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8章 他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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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亲自过来，我们就投降。”
听到他这话，方步渊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而他身边的几个锦衣卫已经立刻上前道：“统领，小心有诈！”
乌伦冷笑道：“我乃是堂堂热月弯的大当家，若要我投降，可不是一两个小喽啰就能抓我的。听他们叫你统领，那你也算是有个地位的人，若不是你亲自过来，我也不投降。”
他身边的几个亲信，连同那些沙匪也说道：“不错。”
“你亲自过来。”
“你过来了，我们就投降！”
这一边的锦衣卫一听他们的话，顿时都有些恼怒，明明他们已经完全的占尽上风，如今这些沙匪竟然还口出狂言。
但方步渊一伸手，就拦住了他们。
他静静的看着乌伦，道：“我过来，你就投降？”
“不错。”
“那好。”
“……”
这话一出，不仅周围的锦衣卫愣了一下，连乌伦也一怔。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了，而下一刻，就看见方步渊一抬手，让身边的人都退下，而他自己，抬脚直接走了过来。
乌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
他说道：“这位大人，果然好胆色。”
说着，也一边迎上前去，而他的右手微微的往后，藏在身后，对着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季同他们也都跟了上来，而这些人的手中，刀剑紧握，都已经随时准备动手。
不过几步的距离，一步一步的，他们越来越近。
眼看着，两边的人就要靠近了。
就在这时，乌伦突然对着身后的人大声道：“给我抓住他！”
话音一落，身后的那些沙匪就如同饿虎一般，猛地扑了上去，朝着方步渊围杀上去。
他们知道方步渊是这些锦衣卫的统领，但他们心里很清楚，一般朝廷的那些当官的都是些酒囊饭袋，除了能在衙门里耍耍威风，根本屁用没有。
当然，除了之前镇守沙州卫的叶诤。
那个小子虽然看上去不起眼，的确有些功夫，也好几次让他们都吃了亏。
不过，有那一个也就够了，总不可能这炎国的朝廷中，一个个当官的都是好身手。
所以，他们打算将他擒住，借以要挟这些锦衣卫。
只要控制住这里的场面，那么他们也就还没输。
可是，就在这一伙人飞扑上去，要围杀方步渊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季同，突然看到方步渊身形一闪，自己的刀锋离他不过尺寸的距离，人突然就不见了。
“啊？”
他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耳边呼呼风声。
方步渊一闪身，竟然已经到了他的身侧。
季同的手甚至都没来得及收回来，只能勉强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长臂一展，从他的袖子里滑出了一样东西。
他甚至，都没看清是什么。
就感觉那东西猛地袭到自己的眼前，寒光四射，随即，他感到脖子上一冷——
下一刻，他已经倒在地上。
鲜血，从他的喉咙口喷射了出去，一瞬间将空中纷纷飘落的大雪都染红了。
周围那些围杀的沙匪全都大惊失色。
但有几个，已经杀到了眼前，手中的刀剑自然也收不回来，便咬牙，怒吼着朝他砍了过去。
而方步渊，面无惧色，身形闪动，在刀光剑影间游走如龙，那些刀，剑，虽然挥舞得寒光闪闪，却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沾不上。
等到那些人全都冲到眼前了，方步渊手中的长剑正从季同的脖子上抽回来。
立刻，伸向前方。
如毒蛇探穴一般，在迎面冲上来的几个沙匪的胸前一点。
霎时间，惨叫连连，鲜血染红了长空。
一群人，全都倒地不起了。
这些人身后，那几个沙匪挥舞着刀剑，正要冲上来，但看到这一幕，全都傻眼了，高举过头顶的刀剑僵在了半空中，而方步渊抬起头来，冷冷的看向他们，甚至都不必怒吼。
只轻轻的“嗯”了一声。
就听见哐啷几声响，那些人手脚发软，手中的刀剑直接掉到了地上。
他们，完全失去了战斗的意志。
原本从那条山谷中杀出来，就已经精疲力尽；好不容易回到大本营，发现这里竟然已经被占领，而且被烧了；而刚刚，他们还想着抓到这个当官的，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却没想到，他的身手如此惊人。
这些人，从心理上，已经完全被击溃。
其中一个沙匪顿时就跪倒在地：“大人，大人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紧接着，周围的人不断的将刀剑丢弃。
大家全都瑟瑟发抖的跪了下来。
“我们投降，我们都投降。”
再后面的那些沙匪见此情形，争先恐后的跪下来，大喊道：“我们投降，我们再也不敢了。”
“饶了我们吧。”
“饶命啊！”
……
方步渊冷冷的看着他们。
半晌，冷笑了一声，手指只微微一动，那还带着血的长剑就缩回到了他的袖子里，他冷冷道：“还以为本指挥使好欺负是吗？除了黎小子，还没人能近得了老子的身！”
说完，一挥手。
身后的锦衣卫立刻冲上前来。
刚刚，他们也捏了一把冷汗，但的确如方步渊所说，这里所有的锦衣卫，每一个人都经历过严酷的训练，能做上指挥使，自然更强悍。
不过，就在他们将这些人抓起来的时候，方步渊的目光突然一闪。
乌伦呢？
他朝周围看了一下。
刚刚，那些人围杀上来，他只跟他们动手，可慌乱间竟然没有注意。
乌伦竟然不见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去了哪里？
|
风，越发的凛冽。
在这样的夜晚，天穹漆黑如墨，仿佛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头顶，呼啸的北风卷着漫天的碎琼乱玉，纷乱而下。
整个天地，似乎都混乱了起来。
在热月弯之外，苍茫的荒原上，一队人马正驻立在风雪当中，大家全都安静的等待着，只是风越来越大，也吹得众人歪歪倒倒，步伐不稳。
不过，在这样的茫茫大雪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却屹立不摇。
那挺拔的身形，仿佛一棵苍松。
第1859章 生死事小，存亡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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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这样茫茫大雪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却屹立不摇。
那挺拔的身形，仿佛一棵苍松。
他站在队伍的最前列，也迎着最凛冽的北风，呼啸而过的狂风卷起他身后的风氅，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想要将这棵劲松连根拔起。
可他，却一动不动。
身后的人看着他的身影，都缄默不语，只有小顺子撑着一把伞，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举到他的头顶。
当然，也无法阻挡那缭乱的飞雪。
不过，祝烽也不在乎。
他只是平静的抬起头来，那双精光内敛的眼睛望着前方发红的天空，虽然山峦叠嶂，完全阻挡了里面的情形，更看不到那烈火燃烧，直冲天际的景象，可他的眼中，却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那种火焰，让他即使身处寒风暴雪当中，也丝毫感觉不到冷。
不仅感觉不到冷，甚至还——
“皇上，”
小顺子裹着厚厚的棉衣，这个时候都有些撑不住了，牙齿不停的打着磕，更妄论祝烽的身上只有普通的衣衫，和一件风氅而已，这样单薄的衣着，是要冻死人的！
他大着胆子，小心翼翼的说道：“皇上，再加一件衣裳吧。”
“……”
“实在太冷了。”
“……”
“若皇上冻病了，奴婢就算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祝烽仍然不为所动，只是眉心微微一蹙。
“少废话！”
“皇上……”
小顺子实在没办法，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地面上已经积起了一层雪，这一跪下去，膝盖顿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凉，他哆哆嗦嗦的说道：“皇上，龙体要紧，皇上这样，真的不行啊。”
“……”
“若，若贵妃娘娘知道了，只怕也是要心疼的。”
“……”
祝烽听着他啰嗦的话语，正要发怒，可突然听到“贵妃娘娘”几个字，心里的火气倒像是熄灭了一些。
再转头看了他一眼。
无可奈何般的道：“行了，把衣裳拿过来吧。”
“是，是！”
小顺子都要哭出来了，急忙起身，跌跌撞撞的跑回去，刚要从马背上拖下一件衣裳来，旁边一只手伸过来，拿过了那件衣裳。
小顺子睁大眼睛：“公子？”
对方却只淡淡的一笑：“顺公公，让我来吧。”
“……”
小顺子迟疑了一下，倒也不说什么，笑了笑便将那衣裳给了对方，那人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将衣裳送到了祝烽的面前。
“皇上，还是把衣裳穿上吧，别让娘娘担心。”
听到这声音，原本专心致志看着前方，虽然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但心里已经驰骋千里的祝烽总算回过头来。
看着对方，微微一蹙眉：“你怎么来了？”
“……”
“刚好了没多久，应该再好好休息调养才是。”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从热月弯中负伤出来的顾以游。
此刻，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站在风中，身子也有些摇晃。
但，总还算无碍。
他轻声说道：“谢皇上关怀。”
“……”
“小人已经醒来这么多天了，总是憋在屋子里也不好，汪太医也说，该出来走走，才能恢复得更快。”
“……”
“只是，小人醒来的事，没有告诉贵妃娘娘，让她担心了。”
祝烽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她怀着身孕，朕不想让她经历太多的大悲大喜。等到这里的事情完毕，再告诉她，免得她担心。”
“……”
只寥寥的几句话，虽然平淡，但其间无微不至的关怀，溢于言表。
顾以游听着，心中也不由得欣喜。
轻声道：“皇上与娘娘，真是鹣鲽情深。”
祝烽接过了他手里的衣裳。
虽然拿过衣裳的时候，两个人的手只是短暂的接触了一下，但顾以游还是感觉得到，这位衣衫单薄的皇帝陛下，手上的温度如烈焰一般，几乎有一种要将人灼伤的错觉。
接过衣裳之后，他也没有穿，只是随意的披在肩上。
根本不受寒风的影响。
看到他这样，顾以游倒也不敢多劝，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但眼看着祝烽眼中的火焰，仿佛要将周围的落雪都融化，他多少也能感觉得到，这位皇帝陛下心中的温度。
事实上，祝烽在压抑自己心中的热度。
平日里，他早就已经杀进热月弯了。
驰骋疆场，奋勇杀敌，这才是让他最快意的事，站在外面等消息什么的，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这么做。
也许是南烟的劝谏终于奏效，也许是，他也终于想通了，自己既然要当皇帝，就必须舍弃上阵杀敌的权力，毕竟，上一次的失误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他并非百战不殆。
若稍有损伤，自己生死事小，炎国的存亡事大。
况且，还有南烟。
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要护着她，更要护着他们两的孩子，绝不能在孩子还没出世的时候，自己倒先出事。
所以今夜，他制定好了作战计划之后，便将一切都交给了杨黛和方步渊，让他们便宜行事，而自己，只站在热月弯外，等待一切的结束。
此刻——
他又抬头，看向远方发红的天空。
心中，那种对于战斗的渴望，让他体内的血液也不由的沸腾，仿佛那里的火焰都要燃烧到自己的身上了一般。
祝烽握紧了拳头，极力的压制着心中的腾腾杀意。
而这时，身边的人的呼吸，也变得有些紧绷了起来。
他又转头，看向顾以游。
“怎么？”
顾以游也看着远处发红的天空，听见他问，急忙低下头，轻声说道：“小人，小人只是有些担心。”
祝烽道：“担心他们拿不下热月弯？”
“……”
“你所给的讯息已经十分详尽，方步渊他们一定能拿下的。”
顾以游沉默了许久，才说道：“热月弯的沙匪会被皇上清剿，这是迟早的事。”
“……”
“小人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斯年。”
“……”
“他被那些沙匪关押，为了让小人出来报信，他甚至自断手腕！”
说到这里，顾以游的眼睛都红了。
他咬着牙，道：“小人怕他已经——”
第1860章 我让你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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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着牙，道：“小人怕他已经——”
“……”
祝烽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对他，倒是很关心。”
顾以游道：“小人与斯年虽非同胞，却情同手足。况且这一次我们身陷险境，是因为他我才——”
他声音沙哑，竟说不下去了。
祝烽看着他发红的眼睛，沉默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用担心。”
“……”
“朕，会让他活着出来。”
“……！”
顾以游抬起头来，眼中满含希望，又有些担心的看向祝烽。
他当然知道，这位皇帝陛下在登基之前就是北方威名远播的战神，拿下这个小小的热月弯，原本对他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之前那一次，只是因为太过轻敌大意，加上有人从中作梗，才会失败。
但这一次，他是用心的来打这一仗。
君无戏言，他说会让佟斯年活着出来，就一定会让他活着出来。
也许，自己就真的不用担心了。
只是——
他的脸上神情复杂，只能对着祝烽道：“谢皇上。”
祝烽看着他，说道：“怎么，不相信朕？”
“不，小人不敢。小人只是——”
“只是什么？”
顾以游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只是，一刻不见到佟斯年活着走出热月弯，我就没有办法完全的放心。”
“……”
“而且，他们虽然占领了热月弯，但能否第一时间找到斯年并且救他出来呢。”
“……”
“万一被那些沙匪的人先一步——”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不敢说下去，更不敢想下去。
祝烽看了他一会儿，倒是有些感怀，过去身为燕王，镇守北平的时候，他们也没少遇到过这样的情形，有的时候，是成功的解救出了自己的兄弟，而有的时候，就真的是天人永隔。
不过这一次，他很平静。
对顾以游道：“朕知道你的担心，但这一次，朕可以跟你保证，佟斯年一定能活着走出热月弯。”
顾以游有些愕然的看着他。
虽然身为天子，他当然应该自信，但此刻的自信，未免太膨胀了些。
却又不敢明说，只小心的道：“皇上为什么这么有信心？”
祝烽没有说什么，却又转过头去，继续看向热月弯上空，那几乎已经快要直冲天际的火光，然后慢慢说道：“因为有些人，他们需要立功，来活命。”
“……”
听到这句话，顾以游目光闪烁，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在转头看向热月弯的方向，目光又是担心，又是期盼，两只原本无力的手慢慢的攥紧了拳头，掌心中冷汗涔涔。
|
在另一边，喘着粗气一路冒着风雪不断在狭窄的山路上飞奔的，是刚刚在众人面前消失踪迹的乌伦。
他如同一只惊弓之鸟，一边跑，一边不断的往后看。
幸好，没有人追上来。
刚刚，他挑起了众人去围杀方步渊，一方面，也是真的想要试着擒住这个当官的，说不定能把控住当时的局面。
另一方面，他也是想要给自己找一个机会。
毕竟，除了擒住方步渊之外，他还有一个活命的法宝。
就是人质！
也就是上次抓到的，是贵妃的两个兄弟其中的一个。
有一个已经跑了，而另一个，还被他们关在地牢里。
他早就听说，炎国的皇帝对自己的贵妃宠爱有加，那贵妃的兄弟，这些锦衣卫和士兵就不能不顾，只要将他带在身边，自己就还有活着逃出去的可能！
想到这里，他又加快了脚步。
可惜这条路非常的隐蔽，是刚刚他趁乱钻进了山壁后面的一条缝隙才绕过来了，平时很少有人走，甚至，整个热月弯里知道这里的人都不多。
更妄论那些刚刚攻打进来的锦衣卫了，他们肯定找不到这里。
不过，乌伦也不敢点火，只能接着不远处的火光，摸索着在狭窄的山路上匆匆前行。
不一会儿，他就看到，前面一大片黑漆漆的。
不是别的，而是一个巨大的土坑。
这里，显然还没有被人发现，所以一点声息都没有，乌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在远处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狰狞，他走上前去，探头一看，就看到土坑下面，一个消瘦得不成人形的身影，正蜷缩在那里。
地上，大片的血迹。
有一些血，已经浸透入了土地里，变成了黑褐色。
那个人的一只手，已经被斩断！
断腕丝毫没有处理过，只用一条脏污的布条随意的包扎了一下，而布条也被鲜血染红，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正是佟斯年！
此刻，他的脸色已经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干涸的嘴唇开裂，却连血都看不到了。
不过，他的目光，仍旧冷漠而坚毅。
这些天的囚禁和虐待，并没有折损他一丝一毫，反倒让他更加的坚定了起来。
看到他，乌伦的脸上不仅是狰狞，更露出了一丝狠意。
刚刚抓到这两个贵妃的兄弟的时候，他们没有太把他们当一回事，毕竟，这些贵公子基本上都是脓包，从他们居然敢贸然跑进来探路就知道了。
于是，对他们用了刑，然后丢进了地牢。
说是地牢，事实上，只是一个凹陷下去的土坑。
坑壁有一人多高，凭一个人是根本爬不上来的，他们为了防止两个人搭伙爬出来，便在土坑的中间加了一道铁栅栏，将两人隔开，用一副镣铐分别拷住两人的一只手。
这样一来，他们就跑不了了。
却没想到——
这两个看着公子哥一样的人，竟然不是脓包。
尤其是眼前这个人，他竟然硬生生的斩断了自己的手腕，让另一个人偷跑了出去，拼死给皇帝的人马通风报信，也让他们上一次的诱敌之计彻底泡汤。
他们自然气不过。
乌伦便派了几个人过来，将这个已经断了腕，奄奄一息的男子拖出去，又整整虐打了他半天。
他几乎只剩下一口气了。
却始终，不肯求饶。
连一声都不哼，只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们。
乌伦狞笑道：“不管怎么样，现在你是我的护身符，若我活着，你便能活；若我死——”
说到这里，他咬着牙，一字一字道：“我让你碎尸万段！”
第1861章 你认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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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打开了铁栅栏，将佟斯年拖了上来。
而佟斯年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几乎只剩下一口气，被他拖上来之后，倒在冰冷的地面，大雪纷纷落在他的身上，而他，似乎都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了。
乌伦咬牙道：“若不是你们捣乱，我们也不会一败涂地。”
“……”
“等我活着出去，我一定——”
就在这时，身后漆黑的山壁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哥，又何必要为难这么一个重伤的人呢？”
“……！”
一听到这个声音，乌伦全身一悸，好像被针扎了一下似得，蓦地回过身去，就看见夜色中，一个熟悉的轮廓慢慢的从夜色中走了出来。
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峡谷之战中，莫名消失了踪迹的季三停。
此刻，他一只手提着自己的刀，慢慢的走了过来。
远处的火光映着他清晰的轮廓，还有他的眼睛，透着一点复杂的光，在看向乌伦的时候，显出十分的挣扎和犹豫，再看向地牢里昏迷不醒的佟斯年，更显得沉重。
若不是刚刚，他退出了战圈，这一路上又悄无声息的跟着乌伦过来，只怕，朝廷的人将这热月弯翻过来，也找不到佟斯年。
他说道：“大哥，还是放过他吧。”
“季——三——停！”
乌伦从牙缝里咬出了他的名字来，几乎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撕碎。
他恨恨道：“你果然，生了反心！”
“……”
“你果然，背叛了我们！”
季三停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我原想离开热月弯，就此别过，那样一来，我们也算是两不相欠。可大哥，你们却独独不肯放过我。”
“……”
“不但不放过我，连薛灵，你们都要拖她下水。”
“……”
“走到这一步，小弟也是——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
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乌伦狂笑起来。
笑过之后，他猛地指着季三停，两眼通红：“你别忘了，当初薛家的人要杀你，是我们收留了你，可你现在，却恩将仇报！”
听到这话，季三停沉默了一下。
不管他做的事有多正义凛然，但面对乌伦，他终究还是有愧疚之处。
今天他的所作所为，称不上英雄。
想到这里，季三停咬了咬牙，说道：“大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但你有今日之败，是迟早的。”
“……”
“炎国的皇帝要大开西北之门，与西域通商，你们在这里劫掠过往的商队，他们不可能不管。我在当初想要离开热月弯的时候就跟你们说得很清楚，这条路不能一直走到黑，否则——”
“屁话！”
乌伦大手一挥，咬着牙看着他，道：“我现在只问你，你是不是一定逼我？”
季三停沉默了一下，道：“我刚刚，没有在那条峡谷跟都尉府的人一起动手，就是还留有余地。”
“……”
“大哥，你——你走吧。”
说到这里，他低着头，侧身让出了一条路来。
乌伦狞笑着，却说道：“我是要走，但不是这么走。”
“……”
“这个人我一定要带走，他是我的护身符。”
他说着，手一指躺在地上的佟斯年。
季三停脸色一变，立刻道：“不行！”
“什么？”
“他都已经被你们伤成这样了，你如果一定要拖他出去，就是要他的命。”
“要他的命，跟你有什么关系？”
乌伦黑着脸，道：“你为了一个陌生人，就一定要我死吗？”
季三停沉默了一下，说道：“大哥，你一个人逃出去，他们抓不到你，也就抓不到了。但你若一定要带着这个人——他可是炎国贵妃的兄弟，若一定要带着他，只怕炎国上下挖地三尺，也一定要将你找出来的。”
“……”
“到那个时候，他不是你的护身符，是你的送命符！”
“你少废话！”
乌伦大手一挥，狠狠道：“他死他活，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只怕——”
说到这里，他又转头看了一眼那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佟斯年，冷笑道：“他，也是你的护身符吧。”
这话说得季三停的气息一沉。
他没说话。
乌伦狞笑了一声，道：“你只有救了他，才能换回一条命，是吗？”
季三停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救了他，我才可能在炎国皇帝面前，换一条命。”
“果然。”
乌伦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又为何要让你活，而不是我活？”
季三停道：“我活，我让他也活。可你活，却是要让他死。”
“……”
“这样一个人，”
他说着，看向地上的佟斯年，尤其看到他那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的断腕处，道：“我敬重这样的壮士，也希望他能活下去。”
乌伦的眼中猛地迸出了杀意。
他道：“那，就看你能不能从我的刀下活了！”
说完，便举起大刀朝着季三停杀了过来。
季三停虽然在跟他说话，但并没有放松精神，眼看着乌伦如饿虎扑食一样扑了上来，他一闪身，便躲开了他的利刃，可乌伦并不放弃，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刷刷几刀，直取他的要害。
季三停只能却似乎不忍动手。
只不断的闪躲。
乌伦手中的大刀乃是西域精炼的铁器，寒光四射，坚硬无比，每一刀劈空，砍在旁边冷硬的岩石上，激出火花，碎石在空中飞溅，打在他们的脸上，又痛又冷。
季三停还是一味的躲闪。
知道他不敢跟自己正面对抗，乌伦越发的狂妄，直将他逼到了死角，手中的大刀虎虎生风，朝着他劈砍下去。
季三停退无可退，只能横刀挡住了他这一击。
两把刀在空中交击，火花四溅。
乌伦手中不断的用力，将那大刀往下压，而季三停胜在身形灵巧，可论力道，完全不是乌伦的对手。
此刻，两把刀的刀刃交割，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一点一点的被乌伦压下去，后背直接撞上了冰冷的山壁。
那寒意，刺得他一哆嗦。
手上略一松，乌伦的刀刃已经直逼到他的脖子，只要再一点距离，就能隔开他的咽喉！
季三停的眼睛都红了。
乌伦狂笑着：“哈哈哈，你认命吧！”
第1862章 他为什么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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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伦狂笑着：“哈哈哈，你认命吧！”
说完，手上便要用力。
而就在这时，季三停突然感觉到他的身后黑影一闪，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乌伦的身体一震。
整个人，像是突然僵住一般。
他瞪大了双眼，眼睛像是突出的鱼眼一样，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先是看着季三停，然后又慢慢的低下头去，看向自己的胸口。
季三停，也看向他的胸口。
只见一点寒光从他的胸前冒了出来，紧接着，是鲜血，慢慢的染红了他的胸襟，鲜血越来越多，从那一点寒光上凝结，滴落。
先是一滴，两滴。
紧接着是一根血柱，直接喷到了季三停的身上。
“啊——！”
乌伦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都倒了下去。
而他一倒地，季三停就看到一个身影站在他的身后，竟然是刚刚一直昏迷不醒的佟斯年，他脸色惨白，气喘吁吁的站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用力的关系让伤口崩裂，他断腕的那只手又开始流血。
季三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
他是怎么做到的？
再一低头看向趴倒在地上的乌伦，季三停才看清，他的后背上插着一根铁片，不知道是季三停从什么地方取来的，露在外面的部分全都是铁锈，但前端插进乌伦身体的那一段，被他磨得光利如刀。
这个时候，佟斯年也开口了。
但，因为太过虚弱，太虚弱，他的声音都如同风中残烛。
只咬着牙道：“我是你的护身符？做梦！”
“……”
“我，是你的送命符！”
说完，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软软的跌倒下去。
季三停急忙冲上去接住他：“佟公子，你怎么样了？佟公子？！”
佟斯年被他扶着，虽然没有跌倒下去，但全身已经一丝力气都不剩，只能强打起最后一分精神，睁开眼睛看着他：“我，没事。”
说完，又看向他。
“多谢你。”
季三停有些震惊，他原以为，这个佟斯年只怕连爬都爬不起来了，却没想到，这个人的意志如此坚毅，竟然能在这个时候，对乌伦致命的一击！
看来，所谓的皇亲贵胄，未必都是酒囊饭袋，纨绔子弟。
至少他和那个逃出去的顾以游，都是硬骨头。
想到这里，心里对这个人也更多了一分敬意，道：“你怎么样？我扶你出去，让他们赶紧来救你。”
佟斯年轻轻的点了点头。
季三停便扶着他一条胳膊，几乎将他半扛着，两个人跌跌撞撞的沿着小路往外走去。
很快，这边的响动也引起了方步渊他们的注意。
锦衣卫立刻便涌了上来，惊喜的发现这位佟斯年公子竟然还活着，众人心中都松了口气，毕竟这是贵妃的兄弟，若他死了，还说不清贵妃要发多大的火，那遭殃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所以，众人都欢天喜地的护着他，将他送了出去。
不过，就在这边欢天喜地的时候，另一边的那条路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地的尸体，血流成河，在寒风的肆虐吹拂下，慢慢的冻成冰渣，又再凝结成冰。
这边的战场，已经平静了下来。
当乌伦带着他的人马退回热月弯大本营的时候，杨黛也率领人马跟了上去，但他并没有完全的放心，还留下了一个副将，领着一队人马在这条山谷里清理战场。
也是免得里面生变，万一有人再从这条路逃出去。
只是，这一条长长的山谷里，自然也不可能每一个地方都能兼顾到。
远处的火光，终于渐渐的熄了下去。
而在漆黑的山壁缝隙里，慢慢的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不是别人，正是李来。
之前他带着吴定的人马走进来，眼看着情况不对，便趁乱逃走，原本是想要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但走到一半，就听见那条路上又传来了脚步声。
他才知道，原来皇帝真的有后招。
那个吴大人率领的人马，不过是在前面开路，将热月弯的埋伏引诱出来的，真正的杀招，是杨黛所率领的这一批人马。
他的去路，也被堵住了。
不过，幸好这条路他非常的熟悉，也知道什么地方可以藏人，在被杨黛他们发现之前，他便藏身在了一个小小的石缝里。
直到大战停息，一切都安静下来。
他才慢慢的走了出来。
这个时候，满天飞雪，北风呼啸，山谷中已经冷得呵气成冰，他也哆哆嗦嗦的，却是满头的冷汗。
他看了看前方，显然已经完全被攻陷的热月弯大本营。
这条狭窄的山谷中，还有士兵在清理着战场，若一旦发现了他，那是肯定要将他抓起来的，能不能活，都不知道了。
另一边，是黑漆漆的山路。
这条路，会通向外面，但外面是如何，谁都不知道。
他的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起来，但并没有沉默许久，甚至都没有犹豫太久，便转身。
朝着热月弯的大本营慢慢的走了过去。
难道那里，还有什么让他放不下的东西？
而就在他深一脚浅一脚，紧贴着山壁一步一步的往里走的时候，突然，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还有一阵很熟悉的，夺夺的声音。
是竹棍点在地上的声音。
李来惊了一下，急忙回过头去，就看见狭窄的山路上走过来了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初心！
她一只手拿着竹棍点在地上，一只手摸着山壁。
“江趣……是你吗？”
“……”
“是你在那里吗？”
李来大惊失色，急忙冲过去一把将她拉到了角落里，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你来干什么？”
一听到他的声音，初心的脸上立刻浮起了笑容。
她说道：“我偷偷的跟着过来的。”
“没有被人发现？”
“没有，那些人都关注着另一条路，没有人发现我。”
“另一条路……”
听到这里，李来大概的明白了过来今夜这个局了。
也知道，热月弯，彻底陷落了。
就在他眉头紧锁，沉默不语的时候，初心轻声说道：“我，我是来找你的，我担心你出事。”
第1863章 眼瞎，心也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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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眉头紧锁，沉默不语的时候，初心轻声说道：“我，我是来找你的，我担心你出事。”
李来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
听到他这么说，初心的脸上浮起了笑容，道：“这件事情完了，我们是不是可以——”
李来看了她一眼。
突然打断了她的话，道：“你这么过来，没有跟贵妃他们说一声吗？”
初心冷冷道：“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
“我跟你，是我们之间的事。”
“……”
“我也无需跟她交代，她更管不了我。”
说着，她的声音又柔软了下来，对着李来轻声说道：“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她的话语温柔而体贴，可听到她的这些话，李来却一直不语。
这一刻，漆黑的夜色，也掩不住他眼中尖利的光。
他说道：“好，很好。”
“……”
“我就知道你，一直都是这样的。”
“……”
“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有变。”
听到这话，初心的脸上透出了一点羞赧的神情，轻声说道：“你才知道，其实我，我从来就没有变过。”
“……”
李来又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说道：“那我们，走吧。”
说完，便牵住了她的手，转身往前走去。
可刚走了两步，初心就感觉到不对：“哎？为什么，这条路是在往里的走的啊？”
“……”
“我们不是要离开这里吗？”
李来却并不回头，只一边牵着她的手往里走，一边说道：“这条路再要往外走，外面肯定已经有人看守，我们根本走不出去。”
“……”
“现在往里走是对的。热月弯里沟壑万千，跟一个迷宫一样，我知道有一条路可以通向外面，那些人肯定找不到我们。”
“原来是这样。”
初心点点头，便跟着他走了。
|
“娘娘。”
冉小玉从外面走回来，一抬眼看到房门大开，南烟竟然自己搬了把椅子放在门口，自己坐在上面，看着外面的漫天费雪。
她急忙上前：“这样多冷啊，娘娘你着凉了怎么办？”
“无妨。”
南烟只一抬手，道：“我这样怎么会冷。”
冉小玉看着她身上，不仅穿着大衣裳，还裹了一件厚实的狐裘大氅，她整个人就像是陷落在软绵的皮草里，倒的确是不会冷的。
冉小玉只说道：“娘娘还是该留神自己的身子，你现在可怀着身孕呢，说不定，是个尊贵的小皇子。”
南烟笑道：“就是因为怀着身孕才不怕。”
“……”
“有这孩子在肚子里，我每天都发热，一点都不怕冷的。”
说完，便也不再跟她纠结这个话题，只抬头看着她，问道：“如何了？”
冉小玉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奴婢刚刚去西厢房那边看过了。”
“嗯。”
“正如娘娘猜测的，那初心，不见了。”
“……”
听到这话，南烟深吸了一口气。
原本还有些忧虑的眼神，此刻泛起了淡淡的冷意，仿佛凝了霜。
冉小玉说道：“娘娘不过是撤了守在门口的人，她居然就真的，迫不及待的跑了。”
“……”
“而且，从头到尾，她一句提醒的话都没说过。”
南烟冷冷道：“我以为自己的心是肉长的，别人的就都是，看来，还真不一定。”
冉小玉道：“娘娘，她会不会也在其中——”
南烟摇了摇头，道：“这倒不会，她都瞎成这样了，沙匪再是胆大包天，也不会用这样的人。”
“……”
“她，不过就是个，眼瞎，心也盲的人。”
听到这话，冉小玉的脸上也挂上了一层寒霜。
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娘娘一直对她都很同情，也很怜悯，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她的呢？”
南烟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其实一开始，她没漏出破绽，是李来不对。”
“李来？”
“不错，”
南烟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定下薛灵的罪行的，是从厨房的灰烬里找到的那把弩机——就是你，火烧厨房的那次。”
冉小玉轻咳了一声。
只做不在意，道：“那又如何？”
南烟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时候第一个冲进厨房救火的人是谁？”
冉小玉愣了一下，立刻道：“李来！”
“就是他。”
“……”
“而且那个时候，他的腿还有伤，试问一个腿上有伤，又跟这都尉府并无利益关系的人，怎么会在有火情的时候，冲到第一个。”
“……”
“那个时候，本宫就觉得不对劲。”
“那娘娘怀疑他，又是怎么怀疑到初心的身上呢？”
南烟道：“因为那一次救火，李来哪里都没受伤，却偏偏，熏坏了嗓子。”
“……！”
冉小玉蓦地睁大了眼睛，顿时明白了过来。
“真是，他跟初心是那样的关系，而初心的眼睛又瞎了，唯一能辨认他的，就是声音。但他又不可能不说话。”
“所以，借机熏哑自己的嗓子，是最自然的办法。”
“……”
“只可惜，他太刻意，反倒让我怀疑他。”
冉小玉沉沉的出了一口气，道：“那娘娘既然怀疑他就是江趣，可初心对江趣恨之入骨，你又为什么会猜到，她已经被江趣收买，或者说——说服了。”
南烟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其实，知道之后，我就一直在试探她。”
“……”
“可惜，她都没有经得住。”
“……”
“我要去白龙城这个计划，我刚刚跟她说完，转头李来就去找薛灵算账，除了她，还能有谁，这么快就把话传过去。”
冉小玉想了想，道：“但，也有可能，是李来听到别人的话。”
“当然，也有可能。”
“……”
“所有这些，都只是猜测，但初心自己，一开始就出卖了自己。”
“哦？”
冉小玉愕然的睁大了双眼，看着她：“她如何出卖了自己？”
南烟看着她，说道：“你记不记得，她自从知道本宫的真实身份是贵妃之后，每一次在本宫面前，都自称什么？”
“……”
冉小玉愣了一下。
南烟慢慢的说道：“她自称——民妇。”
第1864章 身边，都是风刀霜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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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烟慢慢的说道：“她自称——民妇。”
“……”
冉小玉蓦地睁大了双眼，喃喃道：“民妇……？”
说着，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却是冷笑。
南烟道：“回过味来了？”
冉小玉冷笑道：“若她真的如她自己所说，恨那个江趣入骨，当然不会愿意承认他是自己的丈夫，更不会认为自己是对方的妻子，那一场婚嫁，对她而言，根本就是一场噩梦，更是一种奇耻大辱。”
“不错。”
南烟伸手抹了一下被风掀起来的衣角，淡淡道：“可她，却自称民妇。”
“……”
“可见，从心里，她是接受对方的。”
“……”
“而那个时候，她已经住进西厢房一段时间了，本宫就猜测，只怕李来已经用了他的花言巧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这个女人了。”
冉小玉冷笑了一声，说道：“奴婢曾经听说，历代皇帝册封皇后妃嫔，或者诸子王爷的时候，会在诏书上写上‘人品贵重’四个字，奴婢还觉得奇怪，人品怎么还有贵重一说。”
“……”
“这下明白了。”
“……”
“这世间，人品贵重就是难得。是有些人，人品——不那么贵重。”
难得听到冉小玉说话这样的尖酸刻薄，南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也知道，她是在为自己鸣不平。
自己，还有都尉府里的这些人，对初心不能算不尽心。
她双目俱盲，南烟让人去照顾，每日的饮食起居也格外的用心，可即使这样，明知道她和皇帝被沙匪算计，有可能丧命，初心却自始至终，一句提醒的话都没有。
若今夜，皇帝一败涂地。
那那些沙匪，还能饶得了他们吗？
“那娘娘放她走，又是为什么呢？”
南烟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因为，她是个麻烦。”
“麻烦？”
“不错。等到今夜事毕，等到热月弯被皇上清剿，要如何处置她，是件麻烦事。她只是没有告诉我们，却并没有下手加害我们，要论起来，不好处置她。”
“……”
“若真的惩处她，惩处这么一个瞎子，传出去话不好听，只怕还要让皇上背上‘暴君’的骂名。”
“……”
“但，若不惩处她，本宫心里这口气，又出不去。”
“……”
“所以，索性放她走，让她去她该去的地方。”
冉小玉道：“但，娘娘又怎么会笃定，她这样走了，就会得到她应有惩戒呢？”
南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因为本宫觉得，皇上的话有理。”
“皇上说什么？”
“他说，一个人走什么路，是自己选的；那在那条路上遇到什么，也都是自己的选择，半点也怨不了别人。”
冉小玉咂摸了一会儿，好像明白过来什么。
她说道：“娘娘的意思是，那个李来——也就是江趣，自有办法。”
南烟道：“到底是不是，就等晚一些的消息了。”
说着，她又淡淡的出了一口气，道：“我有些口渴了。”
冉小玉急忙进屋去给她倒了一杯热茶送到她手里，再看向南烟平静无波的眸子，若有所思。
南烟看向她：“怎么了？”
冉小玉轻声道：“奴婢觉得，娘娘做事比起以前，手腕倒是硬了很多。”
南烟笑了笑。
笑容中，有些冷意，但却显得格外的坚定。
她说道：“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本宫如何还能再软？”
“……”
“再软，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
“皇上的身边，都是风刀霜剑，更何况我？我必须得让自己坚强起来，不仅要坚强，也要变强。”
冉小玉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她：“……娘娘。”
南烟喝了一口茶，再抬头看向眼前飘落的飞雪，谁也没想到，甚至连她在祈祷的时候都没有想到，已经入春之后，这一场倒春寒，竟然会带来这一场这么大的雪。
不一会儿，周围就蒙上了一层白雾。
南烟轻声说道：“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
杨黛到达了热月弯内部的大本营。
一抬头，就看到前方火光冲天，正堂已经完全被火焰吞没，火龙咆哮肆虐，甚至将周围那些冰冷坚硬的山壁都要烧裂了。
火光中，方步渊朝他走了过来。
“杨大人。”
“方指挥使。”
两个人抬手行了个礼，并不太热络，毕竟都尉府跟锦衣卫是完全不同的派系，两边不过是协同作战，倒也没有太深的情分。
杨黛左右看了看，道：“这里，如何了？”
方步渊道：“热月弯的那个大当家，乌伦，已经被杀了。”
“哦？谁杀的？”
“佟公子。”
“佟公子？他，他还活着。”
“是。”
“这就好，这就好！”
杨黛这也松了口气，今天晚上他们的任务不仅仅是要攻打热月弯，清剿这里的沙匪，还有一个很大的目的就是要活着将佟斯年营救出来。
那毕竟是贵妃的兄弟啊。
现在听说他还活着，总算是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不过，还有——
他又对着方步渊说道：“那，还有其他的人呢？”
火光中，方步渊的神情沉了下来，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杨黛的心里咯噔了一声：“嗯？怎么？”
方步渊道：“我已经让人尽量封住这里所有的路口，不过——”
不过，热月弯内的路线实在太复杂。
他们虽然已经得到了一部分的路观图，但也只是一部分而已，还有很多的出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
比如刚刚关押佟斯年的地方，若不是那个季三停偷偷跟着乌伦过去，他们只怕也要找很久。
听到这里，杨黛的心也沉了下去。
匪首虽然死了，但，还有一个要紧的人物，他们还没抓到。
若抓不到，那后患无穷。
就在两个人沉默相对的时候，前方一个锦衣卫突然跑过来：“方统领——杨大人？属下等在那边发现了一个房间，里面好像有人。”
“哦？！”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睛都亮了一下。
急忙跟着跑了过去。
就看到那边有一个房间，房门从外面上了锁，里面也是黑漆漆的，但，明显能听到，有人的声息存在。
方步渊目光闪烁，立刻上前，一脚踹开了大门。
第1865章 两支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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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露出了一点鱼肚白。
整整一晚过去了，可前方那火光还没有完全熄灭，可见那场大火有多炽烈。
而祝烽，自始至终都站在风雪中，一动不动。
两眼直视着前方。
很快，他就从微黯的晨曦中看到一骑人马飞快的朝着这边跑过来，身后的扬起的雪尘几乎要将天边那微弱的一点鱼肚白都遮掩。
祝烽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身边的人急忙要上前，但他一抬手就拦住了。
等那一骑人马冲得很近了，才能看到，是方步渊派出的一名锦衣卫，刚从热月弯那边出来，甚至身上都还带着烟火气。
还没跑到这边，他已经从马背上跃了下来，飞跑到祝烽面前跪下。
“拜见皇上。”
祝烽只简单的道：“说！”
那锦衣卫低着头道：“热月弯已拿下，头目被诛，佟公子也还活着，已经救出来了。”
一听这话，顾以游喜不自胜：“这，这太好了！”
祝烽只看了他一眼。
然后点了点头：“很好，他人呢？”
“正在往外面送，因为受了些苦楚，加上身上的伤情比较严重，所以方大统领让几个兄弟在照顾他，免得再有损伤。”
顾以游的脸上，喜色褪去，忧虑浮起。
他咬着牙道：“皇上，小人有个不情之请。”
祝烽回头看着他：“你想过去？”
“是。”
“可马上就要出来了。”
“但小人还是不放心，想要早一点见到他。”
祝烽沉默了一下，终是叹道：“你们兄弟情深，令人感怀。”
说完便摆了摆手，让人牵了一匹马上来，又叫了两个人护着他过去，顾以游千恩万谢，拖着还有些沉甸甸的身子便上马，往热月弯去了。
等到他一走远，祝烽又低头看着那锦衣卫。
“还有呢？”
他关心的，不止是那个匪首乌伦，也不止是佟斯年。
却见那锦衣卫的脸上露出了忧虑的神情，轻声说道：“方大统领已经派人把住了里面的各条通道，不过，热月弯内山路崎岖，千丘万壑，在没有完整的路观图之前，我们很难控制住整个场面。有一些人——”
祝烽道：“怎么？”
那锦衣卫道：“不，不见了。”
“……”
祝烽的眼中寒光一闪。
他突然问道：“算过了没有，除去被铲除的人，大概有多少人马不见了？”
那锦衣卫道：“季三停估算了一下，至少有两支人马。”
“两支人马？”
祝烽的气息突然一沉。
他回过身去，目光穿过漫天的飞雪，仿佛看向了远处，已经根本看不到的都尉府。
|
南烟垂着头，打着瞌睡。
这个时候，正是人最疲倦的时候，哪怕她再强打起精神，也撑不起了。
冉小玉守在身边，看着她这样，万分心疼。
“娘娘，还是进去休息吧。”
“……”
“你都守了一夜了。”
“……”
“皇上他们回来，一定会来通报的。”
听到她这么说，加上自己委实有些困倦，便叹了口气：“好吧。”
冉小玉急忙上前，扶着她准备往里走。
可两人刚一转身，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第1866章 目标，司南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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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两人刚一转身，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隆！
好像远处的大门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的撞开了，然后轰然倒地。
清晨原本还在梦乡中的人都被惊醒，所有的人都跑出来。
大家不知所措，乱哄哄的叫着。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大家小心些！”
随着那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的传开，原本守在都尉府中的护卫们也都冲了出去。
顿时，原本安静的都尉府炸开了锅。
很快南烟就听到外面传来了震天的杀喊声，好像有什么人冲杀进的都尉府，护卫们极力抵抗，刀剑交击之声和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冉小玉立刻上前一步，伸手将南烟揽在身后。
出事了！
不用她猜，这肯定是出事了！
而南烟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她很清楚今天晚上为了围剿热月弯的沙匪，也为了诱骗敌人，祝烽将自己的人马兵分两路，甚至将成国公的兵马也调走。
这一战，沙州卫可谓精英尽出。
但留下来的人马也就不多了。
再加上祝烽前往督战，也带走了御营亲兵，此刻的都尉府是防守最空虚的时候。
而现在——
听着外面的杀声震天，而且越来越近，南烟的脸色也越来越沉，不一会儿就看到那些人已经杀到了这个院落的外面，而都尉府仅有不多的护卫们还在极力抵抗。
仔细一看，果然是沙匪！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冲进了院落，冉小玉出于警觉立刻便要冲上去动手，对方却急忙大叫道：“是我！”
定睛一看，竟是薛灵。
她听到声音也从西厢房那边跑了出来，发现情况不对，直接来找贵妃。
一看是他，冉小玉才收起了拳头，薛灵满头冷汗，对南烟说道：“娘娘，那些沙匪冲进来了，他们要——”
她的话没说完，有几个沙匪已经杀到了外面。
一眼看到站在廊下，衣衫雍容的南烟。
有人大喊了起来：“她就是贵妃！”
“贵妃在这里！”
人群中有人高声道：“别管那么多，只抓走贵妃要紧，其他的都不管！”
听到这句话，南烟的心顿时咯噔了一声。
她原以为这些沙匪是称沙州卫中城防空虚，趁机来都尉府作乱，却没想到，对方的目标竟然是自己！
他们要来抓自己！
冉小玉反应快，急忙便要将南烟往屋子里推，一边推一边说道：“娘娘快进去，这里有奴婢。”
南烟却抬手阻止了她。
仍然站在廊下，看着前方混战成一片，一动不动。
冉小玉急了：“娘娘！”
南烟平静的说道：“双拳难敌四手，难道我真要让你一个人站在门口拦这么多人？”
“……”
“再说了，现在还不到你拼命的时候呢！”
“什么？”
这话让冉小玉一愣。
但不等她反应过来，几个沙匪已经杀进了这院子，直接挥刀冲了上来。
“娘娘！”
这一瞬间，冉小玉眼睛都红了。
而就在这时，他们房子的后面突然窜出了无数身影，快如闪电，瞬间便挡在他们面前，结成了一堵人墙。
第1867章 难道，皇帝也有真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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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他们房子的后面突然传出了无数身影，快如闪电，瞬间便挡在他们面前，结成了一堵人墙。
冉小玉顿时睁大了双眼。
薛灵也惊讶不已。
而那几个沙匪，原本以为面对这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要掠走贵妃简直是易如反掌，正要动手，却没想到，突然间从那房子后面跑出这么多人来。
而且这些人一个个身形矫健，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护卫。
他们顿时惊呆了。
“这，这——”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两边都有些愣神的时候，另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的从屋子的后面走出来，沉声说道：“众将听令。”
他低沉的声音，南烟一听就听出来了，是御营亲兵的统领英绍！
冉小玉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她当然知道，皇帝已经离开沙州卫，去前方督战了，而御营亲兵，应该是贴身保护皇帝的士兵，除了有特殊任务的时候，英绍是会紧跟在皇帝的身边的。
没想到，他们竟然一直守在贵妃的身边。
那皇帝的身边，岂不是没人？！
她想到这些，不由得就转头看向南烟，显然，南烟也想到了，但她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还是极力的让自己沉稳下来。
周围那些御营亲兵立刻应了英绍：“是！”
英绍道：“外面的人，不管。”
“……”
“进入这个院子的人，来一个——抓一个！”
他的话，是抓！
而不是杀！
也就是说，要活口！
那几个沙匪倒也不傻，一听就听出了问题，而且看这些人的阵仗，就知道他们中计了，这个时候若还不走，就真傻了。
于是几个人立刻便转身要往外跑。
可才刚一转身，外面立刻又窜进来几个亲兵，直接将大门堵住了。
几个人走投无路，只能硬闯，但结果，显而易见。
三两下，便被人按倒在地。
外面的那些沙匪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还在一个一个的往里冲，也如同落入蛛网的虫子，来一个被弄翻一个。
不一会儿，小小的院落里已经捆了十来个沙匪。
外面也陷入了僵持，混战起来，没有人能再轻易的脱身冲进这里，英绍这才走到南烟的面前，对着她叩拜行礼：“娘娘，让娘娘受惊了，微臣该死。”
南烟看了他一眼。
淡淡的一抬手：“英大人来得正是时候，辛苦了。”
“不敢。”
英绍这才直起身来，南烟又看了看他，然后说道：“是皇上安排你在这里守着的？”
“正是。”
“好，”南烟轻轻的出了口气，道：“若不是皇上，本宫今夜只怕要经历一番磨难了。”
英绍也看了她一眼。
轻声说道：“娘娘好像并不意外。”
南烟平静的说道：“本宫肚子里，是皇上期盼已久的孩子。他又是个久经沙场的人，连沙匪都能想得到的计策，他如何会想不到，又如何会不做提防？”
英绍点了点头。
心中暗服，这位贵妃娘娘看来弱不禁风，但心中，却实在大有韬略。
而且，处变不惊，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宫女，尚宝女官可比。
但南烟又说道：“不过，本宫没想到，他会让英大人你带着御营亲兵留在府中保护本宫。皇上他，不是去热月弯那边督战了吗？”
英绍道：“正是。”
“那他身边——”
“只带着几个亲兵。”
“什么？！”
一听这话，南烟的眉头都拧了起来——这么危险的时候，祝烽的身边居然只带着几个亲兵！
前面的战事谁也说不准，万一真的有危险怎么办？
他怎么，就是不知道保护自己？！
她不由得沉声说道：“混账！皇上胡闹就算了，你们怎么能也跟着他胡闹？！”
这话，算得上的犯上了。
可英绍他们一群人全都跪了下来，英绍轻声说道：“微臣也劝谏了皇上，可皇上坚持不听，微臣等也是没有办法。”
南烟气得脸都青了。
咬着下唇道：“他回来了，本宫一定要，一定要，要跟他算账！”
“……”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倒也不好说这话。
这世上，能跟皇帝陛下“算账”的人，大概也就眼前这位贵妃娘娘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要如何算账。
倒是冉小玉，总算松了口气，扶着南烟轻抚她的后背帮她顺气，说道：“娘娘也不要太担心，皇上身系万方，自然也不会让自己有危险的。”
一旁的薛灵，有些羡慕的看着她。
她从无数的话本里，民间的传说里，听说皇宫中的事，皇帝都是朝秦暮楚，见一个爱一个的，虽然这一次，看到这位炎国皇帝对这位贵妃宠爱有加，可宠爱也就是宠爱，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这一次，却似乎不太一样。
为了这位贵妃，他竟然连自己身边的侍卫都撤了，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也要顾全她。
而说话间，外面的杀喊声已经渐渐的平息了下去。
那些沙匪，原本就是趁着这个时间，府中的守卫松懈，外面的人手又不多，想要一鼓作气冲进来，劫了贵妃便立刻离开，却没想到，在贵妃的面前踢到了铁板。
御营亲兵的人一出来，他们就完全失控。
很快，外面的人也被收拾了。
晨光微露，眼看着外面那些沙匪留下了一地的尸体，还有一地的鲜血，有一些趁乱逃出去，做鸟兽散，但大部分的人，都被抓了起来。
南烟道：“这些人活捉了，要如何处置？”
英绍道：“先带下去，皇上也交代了，要审问他们。”
南烟道：“那你去办事吧。”
“是。”
说完，英绍便转身，带着御营亲兵，押着这些人转身离开了。
这个小小的院子，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南烟站在廊下，看着外面有些乱糟糟的，又过了一会儿，渐渐的看到太阳出来了。她转头，对着冉小玉道：“进去了吧，我有点累了。”
她一夜没睡，刚刚又受了点惊吓，这个时候有些疲倦了，冉小玉一听，急忙回头去将大门推开。
而就在这时，站在廊下的南烟，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一下子，仰面倒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她身后伸出来，一把搂住了她。
第1868章 快放娘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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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她身后伸出来，一把搂住了她。
南烟猝不及防，倒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因为眩晕，她的眼前还有些发昏，只感到一双手将自己打横抱了起来，身子刚一轻，就听见冉小玉回头，发出了震惊又压抑的低呼声——
“你，你干什么？！”
这声音中的紧张，让南烟心中一悸。
她再抬头一看，视线逐渐的清晰，一张熟悉的轮廓浮现在了眼前，正低着头，用温柔，却又压抑的目光看着自己。
“……！”
这一刻，她的心跳也停了一下。
黎不伤！
竟然是黎不伤！
他不知从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突然钻了出来，在自己险些跌倒的时候扶住了自己，此刻，更是将自己抱在了怀里。
南烟惊愕的睁大了双眼，一时间竟然都回不过神来。
从那一次——那一次，他想要将自己劫走，想要让自己属于他，但最终却遇到了连番的变故，最终作罢，而自己也回到了祝烽身边之后，他便一直没有了消息。
当然，他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平日里自然有很多事做。
比如此刻，他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肯定也是因为锦衣卫要护卫皇帝的周全，所以他也随行。
但，算起来都一年了，自己完全没有再见过他。
这样漫长的分别，几乎让南烟都快忘记有这个人了——
当然，也不是真的忘记。
只是，不远去想起。
不愿想起，被自己当做弟弟的这个男子，在那一夜，是如何的对待自己，他的狂暴和肆虐，直到现在，都是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南烟的生命里。
就如此刻，他低头看着自己，即使目光温柔而压抑，但南烟还是不由自主的战栗了起来。
她一瞬间，就回想起了那一夜。
脸色，骤然间煞白。
看到她这个样子，黎不伤的脸上神情也是微微的一震，好像被人狠狠的自胸口捅了一刀，他抱着她的双手都颤了一下。
“南——”
而不等他开口说什么，冉小玉已经冲了过来：“你要干什么？！快把娘娘放下来！”
且不说被皇上知道，哪怕就是被周围的随便一个人看到，贵妃的声誉也就不保了！
跟在南烟身边这么久，她太清楚，皇帝对贵妃的独占欲。
哪怕被人觊觎，都不行的！
这个黎不伤，也太大胆了，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但就这样抱起贵妃，他难道就不怕皇帝砍他的头吗？
眼看着黎不伤一动不动，冉小玉有些怒了。
“你听到了没有，快放娘娘下来！”
她的声音，还是压得很低，生怕被别的人听见。
而总算，黎不伤听见了。
他听见了，也并没有立刻动作，而是目光闪了闪，直接抱着南烟大步走进了房里。
“你——”
冉小玉气得咬牙，又没办法伸手去抢，毕竟贵妃现在怀着身孕，万一一个闪失，那她腹中的孩子就危险了。
只能急忙跟上去。
走进屋里，只见黎不伤抱着南烟大步的走到了床边，小心翼翼的将她轻柔的放回到床上，放下之后，甚至还弯下腰，要伸手去拉床上的被子给她盖好。
第1869章 你对他，就这么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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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屋里，只见黎不伤抱着南烟大步的走到了床边，小心翼翼的将她轻柔的放回到床上，放下之后，甚至还弯下腰，要伸手去拉床上的被子给她盖好。
“行了！”
这一次，冉小玉总算敢动手了，一把将他拉到了旁边。
正色道：“黎——黎大统领，你身为锦衣卫的指挥使，应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
“你是一定要让皇帝陛下对娘娘再无信任，让娘娘在后宫再无宁日吗？”
听到她这话，黎不伤看了她一眼。
目光比之前，更加的压抑，却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才又低头，看向脸色仍旧有些发白，甚至不自觉的伸手环抱着她自己，好像有些冷的南烟。
生意沙哑的道：“南——贵妃娘娘……”
听到他终于开口，南烟抬头看了他一眼。
也只是一眼，就立刻将脸别开。
然后说道：“你怎么——，本宫还以为，皇上留你在京城。”
黎不伤道：“京城，有人守着。”
“那，皇上是带你来这里，让你立功了。”
“皇上也不曾要带我来这里。”
“……”
这话说得南烟一愣。
再一想，才有些明白过来。
祝烽既没有让他守京城，也没有要带他来沙州卫，也就是说，根本没有给他指派任务。
他，已经完全被边缘化，根本不被重用。
且不说不被重用，是根本不用他了。
可见，上一次他跟南烟的突然“失踪”，一定是在祝烽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黎不伤原本算是祝烽一手调教出来的，但现在，已经成了一颗弃子。
不过，既然没有带他来，他又怎么会来这里呢？
想到这里，南烟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向他。
还没发问，就听见黎不伤沉沉的说道：“我，想见你。”
“……”
这话一出，整个房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也愈发沉重了。
南烟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他成了一颗弃子，被闲置，所以，他竟然自己偷偷的跟来了沙州卫，而目的，就是为了见自己？！
南烟咬牙道：“你，你好大的胆子！”
“……”
“你可知道，皇上若知道了，会砍了你的脑袋！”
黎不伤没说话。
他的眼中，没有一点惧怕，只沉默的看着南烟。
目光中那种坚持和笃定，越发让人心惊，也不由得让人心疼。
他轻咳了一声，然后说道：“他没有发现，锦衣卫的人也会护着我。”
“……”
他毕竟是锦衣卫的指挥使，锦衣卫里的人几乎都是他过命的兄弟，况且，皇帝只是没有带他，并没有明言不准他跟着，他钻了这个空子，以普通的身份跟来，众人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查出来，他也是一力承担的。
南烟还是说道：“你太大胆了！”
“……”
“就算来了，你也不该——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黎不伤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南烟看向他：“你要说什么？”
黎不伤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看了身边一眼，南烟想了想，对冉小玉道：“你先出去。”
“娘娘——”
“先出去。”
冉小玉眉头紧锁，可南烟已经这么吩咐了，她也无法，只能退出这个房间，将房门虚掩上，但还留了一线，方便自己听里面的响动，也方便来了人好通报。
房间里，便只剩下他们两。
气氛，变得愈加的紧绷了一些。
那一次之后，他们两不要说没有单独这样相处过，连见面都没再见过一次。
南烟不知道，他是如何度过的这些日子。
但是此刻，一抬头，就能看看到他清瘦的轮廓，整个人比之前，更长高了一些，却是瘦得有些脱了形，颧骨怂起，脸颊凹陷了下去。
原本一双狼一样的眼睛，在这样的棱角中，愈发显得狼性十足。
好像下一刻，他就会扑上前去，将自己的猎物撕碎，吞到肚子里。
南烟，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所以再面对他，虽然知道他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对自己做什么，但掌心的冷汗却是止不住的往外跑，她不由得捏了一下衣角，想要擦干冷汗。
而这个小小的动作，竟也落在了黎不伤的眼里。
那双狼眼中，闪过了一丝凄惶。
他压抑着，低声道：“你，不要怕我。”
“……”
“我不——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南烟低下头，轻声道：“以前的事，不要再说了。”
“……”
“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
黎不伤又看了她好一会儿，那种目光，越发让南烟心中难安，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你跟那个人的约定，你是不打算履行了吗？”
“……！”
南烟的心猛地一沉，抬头看向黎不伤。
其实，黎不伤说有话要跟她说，她大概就猜到，他要说这个。
她也记得，自己当初是因为被黎不伤劫走，才会遇到那个神秘人，而到了那个人的船上，黎不伤虽然被带走了，但只怕很多事情，都瞒不了他。
神秘人能将他再放回来，恐怕很多事，也跟他透了口风。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黎不伤回来提醒自己。
南烟一把抓紧了衣角，看着他：“你，你来跟我说这个，你是要做什么？”
“……”
黎不伤沉默的看着她。
柔声说道：“你不用担心。”
“……”
“我并不是来催促你，那个人，他也驱使不了我。他只是知道我对你的心，所以，我们两下里相安无事罢了。”
“……”
“我现在，只是想要问你，你——”
说到这里，他又俯下身去，凑到了南烟的面前，两个人的目光相对，几乎连呼吸都快要交缠在了一起。
黎不伤道：“皇帝对你做过的那些事，他曾经做过的事，你都不再计较了吗？”
“……”
“你已经原谅他了？”
“……”
“你，已经决定就这样，回到他身边，跟他长相厮守了？”
他一连串的问题，如同一个又一个的重拳，狠狠的打在南烟的胸口。
几乎令她无法招架，连呼吸都难以继续了。
南烟下意识的偏过头去。
可黎不伤一伸手，就撑在了她身后的床榻上，逼着她面对自己，用压抑的声音道：“你对他，就这么深情？”
第1870章 我，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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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黎不伤一伸手，就撑在了她身后的床榻上，逼着她面对自己，用压抑的声音道：“你对他，就这么深情？”
“……”
若是过去，南烟或许还会以为，黎不伤是问“事”。
但，经过了那一次，那噩梦般的一夜之后，她已经完全明白了黎不伤对自己的感情。
他问的，就是自己。
就是自己的感情。
他也许，已经认命，接受了自己嫁给祝烽，成为炎国的贵妃的事实，但他却始终无法平静的接受自己对祝烽的感情，尤其是在经历了那些折磨，那些困苦之后。
当初，他也是因为自己受苦，才想要将自己救走的。
想到这里，南烟深吸了一口气。
她抬头，对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狼一般的眼睛，尽量平静的说道：“黎不伤，我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
“该爱，该恨；该决绝，该原谅，我清醒得很。”
“……”
“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感情用事，但也是思虑再三的结果。”
听了他的话，黎不伤的脸色也苍白了起来。
如果说刚刚，他的问题像是重拳，重重的击打在了南烟的身上，那么此刻，南烟的每一句回答，也像是重拳，一拳一拳的还击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气息都变得局促了起来。
南烟说道：“如果，那些问题是你自己要问的，那么刚才我说的话，就是回答。”
“……”
“如果，”
说到这里，南烟的目光微微一闪：“那些问题，你是代替那个人在问，那么我也可以回答你——”
“……”
“我要做什么，是我自己做主。”
“……”
“谁也不能命令我，谁也不能利用我！”
黎不伤被她坚定的话音，和眼中近乎锋利的目光所摄，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只呆呆的看着她。
他的一只手，还撑在南烟的脑后，这个时候，手指微微的发颤，关节也绷得发白。
是他想要动，又极力的压抑着自己，不准自己动。
他的手，不自觉的就想要触碰她，想要抚摸她，甚至，哪怕只沾染一点她的气息都好。
这些日子，无数的，无形的隔阂在他们之间，他甚至连偷看她，都只能远远的，生怕惊到了她，那一夜，她在自己身下哭泣，那种惊恐又惧怕的样子，他再也不想看到了。
有的时候，他都后悔。
后悔不应该那么冲动，不应该不顾一切的想要占有她。
以至现在，两个人这样面对面的时候，再也看不到她的温柔和微笑，哪怕对自己而言，只是假象，他也愿意饮鸩止渴。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黎不伤沉沉的出了一口气，几乎将自己的手指都绷断了，才强压下了想要触碰她的冲动，将手收了回来。
他说：“我，我知道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冉小玉的声音：“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快走，天都亮了，有人要过来看到怎么办？”
黎不伤的气息又是一沉。
他看向南烟，却见南烟只低着头，并不对上他的目光，仿佛已经不想看到他了，说道：“你要的答案，我已经给你了。”
“……”
“但你若要别的东西，我这里，没有！”
“……”
“你，走吧。”
黎不伤握紧了拳头。
这一刻，他全身的力气，恨不得凝聚到自己的拳头上，一拳砸死当初那个冲动得，为了得到她而不顾一切的自己。
他沉沉的说道：“我知道了。”
说完，便直起身来，转身往外走去。
南烟抬头看向他。
这个孩子，每分开一次，再相见的时候，就有些不认得他，几年的时间下来，他已经完全脱胎换骨，和当初那个为了让自己的母亲不挨饿，宁肯挨打也要偷一个馒头的，又黑又瘦的小男孩已经不一样了。
不知不觉，就走了那么远。
她知道，这个孩子，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那种无法回头的心痛，也真真实实的，煎熬着她，煎熬着他们两。
黎不伤走到门口，忽的又停了下来。
他并没有回头，只低着头，后背甚至有些微微的佝偻，让他高大的身影在这一刻看上去，甚至显出一丝疲惫来。
他沉沉的说道：“你可以放心。”
“……”
“我不想伤害你，我也，不会再伤害你。”
“……”
“刚刚，若不是那些沙匪不知死活的出现，我也不会过来；若不是你差点跌倒，我也不会现身。”
南烟的心又是一阵刺痛。
她道：“不伤……”
黎不伤一只手已经撑在了门上，道：“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看着你好好的，我，我就够了。”
“……”
“我，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说完，他一把拉开大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风，带着他心里的寒凉，吹了进来。
南烟只感到心里的酸楚无法排解，甚至逼得她红了眼睛，只能低下头去，伸手捂住了脸，而很快，一阵脚步声便走近。
是冉小玉。
她迫不及待的冲了进来，走到床边问道：“娘娘，他——他没做什么吧？”
南烟低着头，只摇头。
这个时候，她只感到全身一阵的发寒，那种寒意，不知是洞开的大门外灌进的冷风带来的，还是自己的心里升起的。
和心中的酸楚交织，让人难以言喻。
冉小玉伸手抚着她的肩膀，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一看，薛灵还站在门口，正一脸惊愕，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们。
冉小玉的心里却是一沉。
刚刚，她只顾着不让黎不伤有什么僭越之举，却没顾到，薛灵还一直在。
她目睹了全过程。
想到这里，冉小玉也顾不上南烟，立刻站起身来，直接走到了她的面前，沉沉的说道：“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我——”
薛灵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当中，冉小玉突然这样问，她完全反应不过来，说话都结巴了。
也不等她反应。
冉小玉铁青着脸，说道：“我告诉你，你什么也没看到。”
“……”
“没有其他的人看到这个。”
“……”
“若有别的人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我饶不了你！”
第1871章 皇上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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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别的人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我饶不了你！”
听到她这么声色俱厉的恐吓，薛灵原也是个不怕事的，这个时候也不由得气虚了起来。
但更多的，是她心里的凌乱。
就在刚刚，从那个御营亲兵的统领的口中，她才得知了皇帝对这位贵妃娘娘有多看重，宁肯自己身陷危险，也要保她周全；但一转眼，贵妃身边竟然就出现了另一个男人，看上去，对贵妃情深义重。
难道，皇帝这样专情，贵妃反倒——
这一刻，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许多的传说，那些宫廷秘闻。
比如，安禄山对杨贵妃。
又比如，萧太后和韩德让。
她的神情复杂，一时间没有说话，冉小玉的目光立刻变得尖利了起来，一只手用力的握紧了拳头，指骨都挣得啪啪作响：“听到了没有！”
薛灵一震。
低声说道：“我，我当然不会到处去说。”
冉小玉又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原本为了叶诤的事，她的心里就一直淤积着对薛灵的愤怒，到了现在还没动手，是为了大局，而且听了她的遭遇，也觉得她有些可怜。
但可怜归可怜，并不能掩盖她的可恨。
这一顿打，她算是一直记着，这一次若薛灵敢将黎不伤出现在贵妃身边的事拿出去乱说，她咬死了也一定要卸下她一条胳膊一条腿！
于是道：“记着你的话！”
南烟坐在床上，这个时候轻声说道：“好了小玉，你也不要这样对薛小姐说话。”
说完，她抬头看了一眼薛灵。
见薛灵神情复杂的看着她，虽然不知道她的心里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但大概也想到，刚刚那一幕，肯定惊到了她，于是说道：“薛姑娘，我跟刚才那个人——我对他，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
“我是心无他意的。”
“……”
“但事情传出去，对我，对他，都不好，说不定还有杀身之祸。若皇上真的怒了，言是非者，他也不会放过的。”
“……”
“薛姑娘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听到她这么说，薛灵又是一个寒颤。
贵妃的话让她猛地明白过来，哪怕贵妃真的跟别的人有私情，这件事自己知道了，也就相当于见了皇帝的丑，就算自己去报信，皇帝为了遮丑，肯定也是要杀了自己，才能杜绝流言的。
于是说道：“贵妃娘娘请放心。”
“……”
“民女刚刚，什么都没看到。”
南烟微笑了一下：“这就是了。”
说着，她又说道：“刚刚你也受到惊吓了，好好回去休息吧。热月弯那边一旦有消息传来，本宫会让人来通知你的。”
“是。”
薛灵低着头，便转身走了出去。
刚走到大门口，就听见外面一阵人声，好像有很多人朝着这边来了，远远的听见小顺子的声音响起。
“皇上驾到！”
皇帝回来了？！
那热月湾那边的事，已经解决了？！
薛灵心中一惊，急忙抬起头。
只见祝烽沉着脸，大步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第1872章 君无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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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见皇——”
薛灵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到身边忽的一阵风掠过。
祝烽连停都没停一下，便直接走进了南烟的房中。薛灵愕然的睁大了双眼，而眼前已空无一人。
房中，传来了祝烽急切的声音。
“南烟，你怎么样？”
薛灵神情复杂的回过头去，就看见祝烽已经走到了床边，眼看着南烟靠坐在床头，脸色还有些发白，急忙坐下，一只手抚着她的肩膀：“朕已经听说了，你受伤了没有？”
南烟平静的抬头，对着他一笑：“皇上看妾的样子，像是受伤了吗？”
“……”
“御营亲兵都在这里，谁又能伤得了妾呢？”
祝烽松了口气。
而说到这里，南烟的脸色却沉了下来，睇着他，带着怨怼的口吻道：“说起这个，妾倒是要问问皇上了。”
“……”
“御营亲兵都在妾这里，皇上前去督战，身边带着几个人呢？”
知道她平安无事，祝烽早已经松了口气。
哪还管其他。
见她这样追问，只笑了笑：“朕又无事。”
“皇上！”
南烟一伸手，便将他抚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打了下来，脸上堆着薄怒，愤愤的说道：“皇上乃是一国之君，上乘天命，下安黎民，怎么能这样不在意自己？又怎么能这样身陷险境？”
“……”
“上一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
“万一今夜，皇上真的受了伤，或者出了什么意外——”
说到这里，她打了个寒颤，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一想到那种可能，她的眼睛都红了。
咬牙道：“皇上要妾怎么办？”
“……”
“又要妾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祝烽原本对昨夜的事，对那一场大战是信心满满的，但眼看着她这样的委屈气恼，不由得也有些气短。
的确，若昨夜，他没有算准。
若那些沙匪的另出一路的目标是自己——
身边的那几个亲兵，的确是挡不了什么事的。
不过这都已经是没有的事了，事实就是证明，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身边的几个亲兵根本都不曾用，而英绍带着御营亲兵，正将那些打算偷袭都尉府的沙匪一网打尽。
只不过，唯一一点让他意外的，是那些沙匪的目的。
从上一次的交手可以看出，那些沙匪里是有一个有头脑的人的，事实上，薛灵也告知了，在热月弯中，有一个军师，这个人不是沙匪，也不是普通人，而是突然从别处出现，与乌伦他们合作的。
之前攻打沙州卫，包括计伤叶诤，引诱皇帝到这里，和上一次的作战，所有的计划都是他所制定。
祝烽猜想，这一次围剿热月弯，那个军师也不会就只坐守而已。
聪明的人，一定会趁沙州卫防守空虚的时候，来偷袭。
这便是批亢捣虚。
所以，他没有让英绍带人去打李来给出的那条路，而是让他留在都尉府中保护南烟，不管沙匪捣什么虚，南烟不能有一点意外。
却没想到。
那些人的确是来了，但不是为了偷袭。
他们的目标，竟然是南烟！
想到这里，他就恨不得冲到地牢去，将那些已经被英绍捆了关起来的沙匪一个个剁成肉酱。
这个时候却还要压着一口气，又伸手扶着南烟的肩膀。
柔声道：“好了，这一次让你担心了，是朕不好。”
“……”
“朕下次不会这样了。”
南烟看着他，委屈，又有些无奈的说道：“皇上每一次都答应得好好的，又哪一次真的做到了？”
祝烽捏住了她的手。
“君无戏言！”
“……”
南烟又瞪了他一眼。
其实她也知道，不管祝烽怎么说君无戏言，可一旦面对战事，他身体里那属于武将的血液就会燃烧，沸腾起来。
到那个时候，他又还会记得什么君无戏言，更不可能记得对自己的承诺了。
她只能叹息。
听到他叹气，祝烽便知道这一关过了，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说道：“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南烟道：“也没什么。”
“没什么，脸色会这么难看？”
“就是，妾昨夜一直在等皇上的消息，等到刚才。”
“你一夜没睡？！”
“……是。”
“你——”
祝烽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伸手拧她，想了想又问道：“那刚刚那些沙匪杀进来，你在哪里？”
“在，在门口。”
祝烽脸都青了。
“所以一直等到沙匪杀进这都尉府，你才回这房中的？”
听到这话，南烟心里不由咯噔一声，而一旁的冉小玉急忙插嘴道：“皇上放心，娘娘并没有受到惊吓，是奴婢送娘娘回屋的。”
祝烽回头看了她一眼。
“是吗？”
“是的。皇上若不信可以问薛小姐，她刚刚也一直在这里。”
祝烽这才留意到，薛灵还站在门口。
冉小玉立刻回头，两眼如刀的看向薛灵：“薛小姐，你说话啊。”
薛灵神情复杂的道：“是，是的。”
祝烽这才放心的回过头去。
冉小玉的心里也松了口气。
而薛灵站在门口，一只手还扶在门框上，看着皇帝对贵妃无微不至关切的模样，心里复杂的如同一团乱麻。
她当然不想去做长舌妇，乱说话。
可是刚刚那一幕，那个叫黎不伤的年轻男子抱着贵妃，如同抱着生命中至宝一般。那情形，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她的心上，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有些撑不下去的想要转身离开，但眼看着祝烽回来，自己盼了一夜就是盼到这一刻。
于是大着胆子小心的问道：“皇上，热月湾那边情况如何了？三停他——”
南烟的心里也担心着这个。
急忙反手握住祝烽的手，问道：“皇上，热月湾拿下了吗？”
祝烽道：“放心。”
只两个字，南烟就明白了。
脸上立刻浮起了笑容，连一旁的冉小玉和门口的薛玲都笑了起来。
“这太好了！”
“那——”
南烟坐直了身子，还要问什么，可一时之间千头万绪，心中关切的人和事太多，竟然连该说哪一个，该问哪一个都不知道了。
正好看到门口的薛灵，便帮她问了：“那个季三停，他如何了？”
薛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