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8章 在记忆迷宫里，束缚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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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温老一愣，抬头看向他：“皇上，要回去？”
祝烽道：“怎么了？”
温老说道：“如今天色已晚，怕是已经过了子时，而且天黑之后，城中的路更难走，皇上若要出去，怕是出城的时候，天都亮了。”
“……”
祝烽一愣。
他才想起来，他们进城的时候天还没黑，但在这里面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的路，之后才碰到小十七找到这里，又耽搁了这么久。
只怕南烟在外面，已经睡下了。
他想了想，道：“也罢。只是，你这里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吗？”
温老忙说道：“皇上请放心，虽然你们沿途走进来看到外面的房舍损毁得很厉害，但老朽带着儿孙住在这里，还是时常休憩这里的房舍，皇上若不嫌弃，将就一个晚上吧。”
“好。”
祝烽便让叶诤跟英绍下去，把人都带进来安排好。
他正要起身，回头又看到薛运还坐在一旁，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想了想，指着她对那温老说道：“你给她单独安排一个屋子。”
温老愣了一下。
不知为什么，皇帝陛下竟然这么看重这个人，带了这么多人进来，只单独给他一个人安排房子。
温老虽然不明白，却也不敢多问，连连答应。
薛运忙起身行礼：“多谢皇上。”
祝烽摆摆手，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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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天空，如同一块穿不透的黑幕，遮蔽在人的眼前，让人看不到光明。
人在这样的黑夜里，往往有一种找不到出路的窒息感。
尤其，是在听了叶诤说完那些话之后。
明明是知道了一些事，但祝烽反倒觉得，遮蔽在眼前的那一片迷雾更加深重了。
他皱着眉头，沉声道：“真的？”
叶诤差一点跳起来：“皇上，皇上怎么能怀疑微臣呢？”
“……”
“微臣何时说话欺骗过皇上？”
“……”
祝烽抬头看了他一眼，半晌，对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来不要闹，叶诤这才没好气的坐下来，似乎还有些生气。
祝烽却也没空哄他。
他坐在床边两只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支撑着下巴，那姿势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坐姿，但他这么坐着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头匍匐的老虎。
尤其在这样一个破旧的房间，那温老又俭省，说是春天的狼没打多少，所以浪油不够，连灯都没点。
只有窗外淡淡的月光。
叶诤看着祝烽的眼中，也有一点精光闪烁。
他轻声说道：“微臣当时还不是正经的一品大员，再说，国公他们也不待见微臣，所以那封信传阅的时候，微臣并没有亲眼看到。”
“……”
“但，微臣的人缘还是不错，有些看过的人也来告诉了微臣。”
“……”
“那封信，说起来倒也没什么要紧的话，不过是说起了贵妃娘娘的名讳罢了。只是——”
“……”
“刚刚那温老说的，似乎正暗合了那信上所写的事。”
“……”
“又正好是二十多年前。”
“……”
“微臣感觉到事情有异，所以来告诉皇上。”
祝烽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他：“你为什么当时不说。”
“切，”
叶诤立刻说道：“皇上真当微臣是那种没城府的人，听着什么都闹起来？”
“……”
“那种人，能成什么大事？”
“……”
“微臣受皇上调教这么多年，这点斤两还是有的。”
“……”
“再说了，这件事，事关贵妃娘娘的身世和名讳，微臣岂能当着外人的面就说出来。”
祝烽看了他一眼。
倒也不问，他口中的“外人”，是指温家那一对爷孙，还是别的什么人。
他只点头道：“你做得对。”
叶诤嘿嘿的笑了一声。
然后说道：“皇上，这件事微臣觉着不同寻常，将他们爷孙留在眼皮子底下是最好的。回京之后，让微臣来安排这些事吧。”
祝烽道：“原本也是要你来安排的。”
“……”
“别人做事，朕都不放心。”
“微臣明白。”
叶诤说着笑了起来，便说道：“那，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吗？若没有的话，微臣就先告退了。”
祝烽说道：“让下面的人休息好，明天一大早，先派一批人马出去报信。我们要带温家这几个人出去，只怕还得费些事。主要是，别让贵妃担心。”
叶诤笑道：“微臣明白。”
说完，对着祝烽行了个礼，便转身往外走去。
但就在他刚走到门口的时候，祝烽突然又道：“还有一件事。”
叶诤立刻回头，等他吩咐。
祝烽看向，沉沉道：“温离玉说的那些事，就咱们几个知道，回去之后不要提，尤其是不要让皇后和鹤衣他们知道。”
“……！”
叶诤一愣，眨了眨眼睛。
这件事，只是事关贵妃的名讳和身世，为什么还要瞒着皇后和鹤衣呢？
他不解，但皇帝已经这么吩咐了，他也只能轻声道：“微臣明白。”
说完退了出去。
等到他离开，周围更加安静了。
祝烽仍然没有躺下休息，他的脑子里，翻江倒海。
刚刚，果然不是自己的错觉。
当他听到那温老说出的二十多年前的往事，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的感觉，所以他才会提出让他们跟着自己去京城，还要帮那个痴儿治病。
从叶诤的话来看，这，果然不是不关己的事。
只是不知道，那痴儿，到底看到了什么。
跟南烟的身世有关吗？
还是，跟自己心里那股说不出的，熟悉又难受的感觉有关？
他越想越感到心情复杂，即使此刻已经过了子时，早就万籁俱寂，他仍然睡不着，索性起身往外走去。
外面，是温家的墓地。
到了这个时候，他自然也没这个忌讳，借着月光，慢慢的沿着中间那条小路往前走，看着周围那些静静矗立的墓碑，透着无限的荒凉。
他喃喃道：“你们，是要解脱了，可朕——”
还要在这迷茫的记忆迷宫里，束缚多久？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前方有一个身影，正站在那块巨大的石碑下，立刻道：“谁？”
月光下，薛运有些颤抖的声音传来——
“皇上？”
第2009章 星空下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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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薛运有些颤抖的声音传来——
“皇上？”
祝烽微蹙眉头，慢慢的走过去，果然是薛运站在那块巨大的石碑前。月光下，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睛却好像有些发红，在见到祝烽的时候，那双明显闪烁着流光的眼睛立刻低垂下去。
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沉闷似得。
“拜见皇上。”
祝烽看了看她：“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在下，在下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
“你也……睡不着。”
听到这话，薛运抬起头来，小心的看了祝烽一眼：“皇上也睡不着？”
“……”
祝烽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沉沉的出了一口气。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夜晚格外的发沉。
也许是刚刚那个温老讲的他们温家被束缚的几十年，让人感到压抑；也许，是他所说的二十多年前的往事，让他陷入到了记忆混乱的漩涡中。
他总觉得，这个夜格外的漫长。
也格外的黑。
好像，有一种倒不了头的错觉。
在这样的夜晚，有一个人能跟自己一样睡不着，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祝烽也并不看她，只慢慢的走到那块石碑前，借着月光看着上面那四句谶言，说道：“你为什么睡不着？”
薛运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宽阔的肩背。
又低下头去，轻声道：“在下，也不知道。”
“……”
“只是不知为什么，从进入这个玉门关开始，就觉得这个地方很奇怪，好像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在扼着人的脖子。”
“……”
“心，乱得很。”
“……”
“在下实在睡不着，所以就出来走走，只是没想到，皇上也没睡着。”
祝烽回头看了她一眼。
沉默了许久，才慢慢道：“无妨。”
“……”
“醒着也不是坏事。”
说着，他又抬头看向了头顶的天穹。
虽然周围都是黑幕一样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只有他们的头顶，是璀璨的星空，还有一轮明月，如霜如玉，散发着清冷的光华。
他说道：“这里的夜色不错。”
“……”
薛运轻声说道：“陛下在京城看到的夜色，难道不好？”
祝烽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不是不好。”
“……”
“只是，不论北平还是金陵，朕都只能站在皇城里仰头看夜色，从九重三殿当中看到的夜色，是被圈禁起来的。不像在这西北看到的夜色，是无边的。”
“……”
薛运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的笑道：“也许吧。”
“……”
听到这话，祝烽的眉心微微一蹙，转头看向她：“也许？”
薛运道：“皇上觉得，在西北看到的夜色，是无边，那也许是因为，皇上的心到这里，没有被禁锢了。”
“……”
“但其实，这里的夜色，也并非无边。”
“……”
“若人心被禁锢，哪怕站在这样的地方，看到这样的夜色，也仍旧觉得，身陷囹圄。”
看着她有些苍然的神情，祝烽的眼神沉了下来。
他知道，薛运说的是什么。
她在白龙城，在那看似富贵繁华的薛家，看上去是高高在上，衣食无忧，大概也是很多人羡慕的，但谁也不知道，为了守住家业，她被迫女扮男装，这一生都不知有没有机会恢复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还罢了。
在生活中，她也必须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因为她的一举一动都受人监视，甚至连她的婚事，都在被人算计。
那种感觉，与身陷囹圄，又有什么不同呢？
她的家，或者说，她的人生，大概就只是一个无形的牢笼罢了。
祝烽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你若到了京城，也许会觉得那里的夜色不错。”
薛运抬头看向他。
祝烽道：“在那里，你的心，不必被禁锢。”
“……！”
薛运的心猛地一颤。
虽然，她并不知道祝烽知晓多少自己的身世，知晓多少自己心里隐藏的苦难和委屈，可他这一句话，就像是一根针，扎进了自己的心里。
虽然痛，却将她的心扎破了一道口子。
她苦苦掩藏，甚至用力包裹住的情绪，全都被他释放了出来。
这一刻，薛运的声音都颤抖了，轻声道：“皇上……”
祝烽叹了口气，慢慢说道：“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有枷锁，每一个人也都有属于自己的囹圄，这并不奇怪，也没有什么值得难过的。”
“……”
“重要的是，自己能不能走出来。”
说到这里，他微微的咬牙。
薛运的囹圄，他知道，可他心中的囹圄，却没有人知道。
即使有人知道，也只是苦苦隐瞒他，生怕他找出自己失去的那段记忆，也许，是怕他再度陷入狂乱，可他们不知道，越是这样，他表面上看起来是平静正常的，但心里，无一时不狂乱。
就像他来到西北，做的那梦中梦。
那种狂乱，是被层层压抑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冲破这一身上看去还像个人的皮囊，将他变成一个嗜血的，只知杀戮的凶兽。
他不想这样。
他要将自己的枷锁打破，将自己从囹圄里解救出来。
而这个人——
他想着，看向眼前的薛运，就是他唯一的出路。
只是没想到，原来可以解救自己的人，也深陷在同样的痛苦境地里。
薛运只觉得心中无数的思绪像是绞成了一团麻绳，让她理不清头绪，这时，她抬起头来看向祝烽，轻声问道：“皇上……皇上能走出来吗？”
祝烽道：“朕要做，就一定做得到。”
“……”
听到他这样充满自信，甚至斩钉截铁的话，薛运的心中仿佛涌起了一阵力量，又有些犹豫。
她想：我呢？我能否如他一般，只要笃定，就一定做到？
看着她明显有些闪烁的眼神，祝烽沉沉的道：“你要相信自己。”
“……！”
这句话，一瞬间将她心中的犹豫一扫而空。
薛运低着头，眼中一阵滚热。
有泪盈动。
她不愿在人面前示弱，但不知为何，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了，她急忙咬着牙要忍下去。
却见一条手帕递到了自己面前。
第2010章 我就防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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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月光下，南烟仰起头，看着漆黑的天幕，半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刚一叹完，立刻听到身后的抱怨。
“娘娘又在给自己做祸了？”
是冉小玉的声音，说话间，一件衣裳已经披上了她的肩膀。
这片营地里似乎都是篝火，倒也并不觉得很冷，可披上一件衣裳，还是让她感觉到暖了不少。
南烟笑道：“你怎么也起来了？”
冉小玉气呼呼的道：“能不起来吗？”
因为是晚上在外面扎营，她就睡在南烟的身边，可睡得迷迷糊糊的，一睁开眼，突然看到身边的人不见了。
她吓得三魂七魄都要飞了。
幸好，一转头就看到南烟站在这边，正看着这片营地，还有头顶的星空出神，她虽然生气，却还是立刻就拿起一件衣裳过来。
怨怼的道：“这么晚不睡觉，站在这里吹风，娘娘是不打算保养身体了吗？”
南烟道：“睡不着嘛。”
“……”
“所以才出来走走。再说了，这里周围都是人，你担心什么。”
“哼！”
冉小玉还气鼓鼓的，却又贴心的将衣裳帮南烟拢了拢，免得她被风吹着。
两个人安静的呆了一会儿，冉小玉还是回头看向南烟，虽然南烟在跟她说笑，可眼睛里，却没有多少笑意，并不像她平时笑起来那么轻松愉悦。
她想了想，轻声问道：“娘娘这么晚不睡，是担心皇上？”
“……”
南烟没立刻回答这话，只转头看向远处那在夜色中透着高大轮廓的土城，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轻声说道：“不知道他在里面怎么样了。”
“……”
“说好了，探一探就出来的嘛。”
冉小玉道：“这么大的土城，就算来回跑一圈也得大半天吧，更何况皇上又不是跑一圈就出来了。”
“……嗯。”
“再说了，他身边带了那么多人，光是英绍跟他那一队人马，就已经不用愁了，娘娘就不要瞎操心了。”
“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说我瞎操心。”
“难道不是？”
“你——”
南烟好气又好笑，伸手拧了冉小玉的胳膊一把。
不过，两个人这样笑闹一番，她的心头倒是比刚刚畅快了不少。
她轻声道：“我只是觉得奇怪。”
冉小玉睁大眼睛看着她：“奇怪什么？”
南烟看了看周围，除了巡逻的人马，其他的人都已经睡了，毕竟过了子时，大家劳累了一天，早就支撑不住了。
一个守着篝火的侍从听到他们的声音，小心的走过来：“娘娘，是要吃什么吗？”
南烟摇摇头，道：“你回去吧，本宫什么都不要。”
“是。”
那人小心的退下了。
南烟说道：“咱们去那边走走吧。”
冉小玉想了想，便过去拿了一只火把，扶着她慢慢的往一旁走去。
这里的路还算平坦，只是荒原上有不少凸起的土坡和砂石柱，是风吹日晒后天然形成的，火光映照下，给人一种鬼斧神工之感。
南烟带着她慢慢走着，也慢慢的远离了营地。
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只是对薛运，有点不放心。”
冉小玉的脸色顿时一沉。
还是薛运。
她并非不理解南烟的担心，或者说，从在莲心会馆再次见到薛运开始，她心中对薛运的戒备，比任何人都更多。
她说道：“娘娘担心她什么？”
南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本宫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跟着进去？”
“……”
“照理说，她对这一片地方，应该不会有什么好奇的，她的心性，应该也不是那种喜欢猎奇的人。”
“……”
“她为什么一定要跟着进去？”
冉小玉板着脸道：“娘娘不如担心，她为什么，一定要跟着皇上，进去。”
她加重了中间那几个字，像是石头一样，一个一个沉沉的落在南烟的心上。
她回头看了冉小玉一眼。
笑道：“你就那么不喜欢她啊？”
“跟喜不喜欢她没关系。”
“……”
“奴婢就是心里不放心，就是觉得她，她让人不放心。”
南烟道：“本宫已经把手帕给了皇上，让皇上还给她了。”
“……”
“还了，就没事了。”
冉小玉却固执的摇摇头，道：“那块手帕，就算皇上还给了她，可奴婢还是不放心。”
“……”
“总觉得，还要出点事。”
南烟沉默了一会儿，只笑了笑。
然后说道：“你啊，就是戒心太重，她可什么都没做过，还帮本宫解决了麻栗子的事，你却反倒一直跟防贼似得防她。”
冉小玉道：“有人千年做贼，就有人千年防贼。”
“……”
“我就防着她！”
“可她，未必就是贼啊。”
“娘娘也说未必，但不能肯定她不是。”说到这里，她看着南烟，反倒有些责怪她似得，道：“娘娘又如何能肯定，她不是‘贼’。”
南烟笑道：“我不能肯定。”
“……”
“但我，愿意相信。”
“……”
这话说得冉小玉眉头一蹙，而南烟说道：“小玉，你还记得夏云汀吗？”
冉小玉点了点头。
南烟笑道：“那个时候，发现她在背后算计我们，我就说过，尽管她让我失望了，但我还是愿意相信，这个世上好人多，坏人少。”
“……”
“我不会对人性失望。”
“……”
“所以，我不会把身边每一个靠近的女人都当成坏人。因为，当我用恶意去揣测每一个人的时候，对方是好是坏无所谓，但我，已经是一个满心恶意，狭隘不堪的人了。”
“……”
“我希望，你不要狭隘。”
听到她这话，冉小玉似乎也深有感触。
她轻轻道：“奴婢明白。”
这时，一阵风吹来，恰好将冉小玉手中的火把吹灭了，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南烟道：“你赶紧回去点燃，再顺便给我拿点水来。”
冉小玉道：“那娘娘你呢？”
“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快去。”
冉小玉迟疑了一下，只能叮嘱她站着别动，转身飞快的跑了回去。
就在冉小玉刚一跑远，南烟突然就听到，身后的石柱后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是人的脚步声！
她心中一悸，立刻转过头去：“谁！？”
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的从石柱后面走了出来。
第2011章 我只是，来见你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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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的从石柱后面走了出来。
虽然刚刚火把已经熄灭了，但头顶的月光，和远处闪耀的篝火，还是让南烟一下子就辨认出了那个并不完全陌生的身影。
而在她看清那张脸的一瞬间，她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你——”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张并不陌生的脸。
这张脸庞方正而英俊，深刻的五官让他的神情总是看上去格外的生动，比如此刻，漫天星光璀璨，一轮明月高悬，让他眼中的神情都透出了几分思念和迫切。
好像再见到自己，是一件多高兴的事。
可南烟一旦辨认出了那张脸之后，心中的恐惧立刻又被腾起了怒意取代，对他那种那近乎真实的情感，她也只有冷笑以对。
毕竟，她知道那都是假的。
因为这个人，就是之前跟他的国君一样，一直用自己的身世欺骗自己，骗取自己的亲情，以陷她入无底深渊的倓国南蠡王。
“阿日斯兰……”
南烟声音沉沉的叫出了这个名字。
而对方，原本厚重的声音，此刻却带着一点仿佛是激动的颤音，轻声道：“南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这荒原上待得太久，吹了太久的风所以着凉了，叫出她的名字的时候，他的声音虽然带着笑意，却也有些沙哑。
更透着一点苍凉。
“好久不见了。”
虽然夜风带着冷意，对方的口气里却全是温柔。
但仍然不能让南烟感到一丝暖意，相反，她的眼中立刻浮起了戒备和敌意，沉沉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是在这样的夜晚，在这里出现。
想到这里，南烟只感到后背一麻，下意识的往周围看去，虽然只有那些土坡和石柱，但她突然有些后怕，不知道这些地方，藏了多少他的人。
她警惕的道：“你要干什么？！”
阿日斯兰沉默的看着她。
那眼神，好像诉说着什么，只是天色太暗，加上南烟的心情，她一点都没有看懂。
只戒备的往后退了一步。
可这一退，她立刻就踢上了后面的一块石头，整个人一下子仰倒下去。
“啊——！”
就在这时，阿日斯兰急忙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将她护住，抱进了怀里。
他小心的低头看着她：“你没事吧？”
南烟自己也吓了一跳，但立刻就双手推开他，自己倒没有再后退，只伸手扶着旁边的石柱，稳住自己的身形，然后又一次用戒备的目光看向阿日斯兰。
“你想干什么？”
“……”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
“你想要偷袭我们？还是，你已经在玉门关中埋伏了人马？”
“……”
“你，你想要对皇上不利？！”
说到这里，南烟的眼睛都红了，扶着石柱的手立刻握成了拳头，咬牙道：“你是来对付我们的？”
“……”
阿日斯兰安静的听她说完这些话。
神情显得有些无奈。
半晌，他仿佛苦笑了一声，然后说道：“你不要害怕。”
“……”
“我只是，来见你一面。”
第2012章 “你就认定我要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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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来见你一面。”
“……”
听到这句话，南烟的眉心都拧成了一个疙瘩。
她仍然满是戒备的看着阿日斯兰，但随即，目光又扫向四周，等待着下一刻，那些石柱后面冲出他的人马。
毕竟，他们跟自己耍心眼，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上了那么一次弥天大当，她也不会天真到听着人家说来看望自己，就感激涕零。
挨一巴掌还知道疼呢。
她冷笑道：“你来看我？”
“……”
“我有什么好看的？”
“……”
阿日斯兰仍旧沉默了一下，但这沉默却不是无由的，反而是认真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眼神中微微闪烁着一点光芒，然后说道：“你比过去，憔悴了一些。”
“……”
“但的确，更好看了。”
南烟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话，听起来是奉承，但对她贵妃的身份而言，已经是僭越和冒犯。
冷冷道：“这种废话，你最好少说。”
“……”
“我不信你到这里来，只是为了来看我。”
“……”
“还是，你带了多少人马来，想要做什么？”
阿日斯兰淡淡笑道：“我没有带人马来。”
“没有？我不信，”
南烟道：“你敢发誓，你是孤身一人来的？”
“……”
说到这里，阿日斯兰倒也没有接话。
南烟立刻明白，他的确不是孤身一人来的，只是，他到底带了多少人，现在看不出来。
也不知道，这一片夜色里，藏匿了多少危险。
她看着他，又试探的回头看了一眼。
这里离营地，还有一段距离。
要说跑回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以阿日斯兰的身手，插上翅膀只怕都飞得没他快，更何况，自己身怀六甲，也折腾不起了。
想到这里，南烟反倒放松了下来。
不能跑，就只能想办法。
她只一只手扶着石柱，冷冷的看着阿日斯兰，道：“你说你到这里来，是为了来看我？”
“是。”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
阿日斯兰并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目光闪烁了一下，才慢慢说道：“查干巴拉城，离白龙城，并不远。”
“……！”
南烟微微一怔。
她立刻回想起来，曾经她被他们劫到倓国，跟着蒙克去过一个叫查干巴拉城的地方，用汉话来说，就是白虎城。
算起来，那里的确离白龙城不远。
不过，就算离得不远，到底也不是那么近的，自己出入白龙城，也并没有暴露身份，他怎么会知道的？
南烟想了想，突然皱起眉头：“你们跟白龙城，也有交易？”
阿日斯兰没有回答她，只笑了一下。
这一笑，倒是默认了。
南烟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所以，我在白龙城的时候，你——你看到了？你知道我们在那里。”
“……”
“那你，为什么没有对我们动手？”
要知道那个时候，他们只带了很少的人，若阿日斯兰动手，一定会给他们带来很大的麻烦。
听到这里，阿日斯兰的目光闪烁。
“动手？”
“……”
他看着南烟，一字一字道：“我从头到尾，都没想过伤害你。”
第2013章 我是在做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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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运低头看着祝烽递过来的那条手帕，心猛的一跳。
那，正是自己的那条手帕！
她当然知道这条手帕一直在他手上，但她以为，祝烽永远不会告诉她，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她以为，那是一个只有他和她知道的秘密。
而现在，他竟将那手帕拿了出来。
难道——
他不介意让自己知道？
他不介意让自己知道，那他心里又到底在想什么呢？
一时间，薛运全无反应，只傻傻的抬起头来看向祝烽。
这一抬头，她原本盈了满眶，摇摇欲坠的眼泪就盈眶而出，滚落下来。
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划出一道泪痕。
月光下，那一道泪痕映出淡淡的冷光。
显得又凄凉，又哀婉。
祝烽一见她眼中落下的那滴泪，心头好像也被什么东西无声的砸了一下，他微蹙眉头。
“你——”
“……”
薛运还有些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感到微凉的脸颊上划过一道，她伸手一摸，才感到指尖一阵湿热。
紧接着，又是一波不自觉的泪如泉涌。
眼泪，像是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就这样在祝烽面前泛滥成灾。
“……”
他微微蹙眉，看着薛运无措又茫然的样子，沉默了许久，抬起手来。
手帕轻轻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
这一刻，薛运的心跳都停了。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又或许，这一切根本是她的臆想，她梦寐以求，又不敢承认的臆想。
祝烽，这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炎国皇帝。
她从未想过能与他这样接近，更不敢想象，当他的手伸向自己的时候，会如此温柔的为自己擦去泪水。
“皇上……”
我，是在做梦吗？
“我，我是在做梦吗？”
她听到自己哽咽而轻颤的声音，才知道，自己将心中的话说出来了。那么小心，仿佛生怕自己声音大一点，就会击碎这如同梦境的一刻。
“我是在做梦吗？”
可就在她小心翼翼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祝烽却好像突然惊醒一般，猛的缩回手去。
那手帕脱手而落，晃晃悠悠的飘落到地上。
他看着薛运，眼神已完全清明。
眉头却紧皱了起来。
“皇上……”
见他这样，薛运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自己是该挽回，还是该做什么？
又或者，她什么都不该做。
而祝烽已经退了一步，皱着眉头沉声看了一眼飘落在地上的手帕，也并不捡起，只哑声道：“这是你的，还给你。”
说完，便转身要走。
可就在他刚迈出那一步时，薛运不知怎的，心中千头万绪，却只有一个念头冒上来。
他要走！
她不想让他走！
心里更有一点隐隐的，莫名的念头——
她不想就这样结束。
她上前一步：“皇上！”
祝烽的脚步一滞，虽然停下，却并没有回头看她。那高大的背影在月光下，第一次显得那么不确定。
好像不确定自己是否该回头。
他终也没回头，只背对着她说道：“你还有什么事？”
薛运轻声道：“皇上，是要把这个还给在下吗？”
祝烽道：“那是你的，你收好吧。”
第2014章 我看着你倒是很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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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头到尾，都没想过伤害你。”
“……”
听到他这样的话，南烟却只是冷笑。
阿日斯兰道：“你笑什么？”
“从没想过伤害我？”
南烟用讥讽的口吻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那劳驾南蠡王殿下回想一下，你们大军压境攻打北平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
“利用我的无知，欺骗我身世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
“利用身怀六甲的我，除掉北蠡王阿希格的时候，你又在想什么？”
她一句一句的逼问，阿日斯兰的面色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最后，南烟冷笑的看着他。
“总不会是在想，阿希格劫走我能帮我保胎吧？”
要说起他们对她所有的欺骗和伤害，这一件事，是扎在她心里最深的一根刺。
阿日斯兰的神情一变，像是脸上的面具像是被击中了一般，骤然碎裂。
他的微笑也有些坚持不下去。
南烟冷冷说道：“害了我就害了我，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
“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认了我也不能一刀杀了你，南蠡王好歹还能留个敢作敢当的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
阿日斯兰沉默的看了她许久，最终一笑。
这一笑，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凝重。
反倒像是真的承认了什么之后，整个人都释怀了。
他一边笑，一边摇着头看着南烟：“不管我别的话是真是假，但我想见你是真的，南烟，跟你在一起，真的——”
他中间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应该怎么形容，半晌笑道。
“一点都不乏味。”
“可我看着你倒是很反胃。”
南烟冷冷道：“所以，你到底要干什么，直说吧。”
这一次，阿日斯兰有些认真的看着她，说道：“之前我也许是骗了你，但这一回，我真的没有骗你。”
“……”
南烟一怔。
阿日斯兰认真的说道：“我真的只是来看看你。”
“……”
南烟的眉头微微一蹙。
她的确被他们骗过，而且骗的很惨，但这些年风雨磨砺下来，她看人虽不太准，却也不再会像过去那样认人不清。
她感觉得到，阿日斯兰这句话是真话。
他来这里，没有其他的目的。
但——
这不合常理。
他出现在炎国皇帝的营地里，却没有被发现，可见他真的没有带太多的人马。
可他阿日斯兰是倓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南蠡王，他不可能让自己冒这样的险，而且是为了见自己……一件完全无聊无用的事。
怎么可能？
对上南烟疑惑的眼神，阿日斯兰坦然笑道：“在白龙城，我对你们就没有动手。”
“……”
“那个时候我若要动手，就算不是手到擒来，至少你们不会这么平安的来去。”
“……”
“难道这样，都还不能让你相信，这一次我对你没有恶意吗？”
“……”
南烟没有说话，只微微眯着眼睛看他。
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里，此刻满是猜疑。
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睛突然一亮，说道：“我明白了。”
第2015章 我对他，自然是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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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里，此刻满是猜疑。
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睛突然一亮，说道：“我明白了。”
阿日斯兰看着她，道：“你明白什么了？”
南烟冷冷的看着他：“你的确没有对我们动手，但不是你不想，也不是你不愿，而是，你不敢。”
阿日斯兰嘴角微微勾起一点：“我为何不敢？”
“因为，”
南烟道：“你不愿意再多一个敌人。”
“……”
这一回，阿日斯兰没有立刻接这话，只是眼神微微的闪烁了一下。
南烟道：“我没说错吧。”
“……”
“两年前，我在海上遇到了蒙克，他跟我们一起竞购一批铁器，那个时候我就知道，除掉北蠡王阿希格之后，你们之间没有更亲密无间，反倒，作为吸收了北蠡王权力的南蠡王你——成了他的眼中钉。”
“……”
“他好不容易摆脱了北蠡王，可不希望南蠡王成为一个更强大的北蠡王。”
“……”
“他也不能容忍，国中还有另一个与自己并立的人存在。”
“……”
“所以，他要除掉你。”
她越说，阿日斯兰的神情越沉重。
他抬眼看着南烟，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也并不否认，只说道：“那你认为，我呢？”
“你？”
南烟挑着眉毛看了他一会儿。
虽然，人到了权力的巅峰，太多都会被权力反噬，不能放手，也放不了手，但现在，她似乎还没有从这个比之前更强大的南蠡王的眼中看到那种被权力腐蚀之后，疯狂的眼神。
她想了想，只说道：“你要做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阿日斯兰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南烟道：“就像我，我是司南烟，但更多的时候，我对天下人而言，是贵妃。贵妃就比司南烟更重要。”
“……”
“你也是一样。”
“……”
“你是南蠡王，是倓国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南蠡王，那比起南蠡王做什么，阿日斯兰想什么，根本就不重要了。”
听到她这么说，阿日斯兰笑了一声。
却是苦笑。
他看向南烟的眼神，也越发的欣赏，越发的钦佩，说道：“我果然没看过你，南烟，跟你在一起不但不乏味，每一次，似乎都会带给我一些惊喜。”
南烟沉着脸看着他：“你最好不要这么自作多情。”
“……”
“我说什么只是我想说，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好，好。”
阿日斯兰似乎也感觉得到，她自从当年被骗之后，对自己的态度就已经完全不是当初“表哥表妹”的态度，不但要极力的撇清，甚至刻意的疏远。
想来，他们的欺骗，的确伤她很深。
所以，他也不敢再在这件事上多做停留，只说道：“我只是想说，你说对了。”
“哦？”
“如今，我阿日斯兰要做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
“重要的是，他已经选择了与我们最初的理想背道而驰，他选择了跟我站在对立的那么一面，那不管我做什么，都无用。”
南烟蹙了一下眉头。
她不由自主的说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
阿日斯兰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他，他开始疯狂的排除异己，不管是曾经站在阿希格身边的，还是后来，跟随我的。”
“……”
“他都一个不放过。”
“……”
“那些人，大多数都是我们的亲人，可他一杀就是一支，一道圣旨就是灭族，根本不给他们一点机会。”
“……”
“现在的库伦城，已经是腥风血雨，人人自危了。”
南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跟倓国皇族没有关系，知道自己被他们欺骗利用之后，她对蒙克和阿日斯兰，也就连最后一点兄妹之情都没了。
不过，听到阿日斯兰这么说，她的心里还是有些震撼。
毕竟，蒙克身上那种风流公子翩翩的风度，和他看起来总是显得温柔多情的笑容，给人的印象太深了，她有些难以想象，这两年来，他变成了一个冷面无情的嗜杀帝王。
权力，真的会吞噬人心吗？
她也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他身边，就没有一个人能劝劝他吗？”
“劝？”
阿日斯兰苦笑：“谁能靠近他？”
“连一个人，都不能靠近他？”
“倒也，不是。”
阿日斯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喃喃道：“倒是有一个，只有一个，但——”
说到这里，他自己又皱了一下眉头，仿佛不愿提这事。
最后，只道：“算了，不提这个了。”
南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不过，既然他不提，她自然也就不多问，只要知道他们的大概情况就好了，等祝烽回来了之后，她还可以告诉他。
阿日斯兰再度看向南烟，目光闪烁，平静的说道：“所以，你因为这个，断定我不敢动你们？”
南烟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不是吗？”
“……”
“照你所说，蒙克已经在库伦城中杀人如麻，想来，也剪除了不少你身边的势力吧，那你自然不会置身事外。现在，你跟他应该是咬得最厉害的时候。既然如此，你肯定不会再为自己树立另一个敌人，让自己腹背受敌。”
“……”
“若你真的碰了我们，能有多少利益，未必。”
“……”
“但炎国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
“你和蒙克，甚至加上当初的阿希格，都不是他的对手，”
说到“他”的时候，南烟的眼中透着一点自信，甚至骄傲，说道：“现在你一个人，更不应该，也不敢来挑衅他才是。”
阿日斯兰沉默了一下，看着她道：“你对他，倒是很有信心。”
南烟道：“当然。”
“……”
“他是炎国的皇帝，也是我的男人，我对他，自然是有信心。”
阿日斯兰看着她，沉默了许久，突然用一种奇怪的口吻说道：“你真的，那么有信心吗？”
感觉到他的口气有异，南烟的眉心一蹙。
她沉声道：“你要说什么？”
第2016章 选择，更好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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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他的口气有异，南烟的眉心一蹙。
她沉声道：“你要说什么？”
阿日斯兰说道：“我要说，其实你对他，也未必就如你所说的那么有信心吧。”
“……”
“若你真的对他有信心，一点都不担心，那你就不会这么晚，还不睡了。”
“……”
“更不会跟你的侍女，说那些话。”
南烟的眉头一皱。
她当然知道，刚刚阿日斯兰出现不是偶然，他一定是在暗中观察了许久，等到冉小玉离开才现身的，但她没想到，他藏身了那么久，久到，听到了自己和冉小玉的那些对话。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冷道：“那是我自己的事。”
阿日斯兰看着她，似乎也感觉到她骨子里的倔强，以及这句话里的硬气，的确，这是她自己的事，而作为自己，连她的“表哥”都不是，更没有任何立场来“说三道四”。
可他还是想说。
“你的心里，明明就对他不放心，你担心别的女人会爱上他，担心他们今晚会有什么事发生。”
“……”
“为什么不能坦诚呢？”
“……”
“你这样给自己带一张看似坚强的面具，又能骗得了谁？”
南烟听他的这些话，先是沉默。
但听到最后一句，仍旧冷笑，道：“你认为，我在骗谁？骗我自己？”
阿日斯兰道：“难道不是？”
“……”
“你明明对他，已经失望了，不是吗？”
“……”
“且不说这一次，他丢下你，跟别的人一起去玉门关，据我所知，你的第二次怀孕——”
他说着，看向南烟的肚子。
南烟的心，也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猛地沉了一下。
这，无疑是她的心伤。
即使她跟祝烽已经言归于好，即使他们又有了第三个孩子，即使祝烽已经许诺，要给这个孩子无限美好的将来。
但伤痛就是伤痛，经历过的，她不是完全都忘记。
结了痂，也仍旧是一处旧伤。
阿日斯兰说的这些话，无疑是在血淋淋的撕开她的旧伤。
但，阿日斯兰还在说，他看着南烟闪烁的目光，一步一步的逼近，道：“他伤害你，也并不比别人少。”
“……”
“你既然不能原谅我们，为何又能一次一次的原谅他？”
“……”
南烟微微眯着眼睛，看着他：“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
“你想要说什么？”
阿日斯兰的眼神也在闪烁，尤其是在这样漆黑的夜晚，无尽的，几乎让人窒息的黑暗，他的眼中的光亮，就好像黑夜中的光明，给人一种希望的错觉。
甚至，有一种诱惑的错觉。
他紧盯着南烟，一字一字的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的人生，未必是最好的。”
“……”
“哪怕，你已经贵为炎国的贵妃，哪怕，你已经光耀门楣。”
“……”
“但其实，你还可以有更好的人生。”
“更好的人生？”
南烟慢慢的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看向他，说道：“你是指——”
阿日斯兰道：“重新选择。”
第2017章 你看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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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烟慢慢的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看向他，说道：“你是指——”
阿日斯兰道：“重新选择。”
“……”
“选择你生活的方式。”
“……”
“选择和你一起生活的人。”
“……”
“如果你重新选择，那你面对的，就不会再是此刻这样的人生！”
“……”
南烟没有说话，而是慢慢的转过身去，看向远处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夜色在这样的荒原中，显得更加的沉闷而漫长，她甚至觉得，也许自己就已经在这样的夜色里过了半生了。
但一回神，才发现，不过是眨眼间。
“南烟……”
长久的沉默，南烟仍然一言不发，阿日斯兰站在她的身后，轻轻的唤她的名字，像是想要再说什么。
而这时，南烟道：“你说的选择，选择生活的方式，选择生活的人。”
“嗯。”
“是指——跟你走，选你，对吗？”
“……”
阿日斯兰的呼吸都紧绷了一些。
他上前一步，几乎将自己的胸膛都贴上她的后背了，而南烟，也清楚的感觉到了，从他的身上传来的属于他的温度。
那种温度，让她的沉了一下。
身后，是阿日斯兰低沉的声音：“是。”
说完这个字，他就屏住了呼吸。
在等她的答案。
但，他等来了一声冷笑。
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细瘦的身子，肩膀突然微微耸了一下，然后南烟慢慢的转过身来，冷笑着看着他。
阿日斯兰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听到南烟用无比清醒的口气说道：“跟你走，选择你，就是你所说的，对我更好的人生？”
“……”
南烟冷笑了起来，抱着双臂看着他，说道：“我发现你们这些男人就是这样，自以为了不起，自以为很了解女人，自以为自己勾勾小指头，或者在女人迟疑，有困难的时候给出一点温柔，女人就会乖乖的上钩，就会觉得你比眼前人更好。”
“……”
阿日斯兰的神情微微一凝。
而南烟冷笑道：“对不起，我可不是那种人。”
“……”
“我想，也许有这样，逢人就出卖自己，给一根骨头就跟人走的，但那是狗，不是人。”
阿日斯兰的脸色沉了下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我——”
“你先不要说，听我说吧，”
南烟冷淡的笑道：“你的确不认为我是一条狗，你只是用对付狗的办法来对付我，可惜——我再不济，还是司南烟，还是堂堂炎国贵妃，从小到大我遇到过很多不如意的事，但我会去解决这些事，而没有想过一走了之，更不可能，用跟一个男人出走的办法来逃避这些事。”
“……”
“阿日斯兰，你看错人了！”
阿日斯兰也是一怔。
“况且，”
他正要再说什么，而南烟已经接着说道：“你说让我重新选择，那你给我的选择，就真的更好吗？”
“……”
“我看未必。”
“……”
“你真的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打什么算盘吗？”
第2018章 我不信，他会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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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打什么算盘吗？”
阿日斯兰的神情闪烁了一下，但他仍然不动声色，镇定的看着南烟道：“我在打什么算盘？”
南烟抱着双臂，冷冷的说道：“你要的，不是司南烟，而是炎国贵妃。”
“……”
“你也不是要我跟你走，而是要炎国贵妃跟你出走。”
“……”
“如果我没猜错，你让我跟你走，但接下来，你会把我带回库伦城，将我献给蒙克。不管是作为礼物也好，还是美其名曰，作为牵制炎国的工具，你会把我这个烫手山芋交给蒙克。”
“……”
“这样一来，皇上必然对库伦城用兵。”
“……”
“而你，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对不对？”
南烟说着，眼中的冷意更甚了一些，道：“好精细的算盘，好一招一石二鸟之计。”
“……”
“你这样的人才，不该去做南蠡王，去做生意当个富家翁，也许更适合你。”
阿日斯兰听着这近乎讽刺的话，却好像是听到了什么赞美。
他甚至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说道：“南烟，看来你比我想象的，更冷静，也更聪明。”
“……”
“只是有一点，你想错了。”
“哦？我哪一点想错了？”
阿日斯兰看着她，认真的说道：“我的确是想带你走，也的确他们两个人打起来，让我渔翁得利。但，对于要不要真的要将你献给蒙克，我还没有下定决心。”
他说着，又看着南烟。
那眼神微微闪烁，好像重新认识了南烟一遍似得，然后慢慢说道：“而刚刚你说的那些话，让我下定了决心。”
“什么？”
“我不会把你献给她。”
“……”
“我，不想把你给任何人。”
南烟冷冷的看着他，沉默不语。
阿日斯兰又接着说道：“其实刚刚有些事，你的确猜对了，但还有一些事，我没有告诉你。”
“……”
“我想带你走，也是为你好。”
南烟道：“为我好？”
阿日斯兰道：“你不累吗？”
“什么？”
这三个字让南烟的眉头蹙了起来，而阿日斯兰看着她，认真的说道：“虽然我只听说了这些年来炎国发生的一些大事，并不完全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从你现在的样子，从刚刚你说的那些话，我好像也能明白。”
“……”
“南烟，你不累吗？”
“……”
“每天跟在他的身边，面对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算计，你难道真的不会累吗？”
“……”
“你不会害怕有一天，你会被人取代？”
“……”
“我说的，不仅是你这个贵妃的身份，更是你在他心里的位置。”
“……”
“就像现在，他身边出现了一个人，就已经让你寝食难安，将来还有那么漫长的人生，你真的要这样过下去？”
“……”
“你离开之后，人生会不会更好，我无法断言，但至少，不会像你留下来这样，接下来的人生，都要在这样的算计之中疲惫的度过。”
“……”
南烟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的眼神一直看着前方，那如果黑幕一样的夜色，沉沉的让她感到越发的窒息。
冉小玉呢？
虽然，自己让她回去点火拿水，是要费一点时间，但，这么久了，她怎么还没回来？
这时，阿日斯兰看着她，轻声道：“你没有话说了吗？”
“……”
南烟回过头去看向他。
她上下打量了阿日斯兰一番，最终淡淡一笑，说道：“我没有话说了，但，我有些话想要问你。”
阿日斯兰微微挑眉：“你问。”
南烟笑道：“阿日斯兰，你——累不累？”
“……！”
这话一出，阿日斯兰顿时愣了一下。
而南烟微笑着接着说道：“每天这样算计，这样跟人争斗，而且还是自己曾经那么相信的兄弟，你不累吗？”
“……”
“你如果放弃南蠡王这个身份，隐姓埋名去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富家翁，到底会不会比现在好，我无法断定，但至少，不会像你留在倓国那样，一直跟自己的兄弟争斗，与他越行越远，到最后，你们就是兄弟阋墙的结局。”
“……”
“可是——”
南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会走吗？”
听到这些话，阿日斯兰皱起了眉头。
这一段话，很熟悉。
因为，完全就是刚刚他的那些话的翻版，南烟不过是套在了他的身上，但他说出来自信满满的话，就反将自己问得哑口无言了。
南烟冷笑着说道：“其实你不用回答了，只看你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你不会走。既然你自己都不会如此选择，又如何来劝我？”
“……”
“试问这世上，谁活得不累？”
“……”
“大有大的难处，小有小的难处，这世上唯一没有烦恼的，就是那些神智混乱的痴儿，但自认，我的人生，绝对不要那样度过。”
“……”
“我身为贵妃，就该承担贵妃的烦恼。”
阿日斯兰微微蹙眉：“难道，你能一直忍受这样的生活，忍受随时都有别的女人觊觎他？”
南烟歪着脑袋看着他，说道：“难道我跟你走，就不会有这样的情况。”
“我——”
阿日斯兰欲言又止，这句话，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而南烟已经淡淡道：“若真是如此，那我要担心的，的确不是有别的女人来觊觎我的男人，我要担心，反倒是自己的眼光了。”
“……”
“若一个男人，我看他千般好，可除我之外竟无一人觉着他好，那我岂不是很失败？”
“……”
“又或者，我得怀疑，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我想得那么好。”
“……”
“若有一个女人爱上的男人，我都不沾，那全天下，我只能去找那些下流痞子了，只有他们没人爱。”
阿日斯兰沉默了下来。
南烟平静的说道：“所以，你想要哄我跟你走，最好想一点别的理由。但不论你怎么说，我不会轻易辜负自己的人生。”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
口气沉沉的道：“我也不信，他会负我！”
第2019章 今夜，实在太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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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眼看着祝烽要走，薛运那哽咽，又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响起。
她急切的上前一步，手一抬，几乎就要碰到祝烽的衣角了。
祝烽犹豫了一下，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神情复杂的看着薛运，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圈，和眼中含泪，不知所措的眼神。
他感觉得到，她在害怕。
但并不是害怕自己。
而是害怕自己离开。
他微微蹙眉，虽然没有露出不耐的神情，但眼神中多少也有些不忍，只是声音仍旧平静，道：“你还要说什么？”
“我——”
薛运红着眼睛，哑声道：“皇上，我对皇上，我其实——”
“……”
“我——”
她紧咬着下唇，几乎把唇瓣都咬破了，舌尖也尝到了鲜血那咸涩的味道，那种味道刺激得她整个人都战栗了一下。
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好像五脏六腑都纠结成了一团，仿佛是痛，但那种痛，又产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冲动，让她想要将深藏在心里的感情，全部宣泄出来。
她，想要告诉他！
当她再看向祝烽的时候，和鲜血一样咸涩的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
其实，还用说什么？
他明明知道。
他早就该知道。
他早知道自己的身份，而到了此刻，自己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他又如何会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但即便如此，祝烽仍然一句话都不说，只淡淡的看着她。
的确，他早就知道。
从他们再次相见，他将薛运从泥潭里救出来时，她看向他的眼神；从莲心会馆大火，她不顾一切的冲向火海去救他；从那之后，他们每一次相见，薛运那欲说还休的眼神。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身为皇帝，他的身边从来不会缺少女人。
哪怕，褪去皇帝的身份，仅作为一个男人来说，他也见过太多女人对他送出这样的眼神。
过去，面对这样的眼神，他是如何的呢？
他想的起来的，都是淡然处之。
毕竟，女人对他来说太常见了，也太多了，环肥燕瘦，国色天香，他对美色并不拒绝，但也谈不上太喜爱，毕竟对一个皇帝来说，男人如果沉溺美色，就是亡国的开始。
唯有一个，让他“色令智昏”的，是南烟。
南烟……
一想到南烟，他突然感到脑海里一阵混乱，眼前模模糊糊的闪过了许多的画面，好像是南烟的影子，但他再仔细辨认，却又是面前的薛运。
她为了自己，不顾一切的样子。
她看向自己，眼睛发光的样子。
她对着自己，含羞带怯的样子。
南烟……
薛运……
他心里的是南烟，而眼前的，却是薛运。
祝烽不由的皱紧了眉头。
他向前一步，走到了薛运的面前，低头看着那双含泪的眼睛，沉默了许久，慢慢的伸出手去，抚弄了一下她的眼睛。
“皇上！”
这一刻，薛运的心跳几乎都停止了。
她睁大双眼，无比激动的望着祝烽，只见他低头看着她的双眼，沉声道：“今夜，实在太长了。”
第2020章 一切，像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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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实在太长了。”
“……”
祝烽看着她的眼睛，喃喃的说道：“长得，朕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才能度过这一夜了。”
“……”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薛运愣了一下。
但下一刻，祝烽的手从她的眼睛上缩了回去，立刻，她就感到天边一阵光亮。
转头一看，天边露出了鱼肚白。
她蓦地睁大了双眼。
而祝烽也转过头去，远处的天空透出了晨光，而且一出现，就亮透了大半的天空。原本周围是一片漆黑，如同深重黑幕一样的夜色，却在这个时候突然露出了天光，好像一瞬间，有人一把扯掉了他们周围的黑幕一般。
他看向那露出晨光的天际，沉默不语，只有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
随即隐去。
而薛运，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刚刚，祝烽还在伸手触碰她的眼睛，还在说这个夜晚太长，怎么突然，天就亮了？
她有些茫然无措，但，天的确快亮了。
即使只是那一点点的晨光，可是，已经足以照亮祝烽的眼睛，也将他们之间，照得清清楚楚。
她才发现，原来她以为，祝烽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他们两个人已经无比靠近了，可现在才看清，原来他们之间，还有一段距离。
并没有她所想的那么靠近。
而且，祝烽明明没有动，现在，好像离得更远了一些。
“……”
薛运的心里，也被这样的晨光，照得一片荒凉。
她原本已经快要冲口而出的那些话，只在这一瞬间，消散如烟。
她有些茫然的站在那里。
这时，祝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还好，天总算亮了。”
“……”
薛运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他，晨光中，他的神情显得很平静，好像刚刚那一瞬间，伸手抚弄自己眼睛的，只是一个幻影而已。
她也开口，声音艰涩得仿佛不是自己的：“是啊。”
“……”
“总算天亮了。”
祝烽又道：“一夜没睡，你要回去休息吗？”
“不，不必了。”
“那也好。”祝烽道：“若不需要休息，那就过去叫他们都起来，咱们，该出发了。”
说完，他转身便往那边的房舍走去。
薛运仍旧站在原地。
太阳升起得很快，不一会儿，已经完全驱散了他们周围的黑暗，照亮了前方那块大石碑上的四句谶言，也照亮了周围那些凄凉的墓碑。
一切，像是一场梦。
而祝烽毫不犹豫的，就走了出去。
好像从她流连不已的梦境里走出去一般。
她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不知过了多久，也低着头，跟了上去。
只有祝烽，虽然平静的往前走着，脸上的神情也显得很放松，很平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刚刚那一瞬间，他经历了什么。
藏在袖子里的手，掌心，全都是冷汗。
在抚弄薛运的眼睛的那一瞬间，他有些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触碰着心里的南烟，还是在触碰着眼前的薛运。
他们……
但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
在走回去的一路上，他的目光像是猎隼一般，冷冷的看向四周。
第2021章 和那一夜，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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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晨光映在南烟的眼里，因为已经适应了那深重的夜色，突然看到这样的晨光，竟然让她觉得有些刺眼。
她立刻伸手挡在了眼前。
就在这时，听到身后远远的传来了冉小玉的声音——
“娘娘！娘娘！”
南烟急忙回过头去，果然看到冉小玉的身影，她举着一支火把，飞快的朝这边跑了过来。
而一看到她，南烟的心里咯噔了一声，急忙回过头去。
“你——”
她原本要让阿日斯兰赶紧离开，可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断在了嘴边。
因为她发现，阿日斯兰已经不见了。
就像昨夜，他突然在夜色中出现一般，刚刚才有晨光出现，自己的眼中有了光明，他又突然的消失了。
南烟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
但她来不及细想，冉小玉已经飞快的跑了过来，可她即使跑得那么快，也不如天光蔓延的速度快，当她跑到南烟的身边的时候，周围已经亮了起来。
火把反倒没用了。
冉小玉微微喘息着，看着南烟：“娘娘，你没事吧？”
“……”
南烟还有些迟疑的看了看周围，的确，在晨光中，已经再看不到阿日斯兰的身影，只怕刚刚自己跟他说了那些话之后，他就已经做好了脱身的准备。
只是——
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她微微蹙眉，而一看到她这样，冉小玉更紧张了起来：“娘娘，你怎么了？”
“呃？”
南烟这才回过神似得，转头看向她：“我，我没事啊。小玉，你怎么这么久才来。”
“我也不知道。”
冉小玉皱着眉头，看向四周，脸上满是疑惑的神情：“奴婢回去点了火把，又给娘娘取了水，可再往回走的时候，却好像迷路了。”
“迷路？”
“是啊，”
说到这里，她自己都有些不自信的又看了看周围，道：“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有这么短的路，举着火把都能看到，可奴婢就是走不到这里来。”
“……”
“走了好多路，走出了好远，都没找到娘娘。”
“……”
“我差一点以为娘娘出事了，都要回去叫上大家一起来找了，结果天就亮了，才看到娘娘就在这里。”
“……”
南烟的眉头拧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她想得太多了，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她想起了当初，她和祝烽在那座荒城中相遇的事，那一夜，也是这样，从没经历过那么深重又漫长的夜晚，不管他们怎么走，都走不到城门口，眼前好像有一块漆黑的幕布遮挡着，让他们找不到出路，更看不到光明。
他们就像是被蒙住了双眼，在荒城中不断的绕路。
这，和冉小玉所说的，何其相似。
难道说——
这一夜，和那一夜，是一样的？
她的眉头一皱，急忙问道：“皇上呢？”
冉小玉道：“营地里的人已经起来了，有一队人马已经准备进入玉门关，去看看皇上那边的情形。”
正说着，就听见营地的那一方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南烟立刻道：“去看看。”
第2022章 说放心，是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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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上的清晨，原本应该是平静安宁的。
但这个时候，营地里已经是一片喧嚣。大老远的就看到一阵烟尘从玉门关内扬起，朝着这边弥散开来，定睛一看，正是昨天进入土城的那一队人马，此刻，他们都回来了。
队伍最前方的，就是祝烽。
一看到他，南烟悬了一晚上的心总算落地了。
她微笑着急忙朝前走去，幸好冉小玉还算清醒，连忙扶着她，轻声叮咛：“娘娘你就不要凑上去了，那么多人，还有那么多沙尘。”
“……”
“皇上回来，自然是要来见你的。”
“……”
“现在人多手杂，万一碰着你怎么办？”
“呃——”
南烟迟疑了一下，心想倒也是。
而且算起来，昨晚几乎有大半夜的时间，她都站在风地里跟阿日斯兰数长论短，当时因为精神紧张的缘故，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可现在一放松，还是感觉到手脚发软，头疼脑胀。
她轻声道：“小玉，扶我一下。”
冉小玉急忙扶着她，说道：“娘娘的脸色这么苍白，就不要往前挤了。”
“嗯。”
她到底也担心肚子里的孩子，便索性站在这一边。
远远的，看到阳光下祝烽一马当先，直接冲进了营地，后面的人也都紧跟着，周围的那些侍卫立刻上前接驾。
看到祝烽安然无恙的回来，南烟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但下一刻，她的神情微微的一凝。
因为她看到，紧跟在祝烽身后的那一骑人马，不是叶诤，也不是英绍，而是薛运。
虽然，她跟着他们一起进城，走在任何位置都是可能的，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阿日斯兰跟自己说了那么多挑唆的话，虽然自己明白的表示，是相信祝烽的，但那些话，并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至少，在她的心里，蒙上了一层更黑的阴影。
以至于此刻，看到薛运紧跟在祝烽的身后，她的心就从原本的欢欣雀跃，突然往下沉了一下。
身边的冉小玉也感觉到了她的呼吸一沉。
立刻道：“娘娘？”
南烟却好像没听见，只微微蹙眉看着前方，冉小玉也看了过去，眉心也是一蹙。
祝烽从马背上翻身下来，薛运也立刻跟着下来。
虽然，他们两并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交流，但刚刚那一瞬间，两个人的动作几乎是同步的。
好像，两个人之间有了默契一般。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早就对薛运有了戒心，所以产生的错觉。
薛运虽然一直都低着头，没有看祝烽，但冉小玉总是觉得，她的眼睛，她的整个心神，一直都在祝烽的身上，一时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之前明明还不是这样。
他们进入玉门关之前，薛运似乎还没有这样的情态。
难道这一次进入玉门关，他们发生了什么吗？
看来，说放心，是太早了。
不管贵妃怎么说，她身为她身边的掌事宫女，该提防的，还是得提防。
想到这里，冉小玉回头看向南烟。
却见南烟双眸沉沉，只看着前方那个高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