嘴下去。
在荒郊野外，膳食自然更不能与都尉府中的相比，不过，越是简单的食物，只用油盐烹调，反倒越是有食物本来的滋味，激发起人的食欲，加上南烟本来骑了半天马，也实在饿了，竟也吃了不少。
吃过之后，大家也不耽搁，都早早的入睡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才刚卯时，众人便起身，简单的洗漱之后，吃过早饭，便又上马继续前行。
即便是这样，也到了下午的时候，才靠近蒙克的兵营。
他们策马疾驰，渐渐的，看到前方的地平线上，几个人影矗立不动，等到再近一些，就看清楚了，是几个骑在马背上的人。
其中一个，身材格外高大，坐下的也是高头大马，整个人在阳光下就像一座黑铁塔，隐隐的能看到风吹着一缕长长的胡须在颌下飘飞着。
是满都！
虽然暌违数年，双方也并没有什么深交，但南烟还是记得这位权倾倓国皇朝的满都大人。
更重要的是，他是钟情于塔娜公主的男人。
此刻，他骑在马背上，一动不动，看着他们走进，但即便那么远的距离，南烟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专注在祝烽的身上，一动不动。
像是要将他的身影都印刻进自己的眼瞳中一般。
当初，大祀坛上的变故，满都也是亲历者，甚至说，参与者。
倓国皇族的女子掌心有月型胎记一事，就是他当众宣布的，也是在那个时候，几乎断送了祝烽身为炎国皇帝的未来，若不是南烟及时反应过来，将整件事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也许现在，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呢。
所以她知道，直到现在，民间对于心平公主，还有一些不堪的流言。
一看到满都，南烟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转头一看，祝烽的神情也是一凝。
大祀坛的事，他当然早就已经全都回忆起来了，只是，再看到满都这个人的时候，又给了他一些不同的感知。
南烟轻声道：“皇上……”
“……”
祝烽沉默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向她。
南烟道：“皇上……”
祝烽对着她笑了笑，阳光下，他的笑容非常的温柔：“朕没事，别担心。”
南烟轻轻的点了点头。
但对方的人已经出现，她也不可能放松，不仅是她，连同他们身后，英绍所率的人马，全都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之前还在策马疾驰，这一回，却是放慢了脚步，慢慢的踱了过去。
正好那边，满都也带着他的人走了上来。
两边人马最终相会。
那满都的眼睛一直就定在祝烽的脸上，这一刻也放开，若是在其他场合，早就有人呵斥他胆敢直视圣颜。
但此刻，倒也无人在意这一点了。
一直到两边的人马走近，站定，满都终于抬起手来，对着祝烽行了个礼：“拜见皇帝陛下，此间仓促，不及繁缛礼节，还望见谅。”
祝烽微微一笑。
坦然说道：“朕是来与你主商议大事，而不是来见礼的。”
满都道：“陛下果然人中俊杰。”
这话，倒也不全是恭维。
南烟能从他的眼中，看到慢慢的欣赏的神色，侧过身去说道：“陛下请随我来。”
祝烽一挥手，身后的人马跟着他一起往前走去。
盛世为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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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3章 谈正事之前，先致歉
一进入倓国大营，祝烽的脸色就变了。《，2■3o⊥
之前，他的眼神温和，脸上哪怕没有笑的表情，也总是带着一点微笑的影子，可一旦进入了军营，他的面无表情瞬间便充满了肃杀之意。
甚至，连他的眼中，都透着一点杀气。
像他这种出身行伍的人，尤其自己也是个武道高手，一旦对人产生敌意，或者对周遭的一切产生戒备，就会散发出杀气，这是只有上过战场，或者说，真正经历过战火历练，经历过你死我活的厮杀的军人才会有的特质。
南烟只是走在他的身侧，都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满都带着他们进入大营后，先是将祝烽的人马安排在了一边歇息，但这些人不可能真的休息，哪怕是合作，这里也是敌国大营。
他们都非常戒备。
周围的倓国士兵，不管是在休息的，还是在操练的，也都纷纷看向他们。
那感觉，像是一头老虎，走进了狼窝里。
满都又道：“两位，王帐就在前方。”
南烟和英绍，一左一右的跟在祝烽的身后，沿着中间那条大路直接走到了营地东面最大的那个营帐前。
两个高大的士兵站在门口，远远的，对着他们弯腰行了个礼。
然后撩开了帐子。
因为帐篷太大太深，外面的阳光又大盛，所以暂时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景况，但隐隐能感觉到，一双眼睛正冷静的注视着他们。
当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祝烽还是回头，看了南烟一眼。5∞，←o≈
从他那一眼，南烟立刻明白过来。
他这一次，是来跟蒙克谈判的，带着自己，原本也是多余，而他更明白，自己因为身世一事对蒙克和阿日斯兰至今都怀恨在心，恨不得从他两人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哪怕上一次在路上相见，她都毫不客气的出言讽刺。
但这一次，跟之前又不同。
是要谈正事的。
南烟立刻轻声道：“皇上放心。”
自己就算只是个女人，也是知道轻重缓急的。
祝烽对着她点了点头，然后便带着她和英绍走进了大帐。
虽然已经入秋，外面阳光大盛，仍然能感觉到炽热，可一进入这巨大的营帐，就立刻有一种冷意迎面袭来，瞬间包围了他们三个人。
南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一回，总算能将这巨大的营帐里的一切看清了。
这个营帐非常的高大，几乎能与皇宫的殿宇相比，正中央一根粗壮的柱子，支撑起了整个营帐，头顶的帐篷上有深蓝色的花纹，显然是代表着蓝天。
阳光透不过厚重的帆布，让这里面的人脸，看上去都像是浮着一层蓝光。
尤其是，正前方，斜斜的靠坐在椅子里的人。
他的脸色原本就苍白，营帐里的莹莹蓝光，更是给他增添了几分病态，当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向他们的时候，连眼睛里，仿佛都透着蓝光。
嘴角，却一如往常，噙着一点温柔的笑意。
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又虚弱，又好像透着一点邪气。
一看到他，虽然刚刚已经有祝烽的提醒，自己也不断的暗暗告知自己，可南烟的眉头还是不由自主的就拧了起来。
心里，却还是不断的默念着：杀人得偿命，杀人得偿命。
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陛下，炎国国君到。”
是满都的声音。
刚刚在草原上，四周开阔，他说话的时候还不觉得，但一进入这个封闭的空间，连营帐大门都关上了，他的声音一响起，就给人一种汹涌澎湃的感觉。
连蒙克那双透着蓝光的眼睛里，也起了一丝涟漪。
他微笑着起身，说道：“久见了，陛下。”
祝烽也看着他。
道：“的确是，好久不见了。”
相比起祝烽挺拔如松的身姿，蒙克也很挺拔，却像一杆风中摇曳的翠竹，举手投足之间，甚至还有几分贤者之风。
他微笑着说道：“距上一次与陛下相见，已经过去数年，陛下风采依旧。”
祝烽道：“阁下，也风采依旧。”
他这话，却是说得别有深意。
暌违数年，祝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什么改变，但至少这位倓国国君仍旧没怎么改变，依旧是病态沉沉，好像风中残烛一般。
但，这样一盏风中残烛，却与阿日斯兰那头狮子斗了这么多年。
而且，几乎是将阿日斯兰赶到了白虎城。
可见，这一身看上去随时都要病死的病态，不过是个假象，让人从心里上对他放松警惕。
可是，这样一个毒蛇似得人，就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窜起来，咬上致命的一口。
这时，他那双眼睛又移到了祝烽身侧，脸色阴沉，因为头顶的莹莹蓝光而更像是铁青着脸的南烟，微笑着说道：“朕与陛下虽然暌违数年，但与贵妃娘娘，倒是前不久才相见了。此番相见，多亏娘娘的美意。”
南烟刚要开口，但想了想，又轻咳了一声。
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讥讽的话语咽了下去，淡淡说道：“陛下想多了，本宫没有美意，只有促成诚意合作的心意。”
蒙克听着，笑了笑。
然后抬起手来，轻轻的挥了挥。
原本站在周围的几个侍卫立刻领命，全都退出了营帐，只剩下满都还留在那里，蒙克看了他一眼，满都轻声说道：“陛下。”
只两个字，但言外之意已经很清楚了。
他在倓国总理宿卫事，参决大政，与炎国合作这样重要的谈判，他必然是要在场的。
蒙克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祝烽一眼。
倒是没有再多说。
只微微一笑，对着前方的椅子一抬手，说道：“此处简陋，还望陛下不要介怀。”
祝烽淡淡道：“客气了。”
说完，走过去坐了下来。
南烟也自觉的坐到了他的身边，英绍便一只手扶着腰间的长刀，立在他们身后。
然后，便该要开始谈事情了。
南烟抬头看着蒙克，却见他慢慢的扶着椅子扶手又坐了下去，然后说道：“在谈正事之前，朕先要向陛下致歉。”
“……？！”
一听这话，祝烽和南烟的心都震了一下。11
盛世为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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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4章 心跳有些失常了
一听这话，祝烽和南烟的心都震了一下。↙，※o◇
他们，都是皇室中人，哪怕天生不会，也必须在平日里学会说话的方式和技巧。甚至，哪怕不是皇室中人，哪怕只是个当官的，都知道在谈判的时候，气势上要先声夺人，绝对不能输阵。
皇帝开口，从来都是先给人治罪，等吓得对方魂飞魄散，连连磕头的时候，再谈正事，是给自己占了先机。
你可知罪。
这四个字，算是皇帝跟大臣们谈话的时候最常用的了。
哪怕，如今是两国皇帝交谈，不能先治对方的罪，但至少口头上，得先占理才行。
但蒙克——
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他竟然先致歉！这不是等于先把话语权和自己的把柄都交到对方的手上去了吗？
即便祝烽在来的路上已经将谈话的内容和可能发生的意外都设想了千万遍，也设想了千万种，但连他也没有想到，蒙克会来这么一手。
不过，哪怕是震惊，他也不会让对方捕捉到。
只微微挑了一下眉毛，似笑非笑的说道：“陛下说的，是哪一桩？”
这话一出，又反将了对方一军。
意思是，你干的混账事太多，老子记不起来是哪一个，你最好自己交代。
蒙克原本在欣赏南烟和英绍脸上愕然的神情，当然，有一点遗憾的是，这位炎国皇帝的脸上自始至终没有表情的变化，而听到这句话，倒是让他差一点哑然失笑。
祝烽就是祝烽。
不但手上的刀剑锋利，唇舌之利也并不输人。∷，2∞3o≠
是谁说，上战场的人都是莽汉，只知道横冲直撞不懂变通的？眼前这个人，显然就是个例外。
蒙克定了定神，然后微笑着说道：“也不怪陛下不记得，毕竟，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
“不过，这个重要的东西，朕想了许久，还是应该交给陛下才对。”
说完，轻轻的击了一下掌。
这时，一个士兵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托着一个托盘，上面还盖着一层柔软的明黄色的绸缎，直直的走到祝烽和南烟的面前，放到了他们眼前的桌案上。
一看到这个，祝烽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南烟的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这个……
虽然她不知道绸缎下面放的是什么，但这绸缎，给人的感觉很熟悉。
英绍原本站在他们身后，这个时候立刻要上前。
虽然，盖着一层绸缎，不知道下面放着什么，但至少就这样看来，不是什么大件的东西，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他随行伴驾，不能让皇帝接触任何意外的东西。
就在他要过来的时候，南烟抬手，阻止了他。
她说道：“本宫来。”
这东西给她一种很奇怪的熟悉的感觉，她也急于知道下面到底放着的是什么，于是直接伸手，掀开了那块柔软的绸缎，露出了下面一片温润的光泽。
那东西一露出来，她和祝烽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放在托盘上的，竟然是一块玉碟。
塔娜公主的玉碟！
祝烽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而南烟的呼吸也有了一瞬间的紊乱，她才知道为什么自己刚刚会感到熟悉，因为，明黄色的绸缎，在炎国的规矩是只有皇室能用，而倓国不生产绸缎，他们所有的绸缎都是跟炎国的贸易所得，因此，他们也不可能有明黄色的绸缎。
他们唯一在倓国境内看到过的明黄色的绸缎，就是当年在烽火台上，从塔娜公主的衣冠冢里起出她的玉碟的时候，包裹着玉碟的，便是这明黄色的绸缎。
蒙克竟然将这个东西拿出来了。
这一瞬间，一股恼怒从心里涌了起来，瞬间将南烟吞没。
虽然在进入王帐之前，祝烽已经告诫过她，可这块玉碟一出现，就让她回想起了当年被这些人耍弄的清醒，带着他们千里迢迢感到长城壕，找到玉碟，割破手指将血滴落在玉碟上，等待血缘的判定。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心情的虔诚和紧张，是任何时候都没有的。
可是，她的心情，现在看来，都像是个笑话。
因为他们看着她紧张，看着她虔诚，看着她因为那一滴血融入玉碟之后失态的样子，却早早的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混账！
想到这里，南烟原本一只手还拿着那绸缎，这个时候一下子就捏紧了，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
掌心温热，还带着厚茧，握住她的手的时候，不轻不重的力道，将一点信念和他的体温都随着肌肤相贴传到了南烟的心里，也让她心里的愤怒像是被卸了大半似得。
南烟转头看向祝烽。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
“……！”
南烟深吸了一口气，放开了那绸缎。
轻声道：“妾失态了。”
祝烽没有说话，只继续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放回到桌案下自己的身侧，又看了看那块温润的玉碟，上面，似乎还能辨别出当初南烟一滴血融入之后，染出的一块淡淡的红晕。
当年，在那一滴血融入玉碟的时候，北蠡王阿希格也冲上了烽火台。
情况紧急，他们险些动手。
而南烟，因为已经怀孕，又心情波动过大，昏厥过去，他直接带着她离开，倒是都没有在意这块玉碟如何。
后来，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世的时候，又很快被太上忘情的药效驱散了记忆，彻底忘记了这一段往事。
现在，再看到这块玉碟，只觉得百感交集。
不，不止是百感交集。
他的心里，仿佛有一点东西，在深处的黑暗中涌动，冲击得他的心跳都有些失常了。
南烟也感觉到，他握着自己手的那只手，仿佛有些不受控制的一阵紧缩。
她紧张的看向祝烽。
如今，通过薛运给他施针解毒，他的记忆恢复了不少。
可是，会不会再出现大祀坛上的情况。
而这里，是敌营，可没有神通广大的鹤衣再来控制他了！
想到这里，南烟的呼吸都绷紧了。
只见祝烽抬眼看着好整以暇坐在前方的蒙克，沉声道：“这是何意？”11
盛世为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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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5章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只见祝烽抬眼看着好整以暇坐在前方的蒙克，沉声道：“这是何意？”
蒙克自然知道，这个小小的玉碟带给对方的震撼。→+?，↓o≥
哪怕现在，祝烽仍旧是面无表情，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但他心里清楚，祝烽现在的心情肯定非常的复杂。
他要的，就是这个。
微笑着说道：“陛下不要介意。”
“……”
“朕之所以将塔娜公主的玉碟重新拿出来，是因为想起了多年前在长城壕烽火台上的那一夜。虽然这些年来，咱们之间有诸多误会，但这个玉碟对陛下的意义，朕从未忘却。”
“……”
“而朕也甚深知，陛下心中有一个遗憾，一直没能填补。”
“……”
“所以这一次，朕将这个玉碟赠与陛下。”
“……”
“陛下自然知道这个玉碟的用处是什么，但朕赠与陛下之后，要如何用，就是陛下自己的事了。”
“……”
“朕只希望，陛下能善加利用，早日圆梦。”
这一席话，听得南烟面色铁青。
若不是之前祝烽就打过招呼，若不是这个时候，祝烽还一直握着她的手，只怕现在她已经拍桌子骂人了。
不要脸！
表面上看起来，他这话说得光面堂皇，当初让她司南烟误认为自己真的是倓国皇族的女子只是一个误会，后来的种种，也不过是误会的产物；如今误会解除，将这个玉碟赠与你们，谁想要判定自己的血缘，善加利用便是。3≠，↗o●
多冠冕堂皇！
可是，南烟不信他不知道——毕竟当初，满都自己就在大祀坛。
当年祝烽在大祀坛上被宁王祝煊逼得几乎陷入魔障，之后更是被迫使用太上忘情，令他失忆，才能勉强控制住他爆发的杀性。
他的记忆，他的身世，就像一个贴着镇鬼符的盒子。
打开那个盒子，不知道还有什么凶险等待着他们。
而蒙克，此刻虽然如祝烽所说，势比人强，他没有办法必须借祝烽的势，但哪怕是这样，他也要给祝烽这边埋下一个隐患。
他知道，祝烽一直在寻求自己的身世，不可能抗拒这个玉碟。
南烟有些紧张的看向祝烽。
这个时候，即便脸上仍旧没有任何的表情，身边这个人看上去也很镇定，但坐在他身边，南烟能清楚的看到他的目光盯着那明黄色的绸缎，和缎子中央的玉碟，在不断的闪烁着。
身在军营中的祝烽，目光从来坚定如磐石。
这样的闪烁，便是因为他的心也在颤抖。
“皇上……”
她用细若蚊喃的声音轻声道。
祝烽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好像才听到她的声音，转头看向她，南烟的眼中满是忧虑，看向他时，眼神仿佛在无声的询问着：你，真的没事吧？
就看见祝烽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对着她一笑。
这一下，蓦地让南烟又找回了一点信心，只见祝烽又转过头来，对着蒙克淡淡的说道：“倓国国君果然非同常人。”
蒙克微微挑眉看着他。
祝烽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
“尤其身为一国国君，耳闻目睹的都是谄媚之色，阿谀之词，陛下却能有这样的心意，朕又岂会再加责怪呢。”
说着，侧过头去：“英绍，收起来。”
英绍立刻上前一步，将那玉碟连带着明黄色的绸缎裹好，收了起来。
蒙克看着他，这个时候，他的脸上仍旧是浅笑盈盈，但笑容中，透着一点隐隐浮动的毒辣。
原本，他是想要在这一次谈判上占得先机。
尤其，如南烟所猜想，他的确知道祝烽的身世对他的影响，当初在炎国迁都时举行的祭祀仪式上，这位勇武过人的炎国皇帝几乎陷入魔障。
他现在，需要祝烽帮自己，为了倓国的统一和稳定，他甚至不惜割让白虎城一地，但并不代表他会眼睁睁的喂大炎国的势力。
给他们埋下一点隐患。
为他们制造一点麻烦。
这都是为将来的某一天，自己跟祝烽处于对峙的时候，不至于落下风的准备。
可现在看到祝烽的态度，又让他隐隐有了一丝迟疑。
祝烽，的确不会抗拒这个玉碟。
可他到底会怎么做，现在看来，似乎是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控中的，毕竟，祝烽不是单靠感情来掌控自己行为的人，身为皇帝，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更懂得压制自己的yu
àng。
但不管怎么样，东西已经送出去了，接下来就该——
蒙克抬头看向祝烽，只见祝烽也平静的看着他，好像刚刚根本什么都没发生，他收下的，也不是关系着自己身世的玉碟，而是一个普通的礼物罢了。
他平静的说道：“客套完了，是不是该谈正事了。”
蒙克笑道：“自然。”
“那么，朕就直说了，”
祝烽说道：“之前陛下跟朕的妃子所谈的合作的事，朕都已经知晓，这一次来，就是来达成合作的。”
“……”
“不过，合作的前提是，朕有一个条件。”
蒙克的脸上并没有多少诧异的神情。
毕竟，祝烽带着不少的人马过来，他已经知道了，也看到了那批人马的身上都着白衣。
这是他之前跟南烟的约定。
只不过，他们的约定，是只要对方派出人马来帮助他即可，并不不包括让祝烽亲自过来跟他谈判，如今，祝烽却以万乘之尊来到敌国的军营，在惊诧于他的胆量的同时，蒙克也知道，他肯定是有条件的。
于是微笑着说道：“陛下果然是快人快语。”
祝烽道：“你们两边的战事已经是火烧眉毛，箭在弦上了，朕若再东拉西扯，拖拖拉拉，岂不是耽搁了大事。”
一听这话，蒙克的眉心微微一蹙。
他说“你们两边”，这话显然意有所指。
祝烽跟阿日斯兰，果然也有接触。
心里这么想着，蒙克的脸上仍旧是平静的，甚至带着一点闲适的笑意：“我们两边是要打起来了，不知陛下对我们两边，有什么要求。”
听到这话，祝烽也笑了起来。
他说道：“这件事，果然瞒不住陛下。”11
盛世为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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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6章 痛饮三百杯，以酬知己
听到这话，祝烽也笑了起来。∷，2∞3o≠
他说道：“这件事，果然瞒不住陛下。”
蒙克的目光闪烁着，嘴角勾着一点淡淡的笑意，令他眼中的光芒更加幽深，他平静的说道：“想来，陛下也没想过要瞒着朕吧。”
否则，以祝烽的心机城府，说话不可能露馅。
“当然。”
祝烽竟然就这么承认了，还坦诚的说道：“既然要合作，朕想，最起码的就是彼此坦诚。”
“……”
“朕这一次过来就是想要告诉陛下，在罕东卫的时候，贵国南蠡王找了朕不止一次。他的目的，想来陛下应该很清楚了。”
蒙克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寒光。
他当然知道。
哪怕不知道，猜也能猜得到。
他唯一猜不到的是——
“朕之前跟贵妃娘娘商议的时候，曾经提出以白虎城作为合作的代价；但不知，我那不忠不义的臣子，用什么做条件来换取贵国的帮助呢。”
祝烽微笑着，吐出了三个字。
“长城壕。”
蒙克一听，脸色顿时一沉。
这个，他也猜到了。
或者说，长城壕原本就是他的，倓国的软肋，而现在事实也摆在眼前，阿日斯兰的确就要戳他的软肋，用来换取这一次与他争斗的胜利。
但阿日斯兰竟然全然不顾及，就算他二人相争，他的确赢了，但若将长城壕划给炎国，这对整个倓国而言，是多大的损失。
没有了长城壕，他们对南方再也无法将过去那样，随时出兵，他们需要先攻破长城，而长城，自古以来就是中原王朝对北方游牧民族的屏障。【←，2↘3o
多了这一分屏障，就让他们在对峙当中完全处于被动。
可恶！
他的脸上透出了几分阴沉。
这也是南烟认识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从这个从来都是老神在在，似乎对一切都尽在掌握的倓国皇帝的身上，看到他的怒气。
不过，她的心里也并不完全放心。
蒙克要给白虎城，阿日斯兰要给长城壕。
两边的利益孰轻孰重，自然是很明白的，那祝烽现在这个做法，是想要两边取利，像他说的，胜向险中求，可这个“险”，未免真的太险了。
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引来战火烧身。
她不敢多话，只安静的坐在祝烽的身边。
蒙克放在桌下的手用力的握成拳头，尖锐的指甲扎破掌心，传来的刺痛感倒是让他稍稍的冷静了下来。
再抬头看向祝烽，他深吸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软肋就算有，也不能轻易的展现给任何人看。
他又微微一笑，说道：“朕明白了。”
“……”
“这么说起来，朕给出的白虎城，倒像是不过尔尔。”
“……”
“不知陛下为何又会答应朕合作的要求。”
祝烽微笑着说道：“陛下gāo
zhān远瞩，即便当年也是算无遗策，难道真的不明白朕之心意。”
“……”
“这么说吧，若长城壕真的那么重要，那朕，又算什么呢？”
这话一出，蒙克的脸色又是一沉。
的确，所有人都知道，长城壕对炎国的重要，也是因为要留下这个芒刺，当年炎国高皇帝将倓国的势力驱逐出炎国境内，倓国拼死也留下了长城壕这一块势力范围。
但，偏偏炎国有祝烽。
这位曾经的燕王殿下镇守北平十数年，令倓国铁骑无一南下。
所以，他问这句话，就像是在打倓国人的脸一样。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都显得苍白无力，炎国有他，即便长城壕不在手中，边境也能安宁。
所以，长城壕对他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真是这样吗？
蒙克的心中还有一丝疑虑，但他并没有将这种疑虑摆在脸上，只微笑着说道：“陛下的英明神武，朕倒是早有耳闻。”
“……”
“那么，咱们说说白虎城吧。”
“……”
“照陛下的说法，白虎城对你而言，比长城壕更重要？”
祝烽微笑着说道：“陛下深居库伦城，不知是否知晓西北发生的事。”
蒙克的眼睫微微掀动了一下。
道：“你说的，是西域？”
祝烽笑道：“看来，陛下也是耳聪目明，虽然深居库伦城，但对千里之外发生的事，并非一无所知。”
“……”
“不错，朕现在已经派人重走西行之路，将来，会加强与西域各国的联系。当然，这种联系，只是商贸联系。”
蒙克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他的年纪虽然不大，但对当年发生的事，还是很清楚的。
炎国的开国皇帝正是因为借助了西域诸国的兵力，联合夹击，才彻底的扫平了中原地区倓国的兵马；当然，后来也是他自己想不通，关闭国门，断绝了与西域诸国的往来。
倓国吃过两边的亏，自然乐见其成，更是在这中间设置了重重障碍。
这一次，祝烽派人重走西行之路，着重提了“商贸”二字，怕是担心他会怀疑，他又要联络西域诸国的兵马，对倓国做什么。
蒙克的心里只暗暗的记下了这一笔。
然后说道：“朕自然明白。陛下派出的多是商队，带了那么多的丝绸和瓷器，只怕这些东西要让西域诸国的人狂喜一番了。”
这些，他也知道。
祝烽不动声色，只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两边，都狡猾如斯。
他接着说道：“所以，西域，和西行之路，对朕的意义很大。朕更有心，收复这路上的一个重镇。”
蒙克的目光一闪。
“白龙城？”
祝烽抬头看向他，面带微笑的说道：“若非此间无酒，朕真的要与陛下痛饮三百杯，以酬知己。”
蒙克也笑道：“等咱们的合作达成，何愁无酒。”
祝烽道：“好。”
他接着说道：“既然陛下也知晓白龙城，那么陛下也就知道，白虎城对朕此战的意义了。”
“……”
蒙克不说话了。
话说到这一步，也不必再说了。
他目光闪烁着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看向祝烽：“那么，陛下说说你的条件是什么吧。”
祝烽沉声说道：“朕需要陛下在此战中，尽可能的杀敌，削弱阿日斯兰的力量。”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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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7章 陛下好心思
祝烽沉声说道：“朕需要陛下在此战中，尽可能的杀敌，削弱阿日斯兰的力量。”
“哦？”
“最好，”祝烽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点刀剑的锋利，沉沉道：“让他，从此一蹶不振。”
“……”
听到这话，蒙克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寒光。
他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自然是要尽可能的杀敌。陛下这话，倒是让朕有些不解其意。”
祝烽说道：“不必深究，朕说的，就是字面意思。”
“……”
“南蠡王在贵国根基深厚，哪怕如今他已经身在白虎城，但朕相信，追随他的势力遍布整个倓国。只怕在库伦城中，还有不少他的拥趸吧。”
“……”
“在这种情况下，陛下若不能尽最大的可能削弱他的力量，或者说——消灭他，哪怕赢了这一仗，他死灰复燃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蒙克听了这话，只沉着脸，并不接话。
这，自然也是让他头疼的问题。
正如祝烽所说，阿日斯兰当了那么多年的南蠡王，手握军政大权，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在军中也有相当的威信，哪怕此刻他已经将大部分的势力聚集到了西北白虎城这一地，但在库伦城内，为了他与自己作对的人仍不在少数。
哪怕这一次，自己真的能完全歼灭他在此地的力量，再回头去收拾他的残余势力，也是一件费神的事。
更何况——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即便他已经调集了大军到此，也很清楚，要完全歼灭阿日斯兰，并没有那么容易，所以他才会想到跟炎国人合作这条路上。
祝烽看了一眼他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所以朕知道，哪怕这一次，陛下给了他致命的打击，也很难完全铲除他的势力。”
“……”
“若让他知道，朕与陛下合作，那朕跟他之间，自然也就成仇了。”
“……”
“到那个时候，且不说白虎城和长城壕，朕只怕一个都捞不到，更有可能的是，他会在朕布局西北的时候给朕造成很大的麻烦。”
“……”
“那朕，岂非得不偿失？”
蒙克面色凝重的看着他，说道：“所以，你要我削弱阿日斯兰的力量，是为了你在西北的布局。”
祝烽微笑着看着他。
一字一字的说道：“朕，已经释出诚意了。”
他连自己的布局打算都告诉了对方，可见其诚意。
只是，蒙克看着他的时候，眼中仍旧闪烁着不可能完全信任的光芒，身为皇帝，怎么可能真的将自己的布局告诉给外人，尤其，还是敌国的皇帝。
但——
这也正是这些年来祝烽的所谓，他的布局的确在此，也应证了他刚刚的话。
他竟然真的将这些事情都拿到台面上来说了。
到底是脑子出了问题，蠢到极致，还是——
一时间，蒙克有些看不清眼前这个人了。
他想了一会儿，淡淡笑道：“陛下的意思，朕已经明白了。”
“……”
“现在朕想要知道的，陛下也答应了与他的合作，那你们又是如何商议的？”
祝烽道：“这也正是朕此行要告诉陛下的。”
“哦？请讲。”
“贵国南蠡王此战的目的就不需赘述了，他用长城壕作为交换条件，请朕出兵。而朕……也答应了。”
蒙克的眼中闪过了一点冷光。
似笑非笑的说道：“这也是朕有些好奇的地方。既然陛下已经答应了与朕合作，又为何还要答应他？”
“……”
“难道说，贵国真的有那么好的胃口，想要左右逢源，两边通吃吗？”
祝烽听了，竟朗声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他又看向蒙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对方一番。
蒙克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要知道，他二人身为国君，自然知道在这种场合的礼仪和礼节，这种打量对方的目光是非常不礼貌的，甚至可以说，在正式的场合，是会被斥责的。
可祝烽却用这样的目光打量他。
但，蒙克也并没有立刻被激怒，反倒微微一笑，他嘴角那一点自然的弧度带着一丝莫名的冷意，道：“陛下……这是何意？”
祝烽微笑着说道：“朕观陛下服广袖长衣，梳锥髻，可见对中原文化并非全然抗拒。”
蒙克只淡淡一笑。
他的确，从小就接受了中原的文化，也喜欢，所以南烟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穿着长衫在马车上出现时，完全不像北方草原的皇帝，反倒像是南方一个风度翩翩的陌上公子。
只是，这话，不必明说了。
祝烽也不需要他明说，只接着说道：“陛下既然了解中原文化，可知‘子之之乱’。”
蒙克的目光微微闪烁。
道：“燕王行禅让，子之乱朝纲。”
祝烽笑道：“陛下果然博闻广记。”
“……”
“那陛下可知，子之之乱之后，燕国和齐国的结果是什么。”
“……”
听到这话，蒙克的目光又闪烁了一下。
半晌，他微微一笑，道：“朕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祝烽笑了笑。
南烟在一旁，听着他们两这模糊的谈话，眨了眨眼睛。
蒙克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道：“那，陛下与他，到底是如何约定的？”
祝烽说道：“朕已经告诉了他，朕会派兵相助陛下，而且，朕派出的人马着白衣，哪怕参展，也不过是一场‘出工不出力’的表演罢了。”
蒙克抬眼看向他。
祝烽微笑着说道：“当然，上了战场，该干什么，朕的人是很明白的。”
蒙克的嘴角微微勾起一点，道：“陛下好心思。”
祝烽道：“过奖了。”
“但是，即便如此，他会信你吗？”
“当然。”
“为什么？”
“因为，朕不仅告诉了他，朕与陛下的合作细节，朕也会真的派兵与他联合作战。”
蒙克的眉心微微一蹙。
这样一来，岂不是——
不等他说什么，祝烽已经先说道：“朕明白陛下的思虑，所以朕还要告诉陛下，朕派给他的人马，不会一开始就上场。”
蒙克目光灼灼的看向他：“什么意思？”
祝烽道：“朕支援他的人马，会因为一些原因，晚到一些，在交战进行到中途的时候，再出战。”
“也就是说，”
祝烽微笑着看着他：“南蠡王的人马有很长的时间，要单独在战场上，面对朕与陛下的联军。”
第2588章 打听一个人
“也就是说，”
祝烽微笑着看着他：“南蠡王的人马有很长的时间，要单独在战场上，面对朕与陛下的联军。”
“……”
“在这一段时间，朕与陛下的约定，陛下应该是可以完成的，对吗？”
蒙克看了他一眼。
过了许久，微笑着说道：“看来，朕真的要让他们准备美酒三百杯，以酬知己了。”
祝烽闻言，也笑了起来。
这时，外面传来了侍从的声音，似乎是在说，已经准备好了让他们休息的营帐。
蒙克说道：“若陛下真有心，那就在此地稍待休息片刻，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祝烽笑了笑，道：“可惜，不能了。”
“哦？”
蒙克目光闪烁：“为何？”
南烟忍不住想要翻个白眼。
正常人都知道，祝烽身为万乘之尊，亲自跑到敌营来，这已经是大大的不该，若是朝中那些臣子们也在这里，宁肯撞死在他脚下也不可能允许他这样的冒险。
而祝烽来了，谈完事情，自然是要尽快离开的。
还留下来喝酒，这岂不是更危险。
但，这种话也是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的，毕竟这么一说，就显得胆怯，而身为皇帝，是不可以这样露怯的。
只见祝烽微笑着说道：“平心而论，朕的确是想与陛下痛饮三百杯，可惜，罕东卫离白虎城实在太近了，而你的那位南蠡王——他也不是蠢人，凭朕所知，他派在罕东卫附近的暗探斥候，至少有数十人之巨。”
“……”
“朕此行，是瞒不了他的。”
“……”
“若只是一来一回，他尚且不会太过猜疑，但若停留的时间太长，只怕他的心中对朕和陛下的行为，就有另外的想法了。”
“……”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朕可不想功亏一篑。”
蒙克听了这话，也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说道：“那，陛下现在就要启程回去？这一来一回也太过仓促，连茶水都没有喝一杯，倒显得朕没有待客之道了。”
祝烽微笑着说道：“倒也不急着现在就走。”
“……？”
南烟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
真的不走？
祝烽道：“朕还有一件事，想要向陛下打听一下。”
“哦？”
蒙克微微挑眉：“陛下想问什么？”
祝烽没有立刻发问，而是转头看了一眼南烟，对她和英绍说道：“这里已经准备了让咱们休息的营帐，你们可以先过去休息休息。”
南烟一听，睁大了双眼。
祝烽这意思，是也不让自己知道了？
英绍倒没想那么多，立刻皱起眉头说道：“皇上，微臣要跟随皇上。”
祝烽平静的说道：“朕无事。”
蒙克坐在前方，似乎也明白了一点，祝烽要问的东西，不想让别的人知道，连他如此亲近的贵妃，和御营亲兵的统帅都不能。
他立刻微笑着说道：“满都大人，你就带着贵妃娘娘和这位大人先下去休息吧。营中也准备了酒菜，两位也是远道而来，不妨用些。”
祝烽闻言，对着他淡淡一笑。
蒙克也算是个知情识趣的，知道祝烽不让别的人知晓，连满都都叫走了。
南烟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祝烽。
只能轻声说道：“那妾在外面等候皇上。”
说完起身，跟英绍一起退了出去。
在帘子放下的时候，她听见祝烽沉声说道：“朕是想要向陛下打听一个人。当年北蠡王……”
南烟微微的蹙了一下眉头。
这时，满都转头，对着她说道：“贵妃娘娘，为你们准备的营帐就在那里。”
南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就是在王帐旁边不远。
也是一个巨大的帐篷，比王帐小一些，周围没什么士兵看守，显然是释出诚意，表示他们也并没有恶意。
只是，都已经是在倓国大营中了，这样的“诚意”，显得有点多余。
南烟平静的说道：“多谢了。”
说完，她还是又回头看了一眼。
满都似乎是从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担忧，平静的说道：“贵妃娘娘可以放心。”
“嗯？”
“皇帝陛下，不会有事的。”
“……”
他所说的“皇帝陛下”，自然是指祝烽。
南烟看着他比起当年已经苍老了不少的眼睛，而这双眼睛里，也并没有如他这般身居高位的人所惯有的算计和阴沉，反倒，透着一点温柔。
南烟想，这一点温柔，只怕是给那个已经逝去多年的塔娜公主的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本宫明白了。”
“……”
“多谢大人。”
满都说道：“若娘娘还有其他的需要，可以随时让人来唤我。”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留下南烟和英绍，自然便往那边的营帐走去，离开了祝烽，英绍唯一的任务，便是要保护好这位贵妃娘娘。
一路走过去，两个人看着周围。
倓国的士兵以骑兵居多，几乎没有步兵，营地里到处都是马匹，地上也落满了马粪，空气中弥散着一种让人不太舒服的味道，远远的，能看到教武场中的一对骑兵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在缠斗，周围的士兵大声的叫好。
英绍身为武者，自然喜欢这些东西，而且倓国骑兵的刀法原本就举世闻名，他一看到，眼珠子像是被线穿着，都移不开了。
南烟笑道：“你看一会儿吧。”
英绍立刻道：“不，微臣要保护娘娘。”
南烟笑道：“都已经在他们的营中了，本宫还惧怕这个？况且营帐就在那里，不过几步的距离，若有什么，本宫唤你便是。”
说完，便转头往营帐那边走去。
她刚走到门口，却突然看见旁边走过了一个身影。
竟然是个女人！
更让南烟感到意外的是，那个身影，竟然还有些熟悉！
但即便是有些熟悉，她还是没能立刻想起，但眼看着对方就要走到另一条路上去，南烟上前一步，喊道：“等一下！”
那人停下，回过头来。
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张秀丽雅致的脸庞，在看到南烟的时候，似乎也有些讶异。
随即，微笑着了起来。
走过来道：“司贵妃，好久不见了。”
南烟的脑子里灵光一闪，才想起了对方的名字。
“修筠娘娘，好久不见。”
盛世为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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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9章 你这是——
南烟的脑子里灵光一闪，才想起了对方的名字。6，□≠o
“修筠娘娘，好久不见。”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感慨，“好久不见”这四个字在她二人来说，倒是一点都不客套。
当初离开倓国之后，她跟阿日斯兰，跟蒙克，甚至跟满都都还有再见过面，但这位修筠娘娘，却真的是一次都没再见过。甚至，当年阿希格死后，她隐隐的感觉到，这个喜欢与鸽子为伍，安静恬淡的女子，只怕也活不了了。
因为，她是阿希格的人。
阿希格密谋叛主，在蒙克和阿日斯兰的算计下身死异乡，之后他的势力被两个人瓜分，至于他的人，自然是屠戮殆尽，以绝后患。
却没想到，修筠竟然没死。
不仅没死，从她现在的衣着，到她能自由的在军营中行走来看，她的日子只怕是过得不错的。
不过，南烟并不觉得太奇怪。
人要活下去有很多手段，良禽择木而栖，也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而且，一个这么温柔恬静的女子，能活着，是好事。
修筠见南烟上下打量着她，她心里通透，也知道南烟见到自己之后可能想到了什么，也并不多话，只微笑着说道：“之前娘娘和炎国皇帝陛下到营中来的时候，我也在一旁看到了。”
“啊？我怎么没看到你。”
“那个时候，贵妃娘娘的眼中似乎只有贵国皇帝陛下一个人。”
南烟听到这话，轻咳了一声。
进入敌营，她自然最关心的就是祝烽的安全，心神都放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也难怪，没发现修筠也在一旁。∈，2∞3↓o
修筠又说道：“我想着，久未相见，找个时候跟你叙叙旧。只是，刚刚皇上那边才吩咐下来，说是今晚的晚宴取消。怎么，你们不留在这里过夜的吗？”
南烟道：“我们皇上还有事。”
“哦，那就是了。”
“……”
“因为不用准备晚宴，我想着你们只怕还要谈一会儿，就打算过去喂喂鸽子，没想到，贵妃娘娘你倒是出来了。”
“喂鸽子？”
听到这话，南烟的眼睛亮了一下。
她才看到，修筠的手中捧着一块手帕，里面装了许多的小米。
对了，当初在库伦城的皇宫当中，修筠也是一个人在她的宫殿里，不声不响的，喂了许多的鸽子。
南烟想了想，道：“正好我也没什么事，我与你一起去吧。”
修筠笑道：“娘娘若不嫌那边脏乱，那就一起吧。”
于是，两个人出了营地。
离开之前，守营的士兵还叮嘱了一句，让他们不要走得太远，不过，修筠也没带着她走太远，出了营地不一会儿，就走到河边。
这条河，应该就是之前在罕东卫听说的玉练河，不过河道很窄，应该只是一条支流。
河水潺潺，在阳光下泛着千万点的粼光。
岸边，许多的鸽子在飞动着。
一看到这些鸽子，修筠的脸上浮起了温柔的微笑，她走过去，抓着一把小米往前一洒，顿时，栖息在树梢上的，在河岸边河水的，连同在天上飞着的鸽子全都飞过来，争先恐后的啄食那些小米。
翅膀扇动激起的风，将她的衣裙都扇得飘飞了起来。
修筠温柔的看着这些鸟儿微笑着。
看到这一幕，南烟蓦地有些恍惚。
好像，又回到许多年前。
自己被阿日斯兰劫持，跟着蒙克他们到了倓国的京都库伦城，在皇宫中第一次见到这位恬静的女子，那个时候的她，和现在的她，好像没什么改变似得。
南烟上前道：“我来帮你吧。”
修筠笑道：“好啊。”
她分了一半的小米给南烟，南烟也学她这样洒落下去，许多鸽子飞扑上来，甚至还有直接扑到她手上的。
南烟吓得又叫又笑。
修筠在一旁道：“不用害怕，它们不会伤人，停在你手上的时候也不会弄伤你，给它们吃的就行了。”
南烟安静下来，这些鸽子果然很温顺，停在手臂上咕咕的叫着，琥珀般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自己。
南烟接连喂了几只，小米撒完了，这些鸽子便又飞走了。
修筠站在原地，微笑着说道：“它们真是无忧无虑，有吃的就吃，没吃的就飞到天上去，自由自在的看风景。真是羡煞旁人。”
南烟转头看她：“我听着修筠娘娘这话，怎么好像很羡慕它们。”
“……”
“你是倓国皇帝的妃子……而且，他行军都带着你，可见对你非常宠爱了。你怎么还会羡慕鸽子呢。”
修筠看了她一眼，只笑了笑，没说什么。
虽然已经入秋，但正如之前南烟说的，秋老虎又有些要回扑的架势，日头比前几天更毒了些，站在太阳下不一会儿，就被晒得脸颊红红，额头直冒汗。
修筠走到河边，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洗了一把才凉快些。
她竟也不施脂粉。
洗过脸之后，更显得清秀可人。
南烟站在一旁看着她，不知怎么的，两个人算不上熟悉，即便当年在库伦城中也没有深交，但这个时候，却好像很想跟她说说话。
她问道：“对了，宝音公主呢？”
“哦，公主殿下留在库伦城呢。”
“她嫁人了吗？”
“还没有。”
“算起来，她的年岁也不小了。”
“是，只是，公主那样的脾气，寻常人她也看不上。”
南烟笑了笑。
这倒是，宝音公主那脾气，她记忆深刻，自己也算嘴不饶人的，可遇上这样直率又有些莽撞的女孩子，也是只能吃瘪的。
这时，修筠站起身来，不知是不是蹲久了，腿有些发麻，她一站直身子，立刻就踉跄了两步，险些跌倒。
南烟急忙伸手扶着她。
却见她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刚洗过脸，额头上又有汗冒出来了。
她勉强对着南烟一笑，说道：“多谢——”
话没说完，修筠突然皱起眉头，南烟看到她这样，也愣了一下，想着她是不是不舒服，正要问时，就见修筠伸手捂着嘴，发出了一声干呕。
南烟睁大眼睛，看着修筠有些难受的表情。
轻声道：“你这是——”11
盛世为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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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0章 怀孕
南烟睁大眼睛，看着修筠有些难受的表情。
轻声道：“你这是——”
修筠紧皱着眉头，强挣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把恶心的感觉强压了下去，然后抬起头来对南烟勉强笑了笑：“见笑了。”
南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看着她。
修筠似乎觉得嘴里不太舒服，于是又蹲下身去掬起一碰水来，像是要喝，南烟见了急忙说道：“我带着水囊来的，喝我的水吧。”
说完，把随身携带的水囊接下来递给她。
修筠看向她，似笑非笑的说道：“娘娘怎么还亲自带着水囊呢？”
就算要带，也应该是身边的人带才对。
南烟只笑了笑。
他们这一次毕竟是到敌国大营，哪怕在祝烽的盘算里，不管是蒙克还是阿日斯兰，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动他们，可表面上不动，不代表对方对他们没有敌意。
若是在饮食中被对方下了什么慢性毒药，当时不察，将来也会成为大患。
不过，这话当然也不能明说。
南烟只笑道：“西北这边太干了，你们从库伦城过来，可能还感觉不出来，但我和皇上都有些受不了，尤其是皇上，每天要喝好多的水。我还是自己给他带着，他要喝，随时给他就是了。”
修筠拿着水囊，微笑着道：“贵妃娘娘对他，可真是情真意切。”
南烟笑了笑。
修筠打开水囊，勉强喝了两口，又把水囊还给南烟，正要转身往回走，可走了两步，南烟却见她又皱着眉头，伸手捂着嘴。
挣扎了好一会儿，咽下了什么。
南烟知道她不愿多说，原本也不打算多嘴，但看到这样，她终究还是说道：“修筠娘娘，若本宫没看错的话，你这是——”
怀孕了吧……
这几个字，南烟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修筠立刻抬头往周围看了一眼。
南烟也看了周围一眼。
这里离军营有一段距离，能远远的看到栅栏，但没有人守在这里。
修筠立刻轻声说道：“贵妃娘娘，这事……还望不要声张。”
南烟皱着眉头：“你们皇帝不知道？”
修筠道：“前两天才发现的。”
“啊……”
不过，看她单薄的身子，平坦的小腹，显然是还不到两个月的样子。
虽然，这是别人的事，跟自己无关，但可能是因为已经生过孩子，难免感同身受的关系，南烟还是忍不住说道：“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修筠勉强笑道：“他那么忙，怎么好用这件事去打扰他呢。”
“这——”
这是什么话？
自己的女人怀孕，这件事怎么也不算打扰吧。
当然，当初自己怀孕时，祝烽为了在未出世的成钧面前显摆一番，差一点中了热月弯的沙匪的圈套这件事除外。
蒙克……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南烟认真的说道：“你还是得告诉他吧。”
“……”
“再说了，这件事怎么算打扰呢？是喜事吧。”
听到“喜事”两个字，修筠沉静的眼睛里微微的闪烁了一下，南烟发现，她的嘴角微微一撇，像是做出了一个苦笑的表情。
只是，这个表情一闪而逝，竟也看不清。
南烟轻声道：“怎么？你，你不想要孩子啊？”
修筠沉默了一会儿，才勉强道：“也，也不是。”
“……”
南烟想了想，又问道：“你们皇上……有皇子了没有？”
她倒是知道，有些皇后若是太过霸道，是不允许别的妃子在自己之前生下皇子，宫中一些阴谋诡计，也往往是针对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修筠道：“有两个公主了，皇子，倒还没有。”
“所以，你是担心——”
“倒也没有。”
南烟一时间也有些怔忪。
说起来，她跟修筠怎么都算不上熟悉，即便是当年还住在库伦城中的时候，也没有深谈过，却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再一相见，自己竟然要跟她谈这么私密的话题。
不过，看修筠的样子似乎是不太想再谈这件事，想想自己的确也管得太宽了。
但，她就是有些忍不住。
只轻声说道：“我到底是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但你这个样子，最好还是告诉你们皇上吧。”
“……”
“怀孕初期反应很大，这里又是军营，若不留神，万一磕碰到哪里怎么办？”
“……”
修筠抬头看了她一眼。
只勉强笑了笑，道：“多谢司贵妃了。”
“……”
“这件事，我心里自有计较。”
南烟点点头，便也不多问了。
休息了一会儿，修筠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他们两便往回走，身后还有不少鸽子在地上踱着步，跟在他们身后，有几只还在啄修筠的裙角。
修筠回头看着他们，只微笑。
南烟也回头看了一眼。
她说道：“这鸽子……”
修筠转头看她：“嗯？”
南烟说道：“在倓国皇室，除了你之外，还有别的人喂这样的鸽子吗？”
修筠眨了眨眼睛，说道：“还有陛下，他用鸽子来传递信息。”
“哦，这个，我知道。”
当年，那家伙还用鸽子传了好几封问候“表妹”的书信过来，现在回想一下，真是倒胃口，幸好当时回复他书信的都是祝烽。
不过，蒙克应该不可能是两次传飞鸽传书的人吧。
而修筠……
她是后宫的妃子，而且当初，还是北蠡王送进宫的。
若说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有背叛北蠡王的心思，那传递“无欲则刚”四个字，倒也说得过去，至于她是否有那样的智慧，倒是另说。
可这一次白虎城之战，她传递消息，目的又是什么呢？
帮蒙克？
若真是她，此刻两个人单独相处，她为何仍旧没有一点要表露的意思？
修筠似乎感觉到南烟探究的眼神，似笑非笑的说道：“司贵妃在看什么？”
“……”
“我怎么感觉，司贵妃好像对我养的这些鸽子特别感兴趣。当年，也是如此。”
南烟笑了笑：“也没有，就是觉得好玩罢了。”
哪怕真的是她，看她现在的样子，也是不会轻易承认的。
南烟说道：“日头有些晒了，我们回去吧。”
“唉。”
修筠点点头，跟南烟一起往营地那边走。
走着走着，她突然问道：“对了，我听说，贵国皇上身边，好像有个白龙城的医者，是吗？”
第2591章 蒙克和薛运还有关系？
修筠点点头，跟南烟一起往营地那边走。
走着走着，她突然问道：“对了，我听说，贵国皇上身边，好像有个白龙城的医者，是吗？”
“……！”
南烟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转头看向她：“嗯？”
修筠继续说道：“这个人，好像是姓薛，是个女子对吗？”
“……”
“我听说前些日子，贵国皇帝陛下将她册封为医官。似乎，是炎国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医官。”
“……”
“真是难得呢。”
南烟听着她仿佛喃喃自语一般的低语，眼神中明显浮现出了一丝类似于戒备的神情。
薛运……修筠怎么会知道她？
当然，知道也不算稀奇，祝烽会往倓国安插他的暗哨，倓国又如何不会这么做呢？知晓对方国内发生的一些事，倒也不算难事。
但，若是他们探知祝烽派人前往西域与安息国交好，或者，祝烽派人前往南方治理桑农闹事，这些消息，似乎还有一点探知的价值。
可薛运……
一个女医官，她为祝烽解毒，是非常秘密的事，在外人看来，她就只是一个女医官而已。
为什么修筠会问起她？
南烟看着修筠，似笑非笑的说道：“修筠娘娘知道她这个人？”
“啊，是的。”
“怎么会知道的呢？”
修筠看了她一眼，平静的说道：“这位医官大人出身白龙城，白龙城不管对炎国还是对倓国，都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
“而他们薛家在白龙城的地位，可谓举足轻重。”
“……”
“皇上都知道他们家的存在，我耳濡目染的，知晓一些，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吧。”
南烟又看了看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即便这样，也解释不清，为什么修筠会问起她。
她说道：“薛家在白龙城的地位，我自然知晓。只是，修筠娘娘问起她，是关心白龙城的势力，还是其他的什么？”
修筠看了她一眼。
然后淡淡笑道：“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问一问。”
“……”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
看来，她关心的不是白龙城，纯粹就是薛运这个人了。
南烟想了想，说道：“是个不错的人。”
修筠道：“司贵妃说的，是她的品行还是——”
“自然是品行。”
南烟说着，又笑了笑：“想来，修筠娘娘也不会关心她的医术，或者相貌之类的吧。”
修筠也笑了笑。
两个人往前走了几步，修筠却又说道：“她生得好吗？”
“……”
这一回，南烟是真的有些讶异了。
她几乎可以肯定，修筠对薛运的兴趣，绝对不是在白龙城或者这几方的势力交织上，就只在这个人身上而已。
而一个女子，问另一个女子的相貌……
还能是什么呢。
但——
她是蒙克的妃子，同样身在后宫，或者说，哪怕不是在后宫，南烟也知晓女人之间那种天生的敌意。
可是修筠和薛运，他们之间，怎么都扯不上这一层关系吧。
难不成，蒙克跟薛运还能有什么关系？
薛运已经跟着他们到了炎国做医官也一年多的时间了，他们就从来没发现薛运跟蒙克之间能有什么牵连的。
若两个人之间真的有什么秘密的关系，修筠这一番询问，岂不是反倒暴露了对方的身份。
还是说，她有意置薛运于死地？
南烟再看向她的双眸，又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
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毕竟她身为贵妃，这些年来也见识过不少的阴谋诡计，一个人若要加害另一个人，此刻的眼神必然不会如此清澈。
只有单纯的疑问而已。
南烟想了一会儿，还是认真的回答她这个问题：“生得不错。”
平心而论，薛运生得真的挺不错的。
只可惜她前半辈子大概都是穿着男装，被她的母亲禁锢在薛家那个小楼里白耗了青春，而如今，虽然算是挣得了一点自由，每天也只能穿着规规矩矩的官服。
上次，还热得中暑了。
南烟看向修筠，只见对方低着头，像是深深的思索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又是一笑。
然后说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说完，继续往前走去。
南烟站在原地，微微蹙眉的看着她有些单薄的背影，过了一会儿，才急忙跟上去。
两个人回到军营里，只闲话了两句，便各自分开了。
南烟回到了他们给她安排的那个营帐里。
一走进去，就看见祝烽沉着脸坐在里面。
“皇上——？”
她刚一说完，就听见祝烽沉声道：“你跑到哪里去了！”
一听就知道，发火了。
她急忙走过去行礼：“皇上恕罪。”
祝烽气得呼呼直喘，说道：“你在别的地方乱跑也就算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的脑子呢？！”
“……”
“蒙克不敢动你，但万一阿日斯兰的人潜进来呢？”
“……”
“你怎么一点都不想想？！”
南烟被他骂得头都不敢抬。
的确，蒙克和阿日斯兰自然是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他们，但，正是因为如此，挑拨的手段就很管用了。
若阿日斯兰的人潜入这里，在蒙克的营地里伤了她，祝烽跟蒙克的合作铁定是继续不下去的。
不仅继续不下去，只怕还会引起这两方的战火。
祝烽还在骂：“万一真的来一个人伤到你怎么办？！”
回想起刚刚，他们都走出了军营，南烟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时候必须乖乖认错：“妾知错了，请皇上责罚。”
“……”
祝烽愤懑难平，但看着她这么乖乖的认错，又有些骂不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牙道：“起来。”
南烟急忙站起身来。
祝烽又狠狠道：“再有下次，你看朕不打断你的腿！”
南烟急忙陪笑道：“不敢，不敢。”
说着，狗腿的绕到他背后给他捏肩捶背，祝烽犹自气愤，几次伸手拍她的手都拍不开，也只能作罢。
不过，她的小手软绵绵的，捏着肩膀，倒是有点舒服。
祝烽仍旧板着脸，但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是不自觉的柔和了一些。
只问道：“你刚刚跑到哪里野去了？”
第2592章 将这个毒瘤，埋得更深
祝烽仍旧板着脸，但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是不自觉的柔和了一些。
只问道：“你刚刚跑到哪里野去了？”
南烟还在殷勤的给他捶肩，听见他问，便立刻说道：“妾遇着一个熟人，跟她一起出了军营，去河边喂鸽子了。”
“你——”
一听她说出了军营，祝烽又要暴怒。
南烟急忙两只手扒在他的肩膀上，连连软语道：“妾已经知道错了，皇上就不要再生气了嘛。妾也是看着那地方不远，其实都能看到军营，这里的人也能看到我们。”
“混账！”
祝烽怒道：“你还有理了？”
“……”
“你以为看到就没事了？”
“……”
“就算有千万人看着，若对方真的伤到了你，看到了又如何？你不还是受伤了吗？！”
“是是是，”
南烟忙说道：“都是妾不好，妾以后再也不敢乱跑了。”
说着，还竖起三根指头：“妾发誓！”
祝烽转头，下死劲的瞪了她一眼。
又呼呼的喘了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下来，问道：“遇到谁了？你在这里还有熟人？”
“是蒙克的一个妃子。”
“妃子？”
祝烽微微蹙眉：“叫什么的？”
“修筠。”
“修筠？”
祝烽想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道：“朕若没记错，应该是当年北蠡王阿希格送给他的女人吧？”
南烟当年被蒙克他们劫走，在库伦城生活过一段时间，等再回炎国之后，也将自己那段经历都告诉了祝烽，但因为修筠实在无足轻重，所以只提了一次。
祝烽倒是还记得。
南烟道：“就是她。”
祝烽道：“你不是说，她是阿希格送给蒙克的女人吗？阿希格已经被诛灭了，她还能活着？”
南烟道：“看这个样子，只怕在阿希格倒台之前，她就已经想好退路了。”
祝烽想了想，轻笑了一声。
像这样派到皇帝身边的细作，只要被发现，一般来说，是必死无疑的，既然她现在还活着，只为自己找退路是完全不够的。
必须得是立了大功，才能换取一条活路。
而之前南烟也猜测过，阿希格被阿日斯兰和蒙克算计，身死异乡，应该是蒙克通过修筠传递了一些信息给阿希格，让对方入彀。
现在看来，修筠在这件事里的作用是被动还是主动，就难说了。
祝烽似笑非笑的说道：“那，倒是个聪明人了。”
南烟道：“是啊，只是看她的样子，实在看不出来。”
祝烽瞪了她一眼：“朕也看不出来，原来你蠢成这样。”
南烟陪笑着，伸手去抹他的胸口：“皇上消消气，消消气。”
祝烽将她的手啪的一声打下去，又问道：“你跟她一起出去？干什么去了？”
南烟眨了眨眼睛。
她想起刚刚看到这个营帐的时候，周围都没有人看守，但尽管如此，这里仍旧是敌营。
她趴在祝烽的肩上，凑到他耳边轻声道：“等离开之后，妾再跟皇上说吧。”
“……”
祝烽看了她一眼，像是明白过来。
点点头道：“好吧。”
南烟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祝烽没好气的道：“本该已经走的了，若不是你乱跑！”
“呃……嘿嘿。”
两个人休息了一会儿，便出了那营帐。
英绍已经带着护送他们回去的人马在大营门口等着了。
这一回，蒙克也亲自来相送。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一次的合作只是为了互惠互利，往年还打成那样，只能说天下没有绝对的朋友，只有绝对的利益，但蒙克与祝烽并肩走出大营的时候，两个人还是亲亲热热，一副亲如兄弟的架势。
南烟在旁边看得直起鸡皮疙瘩。
这时，祝烽发现在他们的人马中，多了一匹马，马背上搭着一个褡裢，两边各放了一口大箱子。
祝烽道：“这是——”
蒙克微笑着说道：“陛下不要介意。这是朕赠予南明县主的。”
一听这话，南烟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个南明县主，是当年他们欺骗自己身世的时候给自己册封的，那个时候，自己心里多少还是非常的感动，为亲情而感动，但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个耻辱。
所以一听他再提老话，南烟心头的火就蹭的蹿了起来。
“你——”
祝烽的眉心也是微微一蹙。
但他却很淡定的，只平静的说道：“陛下这是何意？”
蒙克微笑着说道：“当初册封司贵妃为南明县主，虽然是个误会，这个县主之位，朕认为还是应该保留，以证我们兄弟之邦的情谊啊。”
南烟听了，脸色更难看了。
她知道，蒙克不是要刺激自己，而是要刺激祝烽。
在谈判一开始，他送那个玉碟，到现在再提南明县主的身份，其实提醒的是祝烽的身世。
他要将这个毒瘤，埋得更深一些。
南烟转头看向祝烽，却见他仍旧平静，嘴角还浮起了一丝笑意。
淡淡说道：“你我既为兄弟之邦，自然情谊深长。”
两个人又说了许多冠冕堂皇的场面话。
南烟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只怕再听下去，她会暴起骂人，索性将头偏向一边，却看到那修筠也站在人群中，正微笑着看着他们。
她想了想，走过去。
“修筠娘娘。”
“司贵妃。”
两个人都点了点头，修筠说道：“没想到司贵妃这么快就要走，我们也没来得及一尽地主之谊，还望你们这一路平顺些。”
“多谢了。”
南烟看了看周围，又伸手将修筠拉到了一边。
修筠道：“怎么了？贵妃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
说话间，她看到南烟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立刻明白了什么。
南烟说道：“修筠娘娘不要嫌我多事，但这件事，你最好还是早些告诉你们皇上。”
修筠只笑了笑。
南烟接着说道：“还有，怀孕初期吃喝都要留神，别吃得太油腻，像你今天喝河里的生水就是不好的。”
“……”
“东西和水，都要做熟了再吃，否则对孩子不好。”
修筠抬头看了她一眼。
半晌，微笑着说道：“多谢。”
“……”
“已经好多年，没有一个人这么关心过我了。”
“……”
“谢谢你，司贵妃。”
第2593章 惩罚
不知为什么，听到她这么说，南烟的心里也颤了一下。
她想起当年，自己还在库伦城中，见到她的时候，她似乎也是这样，对什么人什么事都是淡淡的，那双恬淡的眼睛里唯一能辨别清楚的神情，就是寂寞。
如今这话，似乎也应证了她的这些年。
不管她真正成了倓国皇帝的妃子，如今的日子也许过得还不错，至少蒙克连行军都带着她，可见是宠爱有加的。
但她内心深处的寂寞，从未被驱散过。
南烟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身后传来了祝烽的声音，他们那些肉麻的话别总算结束了，要准备离开了。
南烟轻声道：“你，保重吧。”
说完，便转身走向大营的门口。
她跟祝烽一起翻身上马，祝烽又回过头，对着营门口的蒙克说道：“陛下请回吧。朕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蒙克微笑着道：“当然。”
说完，祝烽便策马扬鞭，从营门口冲了出去。
南烟也立刻夹紧马肚子，和英绍他们一起跟了上去，霎时间烟尘飞扬，一群人很快便消失在了草原上。
蒙克一直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脸上的笑容慢慢的褪去。
但，因为他的嘴角一边自然的往上勾起，即便不笑，脸上仿佛也扶着一点笑意。
只是，炽热的阳光下，这点笑意透着冷意。
他喃喃道：“左右逢源，两面通吃，你倒是打得好主意。”
说着，冷笑了一声，又转身往里走。
刚走了两步，就看到修筠低着头站在一旁，他想了想，说道：“你跟朕过来。”
“是。”
修筠急忙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便进入了王帐。
因为那蓝色的顶篷的关系，一走进王帐，就感到一点莫名的冷意，尤其是蒙克走到前方，慢慢的坐到了他的椅子里。
修筠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刚刚身上带着的一点阳光的余温，这个时候也不剩下多少了。
蒙克抬头看着她。
见她规规矩矩的站着，他似笑非笑的说道：“怎么了？”
“……”
“都这么多年了，你在朕面前为何还是如此手足无措的样子。难道，朕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修筠忙道：“当然不是。”
“……”
“我只是，只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罢了。”
蒙克摇了摇头，走过来牵过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轻轻的搂着，说道：“这些年了，你也还没忘记自己的出身？”
“……”
“朕都忘了，你还不能忘？”
“……”
“是朕对你不够好？还是，朕做得不够好？”
听到这句话，被蒙克抱在怀里的修筠微微的颤了一下。
眼中，流露出了一丝近乎恐惧的神情。
蒙克很温柔，这是几乎所有见过他的人都知道的，他跟普通的倓国男子不同，甚至，也不像一个皇族，很多时候，他穿着炎国的长衫，身上佩戴着温润的玉石，有的时候，手里还会拿着一把折扇。
每次看见他，都给人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感觉。
他待人也极温柔，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从没见过他发火。
可是，这并不妨碍别人惧怕他。
皇帝的温柔，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温柔，也不是寻常人能承受得起的温柔。
修筠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皇上千万不要这么说。”
“……”
“这些年来，皇上给我的宠爱，后宫人人艳羡不已。修筠若再有不满，那真真，老天都看不过去了。”
蒙克笑了起来，一只手轻轻的抚着她的后背。
然后拉着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说道：“朕刚刚看那司贵妃跟你说话，听说之前朕与祝烽谈正事的时候，你们也一起出去。不知道在说什么啊？”
修筠说道：“哦，也没什么。”
“哦？”
“就只是——”
修筠看了看他，然后说道：“就只是些叙旧的话。她还问起了宝音公主。”
蒙克微微挑眉：“是么。”
修筠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妾也知道，如今是快要交战的关键时刻，他们的心思不明，所以，妾多的也不敢多说。”
蒙克微微一笑，轻轻的抚着她的肩膀，将她揽到怀中。
“朕自然是相信你的。”
另一边的南烟跟着祝烽一阵疾驰，一路上因为迎风的关系，吃了不少的沙土，一直到太阳西斜，他们才找了个地方安营扎寨。
亲兵们将随身携带的水和干粮都拿出来做晚饭了。
南烟坐在篝火旁，一直看着祝烽跟英绍他们交代了几句话，然后走回来坐到她的身边，轻声说道：“皇上，今天一切都还顺利吧。”
祝烽道：“你不是都听着了吗。”
南烟道：“可后来皇上说的，妾还没听到啊。”
祝烽看了她一眼。
“想知道？”
“嗯。”
祝烽故意哼了一声，道：“你今天在敌营乱跑，这件事不算完。”
“啊？”
“等事情办完了之后，朕再告诉你。算做惩罚。”
“皇——上——”
这还不把她给憋死？
可祝烽这一次却像是铁了心要让她难受一下，不管她怎么哀求，眼看着都要撒泼打滚了也像是嘴上缝了线似得，就是不说。
南烟只能蔫儿哒哒的坐在他身边。
不停的嘟囔着：“小气吧啦。”
祝烽听着，好气又好笑，正好下面的人将水烧滚了，送到他手里，他接过来递给南烟：“晚上还是冷，先喝点热水，别回去着凉了。”
南烟嘟着嘴，接过来小口小口的嘬着。
祝烽接过另一碗水，也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问道：“你今天跟朕说的，你见到那个修筠，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南烟一听这个，又来了精神。
转头看向祝烽，说道：“皇上也知道，她是北蠡王送给蒙克的，如今成了正儿八经的妃子，对了，她还怀孕了。”
“哦……”
“蒙克现在还不知道，妾看她的样子，好像也不打算告诉蒙克。”
祝烽听得索然乏味，道：“这些事，就值得你这么神秘兮兮的？”
他虽然关注倓国的事，但没兴趣打听人家倓国皇帝床上的事。
南烟道：“她今天，还跟妾打听一个人，皇上猜是谁。”
祝烽转过头来看向她：“谁？”
“薛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