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胸前魔蛛
无论到了那里,医院总是充满了一种悲凉的繁华,生命在这里诞生,延续,消逝。在这里哀伤并不会长久,因为斯人已逝。在这里欢笑也不会延续,因为生本凄凉。生离死别,聚散分合是每天都要循环上演的,不变戏码。
不过今天,却有些意外。
无论什么地方,时间久了自然见过的奇奇怪怪的事也就多了。医闹、窃贼、强盗、悍匪…对于s市市立中心医院的医护工作者们来说,已经没有什么能令他们觉得特别吃惊了。不管怎样的极端状况,都有成熟的应对经验和方法。
就比如,现在这个赖在急救室,手持一根削尖钢管的男子。
男子生的不高,蓬发垢面,抓着钢管的手指满是污泥。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从乱发中露了出来,不知是天生营养不良,还是因为病痛折磨,削瘦的可怕。即便三月底的s市大街上,人们早就遍穿单薄的夏装,男子仍用一件厚实的蓝色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相比与手中寒光闪闪的利器,更骇人的是被厚实外套包裹的前胸,正高高鼓起,紫黑色的腥臭血液从拉链缝隙中汩汩渗出。仔细观察,还能看到那可怕的鼓包正一张一缩的律动。
“先生,你先躺下,我们先给您做一下检查好吗?”急救室的外科主任皱着眉头,尽可能柔声地安抚对方的情绪。
半个小时前,这名男子鬼鬼祟祟的摸进了医院,趁工作人员不备钻进了急救室中。自袖中滑出一根两头削尖的钢管,威吓正在忙碌的护士将急诊科王医生找来。眼见正常的工作秩序被打乱,无奈值班护士找来了当值的主任医师陈主任。
“我不用你们检查!叫王医生来!”男子胡乱挥舞着钢管,边恶狠狠的说着,边大声的咳出一团团紫褐色的血块。
这边赶来处理的陈主任,也颇觉无奈。虽然隔着几步远,但是仅初步观察,他就断定对方的情况非常糟糕。流出的污浊血液和散发出来的恶臭,无一不在明示眼前这位男子已经受到了严重的细菌感染。粗略推测,胸腔破损,败血症,淋巴感染这几样就少不了了。
眼见男子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医院的派出所民警也不敢近前。且不论为什么对方口口声声一定要见王医生,陈主任心想至少先做个检查,应急处理一下。眼看透衣而出的黑血越来越多,下一秒此人暴毙当场,陈主任也不觉得奇怪。
“你先别紧张,我先给你做个应急处理好吗?”陈主任安抚道“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一定要找王医生。现在咱们当务之急,是先把你的伤口处理一下,好吗?”
陈主任隔空指了指男子鼓胀的前胸,沉声说道“听你的咳嗽声,你的气管应该已经破损很严重了,再拖下去,只怕你等不到王医生过来。”
“呵呵呵,咳咳,呵呵。”男子边咳边发出神经质般的笑声,嘶哑着说道“没用,我的病你们处理不了,让王医生来,只有他来才能处理。”
“你说的这个王医生,是哪个王医生?”眼见男子油盐不进,陈主任无奈只能暂退一步,先顺着对方的意思来“好好好,我这就叫王医生过来,你说的是哪个王医生?”
“你们急诊科的王医生!”
“我们急诊科,可不止一位姓王的医生。”陈主任一摊手说道
“他叫王楷。”男子咬着牙说道“你们医院叫这个的,可没有两个吧?”
边陈主任退出急诊室,忙让人通知王楷立刻赶过来,同时民警也在向上级做进一步请示。且不说眼前这个男子伤势如何,看精神状态谁也不能保证稍后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正在办公室休憩的王楷突然接到了通知,要他立刻去一楼的急诊室一趟。王楷摸不着头脑,只当是什么紧急情况,关了正在浏览的期刊,起身下了楼。
方才走到急诊室外的拐角处,却被陈主任扯着胳膊拦了下来
“小王,我问你,这个人你认识吗?”
“这谁啊?”王楷看着陈主任手机上明显是偷拍的照片,一名捂着前胸的污脏男子,提着钢管坐在床上。看着那张乱发胡茬散乱的脸,王楷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不认识?”
“陈主任,你这什么意思啊。”王楷顿时哭笑不得“难不成这人认识我?”
“他还真认识你。”陈主任一脸严肃的说道“他刚刚闯进了急诊室,拿出钢管威胁咱院的护士,指名道姓的要你给他看病。”
“还有这种事?”王楷一愣,伸手取过手机仔细的端详了一番,依然没看出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只是男子胸前的异状,让他有些在意“这人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他进来就一叠声的要你过来,谁的话都不听。说他的病只有你能看,我们都处理不了。”陈主任看着王楷快速说道“我怕拖延下去,病人撑不住,就叫人喊你过来了。”
“别人都处理不了…”听到这里,王楷的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不动声色的将手机递还给了陈主任,沉声问道“他现在人呢?”
陈主任抬抬下巴指了指前方的急诊室“在屋子里呢。”
“我知道了,我去看看。”王楷正了正白大褂,跨步往里走去
“小王,你小心点,不行的话就喊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正在往这边赶估计就快到了。”陈主任扯住王楷的衣袖,不无担忧地说道
“放心吧主任,我心里有数,警察来了先不要让他们进来,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王楷笑笑甩开了陈主任的手,转身迈进了急诊室。
此时整个急诊室已经空无一人,医护人员都被神秘男子挥着钢管赶了出去。在市局警察赶来之前,医院方面也不希望多生事端。
当开门走进房间的一刹那,王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便是脸上的口罩也丝毫阻隔不住溢满房间的可怕气味。整间急诊室充满了难闻的腥臭,就像无数海鱼被彻底沤烂发酵,再掺入大坨湿润粪便的混合味道。一钻进鼻腔中,瞬间就让人想要将整一周的饭都吐出来。
抬头看去,坐在急诊室床上的正是刚才陈主任偷拍的怪异男子,此刻攥着钢管,瞪着一双血丝密布的红肿双眼看向他。从男子一鼓一缩的胸膛,和顺着厚实外套流下的汩汩黑血,王楷瞬间就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是他十分好奇,自己的身份在部内虽不算绝密,但对灾部以外的人,绝不可能知晓。且不说若是内部人员就诊必会提前安排,眼前这个污浊疯癫的男子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对灾部的人。并且男子身上的伤势属实惊人,便就这短短一刻钟的功夫,渗出的黑血已经在脚下积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洼,顺着地板缝隙肆意流淌,散发着惊人的恶臭。
王楷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男子也在打量着他。扯动嘴角露出个堪比哭丧的可怕笑
容,嗓音沙哑的开口问道到
“你就是王楷?”
“是,我就是王楷。”
“你是猎人那边的?”
此话一出,基本等于坐实了怪异男子的身份,王楷点点头问道“你是降临派的人?”
如对上暗号般,男子露出了一个满意的表情,知道自己眼前这个医生并不是医院找来应付自己的冒牌货。费力地咳出了两口黑血,说道
“你能救我一命,我卖个大情报给你们,如何?”
“你先别说话。”王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男子身前,顾不上扑鼻欲呕的腥臭,指了指床说道“你不是要找我吗?现在我来了,你先配合我一下,我给你检查一下。”
“嘿嘿,你可别吓到哦。”男子一声怪笑,顺从的躺在了床上,胸前的隆起愈发的肿大起来,跳动之间带动整个病床都跟着搏动。
王楷屏住呼吸,伸手拉开了男子外套的拉链,顿时前胸的景象暴露在他眼前。只见一个巨大的狰狞肿瘤,生长在男子的前胸之上。从接触部位撕裂般的创口来看,这形如蜘蛛的狞恶巨瘤,竟是活生生从男子前胸拱破了胸椎长出来的。八道枝杈般的肉脉从肿瘤底部探出,紧密的和男子胸前肌肤结合在了一起。看上去,真的像一只足有婴儿脑袋大小的蜘蛛,从对方胸膛中钻了出来。
肿瘤的肉质说不出的诡异,看上去好像溃烂到了极限的肉絮,灰白中透着紫黑色的纹理,散发着难以忍受的腐臭。可偏偏如心脏般,极富活力的鼓动着,缩涨之间,**的表皮裂出一道道裂纹,涌出大股大股的黑血,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肌肉。让人下意识的觉得,这是一个活物。
按说一个正常人,如这名男子般的失血量怕是没得救了,可眼前躺在病床上的他只是因为气管和肺,被这蛛型恶瘤侵蚀,言谈颇为不便。整个人却没有明显的,失血或其他并发症状。
“恶咒?种植型?”王楷惊讶的叫出声
“是个行家。”男子点头首肯
“你胸前这个状况,多久了?”王楷沉声问道
“三天。”男子看着胸前的肉瘤,说道“三天前它拱破了我的胸,我一直拿电烙铁烫它,抑制它的生长。但是今天早上它的生长速度彻底失控了。我没得办法,只能指望你们了。”
“三天!”听到男子的描述,王楷直觉得头皮发麻,这个生长速度显然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早上出门前,它露出来的还不过红枣大小。来到这里,就已经不下拳头大小了。”男子重重的说道“就在方才等你的时间里,它已经长到了这么大啦。”
“单凭我我救不了你,况且这里是医院,我没有…”
“这是你们的问题。”男子打断了王楷的话,冷着脸说道“我不管你们怎么做,你们只要知道,我死了你们就一句话都别想从我这里知道了。”
“我明白。”王楷点点头说道“我的意思是,我要向部里请求支援,现在把你转到三号研究院,可能还有救。”
“我这条命随你们折腾了,我已经不抱希望了。”男子咧嘴一笑“我嘴里的情报,你们拿不拿得到,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王楷掏出手机,按下了一串复杂的号码,转头看向床上的男子问道“敢问尊姓大名?”
“鄙人赵构。”
第二百三十六章 就地手术
等到鱼谦和任源赶到医院的时候,一切已经被对灾部接管了。接到报警赶来的警察被遣回,替换成了披着专案组皮的土狼大队。急诊室被彻底封锁起来,一堆穿着防化服的工作人员在里面忙忙碌碌。
“情况怎么样了?”任源进门就问向坐在房间里的王楷,空气中弥漫着挥散不去的恶臭。
“暂时算是用恶性传染病这个借口,糊弄过去了。”王楷耸耸肩说道“陈主任他们也被隔离了,我被以深度接触感染源的借口,单独隔离开来,舆论方面初步压下去了。”
“人呢?”鱼谦追问道
“封在那边的低温仓里,稍后三号院会派专人来拉走。”王楷指了指另一边被工作人员围起来的大型方舱,语带担忧的说道“是种植型的恶咒,虽然不知道他靠什么手段撑过了三天,但是现在已经全面爆发了,也不知道三号院那帮人救不救的下来。”
“问题应该不大,要是没得救早就死了。”任源思索片刻说道“他要是没有把握,也不会撑到现在才来找我们。”
“他说他叫赵构?”鱼谦问道
“是的。”王楷点了点头,把一张身份证递了过来“刚才在他口袋里翻到的,如果没错的话他就是赵构。”
鱼谦伸手接过身份证,打量了一番,身份证上是一名面色凶狠微微发福的短发男性,倒是和之前在火葬场员工薄上看到的照片颇为相似。复又递给任源说道
“应该就是伍德清口中的黑狗了。”
“有点意思,看来这次降临派里并不都是虔诚的教徒啊。”任源接过扫了一眼,便丢回给了鱼谦“去看看人啥样吧。”
两人跨过地面一滩滩污丑的血迹,靠近了存放着赵构的冷藏方舱。工作人员们正忙碌着收集所有可能有效的线索,包括那根两头削尖的钢管,都被谨慎的封存到无菌袋中保管起来。地上的血液更是被小心翼翼的一点点铲起,虽说恶性传染病云云只是对外的舆论口径,但是谁也不敢说,真的没有问题。
透过冷藏方舱的透明玻璃罩看进去,自称赵构的男子被脱得赤条条的,注射了药剂沉睡在其中。身形要比证件照上看起来削瘦的多,两排肋骨夸张的从前胸的肌肤下,透露出来。而趴伏在男子前胸的蛛型肉瘤,正有节奏的搏动着,带动着八条细长的肉须如活物般律动。
“这个东西,也是心种吗?”鱼谦好奇的问道
“这个当然不是,这个只是一种诅咒。”任源敲了敲冷藏方舱的玻璃罩,解释道“也可以叫恶咒,蛊术,降头等等等等,反正就是那种用来控制、杀人的东西。不同的教派、文化使用的手段和称呼都不同,部里一般都管这种以负面效果为主的叫恶咒。”
“还有不是负面效果的?”鱼谦惊讶的问道
“当然,也有用来提升各方面能力的手段,就像加buff一样,那个一般直接叫诅咒。这种单纯以负面效果为主的才叫恶咒。”
“也不是啥好词啊…”
“和异源扯上关系的,能有啥好词。”任源一撇嘴说道“这个赵构还真是个狠角色,这都能撑下来也是号人物了。”
仔细端详了一番之后,鱼谦指着赵构胸口处的裂缝说道“这玩意, 从里面长出来的?”
“嗯,看上去是。”任源摸着下巴说道“你看他胸口的骨头,是从里面翻出来的,而且断茬很锐利,应该是被蛮力顶
开的。我看种下这恶咒的,是想要这个赵构的命啊。”
“不疼吗…”鱼谦想起来时的路上,姜梓文转述的情报中描述赵构是单人潜入医院的。想着胸前被破开一个如此夸张的伤口,不由得有些心惊。
“那就要问问他本人了。”任源倒是一脸的幸灾乐祸“估计痛的要死吧,不过再怎么夸张的伤痛,痛个几天也该习惯了。”
“这也能习惯?”
“不习惯能咋办嘛,到这份上也只能努力习惯了。”任源无所谓的说道“我连被爆头都习惯了。”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三号研究院的人也赶到了。两名看起来颇为年轻的男子,穿着印着防疫大字的防护服做伪装,跟随着工作人员走了进来。
“来的不是刘蕊啊?”鱼谦一看两人体型便知不是女人,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刘姐哪里会来做这些粗活。”其中一人以为鱼谦是刘蕊的熟人,隔着防护镜眉眼弯弯的和善一笑,声音听起来不过二十出头。
“怎么你看上她了?”任源有些惊讶的问道
“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俩关系不是不错吗?”鱼谦反问“我见过的三号院的研究人员,也就她了。”
“我躲她还来不及呢。”任源赶忙摇头,一脸的嫌弃。
两名研究员近前打开了冷藏方舱的玻璃罩,从随身携带的箱子中掏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检测设备,换过了防护服的王楷也近前帮忙。很快就就把一堆管子、夹子怼到了赵构的身上。
“他们在干嘛?”鱼谦看着忙忙碌碌的王楷三人问道
“在做初步检测,给赵构胸前的恶咒定性,然后看看还来不来得及运到三号院。”任源解释道“要是来不及了,就不运了。”
“不运了?放弃治疗了?”
“当然不,要是来不及就在这里直接动手术把那个恶咒摘除掉。”
“为啥不直接在这里摘除啊。”
“这里缺乏大型的专业设备支撑,再者毕竟是在人流密集的中心医院,发生什么问题可不好处理。可以的话,当然还是运到三号院里比较保险,就算暴走了也好放手对付。”
“那…”鱼谦有些担心的说道“来的这两个人看起来可挺年轻啊,要是来不及了,就要他们两个和王医生处理?”
“当然不是他仨处理,这可不是个小手术,没个这方面的泰斗坐镇主刀怎么能行。”任源笑着说道“能用普通医疗器械做恶咒拔除的人,屈指可数。”
“你说的不会是…”鱼谦眼神古怪的看向任源
此时站在方舱旁的年轻研究员正在奋笔疾书,看着仪器上的一排排记录,飞快的在统计表上写着。“啪!”的一声拍笔落字,转身朝两人这边走来
“任前辈,这是检查报告,您过目一下。”
“嗯。”任源接过报告,一边看一边语气傲然的对鱼谦说道“要说学识渊博,经验丰富可堪主刀的此方泰斗,没错,正是在下!”
“行啦行啦,别耍宝了,快办正事吧。”鱼谦黑着脸催促道
“我看看,我看看啊。”任源扫了两眼,得意之色尽去,面色渐渐凝重起来。伸出指甲在其中两个数据上一划对着年轻的研究员问道“这个血浆放射性浓度,和异化细胞墨素酮含量,没填错吗?”
年轻的研究员探过头
看了一眼,笃定的说道“没错的,确认了三遍。”
“见鬼,那这家伙早就该死了。”任源拧起虎眉沉声吩咐道“来不及了。”
伸手拿起插在报告板上的笔,“唰唰唰”的在上面写下了两大排医疗器械和药品名称,塞到了研究员手中
“让小王带上土狼大队的人,按照这个单子把药品和器械准备好,顺便通知一下张昌旭,叫他安排刘威备好机动应急分队防备突发状况。另外手术后我有事要见他,立刻清场准备手术。”
“是!”年轻的研究员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拿着报告板与王楷冲了出去。
“老鱼,你带着土狼大队的人在外面警戒,无论听到急救室里传出什么声音,都不要开门。叫他们把警戒线扩到二十米以外,不要让群众靠近。”
“二十米?”鱼谦一惊“那岂不是说要整层封锁?”
“就说是放射性物质感染,让医院领导按照紧急情况疏散群众。你告诉他们不是传染病,不用强制隔离无关人员。”
“不会有危险吧?”鱼谦沉声问道
“放心吧。”任源自信一笑“总不会比我更危险。”
很快整个医院都动员起来,无关人员和群众被迅速疏散开了,土狼大队荷枪实弹的拉起警戒线,封锁了医院一楼走廊。顿时流言四起,手头没有急事要办的群众纷纷在医院外站定,探头探脑打量着面色严峻的队员们,热烈的讨论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鱼谦十分担心会有什么不可控制的灾难发生,即便不是那天在无人海岛上,海子展现出来的规模,便是火葬场伍德清那样的表现,在这种情况下也是难以承受的骚动。
可他又没有办法强制驱散民众,若是说的太严重,只怕不用里面出现什么状况。光外面这些人口口相传,就足以造成一场不小的风波。无奈鱼谦只得举着一个巨大的喇叭,亲自站到人群里,配合两名医院派出所民警走到街上劝散围观人群。
而这边手术室内,则又是另一番景象。四个人全副武装,准备着手给赵构进行手术。因为之前注射的药剂和低温处理,赵构的生命体征已经降到了最低点。这是为了尽可能的压制他胸口,那可怕肉瘤的活性。
然而这样虽然压制了恶咒的活性,也导致赵构本人极其的脆弱,手术中一个不慎,就可能丧命当场。而中心医院这边,又没有三号研究院储备的,大量常人难以想象的生命维持设备,更使得手术过程难上加难。
王楷和两名年轻的研究员手脚麻利的给赵构上了各式生命维持装置,开始对沉睡中的赵构进行唤活。躺在方舱中的男子,铁青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一些血色。
“任前辈,您刚才写的单子上好像没有列麻醉机。”王楷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出声问道
“不用给他麻醉了。”任源说道“直接截断他的中枢神经,手术之后再给他接上。”
“啊?”三人一愣,截断神经替代麻醉这个手法,三号研究院中倒是不少见,但是这往往代表另一种情况。
“任前辈,您的意思是…”左手边的研究员有些紧张的说道“这人会不完全异化吗…”
“有可能。”任源微微一笑说道“不过不用担心,有我呢。”
执定了手术刀,任源看着还在鼓胀不休的肉瘤,吐气开声
“手术开始!”
第二百三十七章 摘除手术
急诊室里压抑的气氛在不断的升腾,尽管有号称伪神之躯的任源压阵,王楷和两名年轻的研究员还是有些慌乱。更别提任源起手就做出了,会劣化异变的判断,这让三人瞬间觉得压力大增。
要知道对于身处z国大陆的对灾部来说,尤其是这一代的一线工作者们,已经很少接触过非常危险的场面了。越是对基层把控能力高,法制和民生健全的国度,降临派越难以浑水摸鱼。更何况作为坚决拒绝与降临派合作,又严厉打击邪教的手段下,十年前爆发在s市的事故已经是近些年来最严重的一场非自然灾害了。
可直到整个电阻行动结束,参与其中的人员依然寥寥。这就导致,实际上大多数对灾部的一线人员,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实战经验。尽管在教材上,演练中多次把各种事件训练的纯熟,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仍旧不免有几分紧张。
察觉到了三人紧绷的情绪,任源把定手术刀,语气轻松的说道
“怎么了?连身体要松,握刀要稳,下手要准的基本功,都丢干净了?一个个干巴巴的看什么呢?这是要会餐?”
三人吃任源这一挤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紧张的情绪略略舒缓了几分。
“不用担心,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会提前预警,你们赶紧撤离,扭头就跑好了。”任源安慰道“一个连异人都算不上的小角色,不会出什么问题。在我处理过的对手里,这连杂鱼都算不上。”
在任源的主刀下,手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这种植入性的蛛型恶咒,主要依靠吸取寄主的精力血液,转化为自身的养料而存活。同时不断的孕育一个链接异源的微型通道,将自己转化成一个原生触媒,进而再反噬宿主,完成劣质异化。
相较于将一个普通人异化成异人,这种手段相对而言就要简单方便的多。首先在祭品的选择上,就不像正式的血祭要求那么高。只要是能够接受异源存在这个现实,有一定异化基础的普通人就足以胜任。
另一方面,到最后一步完成异化之前,所有的工作都由这枚被植入的恶咒来完成。当瘤体发育成熟,便基本上算是成功了。之后只要和宿主融合,就算大功告成。
当然这种简单的方法造出来的,也几乎不可能是稳定的异人。几乎无一例外被吞噬的宿主,都无法在和恶咒融合后,保持住自我。进而就像在殡仪馆暴走的伍德清一样,在异源的灌输下瞬间彻底异化,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然后在耗干生命力和自身现实之后化为一滩不可名状的烂肉。
因此种下恶咒,往往也代表着自己成为了终将被抛弃的弃子。但是因为哪怕普通人,都能在彻底异化下燃烧自己,获得强大的力量。不少降临派也打着恩赐的幌子,欺骗虔诚的教徒种下这种恶咒,来将其打造成战斗中的消耗品。
须知种下容易,取下便困难了,嘴上虽然说的轻松,为了保下赵构的性命任源也难得的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转动着细薄锋利的手术刀,他一点点的剥离八只细长肉脉和赵构肌肤的接触,每分离一点,王楷便将手中攥着的无菌小白鼠尾巴,配合着任源的步调合上去一丝。正常来说,应当使用专业的仿生机械来欺骗肉瘤的感知,但是现在只能用医院实验室中的白鼠代替了。
时间过得短暂又漫长,眼见昏迷中赵构的脸色飞速的恶化,可手术的进展依然缓慢的令人焦急。不经意见抬头看去,时间原来才过去了短短的十几分钟。
鲜活的小白鼠一经肉脉连接,瞬间便浑身僵硬的躺倒在赵构的胸膛上,仿佛死了一般,只余粉嫩的鼻翼飞速翕动着。任源担心仅靠几只白鼠根本续不了多少时间,手下的动作愈发的快捷起来,起掉一条肉脉之后手法更见熟练。蝶飞凤舞之间,十六只小鼠被尽数接续到了延续而出的八条肉脉上。
从旁边望去,赵构的胸口好似盘着一个由小白鼠组成的巨大花环,不,应该叫“鼠环”。十六只僵直的白鼠被肉脉死死吸住,沿着肉瘤整齐的摆开,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接着任源让三人搬来早就备下的铁架,用缝合线将八串鼠链悬挂起来。
“好了,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任源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说道“听着,一会儿挖取本体的时候,你们不要上手,小心被它咬住。如果我说‘散’,不要迟疑,立刻撤出房间,听到了吗?”
“是!”三人异口同声的应道,精神绷紧到了极点。
见都准备妥当,任源也不迟疑,当先用切割机沿着胸前的裂口,向两边扩大了创口,前后布下扩张器打开了赵构的胸腔。展现在四人面前的,是一幕十分奇诡的景象。
暴露在身体外的肉瘤仿若一只肥硕的蜘蛛,可在赵构胸腔内一切却别是一番奇特画面。三股粗大的肉 柱绞合在一起,犹如盘根老树横跨左肺的支气管和心脏上的主动脉,牢牢生长在赵构的右心室上方。丑恶狰狞的烂肉重重挤压着赵构的心脏,以一个完全不同的频率自顾自的跳动着,两者交击中唧然有声,连厚实的心肌都被磨破,渗出紫黑色的血液。
“咦?奇怪,这是为什么。”任源忍不住惊讶出声“竟然不是长在心脏上?”
原本按照经验推测,这个位置的恶咒,必然是渗透进心脏中的。这既是为了方便汲取全身的血液,也方便将各种分泌物借助心脏泵到全身每一个地方。另外也未尝不是,存着想要摘除就必须切开心脏,增加难度的心思。
可是赵构胸前的恶咒,仿佛厌恶着什么一般,避开了直接对心脏的侵蚀,转而绕了个弯扎进了主动脉中。虽说结果上,并没有什么差别,但是从摘除角度上来说可是大大的节省了力气。
“这…降临派还挺良心?”任源左手边的研究员下意识的说道。继而又觉得自己这个说法过于荒谬。
“真良心,会把恶咒种在这里?正常情况肯定是就近扎进心脏里了,这场景看上去,倒像是这小子心脏里有什么被恶咒厌恶的东西…”任源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他并不常做这类精细的活计,也不好直接下结论。
“那我们现在?”
“没事,管它因为什么原因,这样正好更简单了。”任源指挥着王楷和其余两人将体外循环机搬过来,做好接管的准备。
而任源则丢下手术刀,伸手摘去了套在手上的手套,露出两只光光的手。又用手术刀在掌心各画了一个巨大的十字,创口深可见骨,里面的血液却仿佛有生命般,停留在创口迟迟不流出来。
任源虚张双手,低声说道
“听着,稍后王楷主刀,把三根主根从里面起出
来,插到我的手上。你们两个,在主动脉被切开之后,立刻接上体外循环机,懂了吗?”
“是…”三人看着任源的手,握刀的手顿时有些颤抖。任源的做法无异于将恶咒寄生到自己身上,其实这种东西本身虽然是原生触媒但实际上并不强大。一切的威能,都在于绑定了宿主,成熟前威胁着宿主的生命,而成熟后则会引发宿主的强烈突变。
如果不是为了保住赵构的生命,实际上只要连同宿主一并销毁,就可以轻易的解决问题。而现在麻烦就麻烦在,想要保住赵构的性命,就要让这个恶咒被移走前,都没察觉到自己已经失去了宿主这个现实,从而防止它提前爆发。
一般来说,这种手术都会使用仿生体来作为替换宿主,但是现在条件简陋,无论是标准的仿生体,还是维持仿生体活性的配套装置都没有,就只能让任源亲自上手了。
虽然知道号称伪神之躯的任源,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但是房间内的三人一来对于任源,并没有一个深入的认知。二来突然自己担负起手术的主要责任,都有些慌乱。
“那个,任前辈,我来主刀行吗?”王楷重重咽了口唾沫,有些不安的问道
“就是很简单的分离手术,加上接体外循环机,都是你平时用的到的东西,你慌什么。”任源一皱眉,不满的说道“快一点,待会儿上面那窝老鼠就撑不住了。”
“任前辈,要不你来主刀…”
“那你来当新宿主吗?!”任源气笑道“怕什么,看你那扭扭捏捏的样子。大不了就是这小子挂了,你还怕我出什么问题?大胆动手,有什么问题都我担着。”
听罢三人一对视,眼神一肃下定决心,操刀动起手来。
“先分左肺上这根。”任源指点到
王楷凝神定气,按照任源的指点,也不做细处理,沿着扎进支气管的那根肉 柱边缘大刀阔斧的将整块肺都切了下来。紧接着任源右手一递将切下来的肺和肉 柱通通握进手心里,顿时任源的血液顺着肉 柱被肉瘤汲取进了其中。
“很好,接下来是主动脉了,下刀一定要快。不要迟疑,你只管切开,我自伸手把那两根肉 柱拽出来,后面的交给他俩处理。”任源出声指点到
“明白。”第一步成功,王楷的信心大增,转刀指向赵构的主动脉。这里两根肉 柱一左一右交缠而上,占住一整段血管,王楷要将这一段都切下来才能取出。
明白成功的关键在于时间,王楷眸中寒芒一闪而逝,伸刀割开主动脉上段,将心脏和人体最重要的连接点分散开来。旁边蓄势已久的二人忙接过管头,接续到体外循环机上。
或许是查觉到了威胁,直到刚才还一直以自己的步调稳定跳动的肉瘤,突然发狂了一般,激烈的律动了起来。任源感到自掌心原本稳稳被摄入的血液,突然停滞了下来,又顺着肉瘤内部尽数吐出。挂在铁架上的八串小白鼠惊醒过来般嘶声尖叫,眨眼间枯萎紧缩变成一堆腊鼠肉。
躲避危险的本能,让这只巨大的蛛型肉瘤瞬间狂爆起来,仿佛活物般抽动着周身的肉脉,想要脱离任源的掌控,爬进赵构的肚子中。
“快动手!”任源高声喝道
“这玩意暴走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擒获恶咒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房间里的所有人。这看似一滩烂肉的肉瘤,意外的竟颇有灵性。似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反吐出任源的血液,捆绑在铁架上的八根肉脉奋力挣脱束缚一顿乱摆,想要逃脱。
“想跑?!”任源神色一凝,反手握住手中的肉质柱须不让后者逃脱,冲着王楷大吼“别愣着,快切!”
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的王楷,瞬间反应过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顶着胡乱抽打的肉脉下手对着根部一切。整段长达近三公分的脉管被生生切了开来。任源觑准机会,左手抓住两根交缠在一起的肉 柱猛地往外一扯,连带顺着主动脉钻进心脏内部的根须,都一并扯了出来。
好在赵构的神经早已被切断,这边忙活的热火朝天,赵构仍如一条死狗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任源双手启出肉瘤翻身将其摔在地上,两名研究员急忙扑上来给赵构接续循环机续命。王楷只觉得自己操刀的手一阵阵发抖,一时间仍冷静不下来。
且不说这边三人忙着开始救助赵构,这边任源刚将肉瘤翻摔在地,蛛型肉瘤便猛然断掉了三根被他攥住的肉须,八根串着白鼠的肉脉一卷一缩团成个球,咕噜噜的向外滚去。任源一撩下摆便要拔出后腰上的审判,蓦地想起正在医院中不便动用枪械,又探手入怀去扯罪衍。便就这一耽搁的功夫,滚出去的肉瘤有了大变化。
拉开了和众人的距离之后,肉瘤展开八根肉脉仿佛一只大蜘蛛般在地上飞速爬动,十六只小白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消失,融进了肉瘤之中。紧接着,便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变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小矮人。
依稀可以分辨出四肢的粗短身材上,顶着一个相对而言极为硕大的脑袋,密布着三十二只狰狞邪恶的鼠眼,挪动间滴溜溜一转,说不出的奇特诡异。如腐烂肉块般的身躯上惨杂着琳琅模糊的小鼠内脏,皮毛和牙齿,并随着身躯的起伏有力地跳动着。
那撑在地面上的双手双脚,说不上有还是没有关节,朝着各种方向胡乱扭曲,一看就不适合做剧烈运动。不过好在背后八条张牙舞爪的肉脉,似是又韧又有力,弥补了肢体上的不足。走一步便在地上留下四个鲜红的爪印和八个细淡的红点,周身上下散发着恶意满满的浓烈腥臭,已然超越了人类能够分辨和忍受的层次。
这肉瘤化成的小矮人,甫一站稳,便扭头看向手术台边的四人。头顶自中心裂开一道大大的十字,密布着歪曲凌乱牙齿的大嘴暴露出来,滴落着紫黑色的涎液,发出一声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怪异嘶吼。
浓烈到实质性的酸雾从裂开的大口中弥漫出来,隔着几步远王楷三人都被这小矮人散发出来的臭气,熏得晕头转向,连眼睛都开始有些发花了。
“这个玩意不对劲,你们几个小心点,不要靠近。”铿锵的组合声中任源抽出罪衍,上下打量着小矮人,缓缓说道“有意思,看来这个恶咒存在时间不短啊,这都进化的有灵智了。”
这边王楷三人可没一丝一毫靠近的打算,拽着手术台和循环机往后躲,且不说被这个看起来就分外瘆人的怪物咬一口,光那股味道就快让他们受不了了。
外面警戒的队员们倒是听到了这声,反常怪异的嘶吼,但是任源名令在先,虽是担忧却也没有贸然闯入。内圈的队员们纷纷打开保险,神情紧张的举枪瞄着急救室大门
,不一时惨烈的恶臭就渗了出来,熏得众人闻之欲呕。
看着手持长剑的任源,嘶吼过后这老鼠和肉瘤拼成的小矮人不由得犹豫了起来。一方面横刀立马的任源给了它巨大的压力,它那简陋的小脑袋在不断告诉它,前方这人具有巨大的危险。另一方面,宿主赵构就在后方,那种近乎本能的占有欲和使命感,不断催促着它要和对方合二为一。
虚张声势的吼了两声之后,镌刻在它每一块**中的本能,促使着它还是想要和赵构结合到一起。只是在行进路线上,不想与眼前的任源发生正面冲突。于是就出现了非常滑稽的一幕,仿佛掩耳盗铃一般,这诡异的小人收起了十字形血盆大口,缩起身子迅捷的向旁边跑去,想要绕过任源直奔手术台而来。
发觉对方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智力,任源顿感失望无趣。一个箭步跨出手腕连抖,掌中罪衍瞬间好像化成了一条柔韧的丝线,绞起一道道清冷的月光,蒙头将飞跃而起的小矮人罩了进去。只听得“嗖嗖嗖”几声轻响,锋锐无双的罪衍如刃搅清风,锋过平湖。闷头猛跑的小矮人立时被分成了一滩碎肉,哗啦啦洒了一地。
还未待王楷三人松口气,异变再生。已经化为一滩碎肉的肉瘤又猛然活跃起来,大大小小的肉块星丸弹跳,意图再向赵构扑去。而对此任源早有准备,左手一挥一道血鞭抽进肉堆中,和那些不安分的肉块搅在一起。眨眼间就如一道渔网般,把其网了一个严严实实。至此,才终于制服了这块诡异的肉瘤。
“都进来吧,搞定了。”任源一抖长剑,甩落上面的污臭血迹,扬声冲外面喊道。
得了命令的土狼大队众人,忙操着家伙冲了进来,不料房门一开恶臭更增十倍。没有足够心理准备的众人顿时忍不住大呕起来,有的没来的急拉下面罩,登时被呕吐物糊了一脸。倒是王楷三人因为已经渐渐产生了耐受性,虽脸色惨白但好歹没吐出来。
“叫工程部搬几架大型吹风机来,把这里好好清理一下。”任源收了罪衍指挥道“快点转移病人和异物,恢复医院的正常运转,快快快。”
当张昌旭赶赴现场的时候,一切已经基本处理完毕了。医院业已恢复了正常的运转,只是空气中还能闻到明显的恶臭气息。走廊上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工作人员都掩鼻皱眉,猜测是不是下水道爆炸了。
“呦张指挥,你怎么亲自来了。”清洗过身子,换过衣服的任源箕着腿坐在医院办公区后院的台阶上,满脸的轻松。身上的白大褂不知是和谁借的,完全套不下他那副身躯,绷得紧紧,显出一身冷硬的线条。
“你是s市的最高负责人嘛,不我来见你,还等您上门吗。”张昌旭不冷不热的说道“什么事要见我?”
“那个,你们都先回避一下吧,”任源眯起眼睛看向张昌旭身后的刘威,以及几名护卫人员,笑着说道“我和张指挥单独聊聊。”
厌恶的神色在刘威脸上一闪而逝,但任源现在的身份,说出来的话和命令无异,众人并无迟疑纷纷退到远处。顿时花坛边,便只剩下张昌旭和任源二人。
“鱼警官呢?”张昌旭率先开口问道
“老鱼去做善后的指挥去了,我在这里偷个懒休息一下。”任源扯了扯身上紧巴巴的大褂说道“其实主要是刚做完手术,我身上臭味太重
了,不好往人堆里钻,在这里散散味。”
“你要王楷通知我,要和我见面说什么?”张昌旭问道
“嘛,要说的事情毕竟麻烦,我想想怎么开头好。”任源想了想,拍拍身边的台阶说道“别傻站着,坐下来,一两句也说不清楚。”
不知任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张昌旭无奈一屁股坐到了任源旁边的台阶上。视线自然而然的顺着任源目光所向的方向望去,正对着在远处警戒的刘威众人。
酝酿了一会儿,任源悠悠开口“张专员,你来s市多久了?”
“嗯?”张昌旭没想到任源一开口是问这个问题,顿了顿说道“不到一个月…准确来说,应该是二十天。”
“你觉得s市的对灾部怎么样?”任源笑了笑,轻声问道
“什么意思?”
“没什么,虽然名义上我现在是s市的最高负责人,但我这名头几斤几两我还是拎得清的。”任源伸手指了指天说道“实际上,上面有赖着不走的上官鸿,下面实际上是你内外工作一把抓,我不过是个戴罪立功的囚犯。具体业务我并没有接触多少,这个问题自然只能问你了。”
“s市的对灾部毕竟是上面重点关照的…”
“套话就免了。”任源淡淡的打断了张昌旭的话,看着前方说道“你明白我在问什么。”
“…”沉默片刻,张昌旭缓缓说道“有些问题。”
“怎么说?”
“不知道。”
“嗯?”
“真的不知道。”张昌旭无奈的一摊手“我不是在放彩虹屁,相比一些普通地区,s市的对灾部机构组织完善,人员称得上充沛了。而且素质也都非常高,还是三座研究院中三号研究院的所在地。不管是任务的执行上,还是别的什么工作,执行效率和完成度都非常高,可是…”
“可是就是得不到关键性的成果,对吗?”任源开口替张昌旭把没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是的…各方全力配合,忙活了大半个月却毫无成果我是很惊讶的。”张昌旭斟酌着说道“而且截止到目前为止,所有的进展和成果,都是你和佣兵小队挖掘出来的。反倒是作为本地机构的s市分部没有任何的进展。”
“你坐在地下指挥所里,是不是感觉,就像一个拿到了考题和标准答案的学生,却偏偏抄都抄不到满分的感觉?”任源调笑着说道
“不是什么感觉的问题…”张昌旭苦笑着说道“就是怎么努力,都不出成果。确实是感觉在瞎忙活,可能我的运气真的很差吧。”
“哼,运气很差。”任源冷笑一声“那我和小新,运气倒是好得出奇。什么事都能让我俩遇上,要不是我的活动经费都是国家的钱,我倒是想去买彩票了。”
“我明白你什么意思。”张昌旭沉声说道“但是,没有证据的怀疑,只会导致组织内部变的一团散沙。”
“你知道,今天闯进医院来的这个人是谁吗?”任源问道
“我看了报告了,是殡仪馆那名突然失踪的工人赵构。”张昌旭点点头说道“他是降临派的人吧?”
任源冷笑着说道
“那你知道他来这里之后,指名道姓的要求见王楷吗?”
第二百三十九章 孤身奋战
轻柔的风在院子里打着旋,绕过花坛带起阵阵花香,拂过任源的身体带走遗留下来,令人微微烦躁的臭气。任源突然的问话令张昌旭一愣,下意识的说道
“也许他是通过别的渠道…”
“那就说明,s市对灾部的保密工作有问题,我说的对吗?”任源冷笑着说道“你也不用费劲找借口了,我不信你既然都怀疑了,私下里还没有进行调查。”
“…”张昌旭无言以对,尴尬地说道“吴沁源老爷子没有问题…”
“他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之前也不过是搞搞科研和学术。”任源抬头看向远处的刘威,语带讽刺的说道“你不会连土狼大队主事的是谁,都不知道吧?”
“我没查出问题。”张昌旭简短的回答道“我没找到,值得怀疑的证据。”
“是不想找,还是找不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张昌旭变了脸色“现在局势眼见危急,你觉得我还有空闲,去搞这种无聊的把戏吗?”
“那我们换个说法。”任源话锋一转,敛容说道“我第一次行动,是和老鱼去了孟伟的家,但是对方显然先一步把最重要的证物雕像给搬走了。之后我让你们接手调查雕像的去向,还有他家那个明显有问题的女工。你们查出结果了吗?”
“确实查到了八号那天,有一辆从hz市来的货车进入了孟宅,但是没有找到运走货物的记录…”张昌旭低声说道“送到研究院的那个雕像也没有任何问题。至于他家那个叫小安的女工,最近据说是陪孟伟的妻子到山中疗养去了,身份记录很清白,也没有查出问题。”
“呵呵。”任源不置可否的笑笑,继续问道“十二号晚上,降临派出手掠走了孟浮生,驾驶的那辆来自文莱的走私车,查清楚了吗?”
“我们找到了车子的失主,但是…”
“但是并不知道,降临派是怎么偷走的对吧?”任源接口道“好吧,那么在废弃工厂伏杀我的那群降临派。事后去调查的土狼大队,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没有,他们处理的很干净。”
“在殡仪馆下的水系中,捞取的异物组织,还有伍德清的残骸。除了确定了制作手法,还找到别的线索了吗?”
“也没有…”
“那关于异人自治会成员,岩的毒杀案,还有那名劫掠了付立,瞒过监控系统放走海子的人呢?包括为什么我的行踪会泄露,这些事件的调查,也没有进展吗?”
“也没有。”张昌旭的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灰,到得最后除了没有,也给不出别的回答了。
“那么前几天,当着佣兵的面,发生冲突的四名降临派以及相关的事件,想必也没有什么进展吧。”任源见怪不怪的嗤笑道“也不能说你们一无是处,在我放出来前,李墨不是拿自己的命撞破了降临派的血祭嘛。看来一切都是因为我被放出来了,才拖了大家的后腿对不对?”
“我不想辩解什么,我们的工作确实在很多地方碰了壁。”张昌旭沉吟片刻说道“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好好整顿一下的。”
“强龙不压地头蛇,你真整顿的好?”任源嘲讽道“李墨靠一手自爆开了个头,你莫非也要玩一手公子献头,震撼一下大家?”
“s市和平了十年之久,突发状况大家有些摸不到门路是可以…”张昌旭刚开口反驳两句,便被任源打断了。
“关于海边天网误报
点的历史规律,你作为总抓全部工作的总指挥,考虑不到这么细致的工作很正常。我还没不近人情到,要你去放下工作去抠这些细节。”任源面色一寒,沉声说道
“但是土狼大队的档案部,还有利刃大队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年报难道都写给狗看了吗?这种问题,竟然还要等到没下床的外来人员苏筱羽发现,我倒是好奇这些部门的人平时都在忙些什么?”
“这个问题,之后我会彻查。”
“调查,督促,彻查,改善。”任源篾笑着说道“下一步还不起作用,是不是要枪毙几个示威?张昌旭,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清楚的很,为什么一贯以效率出名的对灾部这次表现的如此差劲,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任源扭头盯着张昌旭,嘴角噙着冷笑“你再怎么整顿,也不会有什么进步的。”
“我说过了,之前的泄密事件,包括今天为什么降临派会准确找到隐藏身份的王楷,我会好好调查给你一个交待的。”张昌旭明显有了火气“你要是对s市的对灾部没了信心,那你随意。反正你有特级权限,你要做什么尽管做去,我无权过问。这边的工作该怎么做我自然会去做,你要是想插手也请自便,我绝对配合。”
任源冷冷的看着怒气勃发的张昌旭,似乎想从那双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眼睛中,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这边张昌旭也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任源,眸中蓄满怒火。
“嘛嘛,火气别这么大嘛。”任源率先无赖般的一笑,拍拍后者的肩膀说道“我可没说不信任你们,只是相比死灰复燃的降临派渗透进对灾部,我倒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怒气未消的张昌旭掸了掸肩膀,并没有接话。
“我说张专员,驱虎计划,有几个?”任源笑着问道
“什么叫有几个?历史上有没有叫这个代号的,我没查过。”张昌旭莫名其妙的问道“现在我也没听说,还有哪个计划叫驱虎计划的。”
“这样的吗?可上次我参加电阻计划,部里就给出了一明一暗两份内容截然不同的计划书。可不像这次发到我手里的只有这一套,我以为这次也是这样呢。”任源微微一怔,并未在这件事上深究“既然没有那就算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接下来?接下来自然是继续调查了。这个叫赵构的家伙,究竟是怎么得知关于王楷的身份信息,这件事我相信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我的意思呢。”任源再次打断了张昌旭的话“这个赵构,你们那边就别插手了,我来。”
“你来?”
“是呀,老鱼本身就是个审讯高手,这方面我自认也不差。这人你就别插手了,交给我来就好了。”任源平静的说道“你觉得呢?”
“…”张昌旭自知这方面,自己领导的s市对灾部理亏在先,况且从上下级角度来说,他也没有驳斥任源的立场。虽然心中有些不满,最终还是收拾起情绪,首肯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自然没有反对的权利,我会安排接下来的事情的。”
“嗯,除此之外,我还有件事要问你。”任源顿了顿问道“你知道,上官鸿什么时候离开s市吗?”
“上官镇守吗?”张昌旭面色古怪的看了一眼任源,好奇的问道“昨天你不是去见了他吗?你没问他?”
“我俩什么关系啊。”任源翻了个白眼“且不说我不方便问,便是我
问了,你觉得他会告诉我?”
“这倒是…”对于任源的坦率,张昌旭反而觉得有些忍俊不禁,他知道十年前因为某些原因任源和上官鸿结下了梁子。这些年来,上官鸿一直是力主彻底消灭伪神之躯的主要倡导人。但是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不管是当事人,还是分部总镇守刘空都讳莫如深。
“这个我也不知道,实际上按照行程表,二十号那天上官镇守就该回gd市了。可是从医院回来之后,突然改变了计划不走了。”张昌旭无奈的说道“我本想抽调一部分机动人员作为护卫也遭到了拒绝,不过好在上官镇守下榻的地方,倒是离部队近的很,也不用太担心。”
“嗯?他为什么突然不走了?”
“不知道,不过…”张昌旭微一迟疑说道“我倒是听到了一些风声,可能和那天你剿灭了异人自治会,手段太过激进有关。上面可能不放心你吧。”
“哦?这样吗?”任源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道“那岂不是表示,相当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打算走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行了,我知道了。我本想去找你的,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多余让你走这一趟。”任源挥挥手说道“关于我提到的那些事,你最好留个心眼,我总觉得最近发生的事透着诡异。”
“我明白了。”张昌旭点了点头
“你不明白。”任源忽然一脸严肃的看向他,意有所指的说道“你我现在,都是孤身一人在战斗,明白了吗?”
“你的意思…”张昌旭心头微微一震,惊讶的看向任源“鱼警官他…”
“哦,我倒不是怀疑他什么。”任源无所谓的一笑“但是他毕竟是个外行,起不到什么作用…”
“…”张昌旭明显感觉到今天这番对话有什么问题,但是却抓不到线索。
“行了,你忙你的去吧。记住了,谁也不要相信包括我。”任源沉声说道“就像我不相信你一样,你可别像李墨那样莫名其妙死了,能指望的人已经不多了。”
张昌旭略一点头算是应过了,起身离开了花坛边,和远处的刘威等人汇合离开了。
看着对方消失在视野中,任源枕着双手仰躺在了台阶上,在刺目的阳光下闭紧了双眸
“手里只有一份计划表吗?你也是蒙在鼓里的弃子呢。难怪上官鸿不肯走,呵呵,可真舍得啊…”
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继而停在了他的脑袋旁边,来人观察了他一番试探性的问道
“你睡了?”
“没呢,闭目养养神。”任源一脸悠闲的说道“都处理完了?”
“嗯,基本上吧,都收拾干净了。”走来的正是指挥收尾工作的鱼谦“刚才张指挥来了吧?他人呢?”
“前脚刚走呢,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呃,找你也一样。”鱼谦问道“那个赵构怎么办?是留在医院,还是放到别的什么地方?”
“好问题,肯定不能放在医院里的。”任源想了想,突然问道“你没去过三号研究院吧?”
“我怎么可能去过那种地方。”鱼谦说道“也就是听你们提过罢了。”
“那正好,我今天就带你去开开眼,看看对灾部是怎么研究异源的。”任源“嚯”的一声站起身,笑着说道“就把赵构送哪里吧,另外”
“接下来,可有的你忙喽。”
第二百四十章 珈蓝浮岛
总有先哲言“人生如梦”,盖因世事无常,总让人心生恍惚无常之感。对于正经历着全新人生的鱼谦来说,就时常有一种宛若在梦中的感觉。
他在s市前前后后刑侦工作做了十多年,常自诩这片地界上,没有什么瞒得过自己的风吹草动。不成想今天着实开了眼,吃了一个足足的惊。
在他看来,三号研究院的设施无非就是比较隐蔽。而所谓的隐蔽,充其量也不过那几种被用烂的手段。要么就是深埋地下,要么就是掩映在群山中。即便是藏也藏不出什么超乎他想象的方式。
因此当他听到任源声称让他开开眼,他第一反应并不觉得如何惊讶。反而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个三号研究院,应该是很重要的设施吧?我去方便吗?不会泄密吗?”
“你是我的龙牧,不存在什么方不方便的问题,你当我是什么地位。”任源神色自傲的一翘拇指,继而神神秘秘的说道“再说就算你去过了三号研究院,也没能力泄密。”
载着赵构的运输车,由三号研究院的人操控一路向着海边驶去。脱下了厚厚的防护服,两人露出两张稚气未脱的脸,看上去不过二十余岁。配合任源搞定了这么一个棘手的麻烦,大好的心情掩饰不住的浮现在他们脸上。
“你们两个今年多大了啊?”坐在后面的鱼谦眼见越开越远,似是一时半会还到不了。耐不住枯燥的行程,职业病又犯了,搭话问向前面的两人。
“哈哈,您姓鱼是吧?我就叫您鱼叔了。”坐在副驾驶上的青年笑着转过头,指着自己说道“您别看我们俩看起来年轻,已经毕业四五年啦,只是脸比较嫩不太成熟。在研究院里我们总因为这个原因被当后辈。其实我们就比刘蕊姐晚一届。”
“哦这样啊。”鱼谦一愣,收起心思笑着应了回去“那多好啊,我这人就长的着急,显老,哈哈哈。”
虽然对方没有明说,可鱼谦还是查觉出来,对方看似热情,但是很谨慎的避免了告诉自己详细的信息。明白对方并不想透漏给自己过多的细节,鱼谦便也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车一直开到了码头边,众人搬着盛放有赵构的冷冻放舱上了一艘小型游艇,又驾着小艇出了港。直到这时,鱼谦才恍然大悟,这神秘莫测的三号研究院,竟并不在陆地上。
“原来三号研究院是一艘船啊,难怪你说即便我去过了,也没有能力泄密。”
“这话嘛,也对也不对。”任源古怪一笑“急什么,你就快看到了。”
而一旁听到二人对话的年轻研究员也笑而不语,抿着嘴操控着游艇,这让鱼谦愈发的好奇。渐渐的已经在海上航行了近半个小时,远离了海岸线。来到了一处空旷的海面,四周一望无际几乎找不到任何的对照物。在这晴空万里的海面上,放眼望去甚至让人分不清到底哪里是海,哪里是天。
而偏偏就在这空旷如水晶的海面上,三号研究院的两名研究员停下了游艇,对着腕表讨论了片刻,回头轻声说道
“到了。”
“到了?三号研究院?”鱼谦一愣,举目四望。平静的海面上却什么也看不到,既看不到岛,也看不到船。
两名研究员忍着笑,转动发信机对着海面上发出了信号,接着令鱼谦无比震
惊的一幕发生了。只见蔚蓝无际的海天之间,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就像一双无形的大手缓缓的拉开了海天,将一个掩映在虚空中的世界,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这,这…”鱼谦一连说了三个这,却仍不知该说什么。从开裂的海天之中显现的,是一座巨大的钢铁岛屿。浓烈的现代工业气息扑面而来,与周围的一切尽显格格不入。
“这就是直属对灾部的三大研究机构之一,海上研究院——珈蓝浮岛!”年轻的研究员站立船头,迎着扑面而来的猎猎海风,伸手指向远方的钢铁巨大岛语带自豪的介绍到“欢迎各位!”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鱼谦顿时觉得语言匮乏起来,一时间竟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这一壮丽的景象。
凭空裂开的巨大倒三角型开口,依然保持的不动,仿佛空间被凿出了一个牢固的阔洞。透过这十几米高的空洞能够看到后面,一座占地近百平方公里的庞然大物赫然耸立。钢铁铸造的无数建筑物围绕着一座通天巨塔,散发出充满压迫力的工业气息。
未等鱼谦感慨完毕,游艇已经轻快的驶过了那巨大的倒三角形空洞,等进入了这方奇异的空间。这时鱼谦方才窥破了这座珈蓝浮岛隐身的秘密。
包裹在这巨大钢铁浮岛之上的,竟是一个浑圆如碗的镜罩。从外面看因为镜面上倒映着海水蓝天,自然难以察觉。而镜罩内侧则设置有无数大型的照明光源,将这座钢铁浮岛照的亮如白昼。
明白了为什么如此大的一座岛屿能隐身的秘密,再看时鱼谦仍觉得震撼无比。这高达百米的混 圆镜罩简直不像现实世界会有的事物,更遑论这座占地近百平方公里的巨大浮岛。钢铁筑造的浮岛上远远望去,还有不少植被和树木,俨然与真岛没有差别。
随着一阵恢宏的钢铁轰鸣之声响起,身后的三角型孔洞缓缓闭合,将这宛若科幻世界般的巨型浮岛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鱼谦相信如果站在外面看,自己这一行人简直和凭空消失没有什么区别。
“这就是三号研究院,珈蓝浮岛。占地八十三平方公里,呈不规则方形。外面罩有一个由六十万片镜面反射装置组成的半圆形镜罩。”任源向着目瞪口呆的鱼谦介绍道“可不要小瞧这层镜面反射装置,这可不是单纯的反射而已。同时还兼具影像功能,全部由位于浮岛中央的超级计算机操控。根据情况将对应部位的镜面画面转换,能够实时演示出各种场景。”
“今天是晴天,所以只保留自然反射画面就可以了。而根据特殊情况下的需要,这层镜面反射层能实时模拟所有根据中央电脑指令下的景象,就是要窥探者从远处看到这里有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岛也没有问题。”
略一思索,鱼谦瞬间明白了这么做的用意。如果只是单纯的镜面反射,那很容易被误闯到浮岛附近的船只发现。而添加这个实时演示的功能,既能避免被发现,还能利用这个功能误导和驱散靠近的船只。
顺着预留的水道驶向码头,经由三级船闸升到了浮岛的船坞中。工作人员排干了船闸中的海水,将小艇固定在了钢铁船闸里。出了船坞鱼谦回头发现,沿浮岛周围有数十个正方形的船闸。那里除了停有一排小艇,还有两个大小足以停下数千吨货轮的大型船坞。这些位于浮岛之上的船坞是三级船闸的第三
层,由可以横向移动的一二级船闸,将进入浮岛的船只选定船坞逐层抬上来。
“呃,为什么要把船停上来?直接停在海里不是更方便吗?”鱼谦下了船,忍不住问道
“你在开什么玩笑。”任源一翻白眼说道“珈蓝浮岛是一个移动式浮岛,你把船停在岛边,浮岛一动船不全撞上来了吗。”
“…”
跟随着工作人员的指引,一行人穿过了外围的植被区来到了整个浮岛的中心。这里是一座巨大的广场,合金浇筑的地面如镜子般照映着众人的身影,而广场的正中心则矗立着一座类似灯塔的通天巨塔。
鱼谦仰头顺着塔壁向上看去,目光消失在镜罩内测无数耀眼的灯光中,估计这座塔应该是直接连到了顶部。
“这是中央控制塔,也叫世界树。”任源指着高塔对鱼谦说道“露出地面的部分共有一百多米高,和罩在外面的镜面反射装置相连。往下要更深,联通整个三号研究院的所有核心区域,是整座珈蓝浮岛的核心。”
“往下?”鱼谦惊讶的问道“还更深?”
“海上的浮岛,水面下要比水面上更大不是常识吗?”任源撇撇嘴说道“这座珈蓝浮岛分上下两部分,中间并不直接链接,而是由数百组被成为‘世界树之根’的碳纳米管道链接。这样就能保证无论海况多么差,下部分依然保有相对的平稳。”
“珈蓝浮岛的能源系统由两座核反应堆供应,核心则是一台运算速率每秒超过七亿次的超级计算机。当然还有大量的生活设施,和研究设备。”
“你这是在给我当导游吗?”鱼谦看不惯任源装高人的样子,酸溜溜的说道“你对这里,倒是很了解啊?”
“那是自然,岂止是了解,我可是参与了珈蓝浮岛的建设的。”任源感慨道“虽然珈蓝浮岛的建设离不开很多异常手段,但是不得不承认,现在全世界也只有背靠z国政府的对灾部,有能力造出这座海上奇迹。”
“你参与了这座岛的建设…”鱼谦愣了一下,下意识说道“以你的独立现实…你只是来这里当搬运工吧?”
一直边走边听着二人聊天的研究院工作人员,听到这里都忍不住笑出了声。任源顿时脸色一变,不满的说道
“搬运工怎么了?搬运工也是劳动人民啊,劳动人民不是最光荣吗?”
“我也没说你不光荣啊。”
“哼,也就你敢这么小瞧我了。”一行人正好来到了中央控制塔下,任源站定脚不未待领路的工作人员开口,率先说道“没有我,就没有这座珈蓝浮岛。你以为这座岛是怎么来的?这座岛,可是融合了对灾部和学院派共同心血打造出来的。”
“学院派?”鱼谦一惊,忙问道“那不是个降临派吗?”
“当然,不然你以为呢?”任源轻蔑一笑“你当这座珈蓝浮岛,是对灾部从零开始自己造的?no,no,no。珈蓝浮岛,原本可是学院派的宝贝。正是受到了学院派的启发,才有了这座属于对灾部的珈蓝浮岛。”
“还有这种事?”鱼谦大奇
“要说起这件事,还要从…”
“二位。”陪同的工作人员回身笑着说道“电梯到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三院院长
还沉浸在初见珈蓝浮岛的震惊,和任源话语中无法自拔的鱼谦,被领路工作人员唤过神来。这时放才发现,面前被称作“世界树”的中央控制塔下,光洁的金属墙壁上显出一道平整的空洞,其中则是一个能够容纳数十人的大型电梯。
“赵构,和那两个人呢。”回过神的鱼谦向后一望,放才发现和自己一起出船坞的二人,已经推着赵构不知道哪里去了。
“您是说3047和3055吧?”领路的工作人员笑着说道“他们两个已经带着病人从另一个通道离开了。”
“你才发现啊?”任源幸灾乐祸的说道“这要是让你押送犯人,等你发现黄花菜都凉了。”
“咳咳,我早发现了,只是问问他们去哪了而已。”鱼谦忙转移话题将尴尬遮掩过去“电梯不是来了吗?我们上电梯吧,对了,我们这是要去哪?”
“这个…”领路的工作人员小心的看了一眼任源说道“当然是去院长办公室啊,二位过来是有正事要做的吧?当然如果二位不想见院长的话,可以告诉我要去哪里,我给二位引路。”
“那就去见院长?”鱼谦不太确定的看向任源,他总不好意思说自己只是被对方带来,开开眼的。
“嗯,来都来了,就去看看他吧。我正好有些事要和他商量。”任源点点头,迈步进了电梯。鱼谦也跟着走了进去,平滑如镜的金属门闭合后,整个空间在几枚不起眼的灯光照射下,散发着柔和的淡蓝光芒。
巨大的电梯运行的极稳极静,鱼谦只觉得微微的失重感一番渐重渐轻,再缓过神来电梯已经高速的通过了任源口中,由碳纳米管道链接的上下部分水岭,进入了水下的部分。瑰丽的海底世界一闪而逝,四周又陷入了淡蓝色的光线中。鱼谦这才反应过来,身处的这架电梯四面竟是一整块纯净通透的水晶。
“你刚才说。”鱼谦忍不住问道“这座珈蓝浮岛,是学院派的?”
“这座不是。”任源笑着说道“她们可造不出这么大的一座浮岛。不过珈蓝浮岛的原型是,等一会儿得空了我慢慢和你说。”
不一时,电梯停了下来,开门之后迎面则是一道椭圆形的走廊。触目所及皆光滑圆润,给人一种走在一头海底巨兽血管中的感觉。只是这头海底巨兽,是由钢铁构成的。前后望去,几个极其简洁的标示牌嵌在浑圆的墙壁上,指引着道路。
“好圆啊…”鱼谦忍不住说道
“这是为了提升内部的抗压强度,毕竟是在海面下,外壁破损是很危险的。”引路的工作人员解释道
“我们这是在水下多少米?”鱼谦好奇的问道
“不深,不到六十米。”工作人员伸手示意二人随自己来“这里是院长办公室所在的区域。”
更随着工作人员的脚步,鱼谦沿着不见直角的奇特走廊向前走着,偶尔遇到几名工作人员都面色紧锁,行色匆匆。对于两个陌生人的存在也并无什么意外,只是随意打量一眼便略过了。
行不多远,便来到了挂着院长办公室牌子的地方。办公室的门也圆润可爱,引路的工作人员按亮门旁的对讲机,轻声说道
“院长,伪神之躯任源和他的龙牧鱼先生到了。”
几秒钟后,圆润的房门无声的向内一缩,平着滑开。一个雄浑洪亮的声音响起“这么快就到啦,请进请进!”
引路
的工作人员微微一笑带二人进门,便无声的退出去了。鱼谦抬头望去,正对门的是一个大的惊人的办公桌,左右足有近十米长,上面散乱的摆着很多奇奇怪怪的物品。
而站在巨大办公桌后的,则是一名精神镬铄的高大老者,一头银发,满面红光。身上穿着一件做工质朴,用料考究的圆领衬衫,胸口别着一张身份卡。外面则披着一件研究人员身上常见的白色大褂,兜里似乎揣着什么东西。一见二人进来,抬起盯着办公桌的目光,大笑着和己方二人打着招呼
“哟任源,好久不见啊。”
“我感觉最近和很多人都说过这个词啊。”任源轻笑着说道“不过十年而已,也算不上多久吧?”
“对你来说不算,可是对我们这些没几年好活的糟老头子来说,一共也没有几个十年能够挥霍啊。”老者语气颇为感慨的说道“有时候也挺羡慕你,不用受困于时间的桎梏。对于我们这些研究人员来说,这真是求不来的好处。”
“是吗?不过真的有无数的时间去挥霍,只怕就没有动力,去认真做研究了。”任源淡笑着说道“对于做研究来说,拖延可是大忌啊。”
“嗯,有道理,有道理。”老者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状极豪迈。鱼谦一旁冷眼观察,不由得暗中乍舌,在他记忆中这是第一次见有人,竟然在见到任源的时候,露出开心的表情。仿佛两人真的是多年未见的,至交好友。
“这位,就是鱼谦鱼警官吧?”老者止了大笑,看向鱼谦,一脸赞叹的说道“听说鱼警官深夜勇斗降临派,之后刚加入我们对灾部便成为了伪神之躯的龙牧,此番经历称得上传奇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不知怎得,对上老者满含笑意的眼神,鱼谦没来由的觉得背后一寒。对于这番露骨的称赞,也觉得份外别扭,摆着手说道“您过奖了,滥竽充数而已。不知您怎么称呼?”
“呦,我还没介绍呢。”老人夸张的一拍自己的脑门,大笑着说道“我姓夏,虚长几岁,你叫我老夏就行。”
“您好夏院长。”鱼谦忙客气的颔首回礼。
“不用拘谨,在我这里就当在家一样,随便坐随便坐。”夏院长热情的招呼道“想喝什么?红茶,咖啡,还是酒?”
“不必客气…”鱼谦还未谦虚完,任源便张口说道“我不喝酒,给我来杯红茶吧。”
“那么鱼警官?”夏院长笑着看向鱼谦,后者无奈只得也跟着说道“红茶就好。”
趁着这边夏院长起身去一旁巨大的饮料机旁拣选饮品之际,鱼谦坐到办公桌前白色的工程椅中,细细的打量起这件院长办公室来。
进门之后办公室依然保持着走廊那种圆润的建筑风格,举目望去不见任何尖锐的直角,看的习惯了,到颇有一番另类的美感。这件院长办公室面积颇大,粗略估计不下百余平方,角落处有个不小的卫生间,隔着金属门上的小圆窗能看到里面各种洗浴设施一应俱全。
整个房间被面前这座长十余米,宽数米的巨型办公桌占去了主要空间,桌面是一张完整的触摸显示屏,上面快速滚动着无数他看不懂的符号和数据,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图片和结构图。
靠墙一侧是一排边角浑圆的文件柜,一架巨大的饮料机,还有几架看不出功能的机器。正对着鱼谦的,则是一面气势磅礴的透明玻璃,壮阔的海中世界就透过这面玻璃,展现在
众人面前。此处已深达水下六十米,阳光到了这个深度能起到的作用已经很有限了,间或有些海鱼被房间散发出的淡淡蓝光吸引,凑到了玻璃窗前。
“来,尝尝合不合口味。”夏院长端着两杯红茶走了过来,鱼谦忙起身双手接过。
“老夏,这次来我怎么感觉,这珈蓝浮岛上人数见少啊?”任源接过红茶,出声问道
“人少了是好事啊,说明日子太平了。”夏院长乐呵呵的说道“近几年下放到我们这边的研究课题也少了,我呀也乐得清闲。”
“不瞒你说,现在珈蓝浮岛上,人数尚不及巅峰时期的三分之一。一期的那些老家伙,除了我都走的差不多了。还在s市的,老吴也成天窝在博物馆里,不愿下水了。”
“在这里的生活,到底还是不如陆上便离。老吴不愿待在这里,也是情理之中。”任源话锋一转问道“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坚持在这不走啊?这把年纪了,不上岸享享清福?”
“我这人啊,就是越老越贱。”夏院长自嘲一笑“当年啊,数我最不喜欢呆在这珈蓝浮岛,吃的不新鲜不说,每天忙的要死也不得个清闲。成天喊着忙完眼下的事,就提请调回去。”
“可是这一晃十年过去了,眼看着这岛在我手里,一点点发展建设成这个样子,我呀又舍不得了。现在她在我眼里啊,就像是老情人一样。”夏院长眨眨眼一脸深情的说道“我想我是过一天少一天了,趁着我现在身子骨还硬朗,就在这里多陪陪她了。这里啊,就是我的家了。”
“你这还待出感情来了。”
“是呀,想当年…”夏院长越说眼神越迷离,分明有了回忆往昔的倾向
“老夏,我这次来,是要你帮个忙。”任源喝了口红茶,放到了桌子上,打断了夏院长的回忆说道“今天发生在s市市立医院的事,你听说了吧?”
“哎,不太平啊。”夏院长叹了口气说道“现在这局面,又让我想起了十年前…”
“我想你这里,很快就要热闹起来了,人员恐怕也要补充了。”任源开玩笑的说道“你不是一直喜欢热热闹闹的吗?”
“我倒宁愿这里冷冷清清。”夏院长一脸伤感
“这个赵构你怎么看?”
“哦,你是说那个胸口被植了恶咒的男人?”夏院长收敛了情绪,表情一肃切换到了工作状态,伸手在桌面上一番点动拨画,调出一份文件来“我这边收到了三份报告,一份是小王的,还有两份三期孩子的报告。我看这个叫赵构的男子,不简单啊。”
“嗯,那个恶咒确实很是有些问题。”
“你刚刚主刀给他做了摘除,以你的经验来看,是怎么一回事情?”夏院长嘴上说着,手上在屏幕上的报告连划,标记了几处监测数据,又在心脏的截图上画了两个圈。食指轻点问道“这个叫赵构的男子,应该是用了什么手段。小王说他是用电烙铁处理的,我看绝没有那么简单。”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件事背后,应该有精擅诅咒的人插手,之后的调查工作就要你们三院帮忙了。”任源点点头说道“不过今天我到这里来,主要不是为了这件事。”
“嗯?那是什么事?”
“我想知道的是。”任源侧头问道
“那个家伙,部里为什么不让用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新的证据
办公室的灯光播撒着淡蓝色的清辉,映照着室内的一切都好像浸润在,幽静的海水中。仿佛一呼一吸之间,都能感受到苦咸的海水涌进鼻腔。
端着茶杯的夏院长定了定神,有些不自然的问道“你说哪个家伙,部里不让用了?”
“哦吼?这么看来,部里不让用的还不止一样啊。”任源半开玩笑的说道“这十年不见,三号院的进展颇为喜人啊。看来是搞到了不少h级的好东西啊。”
“怎么可能,搞到h级的东西。”夏院长苦笑着说到“我知道你问的是谁了,就一个g级,我头都要炸了。”
“g级?”任源脸色微变,问道“为什么?不是j1吗?”
“曾经是j1…”夏院长长叹一声“现在已经是g级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任源好奇的问道“我没记错的话,之前报告说,根据冰河计划,不是能够把她延续至少三十年吗?之后部里又用她了?”
“这…”夏院长有些迟疑的看向鱼谦
“不妨,直说就行,他并不是老家伙那边的,也没什么利害关系。”任源出言打消了夏院长的顾虑
“原本根据计划,我们对她进行了封冻。但是在之后的例行检查中出了问题。”夏院长沉声说道“正常是三个月进行一次复查,第一次复查就发现她的污染程度,有加深的迹象。”
“加深?”任源语带怀疑的说道“在冰棺里?”
“是的,原因到现在还在调查中。”夏院长无奈的一摊手“发生了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我提意部里对她进行全面解冻,查出污染加深的原因,但是被部里驳回了。”
“为什么?那帮老家伙不是很在乎她吗?”
“正是因为很在乎,所以不希望她出现任何差错。当时部里给我的指示是,将例行检查缩短到一周一次,测定污染加深的速率。如果污染速率没有减缓,再进行全面解冻调查。”
微一思索,任源明白了部里的意思。显然上面在怀疑,是因为电阻行动才导致的污染加速。如果冰棺这次依然能够有效的减缓污染速率,那么保持现状无疑是最优的选择。如果污染速率增加,再考虑彻查也不迟。
“那么结果呢?放缓了吗?”任源问道
“从结果上来说…算是放缓了…”夏院长一改之前豪放的态度,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
“什么叫算是放缓了?”
“从测量数据上看,确实污染速率随着时间推移在放缓,并且放缓的程度也很可观。根据计算来说,应该能够在十八个月内彻底停止下来。”夏院长低声说道“但是虽然污染速率一直在减缓,可是污染过程却没有在十八个月后停止,远远超出了当初的计算….”
“那么最后到什么时候停止的呢?”任源见夏院长越说越慢,忍不住出声问道“二十八个月?”
“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停止。”夏院长一摊手说道“好消息是,程度已经很轻微了。不过坏消息是还没到能够忽略的程度了。”
“有点意思…”任源绞着手指思索片刻问道“会不会是因为,你们强行开棺检测导致的污染?”
“这一点我当然考虑过了,不过不管是间隔多久进行检测,还是进行初阶封闭性偏折检查。都能够明显的检测出污染的存在,速率上也符合推断结果。”
“那么有没有考虑过,
是冰棺本身出了问题?她并不适应冰河计划?”任源追问道
“这个也测试过了,但是离开冰棺之后,污染速率大增。没办法我们只能紧急将她再封回冰棺里。”夏院长解释道“除此之外,包括客观环境和玄学神学在内,能够想到的条件我们都尝试过了。事实证明,保持现状绝对是最有效的方法。”
“竟然是这样?奇怪…”这下连任源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旁的鱼谦虽然得了任源的支持,参与进了这个讨论中。但是两人的话云里雾里,只靠自己前一阵恶补的那些基础知识,根本就跟不上节奏。他依稀能够确定两人正在谈论的,是某个异人被污染的问题,除此之外的内容他就猜不出来了。更遑论这个异人叫什么,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浓重的疑惑缠绕在心头,鱼谦还是知趣的保持着沉默,如果有必要做详细的解释给自己,他相信事后任源会告知的。面前这个自称夏院长的高大老者,显然对自己颇有戒心,他不想这个时候做让大家难堪的事。
“你能想到有什么可能吗?”夏院长见任源迟迟不语,忍不住出声问道“你也算这方面的专家了。”
“能够想到的可能,你们不是都试过了吗。”任源摇摇头说道“这方面,我还是相信你们研究院的实力的。”
“你要去亲眼看看吗?”夏院长问道
“我吗?算了,说不定正是因为和我有所接触,才导致她现在这个样子。”任源拒绝道“部里的老家伙们那么宝贵她,我可不想这个时候,惹上面不高兴。难得出来了,因为这个理由再被塞进去也太不值了。”
“我以为你很关心她,毕竟…”夏院长面带惊讶的看着任源
“我?我确实很关心她,单凭她的独立现实,就有被所有人关心的资本。”任源一耸肩说道“可是部里不是不让用她了吗?从结果上来说,已经没有价值了吧?”
“她可能也想见你…”夏院长脸色古怪的说道“她在进冰棺前,还让我帮她关注一下你的消息。”
“这样吗?”任源颇为讶异的说道“啧,可惜了。要是她还能用,一定能帮我不少忙。”
“…”
“对了,你刚才说她现在都没有停止污染是吗?”任源想起了什么一样,问道“那现在到什么地步了?”
“这个不好说,毕竟我也不确定她的极限在哪里。”夏院长说道“不过按照经验来看,应该离彻底异化,还有不少的距离。”
“那…二次觉醒的可能,有多高?”任源好奇的问道
“她就算真的觉醒,也没什么战斗力吧?”夏院长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毕竟她那个样子。”
“这可不好说,觉醒了那就是跨入了神的领域,能做到的事情恐怕不是我们能想象的。”任源兴致勃勃地说道“而且真的觉醒成大预…”
“不可能的。”夏院长脸色一变,面沉似水的看着任源,寒声说道“不可能的,只要我还有一天活着,她就绝不可能觉醒!”
“她二次觉醒的可能,不为零吧?”任源意有所指的说道
“但是在我手里,就一定会是零。”夏院长语气斩钉截铁,如一道坚实的巨墙,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嗯,毕竟是你嘛,你这句话我还是信的。”任源眼眸一转,淡淡的说道“那要是,你死了之后呢?“
“自然会有
人接替我的工作!”
“那要是,你突然…我是说打个比方。”任源一打响指,意味深长的说道“出现了什么意外你突然离世了,没有人员及时补充。这种情况下,她二次觉醒的可能有多少?”
“也是零,只要她还躺在冰棺中。”夏院长一改之前热情的态度,声音冷了下来,狠狠的盯住了任源,一字一顿的说道“只要三号研究院还存在,她就不会二次觉醒!”
“要是她出了冰棺,或者冰棺故障了呢?”
“不会的,三号院的工作人员,绝不会出现这种低级的失误。”
“那要是。”任源语气森然的说道“三号院的人,全都瞬间暴毙了呢?”
夏院长和任源凶狠的对视着,丝毫不在意对方形同威胁的话语,高大的身躯挺得笔直。这个看起来年事颇高的老者,这一刻爆发出完全不输于任源的气势,用同样森然的语气回敬道
“我可不信有谁能做到这一点,我们三号研究院也不是吃白饭的。那些敢打我们主意的,尽可以来试试!”
察觉到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鱼谦看看任源看看夏院长,完全闹不明白刚刚还言笑晏晏的两人,怎么眨眼之间就成了这番剑拔弩张的态势。情急之下,开口说道
“既然我们现在负责处理s市的降临派,自然也会努力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你说是吧任源?任源!你说句话啊!”
“对啊。”任源气势一松,嬉皮笑脸的躺回椅子中“你这边能确保她不会二次觉醒我就放心了,至于外边的事,就交给我们好了。”
“那是自然。”夏院长脸色稍霁,也放松了身体坐了回去。只是经此一场,气氛再也回不到最初的.asxs.了。
这边鱼谦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做得对还是不对,一时间也尴尬起来,看着沉默中的二人,开始思考自己究竟还该不该说点什么。好在他并没有纠结多久,夏院长便先开口了
“你非要每次,都刻意的给部里与你接触的人,留下这样的印象吗?我相信你并没有你自己认为的,与现实格格不入。”
“是吗?我都没发现勒。”任源面带嘲弄的笑道“你这个想法很离谱啊,要是要那些老家伙知道了,可要怀疑你执掌三号研究院的资格了。”
“人和异人之间,难道就没有共存的可能吗?”夏院长叹了口气说道“我相信是有这种可能的。”
“像你这么天真的可不多喽。”任源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叫我说,异人限定居住法案就够蠢的了。”
“我原本也是不相信这种可能的,但是因为你,我想信了。”夏院长说道“你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我?你又知道我什么?”任源失声笑道“连我都不信,我说老家伙们派给你的另一个任务,不是当招安我的说客吧?那你可白费力气喽。”
“那我们换个话题来聊吧,你知道吗?我和吴沁源不同,我一直相信十年前小婉并不是你杀的。”
“因为婉儿不是你孙女吧?”任源嘲讽道“我都不信不是我杀的。”
“你不是没有当时的记忆吗?”
“但是遗留在现场的所有证据,不都指向凶手是我吗?”任源说道“至少那些说服我是足够的。”
“那么,如果我说。”夏院长重重的说道
“我找到了,新的证据呢?”
第二百四十三章 牛皮信封
办公室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就像在一锅炖肉中丢下两碗冰淇淋一样,说不出的违和别扭。只见任源面部的肌肉抽动着,不知道是生气,高兴还是疑惑。鱼谦发誓自己头一次见到任源的表情,这么丰富。
“抱歉,我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这个消息。”任源轻咳一声,淡然地说道“正常来说,我应该表现的高兴一点是吧?然后还有点委屈和生气?”
“我收集到的线索都在这里了。”夏院长从抽屉中翻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按在巨大的办公桌上一推,滑到了任源面前“回头你有时间,自己看看吧。”
一旁的鱼谦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知道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夏院长这个所谓的调查情报,必然不会是方便外人,尤其是对灾部知道的。实体通讯最大的好处就是,只要控制住原件,就不必担心泄露和窃取。
“这个就是?”任源探手取过信封,端详了一番问道“你早准备好我会来见你了?”
“我猜你会来找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夏院长说道“回头你有时间就看看吧,小心别丢了,我这边可没有备份。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不会丢的。”任源轻轻一笑将信封叠成了一个小方块,顺手丢进了嘴里咽了下去“你能帮我的可不止这些,叙旧就到这里吧,我们来聊聊正事吧。”
“是那个赵构吗?”夏院长问道
“对的,我从部里那边把这个人的处置权要过来了。这边要麻烦你们给他做个检查,好好治疗一下。另外…”任源顿了顿说道“我要借助他,好好查查s市的对灾部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这是分内的事,我们三号院会做好的。”夏院长点点头说道“我会安排院里给你们两人制作通行证的,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没有了,本来就是来看看老朋友,和你打个招呼。”任源一伸懒腰说道“该聊的也聊了,该说的也说了,你想给我的东西我也拿到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先忙吧,我撤了。”
说完,任源也不等夏院长回话,率先起身向外走去,鱼谦也跟着起身略一躬身致意准备离开。
“任源!”夏院长微一犹豫,还是咬牙喊了出来“你真不去见见她吗?”
“我去见她干嘛?”任源扭头笑道“部里不是不让用她了吗?”
“部里对于她,确实已经无计可施了…我想来想去,能救她的就只有你了。”夏院长沉声说道“她发生这个现象是自电阻行动之后,也许你能找到什么线索。”
“没用的,你把我当什么了。”任源摇头笑道“我呀,干干粗活还行,这些细致的工作不是我能做的。”
“如果你也没有办法的话。”夏院长寒声说道“剑阁可能就要接手了,我听到风声,上面已经有人建议把她送到一院了。”
“老家伙们要是感兴趣,就让老家伙们来好了。他们不是最擅长解决这类问题吗?”任源浑不在意的说道“这不是好事吗?”
“你不会不明白,她被送到一院会发生什么吧?”夏院长的话中又带上了隐隐的火气
“发生什么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任源奇到“又不是我被送进一院。”
“任源!”夏院长失望的说道“她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你就真的忍心见她被送到一院吗?”
“我有什么不忍心的?”任源冷笑着说
道“夏宇辰,你不是在把责任往我身上推吧?是,我承认十年前我用过她,但这不是部里的安排吗?我又不知道用完了她会这样。”
“再说你搞清楚,你坐拥三号研究院十年时间都查不清楚她污染加剧的原因,怎么看最终她沦落到被送进一院,都是你的问题吧?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敢说你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夏院长终于忍不住了,大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
“夏宇辰,我劝你说话严谨一点。”任源冷笑连连,出声打断了对方的话“没有证据的话,最好不要乱说,你知道你这辈子哪两件事错的最离谱吗?”
“…”夏院长拉着脸看向任源,一言不发
“第一,你不该相信我。第二,你不该相信她。”任源嘲讽道“说白了,你做的最错的事,就是相信了异人。吴沁源死了孙女才想明白了这件事,可惜你现在还没想明白。”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夏院长恨声问道
“是的,要是她还有机会醒过来,你就转告她。”任源指指自己说道“她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你就直接和她说,这话我说的。”
“好,好,好!我会一字不差的,转告给她的。”夏院长咬着牙说道“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
“呵呵,知道了,拜拜。”任源挥了挥手对鱼谦说道“老鱼,走了。”
等两人离开之后,夏院长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蓦地一声冷笑自语道
“等你看完了那个信封,只怕就不这么想了…”
出了院长办公室,尽管之前引路的工作人员已经不在了,任源却毫不迟疑的信步向一个方向走去,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
“我们这又是去哪?”鱼谦疾走几步跟了上去
“去看看那个被抓来的赵构怎么样了,终于抓到个活口,这回该你动用你的老本行了。”任源说道“好好审审,我有预感,这家伙身上埋着不少秘密。”
想到之前任源声称,建设这个珈蓝浮岛他也出过力,想必这里他很熟悉,更何况他看起来还和三号院的主事者颇有渊源,熟悉结构路线也不奇怪。只是想到任源刚刚和夏院长的对话,鱼谦一脸八卦的问道“刚才究竟是什么情况?你们两个的关系,很微妙啊?”
“微妙?”任源失笑道“我和一个糟老头子,关系有什么微妙的。”
“他看起来很信任你啊,你为啥对他态度,那么…呃我是说。”鱼谦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看起来,夏宇辰就像是站在任源利益这一边,一直苦口婆心的劝说任源,而任源丝毫没有领情的意思。反倒是越到后来,越有敌意了。
“是什么呀?”
“是微妙…”鱼谦想了半天放弃了,确实想不出什么贴切的词,干脆直接问道“他看起来对你很好啊,你为什么那么不待见他?”
“我不待见他吗?开始我不是很待见他嘛,为什么会闹得不愉快,那是他的原因。”任源耸耸肩说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这人脾气又好 性格又温顺,别人不惹我,我哪里会惹别人。”
“他说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话了吗?”鱼谦好奇道“他不就是劝你去见见,那个什么被封在冰棺里的人吗?对了话说那是谁呀?”
“洛东。”任源简短的回答道“我们私下里也叫她‘果冻’
,至于到底用哪个名字来称呼她,要看具体情况。”
“嗯?”鱼谦疑惑的问道“什么具体情况?”
“一般情况下,她是女性,非正式场合我们会叫她‘果冻’。有些时候她是男性,我们就称呼他为‘洛东’。”
“哦,我明白了。”鱼谦恍然大悟的说道“她是人格分裂,对吗?”
“呃…可以这么理解,但是不是这样的。”任源挠挠头说道“情况要比你想象的更复杂,以后有机会,我慢慢和你说。”
“她是个异人吧?”鱼谦问道“有什么特殊的吗?总不会是这个分裂问题吧?”
“当然不止,有别的特殊的地方,而且很特殊。”任源解释道“我之前和你说过,除了基础的三大异人类型,还有特殊型的吧?”
“嗯,她是特殊型?”
“如果你系统学习过降临派那边用的六阶分类法,就能很好的理解这个了。”任源思索片刻说道“这么说吧,她的独立现实简单来说就是…钦天监你知道吗?”
“钦天监?”鱼谦听的一头雾水“古代每年负责出版阴历的那个官?然后负责看星星,给皇帝想办的事找借口?”
“不不不,农历不是阴历,是一种阴阳和历…”任源解释了两句笑道“算了这个不重要,嗯,就是那个负责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的官。一般来说这种官员都要研究易经八卦,收集些奇书异志供皇家消遣。总之嘛,就是神神叨叨的。”
“神神叨叨的不是国师吗?”鱼谦垫话道“用你们东北话说,就是跳个大神什么的。”
“哈哈,差不多吧。”任源笑道“这个洛东,或者说果冻就是这么一种独立现实。你可以把她看成一个什么都能推算的异人。”
“什么都能推算?”鱼谦奇怪的问道“那你直说就是算命的不就行了吗?话说这个其实和织的独立现实很像吧?”
“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任源严肃的说道“她的能力可不是未来视那么简单,首先织只能被动的看到未来发生的事而已,而且只是一些片断。只有离自己很近的未来才能看清,再说她不过只是一名中阶c级的异人罢了。”
“但是果冻可不一样,首先她是一名货真价实的高阶a级异人。其次,不夸张的说,无论过去未来,真实虚幻,没有她推算不出来的事情。硬要说的话,她相当于同时拥有过去视,现在视,未来视。而且她能够主动获知,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你这话听起来,就是在介绍一个算命的呀。”
“可以这么理解。”任源失笑“不过对灾部将她的独立现实称为—钦天监。”
“我明白了,十年前,她负责帮你推算降临派的情报吧?”鱼谦顿时理清了前后的思路“也就是说,当初那个所谓的电阻行动,并不止你一个人,还有两个a级的高阶异人参与啊。话说和那时候比,现在也太寒酸了吧…”
“倒也不是这么说,洛东并不算真的参与进来。”任源说道“她的独立现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万能,另一方面十年前那场浩劫也比现在要可怕的多。”
“那为什么,夏院长让你去看看她,你就不高兴了?十年前她也算是你的战友了吧?”鱼谦好奇的问道
“这个啊,”任源微微一叹
“就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两派分歧
两个人在珈蓝浮岛圆润的走廊中并排前行,细腻平整的合金走廊,透着一种不真实的科幻感。边走边聊之间,已经行了不少的距离。
“说来话长?愿闻其详。”鱼谦也被调动起好奇心来
“呃…算了还是长话短说吧。”任源想了想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总之你要知道,三号院天高皇帝远,夏宇辰这家伙想的可比你想的要深的多。”
“怎么说?”
“你要知道,在对灾部内部并非如你想的那样,思想上统一为铁板一块。对于如何处置异人,还是有不同的观点的,之所以会有枭龙大队,和异人限制居住法案。本身就是双方妥协的结果。”任源解释道“而在背后支撑三号研究院的,正是温和派。”
“那上官鸿就是强硬派喽?”鱼谦问道
“对,他是强硬派。”任源笑道“在对灾部内部,还是强硬派的话语权要大得多。夏宇辰这家伙,想要保住洛东。他自己没办法了,就想拉我下水。”
“如果,那个洛东被送进一号研究院,会怎么样?听起来似乎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鱼谦问道
“嗯,站在异人的角度来说,确实是一个很糟糕的事情。这件事糟糕就糟糕在,谁也不确定会怎么样。”任源一摊手说道“一号研究院,可以说是强硬派的大本营。你基本上可以认为,在他们看来异人是没有人权的。”
“原来如此。”鱼谦恍然,继而又好奇地说道“可我不明白,就算是因为这个叫洛东的人,独立现实非常特殊。夏院长是出于提升温和派势力的私心,希望你能出手帮忙。但是从结果上来说,算是好事吧?”
“什么好事?”任源反问道
“保护了这个洛东啊,你不说了吗?强硬派根本就不承认异人有人权啊,听起来分明就是反派嘛。”
“异人为什么要有人权啊。”任源一翻白眼“再说我为什么要去给他们当枪使?”
“就当是为了,保护异人嘛。”鱼谦说道“难不成你还赞同强硬派的观点?”
“我为啥不赞同。”任源撇撇嘴说道“从立场上来说,我就是强硬派的人啊,不然夏宇辰这老家伙为什么要费力争取我的支持。”
“呃…那你不是说,那个洛东十年前是你并肩作战的战友吗?而且她也希望你帮她吧?”鱼谦对于身为异人的任源却讨厌异人,已经习惯了,换了个角度问道“你这人一点感情都不讲的吗?”
“你这叫什么话。”任源奇道“你对一个坏掉的电吹风,会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吗?”
“啊…那没事了…”
下午短短的一场会面,任源的话反复在张昌旭的脑海中萦绕。他在意的不是对方话语中的傲慢和偏见,而是在于那些刺耳的话,分明指向了问题的核心。事到如今,他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
即,s市的对灾部确实有很大的问题。
仰躺在地下指挥所的长椅中,张昌旭陷入了沉思。如果说只是降临派在对灾部安插下了眼线,那么事情反而简单得多。无外乎就是进行排查整顿,揪出内鬼就可以解决了。可今天任源的话,分明暗示了另一种可能,尽管对方说的遮遮掩掩,可是他依然清楚的洞察了任源的意图。
怀疑就像一颗生命力顽强的种子,一经种下,就会疯狂的汲取
一切可以获得的养料,奋力的舒展着名为思考的触须,伸张着枝叉捕风捉影的收集着,似是而非的证据。而伴随着成长,最终彻底占据理智,动摇任何宣称坚不可摧的信念堡垒。
张昌旭深知,作为一名指挥者,陷入怀疑泥潭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可另一方面,为了能从根本上,斩除怀疑的根源,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面对这一切做些什么。
一番心理挣扎之后,张昌旭猛然睁开双眼。再次翻出了“驱虎计划”的计划书,仔细研究了起来,想从其中找到一些自己曾经忽略的蛛丝马迹。但是看来看去,却找不到任何异常的地方。
“难道说,真的有第二份计划书?”张昌旭捏着计划书思索片刻,决定先把这个问题放下来。毕竟就算真有所谓的第二份计划书,现在的自己依然没有任何办法去找出来。
在确认办公室的门已经锁紧之后,他起身打开了对灾部的内部系统,登陆上了自己的特权账号。既然往上查不出什么线索,那么就向下查。张昌旭决定动用自己的权限,将s市土狼大队和鹰隼大队所有人员的背景资料,都详详细细的翻查一遍。
随着简约的操作系统画面浮现出来,张昌旭轻车熟路的敲击着键盘,打开了人员档案馆,从吴沁源开始逐一筛查每个人的背景资料。说到底,任源的那句“孤军奋战”还是说到了他的心里。在数次遭遇严重的泄密问题之后,他对于s市对灾部的信任,也从根本上发生了动摇。
“拜托了,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张昌旭怀着复杂的心情,开始浏览面前的信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如果说一件很难发生的事是巧合,那么无数个巧合混在一起,就很难说是偶然了。张昌旭开始后悔自己的行为,看着面前显示在屏幕上的画面,最终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你 妈的…为什么…”
渡过了最初的恐慌,秋鲤沫的心态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当人面对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时,到得最后,往往都是选择接受现实。就像一场噩梦一样,当梦醒来之后,再去纠结那难以言喻的恐惧,也变成了一件无聊的事情。
纤弱的少年绾起一头柔顺的青丝,扎在自己脑后,缓步的走出了卧室。整栋六号别墅静悄悄的,就像没有一个人一样。也许是因为这几日,经历了太多在他心中难以磨灭的惊悚,昨晚任源睡在旁边时还没有查觉,现在孤零零的站在卫生间里,秋鲤沫觉得份外的孤寂和恐惧。
快速的梳洗完毕,秋鲤沫轻手轻脚的走到鱼谦的卧室前。红着脸扭捏半晌,伸手敲了敲门,紧张的等待着鱼谦的回应。可伫立良久,依然没有听到里面有任何回复的声音。少年不甘心,又加重力道敲了敲门。
“你有什么事找鱼叔吗?”一个柔和的女声突兀的在斜后方响起,吓了秋鲤沫一跳。少年急忙回头看时,一个紫色短发的娇俏少女,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站在楼梯旁看向自己。正是睡在三楼的姜梓文。
“哦,没,没什么事…”秋鲤沫没来由的有些心虚,慌张的摆着手“没什么事,就是,就是找鱼叔说点事…”
“那不还是有事吗?”姜梓文笑着说道“有什么事,方便的话也可以跟我说,要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我也可以帮你解决。”
“嗯,嗯。”秋鲤沫含糊的回应着,从见到姜梓文的第一眼起,他就对这个看起来有些粗野,
声音却份外温柔的少女没有好感。
当鱼谦带着他到达六号别墅的那晚,哭得梨花带雨的姜梓文令他分外的讨厌。为什么这个女人和鱼叔住在一起?她知不知道就在几小时前鱼叔冒着多大的风险?她哪来的权力指责鱼叔,还要鱼叔低声下气的去安慰她?
还不就是仗着自己是个女孩子!秋鲤沫觉得十分的不爽,更何况在知道任源也住在这栋别墅里之后,他心下不由得恶毒的揣测。这个打扮的如同不良少女的女孩子,根本和自己以前一样,不过是男人的玩物罢了。
当然,之后很快他就发现,事情并不是那样。鱼叔和任源都是属于一个,处理奇怪事务的部门。而姜梓文则是共同隶属这个部门的职员,是鱼叔的同事。这就让秋鲤沫更觉得痛苦了,自己和对方比只不过是个被玩坏的发泄器具。想象着,眼前这个青春靓丽的少女,和鱼
叔以往共度的时光,而且是以一个令人艳羡的理由—同事,光明正大的和鱼叔在一起。这让少年的心嫉妒的发狂。
既然你不是个被当作玩具的烂货,做这副打扮是在给谁看呢?你不会以为男人都喜欢这个调调吧?既然要打扮成个不良少女的样子,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装温柔?秋鲤沫的内心在嘶吼,少年扭曲的价值观,化作一块块干裂的木柴,在心中燃起熊熊妒火。
打量着姜梓文前凸后翘的身材,秋鲤沫垂下眼睑,把牙咬得吱吱作响。他嫉妒姜梓文不假,可他更痛恨的,是自己,自己为什么是个男孩。还痛恨把自己推入火坑的孟伟,最痛恨的则是这不公道的老天。既然要如此折磨自己,为什么要让鱼叔前来拯救自己?蛰居在深渊中的幼兽,连最微弱的火光都觉得刺眼,更何况是一轮如此明媚的太阳。
这不公平!妒火舔舐 着少年的理智,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苦难,都要自己来承受。和姜梓文相比,他除了这副令人作呕的身体,和无数苦难之外,一无所有。
“额,小秋?”姜梓文并不知道,面前低眉顺目的白净少年,心中正酝酿着怎样的风暴,更没有自己身为暴风眼的自觉。看着秋鲤沫唯唯诺诺缩手缩脚的样子,还以为对方只是身处陌生的环境,有些不安。
身材芊柔的美少年瑟缩如受惊小鹿的样子,深深激发了姜梓文的母性。不由得微笑着走上前去,揉着少年脑袋心疼的说道
“不用害怕,有什么问题你就和姐姐说,姐姐会帮你想办法的。是不是昨晚任源欺负你了?”
“没有…不是。”
“那是吃穿住行方面,有什么不方便?还是想要什么生活用具?鱼叔和任源他俩平时就粗心大意的,哪里会照顾人。”姜梓文边说着,边理整着少年的衣领,眼中满是溺爱的神色。秋鲤沫悲惨的遭遇,和身体内可怕的隐患,都让她倍感心疼。
“我就是想找鱼叔…找鱼叔…”姜梓文突然间熟络的行为弄得少年一惊,压下心头的慌乱期期艾艾的开口说道“问问,我什么时候能搬回去,那个,鱼叔去哪里了呢?”
“他们呀,他们出去办事去了。今天晚上不定几点回来呢。”姜梓文笑着说道“我听鱼叔说,再过几天你就可以搬回去了。”
姜梓文捏了捏少年的肩膀,又伸手量了量他的腰,眼神一亮说道“正好!你跟我来。”
秋鲤沫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正好,就被姜梓文拉着手拽上了三楼。
第二百四十五章 男装女装
看着埋头在衣柜中胡乱翻找的姜梓文,秋鲤沫心里不免有些忐忑。正所谓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对于面前这个打扮狂野的少女,他多少有些害怕。妒忌归妒忌,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定位,可不敢和对方硬碰硬。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带自己进来,不过看起来倒不像是有什么恶意。秋鲤沫很谨慎的打量着这件陈设单调的房屋,在心里默默的吐槽:这间闺房看起来,除了设备造价不菲的样子,可没啥女人味,这点上自己应该更胜一筹,不由得有点小欣喜。
然而看完了一圈房间,视线收缩到姜梓文因为拱在衣柜中,而高高撅起浑圆紧实的屁股,心里倏然泄了气。自己到底是个男孩,再怎么努力锻炼盆骨也长不出那柔媚丰满的线条,顿时又有些说不出的沮丧。
专心翻找着衣服的姜梓文,并没有察觉到身后少年短时间内的复杂心态变化,等她一手扯着一件衣服站起身来的时候,正看到秋鲤沫一脸委屈地站在房间中央,像一只受难的小羔羊。
“不用这么拘谨哒。”姜梓文冲少年摆摆手笑着说道“过来过来,到姐姐这边来。”
少年瑟瑟缩缩的挪到姜梓文面前,低下头不敢对上少女明媚的笑脸。那毫无芥蒂和恶意的笑容,深深的灼伤了他的心,让刚刚还满腔妒火的他感到格外的不自在。
“关于你日常用品的问题,我上报部里了,但是因为你不是在编人员所以没法直接给你配给衣服。鱼叔他们办事太粗心了,也不知道给你买两套衣服。这是我以前的衣服,你先穿这套试试看看合不合身,我领了一笔经费,一会儿带你上街买几套新衣服。”姜梓文抖着手中的衣服,催促着秋鲤沫更衣。
“这个不好吧…这怎么好意思…”秋鲤沫扭扭捏捏的拽着自己裙角,身上的衣服还是从酒店被鱼谦带走时的那套。黑色的短裙,搭配着紧身的白色折领短袖水手服,上面还残留着零星几处秋鲤沫搓洗时,未涤净的血迹。
“你这孩子,好意思穿着女孩子的衣服,不好意思穿这套?”姜梓文气笑道“快换上,快换上,一会儿上街我给你好好挑几套。”
拗不过姜梓文的热情,秋鲤沫伸手接过了她的衣服,洗的干干净净,叠的一丝不苟,不愧是军旅出身的人。展开看时却是一件黑色的无领紧身弹力衫,和一件稍显肥大的军绿色七分裤。相比自己身上这套衣服,倒算的上是正正经经的男装,只是看尺码显然是姜梓文穿过的衣服。
“嗯嗯,那我先回房间里换上。”秋鲤沫捧着衣服小声说道
“就在这里换嘛,大小伙子有什么好害羞的,我看看合不合身,不行再给你换一套。”姜梓文状作豪迈伸手去扯少年的衣服。吓的少年侧身一躲,正被前者手指钩住把裙子拉了下来。
“呀!”姜梓文慌张的松开手,红着脸斥道“都这么大人了,怎么穿裙子不穿内裤啊。”
“昨晚洗了…还没干…”秋鲤沫也闹了个大红脸,边提裙子边说道“任源的内裤都比我裙子大了,我没得换…”
“去卫生间换上吧,我这屋有烘干机,你一会儿拿去用。”姜梓文忍住尴尬,顾不上脸上的滚烫,一本正经的说道“快去吧快去吧。”
秋鲤沫憋紫了脸,抱着衣服飞也似的逃出了屋子,一溜小跑进了卫生间,褪了身上的女装把姜梓文的衣服穿到了身上。等到
少年在回到房间里时,已经从一个亭亭玉立的忧郁少女,变成了一个身材纤弱的美少年。在纯黑的弹力服衬托下,少年的肤色更显白皙纯净,隐隐透出清亮的粉色。
“嗯,不错不错。”姜梓文脸色一亮,绕着秋鲤沫前后打量,拽拽褶皱,抻抻衣角不住声的赞叹“好好收拾一下,多帅的一个小伙子呀。”
而这边穿着姜梓文衣服的少年,却觉得份外的不自在。姜梓文越是对他好,他越觉得一种难以言说的羞愧。对于身处深渊之人,无条件的善良无异于**裸的炫耀,炫耀自己的安平喜乐,炫耀自己的幸福美满。嫉妒和愧疚在少年胸中交织在一起,泼洒出浑浊的色彩。
身上的衣服散发着洗衣液干净的气味,和少女淡淡的体香,若有若无的钻进了他的鼻子。紧身的弹力服偏偏胸前两处略觉空荡不甚贴合,少年抬头望去正看到姜梓文胸前的两处饱满,立时愈发烦闷的情绪在心头酝酿,一种有气没处撒的愤懑淤积起来。
“挺合身的嘛,看来我眼光就挺独到的,要知道这套衣服可是…”姜梓文还沉浸在自己眼光精准的得意中,口中啧啧有声的自夸着。
“我不想穿这套衣服。”秋鲤沫嘟着嘴说道
“啊…”被猛然打断自夸的姜梓文一愣,讪讪说道“为什么呀?”
秋鲤沫按着胸口两处不甚妥帖的地方,梗着脖子说道“这套衣服,一点也不可爱…”
“额…这个倒是…”姜梓文顿时有些无话可说,这身衣服本来是她来六号别墅的第一天,为了震慑住场面精心挑选的“战袍”,且不说实战效果如何,确实和可爱挂不上任何关系。
“但是,但是。”姜梓文不甘心这么吃瘪,想从别的地方找回场子“你是男孩子,穿衣服要什么可爱啊?男孩子穿衣服不就该霸气点这样子嘛。”
“你还是女生呢,这衣服不是你的吗?你一个女生,穿衣服要什么霸气啊?按你这么说,女孩子穿衣服不就该可爱吗?”秋鲤沫不甘示弱,反唇相讥,一时间竟吧姜梓文问住了。
“这…这个嘛…那个…”明知道对方在胡搅蛮缠,姜梓文却不知该怎么反驳他。抛开强装不良的打扮,她本来就是个乖乖女,又是在讲究服从和规矩的军营长大。论逞口舌之利哪里是口活精湛的秋鲤沫对手,直噎的说不出话来。
“反正这套我不喜欢,我不要穿。”秋鲤沫掀起衣角就要脱下来,嘴里不满的嘀咕道“什么霸气,这套穿在身上蠢死了,你是中二年纪的小学生吗。”
“你先别急着脱,先凑合穿一会儿,我们去买新衣服好不好?”眼看刚刚还乖巧听话的少年突然使起性子来,姜梓文登时有些手忙脚乱,按住少年的上衣不让他脱下来,两人拉拉彻彻中衣服被掀了上去,露出秋鲤沫胸前狰狞可怖的长长伤疤。
“你这个,不疼吗?”姜梓文止了拉扯,心疼的看着少年胸前的伤疤,伸出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好像在打量易碎的瓷器。
感受着胸前行过的冰凉,秋鲤沫浑身一个哆嗦,抱住衣服带着几分气恼的说道“现在不怎么疼了,我恢复的很快的,以前身上的伤口也长的很快。任源说是因为…”
看着跪坐在身前细细打量自己伤疤的姜梓文,秋鲤沫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真心实意的关心。突然间,觉得自己这下午的抵抗,嫉妒,别扭,赌气都是那么的丑
陋和低劣。自己满心恶意对待着对方真切的关怀,只是因为从没感受过善意的自己,出于自卑的反叛。
心结已去,顿时感觉一切都索然无味了起来,明明面对蓄意伤害自己的孟伟唯唯诺诺,此刻拼命的武装自己却是为了抵抗善待自己之人。少年忍不住在心中叹息:秋二狗啊秋二狗,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人。
“其实没什么事的,就是开始有点疼。”秋鲤沫安慰道“我都习惯了,任源说因为我肚子里那些东西,这些伤口很快就会长好,疤痕都不会留的。”
“怎么会习惯呢,肚子里有那种东西…”说到这里,姜梓文又怕引得秋鲤沫伤心,忙不迭的捂住了嘴。眼中流淌的满是关怀和心疼,看得少年也觉得难受起来。
“算了,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姜梓文按着衣角帮秋鲤沫重新穿好衣服,把他领到自己的梳妆台前,拿过梳子开始打理秋鲤沫散乱的长发“任源说,过几天鱼叔家修好了,就让你和织搬到那边住。今天呀我带你上街,给你理个发,再买几套你喜欢的衣服。”
“我不要理发。”秋鲤沫瓮声瓮气的说道
正梳着头发的姜梓文一窒,捻了捻手中乌黑柔顺的长发,突然想起自己的那头长发来。早知道伪神之躯也没传闻中的那么不好相处,就不换发型了。对灾部对着装并没有硬性要求,直到现在她还在为自己的长发心疼。
此刻看着穿着自己衣服的长发少年,心里没来由的暖起来,笑着说道“好,那就不剪,我要是有这么头漂亮的长发剪了也要心疼好久呢。”
“我也不要穿男人的衣服。”秋鲤沫又补了一句,惊得姜梓文停了手中的梳子
“哈?”
“我说,我也不要穿男人的衣服,男人的衣服不好看。”秋鲤沫说道“姜阿姨,你说过我可以挑自己喜欢的衣服吧?我要买女装。”
“阿姨…姐姐其实并不比你大几岁的…”姜梓文头疼的想着这就是青春期的男孩子吗?去掉皮囊真是和可爱完全挂不上关系,自己将来一定要生个女儿“先不说这个,现在没人逼你了,你为啥要穿女装呀?”
“又不是因为有人逼我才穿女装的,我喜欢不行吗?”少年赌气地说道“你不是说,挑我喜欢的吗?”
“ok,ok,没有问题,挑你喜欢的。”姜梓文无奈的说道“你喜欢就好。”
一时间两人无话,只留下梳子穿过长发悉悉索索的声音。等双方的情绪都平稳了下来,秋鲤沫率先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姜姐姐,你生气了吗?”
“啊,没呢。”姜梓文松了口气,洒然一笑“我呀是独生子女,不怎么会和比自己小的男孩子相处,你别生姐姐气就好了,我哪会生你的气呢。”
听到姜梓文没生气,秋鲤沫心思顿时活跃起来。她生不生气他才不在乎这些呢,他关心的是能不能打听到另一个人。
“姜姐姐,我能和你打听件事吗?”
“什么事呀?”
“鱼叔他们为什么不在家啊,他们是去医院了吧?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呀?”
突然间少年感觉自己的头发被紧紧握住了,姜梓文一改之前的温柔,冷厉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去哪了?你总问这个干什么?”
第二百四十六章 浮笙归来
感受到身后的姜梓文突然变了脸色,秋鲤沫顿时惊慌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错在什么地方,哆哆嗦嗦的说道
“没…我就是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姜梓文攥着少年的头发,语气依然严肃无比“你随便问这个干嘛?”
“鱼叔和任源救我回来的,我有点害怕任源…有什么事肯定想问鱼叔啊。”秋鲤沫慌慌张张的说道,感觉身后的少女丝毫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说话间已经带上了哭腔“我真就随便问问,我保证再也不瞎问了。”
感觉眼前的少年确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图,姜梓文放松了下来,柔声说道“以后不要乱打听这些事情,鱼叔他们的工作保密性很高,不能声张知道了吗?”
“嗯嗯,我知道了。”秋鲤沫忙不迭的点头,继而一愣,有些不安地问道“就像之前救我的时候那样,是很危险的任务吧?”
“这倒不一定,有的时候也挺安全。”姜梓文理顺了少年的长发,取过一根皮套扎了起来,摸摸后者的头说道“你呀就不用担心这些事了,他们都是专业人士,不会出事的。起来给姐姐看看,好不好看。”
情知不能深究细节,秋鲤沫暂时压下了心头的不安,起身面向姜梓文脸上挂着僵硬地微笑。
“不错不错,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咱们就出发吧。”
“那个姜姐姐…”秋鲤沫伸手指了指姜梓文的梳妆台怯怯的问道“你的化妆品能借我用一下吗…”
“额…不用客气…”
伴随着大脑一阵阵空虚般的疼痛,虚弱的少女缓缓睁开了自己的眼睛。面前是熟悉的天花板,转动眼眸看到的是熟悉的房间,继而在床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爸…爸?”少女惊疑不定的问道
“嗯,是我。”坐在床边的中年男子俯下身来,轻轻抚摸着少女的脸颊问道“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还好…就是感觉有点累…”不习惯对方如此亲昵的举动,少女喏喏的回答着,微微的向后缩了一下身体。
躺在床上的正是被普罗米修斯掠走的孟浮生,坐在床边的中年男子自然就是她父亲孟伟了。而她所处的不是别处,正是孟伟海边别墅三楼,她自己的房间。
“我记得,我好像是被人劫走了?”孟浮笙疑惑的问道,她感觉自己的记忆十分的繁杂混乱,好像缺失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缺。
“你还记得,劫走你的是什么人吗?”
“我…不记得了,他们带我出门的时候就把我敲晕了…”孟浮笙努力的回忆着,实际上她依稀记得自己是跟着鱼谦逃出来的,但是现在的她自然不敢这么说。只推脱自己被敲晕了,都不记得了。
“是这样吗?他们是潜进你的房间,把你打晕了吗?”孟伟看着眼睛眨也不眨的孟浮笙,沉声问道。
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孟浮笙撒谎的时候,眼神才会表现得如此自信笃定。不过他并不打算揭穿自己女儿的谎言,他现在迫切想知道的是,普罗米修斯是不是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把孟浮笙和那个世界的关联都斩断了。
那天在xxx酒店,那名自称叫任源的高大男子,对他说的话还犹在耳畔。也许别人听到那句话只当是个玩笑,但是孟伟却很清楚
,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他们…我不知道爸爸。”孟浮笙深知撒谎这种事,说的越多错的越多,想要让谎言变成事实,那么就要尽可能的少说话“我头好痛,我感觉他们敲坏我的脑袋了,一用力想事情,就很痛。”
“好,那你先休息,我让张妈给你炖点参粥补补身子。”孟伟倒也没有逼迫浮笙开口的意思,微笑着点了点头。探手理了理女儿散乱的云鬓,便要起身离开。
面对突然变的对自己十分和善的父亲,孟浮笙顿时感到说不出的别扭。虽然她对那晚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可过往种种并没有随着那几日混沌消失。父亲严酷冷厉的形象,仍根深蒂固的扎在她心中。孟浮笙对眼前这个突然温柔起来的父亲,感到既陌生又违和。虽说还是那张晚年不化的冰山面孔,但是语气却不见平时的冷厉。
“那个,爸爸。”孟浮笙小声叫住了孟伟
“怎么了?”
“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孟浮笙自母亲走后,记忆中和父亲之间的对话多是争吵对抗。这句久违的道歉,一方面是因为面前父亲的态度令她有些捉摸不定,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害怕被孟伟看穿真相而由衷心虚。
她记得自己是主动联系柏天清他们,想要逃出孟宅,可对于出逃的原因却有些不确定。似乎有某种厚厚的东西,挡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你能平安回来,就比什么都好。”孟伟复又坐回了孟浮生床边,把女儿柔软无力的柔胰握进手心里,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你小妈。我作为一个父亲也确实不称职了些,不顾你的感受,强行将你禁足在家里。”
“爸爸,我…”孟浮笙张嘴想要说话,却被孟伟打断
“你不用和我说那晚发生了什么,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的孩子。我明白你也有你的喜怒哀乐,也有你的小秘密。”
听孟伟说到这里,孟浮笙有些羞愧的垂下眼睑,避开了父亲的视线。她知道孟伟已经看穿了她那点自作聪明的小把戏,只是没有当面戳穿自己罢了。
“这次是就当是爸爸做错了,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以后再有什么事情,记得和爸爸商量,不要再做一些危险的事情了好吗?你知道的,爸爸这些年在商场上打拼,难免会得罪一些人。我不能一辈子守护在你身边,早晚有一天我也会离你而去,而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知道了吗?”
“嗯,我知道了爸爸。”孟浮笙乖巧的点着头,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自己被劫,让孟伟的态度发生了这么大转变。不过从她的角度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纵然以往的隔阂还深深烙印在内心之中。但这一刻,她愿意陪孟伟共同维持着这父慈女孝的场面。哪怕是虚假的,她也不在乎,总比挨揍好得多。
或许在孟浮笙内心中,她痛恨的,从来不是那个勤劳能干的父亲,而是那个狠心丢下自己和母亲的孟伟。这一刻,童年关于父亲母亲的种种温馨画面,又浮现在了眼前。
“好啦,不要太担心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好好休息吧。”孟伟柔声安慰道,连那张线条冷硬的脸,在孟浮生的眼中都温暖了起来。
“那个,爸爸。”孟浮生咬了咬牙,小声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呀?”
“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孟伟皱眉问道
“没有,一点印象都没有。”
孟浮生苦着脸说道“昨天我一直感觉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是清醒还是在睡觉。等清醒过来,就已经躺在这里了。”
“昨天?”孟伟沉吟片刻问道“浮笙,你知道你被绑架了几天吗?”
“我是昨晚被绑架的吧?”孟浮生愣愣的回答道“不是吗?”
“不是,今天是三月二十四号,你已经被劫走足足十二天了。”孟伟沉声说道
“十二天!”孟浮生惊叫出生,刚想开口问柏天清怎么样了,立时反应过来父亲并不知道是鱼谦他们,率先带走了自己,自然也不可能去了解柏天清情况如何。话头在喉咙中绕了几圈,转而问道“那警察没有上门来调查吗?”
“警察当然来了啊,这么大事爸爸怎么能不报警呢。”孟伟面色古怪的看着女儿,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好奇,这么多天为什么警察还没找到我。我记得那时候审我的那个姓鱼的警官,不是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吗?”孟浮生拐弯抹角的把话题往柏天清那边引,想要从父亲口中探得一点口风。
“警方那边倒是来过几次,不过查来查去问了一大堆,什么都没查出来。”孟伟语气中很是不满
“那个姓鱼的警官也来了?”
“你很在意他?”孟伟有些疑惑的问道
“不是…我熟悉的警察除了小区门口的那几个,也只有他了呀。”孟浮生心虚的回答道
“他倒是来过几次,说有进展联系我,但是最后也没有音讯。”孟伟倒没有继续纠结,轻描淡写的回答了女儿的疑问。听到当晚处在危机中心的鱼谦都没事,那么柏天清自然也不会有事了,孟浮生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那,我究竟是怎么回来的呀?”闹明白了这些细枝末节,孟浮笙反而对这个问题愈发好奇了
“我今早收到了一封手写的信,告诉我两小时内汇款八千万给他们指定的账户,我刚把钱汇给他们,便收到第二封信说你在门口的车里。我出门一看,果然你正睡在车后座里。”孟伟平静的说道“这伙劫匪倒是说话算话,动作也麻利。”
“您不生我气吗?”听到自己的胡闹给父亲造成了近一亿的损失,饶是以往恨孟伟恨的要死,当下也满心悔意。
“生气当然是生气的。”孟伟故作严厉的说道,继而轻声一笑“但是和我的宝贝女儿比起来,钱不算什么。就算要我倾家荡产,再回到过去身无分文的时候,我也毫不犹豫。”
听得此话,孟浮笙抬起头来,正对上父亲满含温情的双眸。孟伟看着女儿轻声说道
“十年前,因为我的无能弄丢了你的母亲,让我一直后悔到现在。如今,我再也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了。”
眼前的一切,让孟浮笙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另一只手在丝被下偷偷掐了掐自己,确认了不是做梦,也只得在脸上挂出尽可能不尴尬的乖巧笑容,配合着态度大变的孟伟。
一番安慰之后,孟伟终于离开了孟浮笙的卧室。出了女儿的房门,他的表情瞬间冷却了下来,恢复成了孟浮笙熟悉的样子。
从孟浮笙的表现来看,似乎普罗米修斯真的没有欺骗自己。但孟伟可不是个容易相信别人的家伙,嘴角噙着无声的冷笑回到了自己二楼的书房,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第二百四十七章 水晶长针
跟随着任源的脚步,二人来到了三号研究院珈蓝浮岛下半部分,靠近水面的地方。这里是三号研究院的初级研究室,平时大多数基础工作,都要在这里完成。走进位于中心位置的主工作室,赵构正被安置在这里,做进一步检查和治疗。
鱼谦的眼神在人群中逡巡,很快就找到了在大厅中央的熟悉身影。穿着紫色丝袜的高挑女郎,扎着长长的马尾辫,正站在人群中指挥着。看得出来,刘蕊在三号研究院的资历和地位,远比他想象中要高。
“喂!这里这里,过来。”刘蕊站在凸出地面两层台阶的操作台上,一眼就看到了走进工作室的任源和鱼谦。
“情况怎么样了?”任源站在操作台旁,微微仰头问向刘蕊
“很复杂,你上来看看这个。”刘蕊对着二人招招手,示意他们上来。
站到了操作台上,鱼谦趁势打量了一下整个工作室的布局。围绕着中央的小型广场,四周由厚厚的钢化玻璃分割开来。玻璃这边是通过正门进入的核心控制室,而玻璃那一边,则是无菌的工作区,十数名包裹严实的工作人员,正在里面忙忙碌碌的穿梭着。
从另一边的环形通道来看,从控制区这边并不能直接到达玻璃另一边的工作区。这一层的其余房间则各自独立,通过环形通道和中央工作区相连,行成了一个庞大的综合区域。看起来即便是只完成基础工作的初级研究室,也经常会面临危险。所以采用了这种,能有效分割禁锢实验目标的结构。
“这个人,你们之前接触过吗?”刘蕊点了点屏幕问道
“我们?我肯定没有,我在异人监狱里这十年遇到的人,一共也没多少。”任源摇摇头说道“老鱼,你见过吗?”
“我倒是和他接触过几次,不过并不知道他叫什么。”鱼谦说道“殡仪馆工作超过三年的工人并不多,这人算是老面孔了。我去殡仪馆公干的时候,倒是遇到过他很多次,不过并没有深入的接触。”
“这人显然得到过,专业人士的帮助,而且看起来并不是降临派那边的。”刘蕊滑动屏幕,画面切换,一刻晶莹的水晶针出现在二人眼前“你看看这个。”
“这个是…”任源眉头微皱,表情严肃起来“有术士插手了?”
“准确来说,应该是魔女。”刘蕊眼波流转,双眸中绽放出兴奋的色彩“这根水晶针,是我从你们送来这个赵构的心脏中,取出来的。从心肌上的瘢痕来看,基本可以确定这根针,是通过外力直接扎进心脏里的,停留时间起码有五年以上了。”
“能确定准确时间吗?”任源问道
“很难,这人经过不止一次改造和诅咒,很难从瘢痕推断准确时间,只能大体确定五年以上。”
“规格?”
“菱形三面针体,针长六百五十五毫米,直径零点三毫米。针尖部分全长一百一十四毫米,是根相当大的针。从加工痕迹来看,应该是手工制作,但是棱线磨得很齐,制作者的水平相当之高。”刘蕊兴奋的介绍到
“针尾有明显的通过硬物固定的痕迹,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通过某种注射装置,将针整个打进赵构心脏里的。这么长一根针,竟然没要了他的命,真的是神奇。”刘蕊啧啧赞叹“这跟针的具体功能,目前还在分析调查中,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绝对是一件守护型异物。”
“你觉得,这根水晶针
是魔女做的?”任源不置可否,转过话头问道“有什么根据吗?”
“如果是z国方士,相比还是更习惯使用金属或木材来制作针类异物吧?这种三棱的水晶针,一般还是在魔女的制物中比较常见,另外刚才分析了一下它的循环光谱和现实偏折性,是很典型的六柱架构,和七元素形态归类。”
“这样吗…擅长制物的魔女…”任源沉思片刻,点点头说“嗯我知道了,我在手术前物理切断了这个赵构的中枢神经,你们尽快给他复原,我有话要问他。”
“要复原到什么程度?”刘蕊问道
“至少,不影响我用刑的效果。”
“明白了。”
“等一下。”在一旁云里雾里听了半天的鱼谦,忙插嘴说到“你要对他用刑?”
“谁说要对他用刑了?”任源一脸无辜的说道“我只是打个直观一点的比方。”
“你真的不是要…”
“行啦行啦,我亲自出手把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难不成还会亲手再弄死他?工作上的事,你要学会灵活看待,我当然相信你的审讯手段,但是也要备下后手不是?”
鱼谦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开口,他明白这个时候不是意气用事的节点,更何况他本身也不是有精神洁癖的卫道士,抿抿嘴便没继续说话。
“话说你刚才说明白了,是想起什么了吗?”刘蕊斜乜着任源,语气轻佻的说道“也说给我听听嘛。”
“没想起什么,不过既然你说这根针出自魔女的手,接下来自然有调查方向了。在z国找个特定的魔女总要比找个特定的道士简单的多。”
“你真没想起什么?我不信。”刘蕊撅着嘴说道“你不是在骗我吧?”‘
“对我是在骗你,行了吧?”任源无奈的说道“我瞒着你干嘛?找到了什么线索,不还是要靠你们三号院帮忙分析吗。”
“切,你嘴里哪里有一句真话。”刘蕊一翻白眼,点着显示屏上的那根水晶针说道“就是因为这根扎在赵构心脏里的水晶针,才避免了他被那个蛛型恶咒直接寄生心脏的危险。不过看起来,这根针应该不是为了抵御这个恶咒特意种下的。”
“怎么说?”
“这根针种在心脏里起码五年了,而这个蛛型恶咒,根据现场收集回来的样本,还有化验结果来看,存在时间很短,是速发类型的。”
“具体有多短?”
“不超过两个月,应该是一个月左右。”刘蕊认真说道“这个恶咒很显然,只是为了引发劣质恶化种下的,施咒的人根本就没打算要这个赵构活下来。”
“那这个恶咒。”鱼谦插嘴说道“和之前那个伍德清身上的恶咒,相似度高吗?”
“你这个问题,问道点子上了。”刘蕊赞许的一笑,切换出两张图片。上面分别是一条外形狰狞,便生褐色倒刺的臃肿蚕虫,和一团生着八条细长肉脉的,腐烂肉蛛。
“这枚虫型恶咒就是伍德清身上恶咒的复原图,这枚蛛型恶咒则是赵构身上恶咒的复原图。”刘蕊指点着说道“从制作工艺上来看,很大概率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而且是很霸道的恶咒,即便宿主拒绝结合,也会被前者吞噬殆尽。”
“也就是说,赵构靠着心脏里的这根水晶针,硬是比伍德清多撑了一个礼拜?”鱼谦不由得咂舌
当然没那么简单。”任源沉声说道“这个赵构本身,就对诅咒有所研究。当然主要是靠心脏里那根水晶针不假,也应该用了一些别的压制恶咒的手段。只是种下这枚恶咒的人,手段高超且根本就没打算留活口,三天前彻底压制不住了。”
“嗯,从遗留的痕迹来看,他的应对手法都是很粗浅低级的手段。”刘蕊接口道“并且从恶咒上的损伤来看,后来还用过包括高温在内的物理手段。能够撑到现在没死,与其说是处置得当,不若说纯粹是运气好罢了。”
“我当时就疑惑,从初步检测结果来看,至少有四项指标严重超标,墨素酮和放射性沾染已经远远超过致死量了…”任源看着操作台上的影像“那根水晶针,恐怕要比我们推测的,更强。”
“是吗?”刘蕊面露兴奋之色,雀跃道“我一眼就看出来,这针是个好东西,一定要好好查查。”
“话说…”任源伸手环住刘蕊的肩膀,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俯首在她耳边低声问道“这里的监控,没那么夸张吧?”
“要是这么小的声音,绝对录不下来。”刘蕊微眯双眼调笑道“怎么,你要说什么?”
任源紧了紧搂住刘蕊肩膀的手,用后背挡住了监控的镜头,并一个劲的向鱼谦使眼色。后者无奈的摇头苦笑,走到二人身前挡住了另一个方向的镜头。
看到遮蔽妥当,任源摊手在刘蕊胸前问道“我之前要你查的,关于秋鲤沫身上那几个心种的详细情报,你查的怎么样了?”
“急什么。”刘蕊“啪”的一声把任源手拍了下去,嗔怪的说道“还没分析完呢。”
“怎么这么慢?”任源有些不满地说道“这都两天了,还没搞定?”
“你要是愿意让我下面那些人都来参详一下,我今天下午就能给你出结果。”刘蕊白了他一眼说道“我这边一个人干,还要避开别人视线,你当很容易吗?”
“没事,也不是什么特别见不得人的事情。”任源思索片刻说道“尽快给我结果,被别人知道也没关系,你别说是哪里搞到的就行。现在时间更重要一些,那小子我看也不是什么关键角色,尽快搞定更重要。”
“行,那我今天下午就给你出结果。”
“找两个靠谱的话不多的帮忙,消息不要发酵的太快。”
“我办事你放心吧。”刘蕊眯着眼,在任源怀中笑的如同一只得意的狐狸。伸指挑住后者的下巴问道“那这事我帮你搞定,你怎么谢我呀?”
“少来这套,你要是不愿意搞就算了。”任源轻蔑一笑“给你看了活着的顶级原胚,和一整套的心种切片,我还没跟你要利息呢。你要是觉得亏了,大不了我找别人。”
“哎,男人啊,都是些薄情的种。”刘蕊故作幽怨的说道“罢了罢了,这回我就吃了这个亏吧,下次要是有什么好事,可不要忘了我呦。”
“你要是表现的好,我当然愿意和老熟人合作,毕竟我们的关系更近一些嘛。”任源语气轻佻的调侃道,顿时两人相视一眼,各怀鬼胎的笑了起来。
身后一公一母两只狐狸还未结束密谋,鱼谦怀中的手机却突兀的震动起来。他边感叹三号研究院这种环境下竟然还能保障信号通畅,边探手入怀取出手机,好奇是谁这时候找自己。
然而瞥见屏幕上那串陌生中带点熟悉的号码时,登时变了脸色。
第二百四十八章 索取承诺
轻微的震动声,在操控台上回响。捏着手机的鱼谦回头看向正和刘蕊嘀嘀咕咕的任源,沉声说道
“孟伟的电话。”
“哈?”任源一愣,在珈蓝浮岛中接的电话必然会被监听。不过考虑到鱼谦的手机本就不是什么加密渠道,瞬间做了决断,示意鱼谦道
“接!”
鱼谦点了点头,按下了公放键,和凑上来的任源刘蕊一同听着从另一边传来的声音。
“你好,鱼警官,我是孟浮笙的父亲,孟伟。”带着淡淡讥讽和冷漠的声调,从手机音响中响起。
“你好孟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鱼谦冷静的问道
“鱼警官,之前在市局的审讯室里,你曾应允过我会对我女儿的问题,给予帮助吧?”孟伟平静的说道“之后,我还配合你们进行了进一步的调查。当然,不少事情对我们双方来说,都不算很愉快。”
“是,那么你今天找我是要兴师问罪吗?”
“呵,如果兴师问罪有用的话,我就搬到市局门口住了。”孟伟用充满讽刺的语气说道“不过我也理解,你们警方办案也不容易。隔行如隔山,你们查案有自己的流程,需要运气和时间。我们这些普通的人民群众,能做的也只有等待,配合和服从。”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鱼谦语气平静的问道
他很清楚,孟伟特意打电话过来,自然不会只是为了嘲讽几句出气。这些都不过是为了接下来要说的话,做铺垫罢了。
察觉到鱼谦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语动摇,孟伟无声的冷笑片刻,方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说实话,对于你们警方的工作成果,我没办法,也没资格置喙评价。只是我想问一下,之前鱼警官您承若警方,会尽全力帮助我处理这个问题,这个承诺,现在还有效吗?”
“当然,这件事我们一直在追踪调查中,我相信很快就能…”
“不必了。”孟伟打断了鱼谦的话,漠然说道“我女儿,回来了。”
“你说什么?!”鱼谦顿时吃了一惊,失态的追问道“孟浮笙回来了?什么时候?怎么回来的?”
“就在刚才,有人寄给了我一封信,让我在两个小时之内,将八千万人民币转到他们指定的账户中,否则就会撕票。我将钱转给他们之后,便收到了第二封信。”孟伟略停顿了一下说道“告诉我浮笙就在,别墅门前的汽车后备箱中。”
鱼谦和任源对视了一眼,均感到难以理解,不可思议的问道“就这样?”
“就这样。”
“他们让你打钱,你就打了?你为什么不在这之前联系我们?”
“鱼警官。”孟伟冷冷的说道“我希望你搞清楚一件事情,我和你们不同。我对究竟是谁绑架了我的女儿并不感兴趣,我真正关心的,是浮笙的安危,”
听到孟伟这话,鱼谦差点当场跳起来反驳他虚伪。那晚孟伟的手下一路急追猛咬,若非迟海锋驾驶技术委实高超,那晚等不到普罗米修斯来,三人就交待在路上了。明明那时一副宁愿牺牲孟浮笙,也要他们死的态度,此刻硬装关爱女儿的慈父形象,着实令鱼谦感到作呕。
“你就不怕对方在骗你?”鱼谦定了定神,换了个角度发问
“我没有拒绝的资格。”孟伟不屑一笑,说道“对方将浮笙全身衣服,从里到外整整齐齐
的叠放在我的书桌上,而那封手写的威胁信就放在浮笙的衣服上面。”
“对方不仅知道,今天我名下xx集团临时能抽掉的流水只有八千万,还知道我今天几点回家,什么时候会出现在书房都了解的清清楚楚。两个小时刚好够我通知各家银行,办理完整个转账业务,我根本没有时间和你们警方沟通。”
“你家那个女佣呢?”鱼谦第一反应,这是内部人员作案。
“小安陪内人去山间别墅疗养去了,而张妈根本就不知道今天我会回家。我也只是临时起意,连我都没料到我今天行程会包括回家。”
“那你为什么回家?”鱼谦脱口问道
“…”电话另一边沉默良久,方才带着一丝不快响起“今天,是浮笙母亲的生日,我突然想回家静静。”
如此看来,确实是临时起意了。鱼谦望向任源,眼中流露处询问的神色,后者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什么。见任源没有反应,鱼谦低头复又开口道
“我知道了,那么你打电话过来,是要我们去调查这件事的吗?”
“追缴赎金,捉拿绑匪这是你们分内的事,这些用不着你来承诺,我要你办的是另一件事。”孟伟语气转厉起来,字字千钧的说道
“我再怎么蠢,也不至于现在还认为,绑架我女儿的只是普通的绑匪。之前你承诺过无论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你们都会给我个交代。我现在要你帮我确定,浮笙她究竟有没有被对方,做了什么手脚。”
“她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这话一说出口,鱼谦便后悔了,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果不其然,孟伟话中嘲讽和不屑的语气更浓了三分,尖锐的反问道“要是能看出问题,你以为我会给你们打这个电话吗?”
“明白了,那我看一下…”鱼谦掩住话筒,低声问向任源“我们现在转去孟伟家一趟?”
“嗯,得去一趟。”任源应声抬头,指了指鱼谦的手机说道“问他现在方不方便。”
“那么孟先生,稍后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鱼谦话未说完便又一次被打断了
“我不介意,那辆车还停在我家门口我没有动,书房里的一切我都保持着原样,你们想要查随时可以过来。只是浮笙身体虚弱的很,喝了粥已经睡了,今天我不希望你们打扰她。”
“这个是自然,那么稍后…”
“嘟,嘟,嘟。”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孟伟不等鱼谦说完便干脆利落的挂掉了电话。
“没想到这个时候,孟浮生竟然回来了。”鱼谦丝毫不在意孟伟的无礼,相比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这才是真正的惊天消息。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任源轻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把孟浮生送回来了,这次的降临派都是些急性子啊。”
“你说,降临派在孟浮笙身上,动了什么手脚?”鱼谦好奇的问道
“不好说,也许根本没动什么手脚。”任源摩挲着下巴说道“他们未必没有预料到,孟伟会把孟浮笙送到我们这里检查,就算动了什么手脚只怕也是白费力气。”
“嗯?那他们把孟浮笙劫走干什么?总不会为了勒索孟伟八千万人民币吧?”鱼谦疑惑的问道“这不是杀鸡取卵吗?”
“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简单,所以我才说,越来越有意思了。”任源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个孟伟,只怕想法很多啊。”
“那么我们现在就赶去孟宅吗?”
“不用那么急,我们现在不是去火葬场翻骨灰的时候了,特别行动专员可不是干这种粗活的。”任源伸出食指向上指了指“刚才的通话可是在对灾部的监控之中,现在啊,早有土狼大队的人前去处理现场了,我们不用那么急,明天去也来得及。”
“明天?你不是一直担心s市的对灾部那个吗?”
“对方既然敢光明正大的把这些东西丢在现场,自然有足够的把握保证,我们查也查不出什么线索。倒是孟浮笙那个丫头本身,更有价值。”任源咧咧嘴说道“这次搞事的降临派,倒是自信的很啊,这么跳,我看他们是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那我们现在去哪?”
“这个赵构,你们什么时候能搞定?”任源转头问向一旁的刘蕊
“最快也要今晚才能拿出初步完整的报告,至于治好还要等几天。”刘蕊垂眸思索片刻,抬眼认真的说道“不出意外,三天应该足够了。”
“好,你把秋鲤沫那小子的心种切片一并搞定吧,晚上连同夏宇辰答应我的通行证,送到六号别墅来。”
“嗯,没有问题。”刘蕊点头应允道
“我们先回去吧,这里也没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任源笑着对鱼谦说道“今天的收获不小啊,咱们回去把到手的情报归拢一下,明天开始可有的忙喽。”
按掉电话之后,孟伟顺势躺进了椅子中,看着面前办公桌上叠成一摞的衣服,点着了一根雪茄。窗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他知道那是s市的对灾部出动了。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冷笑
“动作倒是够快。”
牛皮纸信封静静的躺在少女轻薄的蕾丝内衣上,他刚才和鱼谦说的话某种意义上倒也不都是虚言,这两封信货真价实的出自叶灵之手,连这摞衣服也是叶灵亲手叠的。包括门口停着的那辆suv,无一不是叶灵安排。甚至那八千万人民币,也是实打实的抽干了今日的流水,打到了叶灵准备的账户上。
这一切,是孟伟的阳谋。他要将自己从漩涡中摘干净,而琐罗亚斯德教派则需要他有一个,干净的身份,因此叶灵不得不配合他完成这一切。至于接下来,猎人和普罗米修斯如何厮杀,能够根据这些查出多少东西,给予后者多大的打击,就不是他在乎的事情了。
雪茄升腾起的淡蓝烟雾,一段距离之后,便激烈的扭绞在了一起,描画出混乱的漩涡。
他希望双方再起更大的冲突,打个你死我活最好了。无论哪一方失利,对他来说都不能接受,唯有两败俱伤,才是他想看到的结局。现在眼见猎人方面,正处于下风,他当然愿意在撇清关系之余,不轻不重的帮猎人方一把。
只是,现在普罗米修斯的所作所为,他越来越看不懂了。他设想过各种可能,惟一没有考虑过的便是现在这种情况,普罗米修斯竟痛快的将孟浮笙还给了他。这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难道说从一开始,就是自己猜错了吗?
孟伟感觉到,事情正在向自己无法掌控的方向越走越远。近期不管是普罗米修斯也好,美杜莎也好,还是藏身基督教堂的那个家伙,行事都愈发的令人捉摸不透了起来。孟伟深吸一口,又重重的吐尽了肺中的烟雾,疯狂狞厉的光芒闪过双眼
“普罗米修斯!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想干什么!”
第二百四十九章 着装问题
自从打姜梓文那里知道了事情的进展后,织便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那晚任源离开织的房间,却将手中的书放在了她的床头。次日早上醒来,织取过来看却是一本发黄的旧书,底页繁体写着“民国一十二年上海古物流通处刊正”。翻过正面,却是篆体的三个字《关尹子》。
她不知道究竟是任源把这本书遗忘在这里,还是过来送给她的。织对古文一途,多少也称得上是有所研究,是她自小便研习的学科之一。闲暇之余也翻看几页聊以解闷,等了一日不见任源来取,便自收了起来。
经过几天的调养,织感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比之前好得多了。虽然距离恢复到巅峰还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但是基本上日常的活动,已经能够自理了。除了重创的右臂还不便行动,其余已无大碍了。
这两日寓居在六号别墅养伤,织有了充足的时间去思考一些,过去从未思考过的问题。如果说那日在旧会馆的三楼,任源向她展示了动摇未来的可能,那么现在的织毫无疑问,升起了主动去动摇未来的勇气。
在异人自治会的日子,十年如一日般枯燥乏味。表面上来看,异人限定居住法案,给了异人们一个选择的余地。可在织来说,这只不过是对灾部,强制异人们安心接受现实的命令。而对于所有异人来说,这个终将到来的现实也不过是稍显体面的终结,只算是不太难看的退场。
她能够理解为什么,很多异人宁愿冒着战死的风险加入枭龙大队,而不是安心遵从异人限定居住法案的约束。不仅仅是为了博取,那十年后表面上的普通人身份,更多的只怕是承受不住,在绝望的等待中迎来一个避无可避的终结。
既然同样是像一条狗般死去,那猎犬听起来也要比宠物狗好听的多。织本人就十分的清楚,徒劳无功的等待,无疑要比轰轰烈烈的死更加痛苦和煎熬。
好死真的不如赖活着吗?如果这样的存活,也算活着的话…
所以这些被禁锢的异人们,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蛰伏中。不断积累着恐惧,品味着绝望,嗅着华丽牢笼中陈腐的空气,向往着牢笼外宝贵的自由。而为此所做的一切努力,那存在于所有人心中的蠢蠢欲动,都在旧会馆的客厅中,被伪神之躯的利刃轻松的撕裂。化作了一地蠕动的肉块,飞溅的鲜血,绝望的哀嚎。
而织则在那一刻,通过放弃选择,改变了既定的结局。在那一刻她恍惚中产生,强如伪神之躯竟足以对抗命运的感觉,当然很快她就发现更大的可能是,自己连看清命运都做不到。可即便如此,反抗的思想仍旧在织的脑海中生根发芽,而秋鲤沫的出现则给她打开了一个全新的视角。
秋鲤沫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力量的强弱从来就不是,能否反抗命运的标准。这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拥有和自己相仿经历的少年,却走上了和自己完全相反的道路。他反抗着一切,从父母亲朋,到社会环境,甚至自己的身份性别。强大的命运竟无法在这个孱弱的少年身上,留下任何屈服的烙印。
如果说任源向她展示了命运并非是牢不可破的枷锁,那么秋鲤沫则告诉了她任何人都可以保有,反抗命运的权力。反观自己,在无数次折服于命运下萌生的,唯一一次反抗,却成为了让她更加顺从于命运的理由。
织想看看,秋鲤沫究竟能走多远,究竟能
和命运的齿轮抗争多久。就像任源寄希望于她一样,她对秋鲤沫也给予了深厚的希望。如果秋鲤沫能够过回普通人的生活,是否表明自己也有重新站立在阳光下的,那一天呢?
扶着墙缓步踱出了自己的房间,织下了楼,她想看看秋鲤沫怎么样了。虽然从姜梓文口中知道少年已无大碍,但是她还是想要亲眼看看。可下了楼她却发现,好像此刻并没有人在别墅中。
不管是隔壁的姜梓文也好,还是在二楼的任源和鱼谦,都不在房间中。这座装修华丽,设施齐全的别墅,此刻却像是一间独坐荒野的废弃古堡,处处透露着冷寂。织转了一圈都没有找任何人的踪迹,只得坐在客厅正中的沙发上暂歇。
就在她思索着应该打电话联系谁的时候,两个人说笑的声音从前厅传来,继而两个俏丽的身影一前一后踏了进来,正对上织抬头的目光。当先是满面春风的姜梓文,抱着大堆袋子似乎经历了场痛快的购物血拼。而后面则是名穿着蓝白洋装的芊柔少女,一双白皙笔直的腿从蓬松的裙裾下探出来,蹬着对褐色的小山羊皮靴,双手扶住头上花团锦簇的帽子满脸拘谨,和压抑着的激动潮红。
“你们这是…”织惊讶的抬起头,看向提着大包小包的姜梓文,和她身后身着洋装的秋鲤沫,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说“你们参加漫展去了?”
“啊,织姐姐你怎么下来了?”姜梓文一愣,笑着将躲在身后的秋鲤沫推到面前,兴奋的说道“漂亮吗?我给他挑的!”
“…”织沉默半晌,对着秋鲤沫说道“你今晚还是别在任源房间睡了…”
“为啥啊?又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一个豪放的声音自外面响起,话音方落任源和鱼谦两人前后也迈进客厅里来,一时间六号别墅的住户竟凑了个齐全。
“啊,鱼叔…”秋鲤沫红了脸说道“你回来啦。”
“这是秋鲤沫?”任源故作惊讶的说道“啧啧啧,可以啊,难怪孟伟因为你都不回家。”
“你在说什么呢。”鱼谦不满的说道“孟伟那不是为了制作原胚吗?”
“我说的就是这个啊,你以为我说什么?”任源好奇的说道“难不成,你的意思是?噫,老鱼你要不要这么恶心…”
“行了行了,你赶紧闭嘴吧。”察觉到秋鲤沫被气的脸色惨白,鱼谦赶忙制止住任源的胡说,转身问向手足无措的秋鲤沫“谁让你穿这身衣服的?”
“不行吗…”秋鲤沫带着哭腔问道
“不是行不行的问题,只是现在你不用再…”鱼谦瞥到捧着一大堆手提袋站在旁边的姜梓文,皱眉问道“是你给他买的?”
“呃…衣服确实是我挑的。”姜梓文心虚的说道,脸上的兴奋之色还没褪尽,表情看上去说不出是哭是笑尴尬不已“但是,但是我只是负责挑和结账,满不满意是小秋自己决定的。”
“那你就这么折腾他?”鱼谦的声音不由得抬了一个八度,嗔怪道“他哪敢对你提意见!”
这边姜梓文百口莫辩,瞅着少年快要哭出来的慌张表情,总不好说是秋鲤沫强行要求的。自打任源进来之后织就默默变成了透明的冰山人偶,冷眼旁观一语不发。看了一圈,又不甘心向满脸幸灾乐祸的任源求救,无奈只能拉着脸学织装哑巴。
这边鱼谦把秋鲤沫拉到身边,双手抬起后
者的脸认真说道“在这里,谁也不不会,也不能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了,知道了吗?要对你不喜欢的事说…”
“你不喜欢吗?”秋鲤沫满脸惶急的看向鱼谦,颤声问道“这衣服不好看吗?”
“这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鱼谦叹了口气说道“你是个男孩子,你应该打扮的更阳刚一点。”
“你不喜欢我穿成这样吗?”
“男孩子,当然要穿男孩的衣服啊。”鱼谦严肃的说道“之前你没得选,现在没人能强迫你了。”
“可是我喜欢穿这样的衣服。”秋鲤沫梗着脖子说道“我喜欢穿这样的衣服,不行吗?”
“啊?”鱼谦一愣,抬头看向姜梓文,后者瘪瘪嘴别过脸去示意和自己无关。鱼谦这才想起,当初录口供的时候,秋鲤沫就宣称自己是女性。这两天要忙的事情是在是太多,他一时忽略了少年的心理问题。
“呃,是这样的。”鱼谦重新组织语言,试图劝说对方“当然你喜欢什么是你的自由,但是你要知道你是个男孩子,你要是穿着女装的话,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秋鲤沫捏着帽沿的手越发用力,直捏的指节发白,声音愈发尖锐起来“你不是说,在这里,谁也不能也不会,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吗?我喜欢穿这样的衣服,不行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说要逼你选择什么。”被少年用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反击,一时间令他有些难以招架,只得拐弯抹角的说道“只是建议,我的意思是建议你…”
“我并不接受你的建议!”少年恨声说道,冷着脸看向鱼谦“我不要听你的,我就要穿女装。”“听话,你这种想法是不对的。”鱼谦劝说到“你得正确的认知自己的性别,不然不会有人喜欢你的。”
鱼谦是个守旧而又传统的人,加之军旅出身又在警局打了半辈子的滚,自然认为性别认知错位是不好的事情。这句话本意也只是想说,这样将来恋爱会有麻烦,但恰恰击中了秋鲤沫的死穴,听在他耳朵中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本以为这套精心挑选的衣服,会获得鱼谦的赞赏,就像一路上路人投来的垂涎目光一样。然而满心踌躇的赶回来,换来的却是鱼谦的否定和训斥,顿时被背叛的感觉充斥着全身。在他眼中之前的所有都是一场华丽的骗局,现在幕布拉下,遮掩在虚假布景后那残酷的现实,终究还是暴露了出来。
“骗子!骗子!你们都是大骗子!”秋鲤沫抓起华丽的宽沿礼帽,愤怒的砸向面前的鱼谦,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提着蓬松的裙子如只奔突的小野兔,跑回了房间中。
“诶呀诶呀,搞砸了不是。”看够了热闹,任源心满意足的点点头,阴阳怪气的说道“这都什么年代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老鱼你思想怎么还这么陈旧?你要是有孩子可怎么和她沟通。”
提着帽子的鱼谦被“你要是有孩子”这句话刺激到了,愤而说道“我怎么和孩子沟通,不用你在旁边放屁!”
“好好好,我闭嘴。”任源一摊手,对僵住的众人说道“该忙什么都忙什么去吧。”
“小秋他…”姜梓文担忧地说道
“专业的事就让专业的人来做。”任源取过鱼谦手中的帽子和姜梓文抱着的衣服,微微一笑“我去给他做做心理辅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