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8章 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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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牢房内，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不过这种味道对祝烽来说倒也并不陌生，只是因为知道，这种味道会激起心中那种莫名的暴戾，他还是皱了皱眉头。
英绍走在身侧：“皇上，刑室就在前面了。”
“嗯。”
祝烽只应了一声，与他一起走过那长长的甬道，这里黑漆漆的，两边的墙上隔开很远的距离才安置着一个火把，幽暗的光线让这个地牢看上去更加的阴森。
越走越近，听到前方传来人呼痛惨叫的声音。
他走进去，就看到刑架上绑着几个人，全身都是鞭子抽打过后，皮开肉绽的惨象，鲜血滴落下来，在地上淌成一条细流。
几个行刑的狱卒一转身看到祝烽，急忙上前来叩拜行礼。
“拜见皇上。”
祝烽只淡淡的摆了摆手，让他们起身。
而那几个受刑的沙匪，一听说皇上来了，都纷纷鬼喊鬼叫了起来，拼命的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小人们错了，罪该万死。”
“求皇上饶了我们！”
那些狱卒立刻走过去，甩着鞭子骂道：“闭嘴，不准在皇上面前无礼。”
他们吓得又闭紧了嘴巴。
祝烽倒也并不急着问话，而是慢慢的走过去，看了看这些人，一看就知道，这些就是本地的沙匪，一个个身材高大，相貌丑陋，皮肤也显然是经历过风吹日晒的磨砺而非常的粗糙。
他走到一条长凳前坐下，冷冷道：“你们，都是热月弯的人？”
其中一个沙匪抢着道：“是的是的，小人就是热月弯内的沙匪。”
祝烽道：“朕听说，你们热月弯里有好几个当家的，你们是跟谁的？”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那沙匪立刻说道：“回皇上的话，小人等是跟武太岁的。”
“武太岁？”
“就是前任的大当家，他是现任大当家的干爹，因为年纪大了，又有伤病，前两年就退下来，把热月弯交给乌伦了。”
祝烽道：“为何这次，朕没有抓到他？”
那沙匪急忙说道：“他，跟军师还有其他的约定，早早的就离开了热月弯，绕路到这一边来了。”
“哦？所以朕的人马昨夜进入热月弯之前，他们已经不在里面了？”
“是的。”
祝烽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那个军师。
原以为昨夜一战，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却没想到，自己只拿下了一个热月弯，将这些沙匪处理了而已。但那个军师，他又先算了一步，让他逃脱了。
祝烽想了想，道：“他们的约定，就是你们今天的行动？想要劫走朕的贵妃？”
他说着，脸上露出薄怒的神情。
一见他发怒，几个沙匪又连连告饶，慌忙说道：“皇上饶命啊，我等罪该万死。”
“是军师，军师说如果我们想要活命，想要加入他们，就必须得纳一个投名状！”
“我们也是走投无路，没办法了。”
听到这里，祝烽的眉心微微一蹙。
说道：“加入他们？不是他来加入你们的吗？”
第1889章 你的真名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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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祝烽的眉心微微一蹙。
说道：“加入他们？不是他来加入你们的吗？”
那沙匪哭丧着脸道：“原本是他来加入我们的。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他一到热月弯，就用一套鬼话哄住了大当家，大当家对他是言听计从。”
旁边的沙匪也附和道：“是啊是啊，若不是他怂恿，小人等也不敢这样与沙州卫——与朝廷作对啊！”
祝烽挑眉：“是他？”
“是啊，”那些沙匪争先恐后的说道：“我们原本也就是在那附近劫掠一些来往的客商，糊口吃饭罢了，如何敢跟朝廷作对呢？”
“可军师来了之后，就不断的妖言惑众。”
“还跟大当家许诺了很多的好话，大当家才会鬼迷了心窍，跟着他做下那些恶事。都是他们，关了季三爷，也关了李来的那个女人，逼着薛家小姐和李来去都尉府卧底的。”
祝烽道：“这些，朕都知道了。”
“……”
“说些朕不知道的。”
几个沙匪面面相觑，这个时候他们早就吓破了胆，只希望皇帝能饶他们的性命，竹筒倒豆子似得什么都往外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祝烽冷冷道：“你们刚刚说，他要你们劫走贵妃，用来作为加入他们的投名状？”
“是是是。”
“加入他们？他们是谁？”
其中一个沙匪立刻说道：“我们到了这里之后，就传来热月弯被攻打，陷落的消息，大家都知道无家可归，非常沮丧的时候，军师突然就说，他还有一个去处，可以带着我们去投靠。”
“哦？”
“他说，那是一个很大的势力，比热月弯还大。”
“……”
“只要我们去了，就不用担心朝不保夕，甚至，将来还可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祝烽的目光闪烁，道：“是什么地方？”
几个人面面相觑。
“我，我们不知道……”
“什么？你们怎么会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他说只要能劫走贵妃，就带我们过去，而贵妃娘娘就是我们投靠他们的投名状，也是——给他们老大的见面礼。”
“他们的老大？”
“是。”
“他有没有说是谁？”
几个沙匪对视了一眼，也相继摇头：“军师没说，我们也都不知道。”
“是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只听武太岁的，他答应了军师的条件，让我们来这里动手，我们也就来了。小人等该死，求皇上饶命啊！”
听着他们一众人又哭又喊求饶的声音，祝烽的气息沉了下来。
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个军师——从一开始交手，他就感觉得到，那个人不是一个乌合之众的沙匪能比的，现在看来，他只是另一个势力派到这里来，给自己找麻烦的。
而这一方势力，甚至比热月弯还大。
他们只派出一个军师，就搅得整个沙州卫鸡犬不宁，可见这个势力的水很深。
而且——
他们要将南烟，作为见面礼！
自己的女人被人觊觎，这本就让祝烽怒火中烧，偏偏他还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又有人，想要得到南烟？
对方是什么人，他得到南烟的目的是什么？
是知道南烟是自己的宠妃，想要以她为人质来要挟自己，还是，这个人对南烟另有图谋？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现在，光是猜和想，肯定是弄不清真相的。
他再抬头看向那几个沙匪，目光冰冷，让那几个人都不寒而栗的安静了下来，祝烽道：“那个军师，叫什么名字？”
其中一个立刻说道：“他叫龙霆云。”
“龙……霆云……”
祝烽微微蹙眉，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几个沙匪也不敢多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生怕他一声令下，就要将他们千刀万剐了。
祝烽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他让你们劫走贵妃，总有地方与你们汇合吧？”
“是，是。”
那沙匪忙道：“就在离这里十五里以外，有一个土坡，他们说就在那里等着，等我们成功之后，立刻就带着贵妃娘娘一起离开。”
“……”
“不过——”
祝烽道：“不过什么？”
那沙匪胆怯的看了他一眼，才小心的说道：“小人等进入沙州卫，他们还有人在周围等着接应，我们这么久没出去，他们恐怕——已经知道，我们的行动失败了。”
“……”
祝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身。
“英绍！”
英绍立刻上前一步：“微臣在。”
祝烽道：“带一队人马过去看看。”
“……”
英绍稍微迟疑了一下，看了他一眼，但立刻应道：“是！”
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去。
若是平时，对祝烽下达的命令和旨意，他不会有片刻的迟疑，但今天，他一直在旁边听着，很显然，那个军师，还有他带领的逃离热月弯的沙匪肯定已经知道劫走贵妃的行动失败，他们不可能还留在原地等待。
只怕早就走了。
但祝烽却仍然让他带一队人马过去看看，这在他看来，完全是无用功。
若是过去，祝烽是一定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的。
但今天，他却这么做了。
看起来，他对这个军师，还有军师身后的势力非常的看重，哪怕有一点点的线索，他都不愿意放弃。
明白了这一点，英绍自然也不敢怠慢，立刻便离开地牢，招呼了一队人马便离开了都尉府。
但，傍晚时分，就回来了。
一无所获。
英绍跪在祝烽的面前，低着头说道：“微臣还带着人在那周围四处查看了一番，已经没有人的踪迹了。”
祝烽的目光冷了一下。
倒也没有太多失望的表情，只淡淡的一摆手：“行了，你下去吧。”
“是。”
英绍退下之后，祝烽坐在书房里。
这里没有点灯，昏黄的光线让这个房间显得有些压抑，而在他面前的桌案上，还铺着一张纸。
上面只写了三个字——
龙霆云。
他低头看向自己写的字，眼中却迸出了一点寒光，自言自语道：“龙霆云，这真的是你的真名吗？”
“如果不是，那你的真名是什么？”
第1890章 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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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南烟进了书房。
她走进来原本是要说什么，但一看到祝烽一个人坐在桌案后面，一只手撑在桌沿，闭着眼睛仿佛是在养神的样子，便犹豫着要退出去。
这时，祝烽开口了：“什么事啊？”
“皇上？”
南烟一听，急忙又转过身来，对着他行礼：“妾拜见皇上。”
祝烽睁开眼，神情的确显得有些疲惫，不仅仅是南烟昨夜几乎没睡，他是连眼睛都没合一下，这个时候，双眼里满是红血丝。
看得人心疼。
祝烽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的吗？”
南烟笑道：“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妾也睡不着啊。”
说话间，祝烽对她伸出了手。
南烟急忙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被他牵着走到了他身边。
这个时候，她才怀孕三个多月，肚子并没有显怀，但祝烽还是小心翼翼的让她靠坐在自己的身上，轻声说道：“热月弯的事情让你这么担心，也是朕不好，不该带着你过来，但你也要自己小心才是。”
南烟道：“皇上太把妾看轻了。”
“……”
“身为贵妃，妾还真没那么孱弱呢。”
“你——”
祝烽想要瞪她，但这个时候，自己也有些凶不起来，只叹了口气：“你啊！”
南烟问道：“皇上在为什么事情烦恼呢？”
一边说，一边看向桌上，那个名字立刻映入眼帘，她喃喃道：“龙霆云……”
“……”
“就是他们说的，热月弯的那个军师？”
“嗯。”
“没有抓到他？”
“这个人很狡猾，也很谨慎，要抓他，不是那么容易的。”
“……”
南烟沉默着，脸上却显出欲言又止的神情，过了好一会儿，她轻声说道：“皇上知道，这个人是谁，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祝烽道：“朕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朕在想。”
“想什么？”
“想这个名字——龙霆云。”
“龙——霆——云，”南烟又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说道：“这个名字，应该是化名吧。”
祝烽微微挑眉，看向她：“哦？怎么说？”
“先不说这个名字犯了多大的忌讳，俗话说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寻常人家给孩子起名字都图个贱名好养活，这样的名字太贵，普通人是绝对不敢这么起名字的，怕压不住。”
“……”
“就算是真有这样的名字——但这个人出现在热月弯，刻意的挑起那些沙匪对朝廷的敌意，与皇上作对，却又在事后拼命的藏匿行迹，可见，他很怕皇上查知他的真实身份。”
“还有呢？”
祝烽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南烟也看向他，却是很认真的说道：“还有，就是皇上说的，李来化名江趣，去对付初心的事。”
“……”
“这个龙霆云，冒了这么大的风险，用了这么深心计，甚至，他知道用伤害叶诤的办法来引得皇上远赴西北，可见这个人不可能真的是无缘无故冒出来的。他也跟普通的沙匪劫掠为生不同。他是来——”
说到这里，她的口气沉了一些。
“报仇！”
第1891章 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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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仇！”
这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整个书房里仿佛吹过了一阵冷风。
南烟也清楚的感觉到，祝烽的气息沉了一下。
她轻声道：“皇上……”
“……”
“皇上，妾刚刚只是胡言乱语，皇上——”
祝烽沉默了一下，才说道：“你不用担心，你刚刚说的话，也正是朕在想的。”
“……”
“这个龙霆云——或者说，这个名字背后的人，的确是来对付朕的。”
“……”
“而且从他的心机手段，到事后撤离的举动，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人，或者说他背后的人对朕非常的熟悉。不仅是来报仇，不仅恨朕，他们甚至，应该是曾经跟朕交过手的。”
“……！”
南烟的眉头拧了一下。
“交过手的？”
“不错，”祝烽说着，也拧起了眉头，喃喃道：“可朕，却想不起来他们是谁。”
南烟想了想，问道：“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祝烽道：“线索是没有，但朕想到了一个人。”
“谁？”
“夏侬生。”
“夏侬生？这是谁？”
这个名字对南烟来说有些陌生，祝烽立刻说道：“就是之前，你们在竹间书院里遇到的那个夏辅修。”
“哦！”
南烟一下子就想了起来，就是那个人，从中作梗，几乎让竹间书院跟朝廷对立为敌。
祝烽道：“朕让人把他抓起来，但没问出什么来，只查出了他的身份。”
南烟忙道：“他是什么人？”
祝烽道：“他是崇文四年，殿试的第二名。”
“崇文……四年……”
听到这个有些遥远，但其实，又并不真的遥远的年号，南烟的神思一阵的恍惚。
祝烽抬头看向她，也没说话。
南烟沉默了许久，神情复杂的道：“所以他是，是——天子门生，文帝的官员？”
祝烽道：“他还没有来得及入仕。”
“哦……”
祝烽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照理说，这个人既然不能为朝廷所用，回家务农，当个教书先生也是正途。但他却出现在竹间书院，而且他的目的，是跟朝廷为敌。”
“……”
“朕在想，这个龙霆云，跟那个夏侬生，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南烟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她说道：“夏侬生的事，皇上没查到吗？”
祝烽道：“朕让鹤衣去查了，目前还没有太多的消息。不过，他们既然要做这样的事，显然也不会留下太多的线索。还要慢慢的来。”
“那，龙霆云的事，皇上回去也交给鹤衣查吗？”
“……”
祝烽沉默了一下。
只淡淡道：“再说吧。”
“……”
南烟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但祝烽也不再说什么，只抬头看向她：“对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南烟立刻收回心神。
对他说道：“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皇上。”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
祝烽微微挑眉，最近一直都是乌烟瘴气的，他都不太相信会有什么“好消息”了。
南烟笑道：“汪白芷已经将那洗髓花入药，制出可以救治叶诤的解药了！”
第1892章 “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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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还没醒啊？”
一边用手帕小心翼翼的擦拭叶诤额头上的汗水，冉小玉又一边焦急的回头问着，站在床边的汪白芷，原本也是心中忐忑，这个时候被她问得越发不安了。
只能说道：“小玉姑娘你别急啊。”
“……”
“这药下去是能解他身上的毒，但也不是立刻就能清醒过来的。”
“可他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
“这是排毒的，只怕还会吐血，你留神就是，千万别让他被自己吐出来的淤血给呛着了。”
“啊？”
一听他这么说，冉小玉立刻紧张的睁大眼睛望着叶诤那苍白的脸庞，生怕自己错失了一点点的变化。
就在刚刚，服下解药之后，他就有了一点动静。
虽然没有立刻清醒，但额头上的汗水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一颗的往下落，不一会儿就把枕头都润湿了。
还有他身上的冷汗，贴身的衣裳都湿透了。
她原本还担心得要命，但听汪白芷一说是在排毒，心里就稍微的放下心来一些，只是焦急，为什么还一直不醒？
这要昏迷到什么时候？
眼看着没一会儿，刚给他换的枕头又湿透了一个，冉小玉有些担心的说道：“汪太医，要不要给他喝一点水？”
汪白芷道：“先不急。”
“……”
“他现在这个样子，你给他水他也喝不下去，等到晚一点，他人稍微清醒的时候再说。”
“他怎么样算是稍微清醒？”
“比如，吐血，咳嗽之类的。”
“哦哦。”
冉小玉急忙点头，奉若圣旨的记下了。
看着她这样，连汪白芷都忍不住笑了笑，宫里上下谁不知道贵妃娘娘身边的这个掌事大宫女脾气大，可现在，她这样乖顺的模样，就跟一只小白兔似得。
冉小玉又换了条给叶诤擦汗的手帕，想了想又问道：“他醒来之后，会有什么影响吗？”
“他——”
汪白芷正要说话，突然，小顺子从外面跑了进来。
“汪太医，你在这里太好了，赶紧过去，皇上有话要问你呢。”
“啊？是！”
一听说是皇上要找，汪白芷也不多话，立刻转身便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还停下来提醒冉小玉：“小玉姑娘，留神叶大人的情况，一定记着，别让他被自己吐出来的淤血呛着了。”
“知道了。”
汪白芷点点头，转身跟着小顺子一路疾行。
不一会儿，便到了皇帝的书房。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他们过去的时候，几个小太监刚刚在屋檐下挂上灯笼，虽然光线不太好，但书房中的气氛却很好。
走进去的时候，还看见皇上和贵妃两个人都笑着。
汪白芷立刻跪拜下去：“皇上，娘娘。”
祝烽立刻说道：“听说，叶诤已经好了？”
“……”
这话，让汪白芷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
南烟在旁边听着，忍不住笑道：“皇上，汪太医只是将解药制出来，给叶诤吃下去了，要说好没好的，也要等他醒来了之后才知道啊。”
“哦……”
祝烽听着这话也对，点了点头。
他回想一下自己刚刚的话，也忍不住在心里笑了笑，看来也真的是关心则乱，叶诤中毒这件事拖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热月弯的情况明了，他也希望他能早一点好起来。
伸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他问道：“情况到底如何？”
汪白芷这边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心里对贵妃简直感恩戴德，听见祝烽问，忙回道：“回皇上的话，微臣这些日子一直在调适药的剂量。洗髓花有剧毒，微臣担心叶大人的身体拖了这么久，会撑不住，所以一直在平衡其中的毒性。”
“……”
“这一次，是数次验证之后，最精准的剂量。”
听他这么说，就能想象得到，这些天调配解药的过程，他有多辛苦，又有多谨慎。
毕竟，剧毒之物入药，有一点的闪失就会直接要人的命。
况且，洗髓花的毒性特殊，又不止要命这么简单了。
祝烽问道：“解毒之后，会对他有什么影响吗？”
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呃——”
汪白芷想了想，道：“这个，的确是会有一点，一点点的。”
一听这话，祝烽和南烟都睁大了双眼，南烟急忙问道：“会有什么影响？”
|
另一边的冉小玉，手里的三条手帕全都被叶诤流淌出来的汗水浸透了，她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人这样出汗。
简直让人心惊。
不过，这样解毒也好，至少他现在看上去只是流汗，并没有什么痛苦的征兆。
眼看着手里没东西了，她便让人弄了一盆热水来，自己刚要走过去洗一洗那几条帕子，就听见床上传来了一两声很轻，也很压抑的咳嗽的声音——
“咳咳，咳咳咳。”
一听到这声音，冉小玉立刻睁大双眼。
刚刚汪白芷说过，叶诤有可能会咳血的！
刚一回头，就看见床上的人胸膛急剧的起伏着，几声压抑的咳嗽之后，他便不再压抑，开始大咳了起来，一边咳，一边抖动着肩膀，突然，冉小玉就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了。
“叶诤！”
她立刻冲上去，只见叶诤原本苍白的脸这个时候涨得通红，却又咳不出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他的嗓子，冉小玉急忙抱着他的肩膀，让他的上半身翻过来。
刚一反过来，就听见“哇”的一声。
一口发黑的淤血吐到了地上。
看到那颜色的淤血，冉小玉的手都软了一下，而怀中的叶诤终于舒畅了一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冉小玉急忙又扶着他靠坐在床头，拿着润湿了水的帕子给他擦嘴。
“叶诤，叶诤你怎么样了？你好一点了没有？”
几口气喘过之后，叶诤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冉小玉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他醒了！
那张熟悉的，消瘦的脸庞，此刻刚刚从长久的昏迷中醒来，人还有些茫然，呆呆的看着他。
冉小玉的声音柔和得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你怎么样，叶诤？”
“……”
对方看了她很久，然后说道：“你谁啊？”
第1893章 小玉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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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快一点，再快一点！”
南烟一边走着，一边催促，恨不得生出两只翅膀直接飞过去，而祝烽却偏偏牵着她的手，拖着她不准她跑起来。
说道：“你给朕安静些！”
“……”
“别忘了你现在怀着身孕，这么跑来跑去的，影响到胎儿怎么办？”
南烟急得都要跺脚了：“哪有那么娇贵的？皇上快一点啊！”
祝烽反倒脚步更慢了些。
偏不！
就得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他觉着自己也是太惯着南烟了，怀孕的时候也由着她上蹿下跳的，根本没有一点孕妇的自觉。
她难道忘了，她小产过一次，再不能经受这样的创伤了！
走在他们身后的汪白芷看到这一场景，只能自觉的低下头去，皇上和贵妃之间的争吵，他这些日子也算是明白了，只要天没塌，他就什么都不用管。
紧赶慢赶的，总算走到了叶诤的房门外。
大门还是虚掩着的。
南烟正要冲进去，却突然被祝烽一把拽住，他对着南烟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声的说道：“你听。”
听？有什么好听的？
南烟皱着眉头，果然听见一阵说话声从虚掩的门缝中传了出来——
“你谁啊？”
“长得还挺好看的，嫁人了吗？”
“没嫁的话正好了，小爷也还单着呢。”
听着这些话，南烟的眼睛都瞪圆了，再回头看向祝烽，却见祝烽一脸咬牙切齿，又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眉心都拧成了一个疙瘩。
偏偏，里面的人还不消停。
“我看你还不错，不如——哎唷！”
只听一声惨叫差一点将屋顶都掀翻了，南烟再也按捺不住了，急忙推门闯了进去：“叶诤！”
一进门，就看见冉小玉站在床边，一只手将已经醒来，却还有些气喘吁吁，显然还没完全恢复体力的叶诤压在床上，头朝下，她的脸涨得通红，咬牙道：“你再胡说！”
“哎哎哎，我——”
南烟也急了：“小玉放手！”
冉小玉回头，一见他们来了，顿时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的，羞愧难当，一把放开叶诤，转身便跑了出去。
叶诤还趴在床头，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床沿。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哎唷，哎唷，可要了我的命了。”
眼看着冉小玉红着脸跑出去，南烟又想抓住她，又顾着叶诤，只能勉强留下来，却见身边的祝烽铁青着脸的瞪着叶诤，汪白芷急忙上前扶着叶诤靠坐回床头。
不断的伸手抹他的胸膛，帮他顺气。
“叶大人，你没事吧？”
“我，我——”
叶诤稍微喘匀了一些，看向汪白芷，眼中仿佛有些迷茫，又有些熟悉，一时间还叫不出他的名字似得，只喃喃道：“你，你——”
“你好大的胆子！”
祝烽低沉的声音在房中响起。
“竟然调戏起良家妇女来了！”
一听到他的声音，叶诤下意识的弹了一下，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转头一看他，顿时眼睛里迷雾散去，清明的眼神回到了他的眼中。
“皇，皇上……？！”
第1894章 亲手教出了一个“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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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皇上……？！”
他急忙就要起身行礼，奈何已经在床上躺了数月，刚刚才醒来还完全没有恢复，只一动，就全身发软。
他又是惊又是喜，望着祝烽的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皇上你来了！”
“朕若不来，还不知你这么出息呢！”
祝烽冷冷的看着他。
叶诤也算是他自己亲手带出来的人，表面上两人是君臣关系，但他自己的心里很清楚，叶诤比他的亲兄弟，还更亲一些。
对叶诤，他花费的心血甚至不比祝成轩的少。
刚刚，听说洗髓花调配处的解药在解毒之后还会有其他的后遗症，他立刻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生怕叶诤再有什么损伤。
不要说叶诤受不了，他也受不了了。
不过很快，汪白芷就解释清楚了。
洗髓花在入药之前已经被他炼制过，毒性消除得差不多了，只有一点点的余毒，可能在他醒来的这一段时间麻痹他的心智，让他出现短暂的——失忆的情况。
这，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祝烽从薛运那里就已经弄明白了，洗髓花的毒性会让人失忆。
让他意外的是——
这个臭小子，竟然在失忆的情况下，就这么调戏冉小玉！
自己亲手教出了一个“登徒子”！
他越想越气，恨不得上去一脚将叶诤从床上踹下来，南烟在旁边站着，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有些好笑——她也知道，叶诤就是过过嘴瘾，以前自己和冉小玉还是宫女的时候，就没少被他占口头便宜的。
想笑，又不好真的笑出来，南烟只能伸手捂着嘴，连连的咳嗽。
然后说道：“皇上算了，他，他也是糊涂。”
叶诤又看向她。
惊喜中，脸上又有些惊愕的：“娘娘？贵妃娘娘你也来了？”
“嗯，本宫来了。”
南烟说着，上前一步，看着他还是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庞，问道：“好些了没有？”
“我——”
叶诤下意识的就想要吹牛，一拍胸口：“我怎么会——啊！好痛！”
他那一下，正好拍到之前薛灵以弩箭射中他的伤口上。
虽然已经痊愈了，但旧伤口多少还是有些痛的。
祝烽气得直咬牙，走上前去低声呵斥道：“你给朕消停一会儿！刚醒来就作死，你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
这一回，叶诤好像反应过来什么。
他才意识到，自己中箭昏迷了。
而且看这样子，自己昏迷的时间不短！
一想到这里，脑子里顿时如同海啸一般狂涌上来了无数的思绪，瞬间几乎将他的头脑都要撑裂了，他一下子抱住了脑袋，发出痛苦的低吟：“啊！”
南烟一看他这样，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她的话音刚落，冉小玉的声音又在门口响起：“叶诤，你怎么了？！”
回头一看，原来她根本没有走远。
就一直在门口守着，突然听到叶诤发出这样痛苦的呼声，她立刻又跑了进来，直接冲到床边伸手扶着他：“你怎么了？还有哪里难过的吗？”
叶诤脸色煞白，额头上又是一阵冷汗如雨而下。
第1895章 一样的臭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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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抬起头来，脸上全是汗水，可眼神却骤然间精锐了起来，对着祝烽道：“皇上，西厢房的两个人——要留神！”
“……”
一时间，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祝烽看着他满头大汗，一阵挣扎之后整个人都有些虚脱的靠坐在床头的样子，眼睛微微的有些发红。
之前还有些生气，这个时候，那怒气也不知道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而南烟，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阵酸楚。
脸上，却是不由自主的浮起了笑容来。
没想到，他刚一清醒过来，要说的就是这个。
说起来，男人就是男人，不管他们在生死边缘上跑了一回，还是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还是他们的事业，他们要做成的事，那大概是深入骨髓，连死都不会淡忘的。
就像眼前的叶诤。
在失忆的时候，他甚至还有闲暇去“调戏”冉小玉，一旦当他回忆起一切，肩上的责任，永远都在他的心里排第一位的。
祝烽轻咳了一声，才用有点沙哑的声音道：“朕知道。”
“……”
“你放心。”
“不是的，皇上，”叶诤想起一切来，越发的着急了，但这个时候，长时间昏迷给他的身体造成的影响全都呈现了出来，他气喘吁吁，全身无力，大量的出汗让他身体极度的干渴缺水，一瞬间，嘴唇就苍白开裂，嘴角甚至流出了鲜血。
他却还是咬着牙，坚持的说道：“这两个人，微臣感觉到他们有问题，不是普通的俘虏。”
“……”
“所以将他们留在都尉府，想要观察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
“利用他们，也许能搅乱热月弯的内部——”
“好了！”
看到他都已经虚弱成了这样，却还坚持的样子，祝烽上前一步，一边扣住了他的肩膀，然后说道：“事情，已经完了。”
“……？”
叶诤一愣。
看着他，有些茫然的：“完了？”
祝烽说道：“热月弯的沙匪，已经被清剿干净。里面的几个当家的，也都被朕处置了。”
“……”
“事情已经解决了。”
叶诤眨了眨眼睛。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看祝烽，再看看南烟，又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我这是昏迷了多久啊？”
南烟忍不住笑了起来。
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问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于是说道：“算起来，已经好几个月了。”
“……”
“现下已经四月，开春了。”
“……！”
叶诤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才明白过来，自己竟然已经躺了这么久了！
热月弯已经被祝烽解决了！
他抬起头来，满脸的震愕，又有些不甘心，问道：“真的吗？”
南烟笑着说道：“当然是真的。你说的那两个人，薛灵和李来，他们两也的确是有问题，幸好没有酿成大祸，且都已伏法。也正如你说言，利用他们，搅乱热月弯那些沙匪的视线，皇上才能顺利的拿下热月弯，将他们一网打尽。”
听到南烟这些话，叶诤才彻底的相信。
一口气顿时落下，他整个人软绵绵的倒回了床上，汪白芷在一旁，急忙扶着他，祝烽立刻问道：“他怎么样？”
汪白芷诊了一下脉，回答道：“皇上不用担心。”
“……”
“叶大人只是昏迷的时间太久，骤然清醒过来，情绪大起大落，让他的身子有些撑不住了。”
说着，他道：“倒些水来。”
这话原本是吩咐宫女侍从的，但这屋子里没有别人，只有冉小玉立刻起身去倒了一杯水过来，轻轻的送到了叶诤的面前。
这一下，叶诤才抬头看向她。
顿时，原本苍白的脸庞有些不自觉的发红，他将目光挪开到一边。
“多谢小玉姑娘。”
“……！”
冉小玉捧着杯子的手微微的一颤，水都差一点漾出来，但她咬了咬下唇，只轻声说道：“你先不要说话了，喝些水吧。”
叶诤果然不再说话。
就着她手里喝了好几口水，不一会儿杯子就见底了，但还是一副干渴得要命的样子，冉小玉又来回给他倒了两杯水，咕咚咕咚的灌下，总算解了一些干渴。
汪白芷又说道：“叶大人昏迷这段时间，也一直没怎么好好的用过东西，所以身体是极度饥饿和疲惫的，现在要吃些东西养好精神才行。但要留神，一定不能吃得太多，饿了太久，如果一下子吃太多，会伤肠胃的。”
冉小玉立刻说道：“我让厨房准备了米汤，可以吗？”
汪白芷笑道：“这个好，这个比药还好。”
说着，又道：“还是小玉姑娘细心。”
冉小玉也不多说什么，收起杯子便立刻转身出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神情复杂的叶诤，南烟只在心里笑了笑，也并不多说，倒是祝烽道：“你好不容易醒来，别的也不用多管，事情都解决了，你就好好的养好身子。”
叶诤沉默了半晌。
然后抬头看向他：“皇上，微臣给你丢人了。”
“……”
原来，他一醒来，就开始耿耿于怀，自己身为沙州卫的都督同知，原本剿灭热月弯应该是他的职责，可他却受伤昏迷，反倒是让皇帝亲自跑到这个地方来处理这里的战事。
只一想，就让他悔恨无比。
祝烽坐到床沿，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才叹了口气，道：“现在知道后悔了？”
“……”
“你若早谨慎些，也不会被人一箭射中，中毒昏迷这么久。”
“……”
“朕让你来这里做都督同知，是让你指挥下面的人作战，不是让你每一次都亲身上阵，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
“当官的，就要有当官的样子！”
南烟站在旁边，听他这话，直翻白眼。
有脸说别人！
他自己身为皇帝，不也是每一次都身先士卒，真刀真枪的上阵去跟人厮杀。之前若不是自己千叮万嘱，他只怕就真的进入那条山路，遇到沙匪的埋伏，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呢！
要说，叶诤还真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
两个人一样的臭脾气！
第1896章 啊？又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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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说歹说的，他们几个人总算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大体跟叶诤说了一遍，让他相信，一切的事情都已经解决完了。
当然，眼前的一些事，没说。
比如那个军师龙霆云，还有他们妄图冲进都尉府劫走贵妃，这些事，需要等他再清醒一点之后，祝烽才能跟他商量。
此刻，祝烽只拍着他的肩膀：“你好好养身体。”
“……”
“外面的事，不用你操心了。”
叶诤却是一脸的羞愧难当，道：“都是微臣不好，太大意了，也只想着李来和薛灵的事情要保密，所以没有跟杨黛他们说清楚，害得皇上差一点就被他们蒙蔽了。”
祝烽道：“无妨。”
“……”
“事情已经解决了就好。你好好的休息。”
说完，便对着汪白芷招了招手，两个人走到一边去，一看就是在问汪白芷叶诤的身体到底怎么样。
他们两走开了，南烟这才上前，微笑着说道：“还好吧？”
叶诤看向她，神情有些复杂的：“贵妃娘娘，你——还好吧？”
“……”
听他这么问，再一回想起刚刚见到自己的时候，他有些诧异的目光，南烟就想了起来，叶诤在离开京城来到沙州卫赴任的时候，自己还在冷宫，跟祝烽的关系也是非常的恶劣。
而现在，自己已经是陪在祝烽身边，两个人关系缓和了。
所以叶诤有些讶异，才会这么问。
南烟只笑道：“没事了。”
听她这么说，叶诤也松了口气似得，轻声说道：“娘娘今后的路，可平顺一些就好了。”
南烟笑道：“平顺不了啊。”
叶诤一愣，睁大眼睛看着她：“怎么？”
南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其实现在肚子也还不怎么显怀，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吃得太多长胖了的关系，她自己摸着的时候，能感觉到一点微妙的凸起。
笑道：“还有这个大坎儿呢。”
“……”
叶诤呆呆的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回过神来：“啊？又中了？！”
“你——”
听他这话，南烟又是咬牙又是笑，恨不得揍他，而叶诤自己也感到这话不妥，挠着后脑勺嘿嘿直笑，道：“微臣口误，口误，娘娘勿怪。”
南烟瞪了他一眼。
叶诤又笑着看着她：“娘娘和皇上，好好的，就好。”
南烟也看着他，半晌道：“放心。”
眼看着他说了这么多话，其实都是强打起精神的，这个时候明显有些喘不上气了，南烟便让他好好的躺好，自己转身走到祝烽身边，就听见汪白芷说道：“皇上可以放心了，叶大人的身体底子还是很好的。原本臣预测那短暂的失忆至少要持续一段时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好了。”
“……”
“果然是皇上天威庇佑。”
南烟听着，忍不住笑。
回想起刚刚叶诤的样子，哪里是天威庇佑，根本就是被祝烽给吓得回魂了吧。
祝烽也只轻咳了一声，又问道：“他的身体，何时能完全恢复呢？”
提到这个，汪白芷皱起了眉头。
祝烽道：“但说无妨。”
汪白芷道：“这几个月的昏迷不醒，对叶大人也的确是有些损伤的，虽然他的行动不会受障碍，不过休息几天就能行动自如，但内里需要细细的调养。”
“你的意思是——”
“这两年，怕是不能动武，也不好留在沙州卫这边了。”
“……”
祝烽沉默了一下，点点头道：“朕知道了。”
“……”
“原本这一次来，也是打算将他带回去的。朕身边，还是离不了他。”
说完，他又对着汪白芷道：“行了，你下去，好好的给他调配调理身体的药，不论什么药，只管用。朕要他完好无损。”
“微臣明白了。”
祝烽又走回床边，叮嘱了叶诤几句。
他向来感情很少外露，但对着叶诤，又像一个慈父，又像一个严格的兄长，两种身份来回的切换，完全没有障碍，叶诤也听话得很。
话一说完，冉小玉又走了回来。
给叶诤的饭食准备好了。
除了一些清粥小菜之外，最要紧的就是她手里端着的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米香的米汤，她直接走到床边，对叶诤说道：“这是滋补的好东西，你先喝一些，润润肠胃再吃。”
叶诤看了她一眼。
眼神显得有些复杂，不知道是不是回忆起自己刚刚醒来的时候那流氓行径，耳朵有些发红。
道：“我自己来吧。”
冉小玉道：“你端不动的。”
“……”
叶诤试了一下，还真是。
他现在靠在那里坐着都气喘吁吁的，更不用提拿东西了，只能轻轻的道了一声谢，然后就着她手里的碗喝了一口，又一口。
南烟在旁看着，笑了笑，然后扯着祝烽的衣袖退出了房间。
祝烽道：“你——”
南烟笑道：“皇上，人家吃饭有什么好看的？赶紧回去吧，皇上你没吃晚饭，妾也还饿着呢。”
“……”
祝烽回头，看着她脸上狡黠的笑容，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啊！”
说完，两人便一起转身往回走去。
等到吃完晚饭，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经过了这一天一夜的折腾，南烟这个时候已经疲倦得不得了，吃着饭的时候眼皮都开始往下耷拉。
她问祝烽：“皇上休息了吗？”
祝烽看了她一眼。
却说道：“不了，朕还要去书房那边，处理一点事。”
“……”
“上一批奏折还没处理完，但很快，又有一批要送来。”
“……”
“还有，安息国特使也快要到了。”
对了，这才是最要紧的。
祝烽来这里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安息国的特使，眼下热月弯的沙匪处理了，那他和特使的会面也就近在眼前了。
于是南烟道：“那皇上也别太累了，顾着身子。”
看她这样温柔关切，祝烽心中一软。不由得就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脸。
但伸到一半，还是改成摸她的头发。
柔声道：“好好休息。”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他刚走没一会儿，冉小玉又回来了。
南烟正躺在卧榻上打盹儿，看见她回来，可脸上却是沉沉的，不怎么愉悦的表情，便问道：“怎么了？”
第1897章 把他搞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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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小玉满脸的委屈。
转头看着她，咬着下唇道：“叶诤他——他到底要气到什么时候？！”
南烟的精神一凛：“嗯？”
冉小玉一行气一行说，南烟才听出来，原来她留在那里照顾叶诤吃东西，两个人的气氛倒还算好，并没有再争执什么。
但，气氛也太好了。
叶诤对她客客气气的，一口一个小玉姑娘，一口一个谢，好像两个人就是这样陌生又疏远的关系。
冉小玉几次要跟他说什么，但到最后还是开不了口。
不她管性情怎么直率，到底是个女孩子。
“娘娘你说，我还要怎么做？他到底还要我怎么做？”
“……”
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南烟又是好笑又是叹息。
从叶诤刚醒来之后的举动，到后来他清醒之后对冉小玉的态度，她就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解决的。
于是她笑道：“你打算怎么做？”
“我？”
冉小玉被她这话问的一愣。
南烟笑道：“人就在那里，你若想要追他回来，便放出手段；若不想，就这样放弃，也算是各自安好。”
“我——”
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仍然不知如何回应，似乎还真的没有想过自己要怎么做。
迟疑了半晌，才支吾着道：“为，为什么是我去追他回来？”
南烟就笑眯眯的：“你不是想跟他在一起吗？”
“可，可也不该是我去追他回来，”冉小玉倒也并不否认她的话，一张脸皮也涨得通红：“我是女孩子呀！”
“女孩子又怎么了？”
南烟笑着，却也是认真的说道：“是你喜欢他，就勇敢的把他搞到手！”
“可我——”
“我知道，你们俩是因为我的事情，他对你失望了才放手的。”
“……”
“那你就去承认个错误，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错了，并且今后会谨慎做事，小心做人不就行了。”
“哪有这样的！”
“是自己的错，为何不能认错？”
“……”
“再说了，我以前也跟你讲过，若真的不喜欢他，那分开便分开了；若还喜欢他，那就主动一点把他追回来！”
冉小玉翘起了嘴，鄙夷的看着南烟：“难怪每次皇上说你什么，你认错认得那么快！”
“咳咳。”
南烟老脸一红，咳了两声，却也很认真的说道：“我只是怕你后悔。面子可没有自己喜欢的人要紧。你自己想一想，他中毒不醒的时候，你有多着急，现在人好不容易清醒了，你反倒要后退了吗？”
听到她这话，冉小玉又是懊丧，又是矛盾。
咬着下唇，道：“我去追，就能将他追回来了？”
“……”
“你不是说，他对我，已经没有那念头了吗？”
原来，她还在担心这个。
南烟笑了笑，然后说道：“这个，只怕是我看错了。”
“哦？”
冉小玉一听，眼睛又亮了，看向她：“怎么？”
南烟笑道：“你忘了，他今天醒来之后，跟你说了些什么话？”
“那，那都是些浑话！”
“那可不是浑话，而是他真心的话，一点都不掺假的。”
“为什么？”
南烟笑眯眯的道：“因为失忆，所以他表现出来的都是他最本真的东西，没有其他的考虑，也没有多余的顾忌。”
“真的吗？”
“当然。你再回想一下，他醒来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
一回想，冉小玉的脸刷的一下通红了。
她当然没有忘记。
叶诤一睁开眼睛就说她漂亮，还想要娶她。
顿时，她的两边脸颊像是火烧一样，自己都忍不住伸手去捂着，可还算冰凉的手也立刻被脸颊滚烫的温度给染热了。
南烟呵呵的笑了起来。
“没忘吧？”
“……”
“他跟你说那些话，也就是说，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
“原来，他一直都觉得你很漂亮，心里也一直都很想娶你。”
“娘娘别说了！”
冉小玉羞不可抑，几乎想要逃开了。
而南烟微笑着，脸色又慢慢的郑重了起来，说道：“可再多一点考虑，他就拒绝你了。并不是因为他不喜欢你，而是他心里很明白，你们两之间的隔阂不是感情，而是你的性情。”
“……”
“你不适合做他的妻子，甚至可能会为他，也为你自己招来祸端。”
“……”
“你要追回他，要改变他对你的成见，该怎么做——明白了吗？”
冉小玉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又轻声道：“娘娘不觉得，女孩子这么做，太不矜持了吗？”
南烟笑道：“矜持不该这么用。若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他，当然应该矜持；若不喜欢他，就拒绝；但若知道自己就是喜欢他，那就勇敢。人若连这一点清明都没有，那也活得太糊涂了。”
“……”
冉小玉咬着下唇，过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的。
“好，奴婢听你的！”
看着她这样，南烟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嘛，女孩子又如何？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就应该得到，况且你又知道，他是喜欢你的。”
“……”
“薛灵有一句话说得好——两情相悦就该被成全。”
“……”
“别让自己后悔。”
她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抑制不住的直打哈欠。
看到她这样，冉小玉才回过神来，南烟一直没休息好，这个时候肯定困倦得要命了，偏偏自己还回来缠着她说了那么多的话。
急忙去端了热水来服侍她梳洗。
不过，扶着南烟上床的时候，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道：“娘娘，那你呢？”
南烟已经躺下去了，听到她这么问，睁大眼睛看着她。
“什么？”
“你说，两情相悦就应该被成全。那娘娘你呢——”
“……”
南烟被她问得心中微微的一沉。
冉小玉拉起被子来给她盖好，柔声说道：“娘娘说起这些事来，都是感同身受的，其实娘娘和皇上，也是两情相悦。”
“……”
“所以很多时候，娘娘会认错，也会跟皇上撒娇。”
“……”
“那这一次呢？”
“……”
“娘娘之前说的，皇上做的那些事——能抵得过你们的两情相悦吗？”
“……”
“娘娘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呢？”
第1898章 一件胆大包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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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南烟躺在床上，不知是否因为房中的烛火不断的摇曳着，她的目光也闪烁得厉害，但却一个字都不说。
过了好一会儿，才自己伸手，将被子又拉了拉上去。
然后轻声道：“把灯灭了吧，我困了。”
“……哎。”
听出她话语中的倦意，和不想说下去的情绪，冉小玉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看了她一眼，帮着她掖了掖被子，然后吹熄了烛台，退出了她的房间。
关上门的时候，还能听到里面一声低低的叹息。
连带着，冉小玉的气息也低沉了起来。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终究无话，转身离开了。
房中，一片漆黑。
只有两点微明，是南烟的眼睛，映着月光微微闪烁着。
她虽然已经非常的疲倦了，可刚刚冉小玉的一番话，却让她睡意全无。
她睁大了有些空洞的双眼，静静的看着窗户上映照进来的冷而白的月光，似有目光微闪，却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
|
第二天，南烟一大早就起来了。
就好像昨天并没有发生那样的事，她的神情如往常一般，冉小玉也不好多说什么，服侍她洗漱了之后，南烟便往祝烽的书房走去。
又对冉小玉说：“你就不用跟着我了。”
“娘娘……”
“你啊，心都在那边了。”
南烟笑着对脸颊有些发红的冉小玉道：“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支支吾吾扭扭捏捏的，不像你了。”
冉小玉想了想，道：“娘娘有什么事，让他们来唤奴婢便是。”
“嗯，去吧。”
于是，冉小玉转身便义无反顾的往叶诤的房中去了。
南烟看着她的背影，只笑了笑，便也转身往祝烽的书房走去，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锦衣卫指挥使方步渊一脸严肃的表情，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抬头，看到南烟，急忙附身行礼。
“拜见贵妃娘娘。”
南烟感觉到他看向自己的时候，目光似乎有些闪烁，心知肚明是因为黎不伤的事——黎不伤混迹在锦衣卫当中跟来，就算能瞒得了别人，断然是瞒不过他的。
也就是说，方步渊算是在帮着黎不伤隐瞒他们。
所以看到自己的时候，他的态度难免有些微妙。
南烟只笑了笑，说道：“方指挥使又领了什么旨意吗？”
“是，”方步渊弓着身子，谨慎的说道：“皇上让微臣带领人马立刻去追踪热月弯残余势力的下落。”
“残余势力？你是说，那个叫龙霆云的军师，还有他带走的人？”
“正是。”
“可是，这茫茫荒原，要去什么地方找呢？”
方步渊说道：“炎国，他们肯定回了炎国。”
“哦……”
南烟微微挑了挑眉，但想了想，似乎也对。
自己昨天才跟祝烽谈起，那个叫龙霆云的军师的所作所为，显然是针对祝烽来寻仇的，若要论起仇怨，那肯定是来自炎国国内的。
况且——那个神秘人，不就一直在炎国国内活动吗？
这个龙霆云，只怕就是那人派来的。
南烟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若是这样，只怕这一行要辛苦了。方指挥使多多保重。”
“谢娘娘关怀。”
“什么时候走？”
“马上回去收拾，下午就出发。”
“那祝你一路顺风，马到功成。”
“多谢。”
两个人几句话说完，方步渊便转身离开了，南烟也往书房那边走去，可刚走了两步，就听见方步渊停下脚步，迟疑着轻声道：“娘娘……”
“嗯？”
南烟回过头去看向他，只见方步渊神情闪烁着，犹豫了半晌，才小心的说道：“他，也跟我们一起走。”
“……”
果然，还是提起了黎不伤。
南烟沉默了一下，然后轻声说道：“本宫自然是不会来送你们的。你们，都保重吧。”
方步渊见她这样，脸上露出了惶恐的神情。
毕竟，黎不伤的做法既不合情也不合理，若是被人发现，真的是要砍头的；自己跟他这些年来情同手足，实在看不过去了才帮他掩盖，而刚刚，想到他马上就要离开，终究还是忍不住对贵妃开了口。
而贵妃的态度，让他意识到，刚刚他说那些话，是一件多胆大包天的事。
他立刻道：“微臣僭越了。”
说完，急忙转身离开。
南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前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神情显出了一丝无奈，半晌才轻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书房。
一进去，就看见祝烽伏案而作，显然是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工作了。
“皇上。”
“你怎么来了？”
祝烽抬头看到她，微笑了起来，立刻走过来，拉着她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小顺子立刻着人奉上了茶水。
南烟道：“皇上刚刚在看什么，看得这么一脸生气的样子。”
祝烽道：“朕让他们连夜审问那些被俘的沙匪，早日定案，然后押解回京，交给刑部处理，刚刚看了几份送上来的卷宗——这些人，真是无恶不作！”
说到这里，他又生起气来。
南烟忙道：“这些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做就是了，皇上何必亲自去看？看了又生气。”
祝烽沉沉的出了一口气。
然后说道：“朕也是这么打算的。”
“……”
“反正现在热月弯也拿下了，他们今后也不能再为非作歹，朕还打算给刑部的人发话，审问清楚之后，要斩几个匪首示众，让众人都看看他们的下场，也让人不敢在边境上胡作非为。”
南烟道：“这些事，皇上定夺便是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一碟果品推到祝烽的面前。
两个人吃了一点东西，又说了一会儿话，南烟问道：“热月弯这边的事情完了之后，皇上是不是就要准备接见安息国特使的事了？”
祝烽点头：“嗯。”
南烟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到啊？”
祝烽道：“消息已经传过来了，再有半个多月，就要到了。”
“这么快？”
“嗯。”
“那皇上是打算，就在这沙州卫接见他们吗？”
祝烽沉默了一下，道：“朕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但他们传来的话，却不愿意。”
南烟忙问道：“怎么？”
第1899章 一个公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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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烟忙问道：“怎么？”
祝烽道：“他们的意思是，这里已经算是炎国的地界了，而且，他们也听说了，沙州卫是朕在西北的屯兵点，在这样的地方见面，让他们不安。”
“……”
南烟忙道：“那他们怎么说呢？”
祝烽道：“他们听说，这个地方已经是炎国的边境了，所以，希望能找一个，既不属于炎国，也不属于他们的地方会见。”
“……”
“这样没有主客之分，对双方来说，都更公平一些。”
“……”
南烟想了想，叹了口气：“倒也是。”
两国尚未建交，而且对方是远道而来，在炎国的边境上相见，炎国的朝廷已经占据了天时地利，如果会见的地方安排在他们的一处军事重镇，的确会给对方很大的压力。
而祝烽一直想要打通西域各国，重走丝绸之路，这第一次的会晤，至关重要。
“不过，不属于炎国的地方……”
南烟想了一会儿，说道：“那是什么地方？这里有这样的地方吗？”
祝烽看向她，笑道：“才回来几天，你就忘了？”
“……”
南烟一愣，顿时明白过来。
“白龙城？”
祝烽点了点头，道：“那个地方既不属于他们西域各国，也不属于炎国，甚至，也不属于倓国，是个独立在这三地之外的城邦，在那个地方跟他们相见，倒是不错。”
“……”
“况且，朕已经去过一次了，熟门熟路的，也还好。”
南烟道：“这倒也是。而且那个地方很繁华，在沙州卫接见特使，多少也是有些失礼的。”
“嗯。”
“那皇上打算什么时候去？”
“还没定，先将这个消息传给他们，等到对方回应了，朕再去白龙城。”
“这样也好。”
这一边的两个人是相谈甚欢，但另一边，叶诤的房中，气氛就没有这么融洽了。
冉小玉又将一碗熬得浓香四溢的米汤送到叶诤的面前。
而叶诤，却像是有些尴尬的低着头，半晌不动。
冉小玉道：“怎么，烫嘴啊？”
叶诤沉默了一下，才说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完便要伸手来接，冉小玉倒也并不阻拦，还真的放了手，可那一碗沉甸甸的，叶诤这个时候体力还没恢复，手脚仍旧是软绵绵的，刚一拿到手上就跌落下去。
幸好冉小玉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
然后平静的说道：“还逞强吗？”
“……”
“等你有一点力气之后，再逞强吧。”
说完，舀了一勺米汤送到他嘴边，叶诤只能勉强喝了，但终究还是不安，于是说道：“你，你不是应该留在贵妃娘娘身边照顾她吗？她怀着身孕的。”
“她那边，用不了我。”
“你毕竟是贵妃娘娘的掌事宫女，也不应该来照顾我的，这，这不合规矩。”
冉小玉一边用勺子搅着碗中的米汤，一边平静的说道：“有什么不合规矩，之前你昏迷的日子，都是我在照顾你。”
“啊？！”
叶诤一惊，抬起头来愕然的看着她：“你，你——”
“怎么了？不信？”
冉小玉道：“皇上的旨意。”
“……”
“你的一切，都是我打理的。”
这一回轮到叶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平日里面对冉小玉，都是他游刃有余，来去自如，但这一下，面对如此坦诚又实在的冉小玉，反倒是他手足无措了。
他的喉咙梗了梗，半晌才道：“这不合规矩！”
冉小玉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低下头，沉沉的说道：“但我不听你的，我得听皇上的。”
说完，又舀了一勺米汤送到他嘴边。
叶诤这个时候的脸色也非常的苍白，眼神都有些慌乱了，两个人这样一相对，他又想起昨天自己说的那些话——
冉小玉不是一个纠缠不休的女孩子。
自己之前的态度，也很明白了，她怎么又对自己这样，莫非是因为那些话？
他想了想，便咬牙道：“我昨天，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些昏话，你不要在意。”
冉小玉看他：“都是假的？”
“对，都是假的，我胡说的。”
“……那，让我想一想你昨天说了些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跟我说，我很漂亮。”
“……”
“所以，这话是假的了？”
“这……这，当然不是。”
叶诤急忙否认。
他昨天是失忆了，可现在没失忆。
不仅没失忆，他甚至还能清楚的记得自己刚刚醒来的时候，面对着坐在床头，悉心照顾的她——当然，那个时候在他看来，只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子。
她好漂亮！
这是他的第一个感觉。
刚一睁开眼，刚一感觉到阳光，紧接着就看到了一个俏丽甜美的女孩子，这大概是每个昏迷过后醒来的人最好的见面礼了。
他甚至，还能记得那一瞬间，他的心，从平静无波，到剧烈跳动，几乎要从胸膛里迸出来的感觉。
过去，在燕王府做事，跟在祝烽身边，见到的美女自然也不少。
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这样的心跳。
那是一种莫名的，从未有过的感觉，即使脑海里一片空白，可他的心里就蓦地腾起了那样的心情，想要跟她靠近一些，更亲近一些。
所以才会说了那些话。
当然，当后来她对自己动了手，而皇上与贵妃他们相继赶到，记忆一点一点的恢复，对她的感觉也一点一点的恢复的时候，他就后悔不已。
已经决定了断了。
冉小玉是个好姑娘，为了贵妃不顾一切，是个忠仆，可她这样的心性，太不适合在宫中混迹，若不是贵妃护着她，也不知道现在死了多少次了。
自己，更不应该跟她太接近。
毕竟，自己是一直跟在祝烽的身边，也就游走在那些宫廷秘辛，要人命的秘密的周围，跟她在一起，实在太危险了。
不仅自己危险，也会给她带来的危险。
而她是完全不会躲避危险，反倒会引火上身的人。
所以，分开，相忘于江湖，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可偏偏——
就在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冉小玉歪着脑袋看着他，目光却异常的平静又坚定：“所以，你是觉得我漂亮，想娶我了？”
第1900章 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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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冉小玉歪着脑袋看着他，目光却异常的平静又坚定：“所以，你是觉得我漂亮，想娶我了？”
“没有？”
“什么没有？”
“我只是，只是觉得你漂亮而已……”
“所以，你不想娶我？”
“……是。”
“那你为什么又对我说那些话？这算什么？说过了就不算了？”
“……”
“那这是，始乱终弃吗？”
“……”
叶诤不知道怎么的，冉小玉对他的态度突然这样的转变，而且她的话，简直让自己有些难以招架。
他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这，这哪算是，始乱终弃啊？”
冉小玉看着他，认真的说道：“你说那些话乱了我的心，现在又不负责，怎么不算始乱终弃？”
“……！”
这话一出，叶诤的心猛地一跳。
他睁大眼睛看着冉小玉：“你——”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冉小玉说什么？她说，自己的话，乱了她的心？
所以她，是对自己动心了的？
一直以来，都是他更主动，时不时的逗一逗她，除了的确喜欢看到那张俏丽的面孔上露出嗔怒的神情之外，也是想要在戏谑之下，试探一下，她对自己有没有那样的心意。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让他放弃了。
可现在——
房间里一阵沉默。
其实，说这些话的时候，冉小玉自己也羞得脸颊滚烫，连耳朵尖都红了，全身如同芒刺在背。毕竟是个女孩子，哪怕她身手再好，性情再直率，但要对一个男子说这样的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说完之后，她反倒畅快多了。
毕竟这些话都是她心里积压了许久的，叶诤说走就走，说断就断，将过去的一切都抛之脑后，虽然她为了面子，硬着心肠不去理会，可心里，哪有不难过的。
甚至，也在暗暗的，为自己过去的莽撞冲动后悔。
那种百爪挠心，又无计可施的感觉，太难受了。
现在，在贵妃的鼓励下说出这些话来，就像是搬走了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头，畅快无比，她甚至觉得，就算叶诤仍旧拒绝她，也没关系。
她会难受，会痛苦，甚至下半生会郁郁寡欢，难得善了。
但至少，不会后悔。
叶诤还呆呆的看着她。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冉小玉原本是个死鸭子嘴硬的女孩子，不管怎么样都咬定了自己是对的，绝对不会松口。
可现在她的态度，实在让他瞠目。
他甚至有些怀疑，眼前这个不是冉小玉。
他抬起头来看着冉小玉，显得有些茫然，又有些惘然的说道：“小玉，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
“你，你不该对我说这些话的。”
“……”
冉小玉的脸也有些发红。
但她无比坚定的看着叶诤，一字一字郑重的说道：“为什么不该？这些就是我心里想要说的话。”
“……”
“你说你并不想娶我，但我想嫁给你。叶诤——”
“……”
“我喜欢你。”
第1901章 你如果敢花心，我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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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房间，安静得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冉小玉说的那几个字，如同狂风骤雨一般，一瞬间侵袭而来，又一瞬间狂卷而去，只剩下让人窒息的安静。
叶诤的脑子里，真的如同飓风过境一般，空空如也。
只有那几个字，还在不断的回响着。
一会儿很近，一会儿又很远，震得他的脑子嗡嗡作响，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而冉小玉却只认真的看着他，问道：“你呢？”
“……”
叶诤神情复杂看着她，过了很久才说道：“小玉，你不该跟我说这些。”
冉小玉仍旧看着他：“你喜欢我吗？”
“……”
她这样的直接，简直让人难以想象，叶诤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被别人逼得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他想了想，咬牙道：“我，当然也是喜欢你，喜欢过你的。”
“喜欢过……现在就不喜欢了吗？”
“也不是。”
“那是什么？”
“那是，我已经不打算再继续喜欢你了。”
听到的这句话，冉小玉的脸上露出了又悲又喜的表情，甚至，还有痛楚的神情，让叶诤的心里也跟着痛了一下，但他还是咬着牙，硬着心肠说道：“我们趁着还没开始，不要继续下去是对的。”
“……”
“否则将来，我们肯定会相互抱怨，相互伤害。”
“……”
“与其那样，不如只做好朋友。”
冉小玉固执的摇头：“我不要，我都已经说了这些话了，就没有打算只跟你做朋友。要么是爱人，要么是仇人，你没有别的可选的。”
“你——”
叶诤哭笑不得。
而冉小玉却又接着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冉小玉抢过他的话，认真的说道：“这些日子，娘娘跟我说了很多，我也知道，我以前有很多不对的地方，是因为我的那些毛病，所以你才放弃的。”
“……”
“可是，我会改的。”
叶诤又是一愣。
比起会对自己说“喜欢”的冉小玉，他更不敢相信的是，冉小玉竟然说自己会改！
她不是一向死鸭子嘴硬，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吗？
他诧异的道：“你说，你会改？”
“对，不好的，我都会改掉的。”
“……”
“我们做一个约定好不好？在这一段时间里，你要等我，等我改掉了自己的那些毛病之后，你再接受我，好不好。”
“……”
叶诤迟疑了一会儿，虽然知道该拒绝，却又忍不住问道：“那这一段时间，是多长？”
冉小玉道：“当然是从现在开始，到我改好的时候。”
“……”
叶诤顿时无语。
冉小玉却又突然想起什么，瞪着他道：“这一段时间里，不准你去喜欢别的人，接受别的人。”
“……”
“你如果敢花心，我揍死你！”
“……”
叶诤被她凶得一愣，但随即，她又舀了一勺米汤，轻轻的吹凉了，送到他嘴边，叶诤哭笑不得，却也从善如流的张开嘴来，乖乖的喝了。
他还以为，她转性了呢。
果然，冉小玉，还是冉小玉。
不过，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冉小玉。
第1902章 别欺负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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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个人没再说什么，冉小玉将一碗热腾腾的米汤喂给叶诤，叶诤也就乖乖的张嘴喝下去。
一碗米汤喝完了，她又给他擦擦嘴。
然后说：“你好好休息吧。”
“……”
“下面还熬着药，你趁着现在睡一会儿，我呆会儿给你送药过来。”
说完，自己收拾了碗勺，起身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叶诤几乎还有些回不过神，愣愣的望了好一会儿，正要低下头去，眼角却瞥见门外又走来一个身影。
没有直接走进来，而是靠在门口，轻咳了一声。
“咳咳。”
叶诤抬头一看，是南烟。
他立刻睁大眼睛：“贵妃娘娘。”
这个时候，他的体力还没完全恢复，也不能起身请安，但看南烟靠在门口，也没有要进来的样子，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娘娘，有什么吩咐？”
“叶诤……”
南烟抱着胳膊，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叶诤心里发毛。
好一会儿，她才说道：“别欺负我的人。”
说完，也不等叶诤回应，她摆摆手便转身离开了。
叶诤呆坐了半晌。
一阵冷风吹进来，才像是让他清醒了一些汗，他苦笑着摇头道：“我这下，可真的捅了大篓子了。”
吓唬过叶诤，南烟便径直打道回府了。
原本从祝烽的书房离开之后，她就想回去休息的，走到半道上突然想去看看那两个小的怎么样了，于是转到过去。
就听到了冉小玉的一番告白。
听得出来，她话语中的“破釜沉舟”之意，而叶诤，虽然没有明白的答应，但心里对她，终究还是喜欢的。
所以两个人才会走到这样的僵局上。
不管怎么样，有一人肯往前迈一步，打破僵局，就是好事了。
她想着，忍不住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可刚一走进自己的院子，立刻就感到身后有一道目光在看着自己。
那目光的温度，可其中的感情，她一点都不陌生。
毕竟，才刚出现了。
是黎不伤。
他说了不会再随意出现，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出现了，但也不奇怪，刚刚听到方步渊说他们要领命去追踪那个军师龙霆云，既然锦衣卫的人都要离开，黎不伤就没有留下的机会了。
所以，他来看自己。
南烟的脚步都沉了一下，但她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往前走去。
伸手推开门，直接进了屋。
然后关上了门。
站在角落里的黎不伤一动不动，只呆呆的看着那紧闭的大门，虽然，他已经极力的克制自己，却还是忍不住来，哪怕看到一眼她的背影也好。
现在，看到了，他也就该走了。
于是默默的转身离开。
大门虽然关着，但南烟并没有回到她休息的地方去坐着，而是一直站在门口，听着外面安静的风声中传来了远去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一片寂静。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在心里，她对黎不伤有那一夜遗留下来的惧怕之外，也有一段斩不断的感情，她始终将他视为自己疼爱的弟弟，因为从小得到的手足亲情不多，她非常的珍惜。
可黎不伤，却固执的将这份感情刺得千疮百孔。
到现在，她已经无法去面对他了。
因为她若对他再有一丝一毫的温柔，都会让他继续沉溺在这份错误的感情里，那对他们两个人而言，都是危险的。
不管黎不伤如何，她仍然希望他能好好的。
一直听到他的脚步声离去，她才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而大门外，却并非空无一人。
远处的小路上，薛灵刚刚路过，就看到了那个身影一闪而过，虽然动作很快，但她还是依稀辨认出，那就是之前抱过贵妃的那个男人。
他刚刚到贵妃的房中去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刚刚做了什么，但看他眼中的温柔，却那么生动，简直令人心碎。
他和贵妃，到底是有多深的感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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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步渊带着锦衣卫离开之后，都尉府又安静了许多。
其中来来回回的，跟京城那边的讯息传递也不少，审问清楚的沙匪都被一批一批的押解过去，接受国法的制裁。
但，李来和季三停，还有楚萍和薛灵，一直没处理。
南烟虽然没有过问，还是一直关心着。
不过，她更关心的，是顾以游和佟斯年。
今天，她又过来看这两兄弟，顾以游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比较麻烦的是佟斯年，手腕上的伤处理了很久，才终于勉强保住了他的手臂。
南烟安慰道：“不要多想。”
佟斯年抬头看向她，笑道：“多谢娘娘安慰。”
“……”
“这一次也是我们不好，太过冒进才会有此一败，皇上看在娘娘的面子上不处置我们，已经是黄恩浩荡了。”
南烟看着他憔悴的样子，有些心疼。
就算这一次，吴定已经完全起不来了，下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度过，但一想到这样的结果是用一个青年才俊的手换来的，她还是心疼。
便说道：“对了，本宫介绍一个人给你们认识。”
说完，对着门外道：“你进来吧。”
顾以游和佟斯年一起抬起头来，只见一个年轻的士兵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南烟行礼：“拜见娘娘。”
南烟点了点头，又回头对他们二人道：“他叫唐炤云，是杨大人麾下的一个士兵。这一次他立了功，本宫向皇上求情，将他调回京城留用。”
顾以游立刻说道：“小人听说了，这一次正是这位唐兄弟复制出了射伤叶大人的弩机，才有后来的计划。”
南烟道：“没错。”
两个人立刻起身对着唐炤云拱手行礼，唐炤云惶恐的道：“两位公子多礼了。”
佟斯年倒是很细心，问道：“不知娘娘让唐兄弟过来，有什么事？”
南烟刚要说什么，听福从外面跑了进来。
对她行了个礼，说道：“娘娘，皇上那边处置李来和楚萍两个人了，娘娘要不要过去看看。”
“哦？”
一听要处置他们两，南烟立刻关切的起身。
想了想，回头对他们说道：“你们三个先聊，本宫过去看看。”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