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再做检查
骤然听到“小三”这个词,秋鲤沫顿时生起气来。按照他的脾气,到并不至于因为这个生气,况且自小就是随波逐流的性子。可是此刻当着鱼谦的面,他突然就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对着姜梓文脱口而出
“你才是小三,你全家都是小三!”
少年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屋内众人一愣,姜梓文自觉失言,忙安慰道“对不起呀,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听到眼前这个染着紫色短发,太妹造型的少女一脸和气的向自己道歉。秋鲤沫觉得更委屈了,他想向鱼谦解释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想要逃离这里,可是又不知道该往哪里逃。心中犹如打翻了一个五味瓶,一股说不上的滋味在心头回旋。最终瘪瘪嘴,眼泪劈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呃…”鱼谦一时闹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只当姜梓文的话惹他不高兴了,忙安慰道“没事没事,梓文她没有恶意的,你饿了吧?我叫人送点吃的来,吃完饭我带你去房间。”
“啊对对对,让厨师送餐过来,我这就去叫。”姜梓文终于找到了摆脱尴尬氛围的理由,连忙转身跑了出去。
晚饭已毕,姜梓文扶着织回了三楼的房间,而鱼谦则领着秋鲤沫来到了任源的房间。
“你今晚就先睡这里吧,床铺都是现成的。等任源回来,再商量一下后续怎么处理。”鱼谦一边忙着给秋鲤沫整理床铺,一边解释道
“你们要怎么处理我…”秋鲤沫紧张的问道
“不要害怕,之前答应你的那些条件,我不会食言的。”鱼谦笑笑说道“只是关于你的安全问题,要再讨论一下而已。”
看着忙忙碌碌的鱼谦,秋鲤沫低下头嗫喏半晌,低声说道
“我不想住这里…”
“你说什么?”鱼谦没有听清,扭头问到
“我说…”秋鲤沫鼓起勇气说道“我不想住这里,我想住回xx小区,那里不是你家吗?我们搬到那里住好吗?我可以学着做饭,做家务。我不需要别人来保护我,有你就够了。”
“只是今晚住在这里罢了。”鱼谦知道今天的事,秋鲤沫被吓坏了,笑着安慰道“你要是喜欢住那里也没问题,只是房子今天被毁了,总要重新装修一下的,短时间是回不去啦。”
“那…你会和我住一起吗?”秋鲤沫满怀期待的问道
“怎么,你不喜欢织吗?”鱼谦好奇的问道
“这倒不是,只是…”秋鲤沫犹豫地说道“一定要是织姐姐吗?”
“织能保护你的安全,你今天也看到了,你的处境是很危险的。”鱼谦打断了秋鲤沫的话“好了,好好休息吧,不要担心这些事情了。放心吧,我们会解决好的。”
安顿好了秋鲤沫,鱼谦便转身离开了。
只剩下他自己之后,秋鲤沫无奈只得乖乖的躺到床上。终于平稳安顿下来,便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自身见识经历限制了秋鲤沫的认知高度,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傻,相反他是一个很聪明很懂得如何生存的人。今天发生过的一切,让他意识到,围绕自己发生的一切恐怕远远没有,表面上展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若说孟伟冲冠一怒为红颜,秋鲤沫打死也不会想象这一幕,会出现在自己身上。而且即便再怎么迟钝,他也明白不管是前来劫持自己的那一男一女也好,还是保护自己的织等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根本就不是自己,或者说自己的存在很大程度上,
只是一个幌子。
可这番争斗究竟是为了什么,就是他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的事了。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要去想。很快秋鲤沫便放弃了思考,褪下手腕上的皮带,将柔顺浓密的长发细心盘上头顶,蜷缩进被褥中。任源床铺上的被褥尺码惊人,盖在他瘦小的身体上,令他十分缺乏安全感。
“要是鱼叔能过来陪我一起…”秋鲤沫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再次回忆起鱼谦那肌肉紧实的胸膛,所带来的温度和触感。
想着想着,秋鲤沫抱紧了被褥,眼神迷离的睡了过去…
幽幽的冷风吹拂到身体上,带来了一丝奇异的凉意。尽管已是春季,从海边吹来的潮湿夜风仍带着沁人的冰凉,双腿夹着被褥的秋鲤沫被这股冷风吹醒了。
因为没有合身的睡衣,他又拒绝穿姜梓文的睡衣,秋鲤沫只穿着内裤睡在床上,被海风一吹格外的幽冷。晚上刚一进任源的房间时,他就觉得屋里飘荡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睡前开窗通了很长时间的风。此刻睡相不佳的秋鲤沫睡意朦胧中,只当自己没有关好窗户。
揉着惺忪的睡眼抬头向床边看去,顿时尿意都化作冷汗,从全身上下各处毛孔渗了出来。月光下,只见一个浑身**的彪形大汉,嘴中叼着剑,手中提着个装着枪的袋子。正无声的推开窗户跨了进来,和抬头看过来的秋鲤沫视线装撞到了一起。
“嗯?你怎么在这?”大汉一愣,疑惑的问道。
“啊!!!”秋鲤沫大脑空白两秒之后,尖叫着跳下床,拉开房门跑了出去。
被尖叫声惊醒的鱼谦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一轮慌乱的敲门声在卧室外响起,他急忙拽出枕头下的手枪,一拉开房门被尖叫着的秋鲤沫扑了个满怀。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鱼谦把少年扯进房间,柔声问道
“有个人!个人!光着身子!爬!爬进!我房间里来了!”秋鲤沫语无伦次的说道,脸上鼻涕眼泪乱流
“别担心,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鱼谦十分惊讶,什么样的入侵者能够轻松的穿越土狼大队在度假村布置的警卫人员,和六号别墅的层层自动安保设施入侵这里。考虑到众人之中唯一的战力织正负伤在床,便打算亲自前去侦察一番,或许只是少年的一个噩梦也说不定。
“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我和你一起去。”秋鲤沫忙拽住鱼谦的衣袖,不肯一个人留在房间中。
“好吧,你跟在我后面不要出声。”鱼谦没有空闲去慢慢安慰他,简单吩咐了一下,便提枪摸到了主卧室门外。
隔着大开的门缝看去,一名浑身**的壮汉正歪头夹着手机,边打电话边在衣柜中翻找着衣物。鱼谦瞧上去越看越觉得眼熟,迈进房间试探性地问道
“任源?”
“…嗯,那一会儿见。”大汉挂掉了电话,扭头看向鱼谦,随意的招呼到“嗯?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这个半夜爬进秋鲤沫卧室的不是别人,正是失联了大半天的任源,从他起飞去追美杜莎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成功的联系上他了。
“你怎么从窗户爬进来了?”鱼谦放下枪,奇怪的问道
“被人摆了一道,衣服烧没了。”任源脸色颇为阴沉,语气也透着烦躁与不耐“下面门没钥匙打不开,我就从窗户进来了。这个小鬼怎么会在我房间?”
“我家被炸了,我就想干脆把他带
回这边来了。”鱼谦解释道“在这里,至少要安全一些。”
“安全?”任源冷哼一声“谁的安全?他吗?”
“我想,降临派总不至于明目张胆的,进攻这里吧?”鱼谦说道
“没人会再对他动手了。”任源找好了衣物,把一直攥在手中的半透明袋子丢到了床上,边穿衣服边道“他安全了,以后都不会有降临派找他麻烦了。”
“你追上对方了?”鱼谦问道
“让她跑了。”任源没好气的说道
“这…那为什么说…”
“我之后再给你解释。”任源穿好衣服,指着秋鲤沫说道“既然你没死那正好,我找了专业人士过来给你做检查,你在这里倒是省得我去找你了。”
“什么检查?”秋鲤沫紧张的问道
“关于孟伟到底在你身上做了什么。还有一个小时她才能过来,你先上我床睡一会儿吧,待会就没得睡了。”任源说着,拾起丢在床上的半透明袋子,转身往楼下走去
“你要去哪?”鱼谦连忙问道
“下去复原一下这张蛇皮。”任源挥了挥手中的袋子“一会儿人到了,你到负一层找我。”
一个小时后,一辆跑车停在了六号别墅的门口。伴随着急促的门铃声,一名拎着大箱子的女医生,踩着高跟鞋急匆匆的冲了进来。
“顶级原胚在哪里?快给我看看。”来人刚进门,就一脸兴奋的冲鱼谦要人。
这个被任源找来的专业人士,鱼谦倒是认识,正是上次在解刨台上把任源拆了个爽的刘蕊。可能因为匆忙中赶了过来,及腰的马尾辫胡乱的盘在头上,衣着也不甚规整,套在腿上的黑色丝袜侧面有个明显的破口。
“呃,任源在楼下,我这就去叫…”鱼谦看着风风火火的刘蕊,指了指地下说道
“嗯?不是说有顶级原胚吗?”刘蕊柳眉倒竖“诓老娘呢?”
“不是,是有,我是说…”鱼谦顿时明白为啥任源都说她是个疯子了。
“有就好,今天不看任源,把那个原胚给我看看。”刘蕊听到真有,不由得两眼放了光“这年头,没想到还真能见到活的顶级原胚。”
“我这就叫他下来…”鱼谦突然觉得这个身体检查不做也罢,把秋鲤沫交给这么一个,拿刀顶着任源心脏逼后者就范的狠人,实在有些让人担心。
等到鱼谦把秋鲤沫领下楼来,刘蕊霍得从沙发上起身,一把扑上来抱住了少年。
“啧啧啧,妙啊,妙啊。”刘蕊在秋鲤沫的身上这摸摸,那捏捏,双眼绽放出贪婪的目光,脸上挂着意味难明的痴笑“太棒了,真是太棒了,活的,真的是活的。呦呦呦,还会哭呢。”
在刘蕊手中不断遭受摧残的秋鲤沫,可怜兮兮的向鱼谦投出了求助的目光。眼看再不干预,刘蕊就要把少年的皮揉了下来,便咳嗽一声开口说道
“那么,人我给你带来了,你就赶快检查一下吧,看看他身体又没有什么问题,会不会影响以后的生活。”
“急什么,这可是难得一见的顶级原胚,得好好研究研究。”刘蕊手上仍揉不停。
鱼谦慌忙说道“他可不是任源那种怪物,你可别乱来啊。”
“怎么会。”刘蕊满脸狂热,揉着秋鲤沫的脸蛋说出了让秋鲤沫魂飞天外的话
“在榨干他身上的所有秘密之前,我是绝对不会让他死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 开膛破肚
宁静的深夜瞬间因为刘蕊的到来热闹起来,奋力挣扎的秋鲤沫和想要控制他的女疯子搅作一团,其间夹杂着少年声嘶力竭的求救声,和女子危险的发言。
“你们就不能安静一点吗。”任源黑着脸走了上来,盯着忙着调停的鱼谦不满的说道“我不是和你说,她来了之后下去叫我吗?”
“呃,我正要去。”鱼谦终于从刘蕊手中把哭闹的少年抢了回来,尴尬地解释道“她也是刚刚到达。”
即便是再怎么不熟悉任源的人,也能感觉到他现在的情绪很不好。以往嬉皮笑脸的表情荡然无存,留在脸上的只剩下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沉。
“你这是怎么了?”刘蕊有些不安地问道
突然变得陌生的任源给予了客厅众人巨大的压力,这时大家仿佛突然意识到,站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而是双手血债满满,臭名昭著的屠夫。
任源并未理会他人,径直对着刘蕊问道“让你带的东西,都带来了吗?”
“带来了,还有一些在车上后备箱里。”刘蕊一提手中的箱子,拍了两下说道“除了三号相关试纸,所里备份的一号和二号的,我挑主序列基数对应试纸,也拿了一些来,就放在车上。”
“很好,稍后多做几份切片,挨个试一下。”任源点点头,一指地下室说道“你先带原胚下去,把手术台准备好,我去把东西都搬进来。”
笼罩在任源身上的沉重气势吓到了三人,刘蕊手脚麻利的领着乖巧下来的秋鲤沫,下到了地下一层的医疗室。开始给自己和少年消毒,穿戴手术服,归拢检查需要用到的器械。
“你们要干嘛?”秋鲤沫看着在刘蕊手中翻弄的,一排排亮闪闪的刀具,不由得有些慌乱起来。
“给你做一个彻底的检查,看看你的毛病出在什么地方。”刘蕊挑剔的选择着器械,把止血钳,镊子等器具一一沿着手术台摆放到顺手的位置。
“我没有毛病。”秋鲤沫惊恐的说道
“病人都是这么说的,乖,别耍性子,一会儿会给你上全麻。你就当睡一觉,醒来什么都搞定了。”
“我才不要呢,鱼叔,鱼叔你救我!他们要杀了我!”秋鲤沫拼命的向后退着,撞得摆放在四周的设备乒乒乓乓乱响。
“刘医生,你们要解剖秋鲤沫?”鱼谦皱着眉头说道“有必要吗?”
“当然,想要查清楚原胚被改造了哪里,怎么被改造的,光凭肉眼哪里能看出来。”刘蕊解释道“更何况他的情况更复杂,按照任源的说法,他身上被施加了多种培养手段,不好好研究一下怎么搞得清楚嘛。还有,我不是医生谢谢。”
“那也不必解剖他吧?任源不是说原胚很常见,是降临派日常使用,非常基础的素材吗?非要这么大张旗鼓的,才能搞清楚吗?”鱼谦好奇的问道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对于降临派来说,当然是常见的东西。可我们是对灾部下属的研究机构啊喂,我们哪有机会搞这种没有人道的人体实验计划?更何况是顶级的原胚,对我们来说,可遇不可求啊。”刘蕊不无羡慕的说道“要论研究方面的进展,还是能肆无忌惮,用活人做实验的降临派更加有优势。”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被解剖!”秋鲤沫大声抗议道“我没病,我才不要给你们当小白鼠!”
“你这孩子,还真是不知轻重啊。”刘蕊砸砸嘴说道“你知不知道,他们喂你吃的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秋鲤沫梗着脖子说道
“你以为,他们是在给你吃什么保健品嘛。我告诉你,你现在感觉没什么,是因为时间还短不明显。再拖下去,你早上起来的时候,说不定就会在头上长出两个犄角,身后长出一条尾巴。”刘蕊用手在头上比划着,吓唬到“嘴里长出两根大獠牙,吃饭都合不上嘴那种。”
“那我也不怕!”
“身上会长出一堆堆鳞片,奇痒无比,一挠刷刷的往下掉鳞片,到处流脓流血。”
“那我也…”秋鲤沫显然被刘蕊的描述吓到了,犹豫片刻,依然咬牙说道“我才不怕什么鳞片呢。”
一旁的鱼谦面露古怪之色,刘蕊的描述在他听来,怎么听怎么像在说任源变身。
“不光长鳞片呢,还会蜕皮。老皮一撕整片整片的掉下来,连皮带肉扯的血肉模糊。”刘蕊越说越起劲,变本加厉的吓唬到“你不是吃了很多触手一样的东西吗?等你上厕所的时候,它们就会从你的屁屁里爬出来,然后抱住你的小屁股乱吸,顺着你的后背爬上来,再钻到你嘴里…”
“啊!!!我不听我不听!”秋鲤沫越听越觉得恐怖,直听的肚子发痛,屁股发痒。捂着耳朵尖叫着跳出去,正撞到一旁的架子上,把蒙在上面的布罩撞落了下来。
这张白布罩只是任源随手罩上去的,并没有作甚么固定。随着遮掩物的脱落,挡在下面的东西也暴露在众人面前。那是一具眼眶空洞,流光溢彩的赤 裸女体。
突然间出现的诡异模型震惊了所有人,刘蕊凑上前去好奇的打量了一番,惊讶的说道
“这个…这个是蜕下来的皮啊!这么完整可真少见。只是好像被高温烤过,有些皱。”
“蜕下来的皮?”秋鲤沫顿时大惊“真的会蜕皮?”
“你以为我在吓唬你嘛,你看看,这上面鳞片还在呢。”
鱼谦和秋鲤沫凑上前去细细观察,果然能看到紧密排列的细致鳞片,正是这些鳞片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这层皮的内部,似乎被人细心的用某种胶状液体充填了起来,所以第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真人,站在这里一样。
盯着模型看的秋鲤沫愈看愈觉得眼熟,某个形象在脑海中逐渐清晰,脱口而出“啊!这个女人,我认识!”
“你们在干什么?”任源的声音,突然冷不丁的在后方响起。众人回头看时,正见到他抱着一大堆箱子走了进来。
“这个不是今天你去追的那个女人吗?”鱼谦也反应了过来,指着模型说道“你不说,让她跑了吗?”
“对呀,人跑了,只带了层皮回来。”任源放下手中的箱子,说道“我追到一艘游艇上,只找到了这张刚蜕下来的皮。船被对方设置了自爆装置,我差点连这张皮也没带回来。”
说完,任源虎目一扫,盯住了秋鲤沫“你说,你认识她?”
“呃…”被这么一盯,少年又吓得缩了回去“也不算认识…就是见过。”
“你在哪里见过?”
“我差点被搞死那次,孟伟找来的那个女人,好像就是她。”秋鲤沫小声的回答道
“哦?是吗,真的就只了解这些?”
“真的,我真的就只见过她这一面。”
“你不说,给你打针的,也是她吗?”
“那是我猜的呀,晚上又关着灯,我什么都看不清。”秋鲤沫带着哭
腔说道
任源思索片刻,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一指旁边的手术台问道“消过毒了吧?脱了衣服,躺上去。”
见到真的有长鳞片和蜕皮的可能,而且还是自己曾经见过的人。秋鲤沫顿时有些相信刘蕊的话了,可看了看还在一旁的鱼谦,扭扭捏捏半晌,也没把裤子脱下来。
一旁消毒仓中出来的任源见少年还没准备好,一把把他拎到手术台上,三下五除二剥了个干净。
“哎哎哎,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闭上嘴,老实待着。”任源屈指对着少年光洁的脑门一弹,不耐烦的说道“再不老实,我就把你捆起来,不打麻药剖了你。”
扭头对着在一旁看光景的鱼谦说道“都认识这些手术器械叫什么吗?”
“呃…大概认识。”
“在消毒仓消过毒了吗?”
“消过了。”
“换上手术服,给我打下手。”任源一指旁边的柜子命令道。
趁鱼谦换衣服的功夫,任源伸手按了按秋鲤沫光洁的肚皮,皱眉问道“你吃晚饭了?”
“呃…吃的不多,就一碗…”秋鲤沫怯生生的回答道“不可以吗?”
“可不可以,你不都吃完了吗。”任源没好气的说道,垫高了秋鲤沫的上半身,伸手从一旁取过麻醉机面罩,扣到了他的脸上。“深呼吸,在心里数数,从一数到十,听懂了吗?听懂了点个头。”
少年忙不迭的点了点头,一边深呼吸,一边在心中默数“一、二、三…”只数到七就沉沉的失去了意识。
趁等麻醉剂彻底生效的功夫,刘蕊小心的问道“喂,你搞回来的那张皮,是什么皮?我看鳞片,是爬行动物的?对方是什么类型的异人?”
“蛇皮。”
“哦,能借我玩两天吗?”刘蕊试探性地问道
“不行。”
“切,小气。你留着那玩意干嘛,还特意拿凝胶灌起来…你不是要用来,做那个?”
“…”任源抬头看向刘蕊,包覆严实的脑袋上虽然只露出两只眼睛,但是冷漠的瞳孔中十分明确的表达出了厌烦的情绪。吓的后者一缩头,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不耍嘴皮了。
换好衣服的鱼谦凑到手术台前来,看着彻底丧失意识的少年如一只待宰羔羊般躺在手术台上。纤细的四肢无力的垂下,微微透出肋骨的瘦弱胸膛随着呼吸缓缓起伏。刘蕊往少年身上插接各种各样的管子和生命维持设备,而任源则拿着一只笔在秋鲤沫光洁平坦的小腹上,画着标记线。
回想起刚刚刘蕊听起来奇奇怪怪的言论,他不由得有些担心,低声问道
“这孩子真会像刘医…刘小姐说的那样,变成怪物?你不说原胚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差别吗?”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我只是说每个人都不普通。”任源拿着解剖刀边比划边说道“他还没到不可救药那个地步。”
找准了位置,任源手腕一沉,锋利的解剖刀瞬间没入少年细嫩的肌肤中。沿着前者肚子顺畅的一拉,在肌肉的拉扯下伤口沿着划痕无声的扩大,犹如一朵鲜花般绽放开来。橙黄的脂肪在血液的映衬下,好像一盘西红柿炒鸡蛋。
刘蕊手脚麻利的用扩张器固定好创口,清理了创口的血液,少年充满活力的腹腔便展现在三人面前。鱼谦探头一望,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会是这样!”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复数心种
陷入麻醉的状态的秋鲤沫,并不知道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着什么,少年舒展的眉角暗示着他正做着一个香甜的美梦。
而对于正在看着少年被刨开肚皮的鱼谦来说,眼前的一切,却犹如一场荒诞不经的梦魇。
就在秋鲤沫透着淡粉色的腹腔中,盘踞着六块丑陋无比的,不断蠕动的可怖肉块。很难去形容这些肉块的形状,硬要说的话,就像一坨坨包裹着不规则硬物的,胶质黏团。延伸出去的丑陋触手,互相交织缠绕,深深的生长在秋鲤沫各色的脏器上。
这些跳动着的肉块,仿佛在从秋鲤沫的身上,汲取着养分。那些盘根错节的触须有节奏的律动着,将血液从血管中抽取进来,再跳动着压缩出去。六块令人作呕的肉块上,遍布着淡白色的斑点,仔细看上去就会发现,那是一层极薄极透的肉质薄膜。而在这些肉膜的覆盖下,则是无数只,透着恶毒和残忍的细小眼球。
当鱼谦凑近观察之时,那些鲜活的眼球随着肉块的蠕动,齐刷刷的转动,令人心生恶寒。浓烈的腥臭味盖住了血腥气,在手术室中扩散开来。即便带了厚厚的外科口罩,仍觉得骚臭扑鼻。
“这是什么玩意?!”鱼谦不由得大骇,指着六块鼓胀不休的丑恶肉块问道“这个!这个这个!怎么回事?”
“把手拿开,不要挡住别人视线。”任源不满的说道“几颗心种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还是头一次见,一个人的身上,能同时存在这么多心种的。”刘蕊赞叹道“这技术,神乎其技,神乎其技!”
“有什么好神的,白白浪费了一个原胚而已。”任源不屑的说道“这玩意又不是娶老婆,越多越好。”
“呃?老婆多了对身体不好吧…”刘蕊黑着脸吐槽到“而且你这话是不是性别歧视啊?”
“那就又不是找老公,越多越好行了吧?”任源无所谓的说道“再说我干嘛要担心身体问题。”
“抱歉打断你们两人的‘学术探讨’,这玩意,对人真的没有危险?”鱼谦看着在少年腹腔中搏动的心种,有些不安的问道“不会搞出人命吧?”
“当然会,你当这是啥玩意。”任源用手术刀拨弄着肉块,后者一番剧烈的抖动,发出尖利的吱吱声向后缩了一下,犹如活物。
“有没有心种,是定义顶级原胚的基本条件,不过一般情况下,一个原胚只有一个心种。这个东西是链接现实和独立现实的钥匙,是原胚自身特异性的聚合体。”任源指着心种说道“严格意义上来说,心种才是原胚的本体,而其余的只是作为心种的载体而存在。”
“所以说,一个心种可以拥有多个载体,但是一个载体上有多个心种,我还是头一次见。”刘蕊从旁补充到“而且一般来说,心种作为原胚特异性的核心,是纯粹而排他的,共存的可能性极低。”
“一个心种,多个载体?怎么做到的?”鱼谦惊讶的问道
“这有什么难的,把几个人或动物缝合到一起不就好了嘛,比如人体蜈蚣,人体树祭啥的。中世纪欧洲不是蛮流行的吗,用一堆人绑成一个树。还有缝合,器官移植等等,想的话手段还是很多的。以前的降临派,培育顶级原胚创意是很丰富的。”刘蕊兴致勃勃的解释道,一谈到专业问题,她便有些亢奋。
眼看越扯越远,任源出声把话
题拉了回来“不管是一个还是多个,心种对人体来说,负担还是太大了。现在这些心种还处于休眠状态,要是同时苏醒,这孩子估计瞬间就会被吃的一点渣滓都不剩。”
“那能把他们摘下去吗?”鱼谦明白了情况的严重性,急忙问道“这些心种,不会突然苏醒过来吧?”
“这个嘛,不好说。鬼知道它们会不会突然出问题,话说孟伟那个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晚上搂着的,是个什么东西?”任源恶趣味的指着下方,盘踞在膀胱上的那块粉色的心种“你说他从后面进的时候,有没有隐隐约约碰到过这块心种?”
“身上挂着这么多心种还能活下来,真的是不容易呀。”刘蕊也感慨道“随便一个出了问题,都会要了这个少年的命。”
“这个我想倒不至于。”任源思索片刻说的“我倒是见过几次,这种情况。”
“前辈你见过?”刘蕊惊讶的说道
“活的久了,自然什么都见过一点,有什么好稀奇的。”任源歪着头说道“复数心种共享一个载体,虽然看起来很危险,但是实际上也是有优势的。”
“怎么说?”
“心种本身具有一定的自我意识,在完全发育成熟之前,自然会尽可能地保全载体的安全。”任源捏着秋鲤沫光滑紧实的大腿,对鱼谦说道“还记得吗?那天我们把他从孟伟那里带出来,他身上的伤口自己就悄无声息的愈合了。这就是他体内的心种在起作用。”
“难怪,部里保存的,关于培育心种的文献。里面经常会提到有些教派会使用诸如鞭笞,断肢这类极端手段。能够自我愈合,还真是便利啊。”刘蕊头一次亲眼见到活着的顶级原胚,之前在书本上学到的之事,终于鲜活的展现在了自己面前。
“那也不能为了这点好处,就留着这些定时炸弹吧?”鱼谦面色古怪地说道“你不说这玩意要是苏醒了,瞬间就能把秋鲤沫吃干净吗?”
“急什么,就算要摘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任源翻了个白眼“贸然动手,打破了这些心种之间的平衡,你就等着给这小子收尸吧。”
“那怎么办?就这么放着吗?”
“先搞清楚这些心种的底细,急什么。”任源翻弄着六个心种,这几块色彩斑斓的烂肉转动着掩藏在薄膜下的眼睛,尖叫着躲避着刀锋,一时间嘶鸣之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见任源嘴上说的凶要,手上却玩的不亦乐乎,鱼谦顿时吓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你这么搞不会出事吧?别吓唬它们了。”
“怕什么,几个心种而已,能翻起什么波浪,大不了放锅里炒炒我都吃了。”任源摆摆手示意鱼谦放心,出声要刘蕊把试纸准备好,先拨动手中的镊子和手术刀,打最下方抱着秋鲤沫膀胱和前列腺的粉色心种上,截下了一段触须
“这个,应该就是出自奥姆摩瓦教派的培育手段吧?啧啧看这个色泽,厉害啊,够专业。”任源赞不绝口的将触须放到了一旁的盛物盘中。
“奥姆摩瓦教派的话,一般不都是用女人吗?”刘蕊问道
“这就是巧妙之处了,用男性来代替女性,这就是永不破灭的铁处女啊。用这种手段打造纯洁妓 女,虽不算首创,但是也颇为不俗了。”
“说道奥姆摩瓦教派的手段...”刘蕊有些心疼的看着沉睡中的少年
,微微地叹了口气。
“这个教派有什么特别吗?”鱼谦问道
“这个心种具体的效果,还要等稍后检测之后才能确定。不过从形状、颜色、位置来判断。这颗心种代表的特异点应该是欧系神话中的孕育,原罪中的**,五行中的阴。代表着不洁,堕落,放荡。”任源反问道“你猜猜看,它是怎么做出来的?”
“…”
“还有这块。”任源撬动占据肾脏区域的黑色心种“这块心种的特异点,应该是欧系神话中的恐惧,原罪中的贪婪,五行中的水。代表着侵蚀,沉沦,索取。这个有可能是出自基尔瓦斯教派的手笔。”
“这坨烂肉,你能看出这么多东西?”鱼谦难以置信的问道“我觉得除了颜色,都一样啊?”
“你要是能看出来,还要我干嘛。”任源嗤笑道“你以为我是谁?哝,还有这块。”
说着,任源又把刀伸向了一块相对教小,看起来有些光滑的心种。丛生的触须穿过隔膜盘绕在肺部,透着亮白的眼色。
“这块,八成就是学院派的手笔了。欧系神话中的固执,原罪中的傲慢,五行中的金。代表着排斥,拒绝,欺凌。”
“怎么都是负面的表达?”鱼谦疑惑地问道
“当然也有正面的象征,但是对于降临派来说是没有必要的。”任源说道“受困于负面情绪中,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要长久的保持正面情绪却很难。培养原胚又不是要量产舍利子,九转金丹。干嘛不挑更方便的手法,负面情绪造成的精神波动还更强勒。”
接下来,任源一一点评了各个心种,粗略的推断了一下其性质。也挨个做了切片和试纸放进了箱子中。只等初步检测结果敲定,再作进一步的测序分析。
三人由半夜忙到凌晨,将将搞定了这六块心种的采样工作。任源看着在操作台上码成一溜的试剂盒,边用镊子夹着纱布替刘蕊擦汗,边沉声说道
“把胸腔也打开,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至少应该还有一个心种。估计就在心脏上。”
“还开吗?要是再开胸腔,只怕这孩子扛不过去啊。”刘蕊有些担忧地说道
“没事,能屯这么多心种,想来也没那么脆弱。开都开了,干脆就查的彻底一点。这六个都做好了,没理由没这第七个。”任源斜瞥着试剂盒念到“**阴、贪婪水、愤怒阳、暴食木、妒嫉火、懒惰土…这些都凑齐了,没道理丢个金吧?”
“好吧,小家伙你可挺住啊,别这么就死了。”刘蕊絮絮叨叨的抄起了切割机,在鱼谦骇然的目光中,配合任源打开了秋鲤沫的胸膛。
此刻躺在手术台上的秋鲤沫从上到下一览无余,各种各样的脏器统统都暴露在空气中。鱼谦十分怀疑,这还能不能再缝回去,一闭眼就好像看到站起来的秋鲤沫,正面哗啦一下破开,心肝脾胃肾散落一地。
储备用的血浆已经要见了底,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好在正如任源预料中的那样,少年的心也有问题。不过并不是寄宿着一个心种,而是整个心脏都被替换为了一个心种。替代了心脏的肉块欢快地跳动着,不断地吸泵着血液。
盯着这颗奇特“心脏”沉默了片刻,任源长舒一口气说道
“我想,我大概知道,她为什么要对秋鲤沫这么做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信息交换
举着镊子和刀子的任源,仿佛是在品味西餐一般,仪态优雅的摆弄着器具。时不时戳戳点点,和对面的刘蕊谈笑自然。
也许是因为在解剖秋鲤沫的过程中,发现了不少东西,这让他的情绪大为改观。初时那瘆人的阴沉气势,不知何时已经烟消云散了。重新拾起了那股玩世不恭的痞气,只是鱼谦隐隐察觉到,这只是恶兽掩起了自己的爪牙,那股锋锐的触感仍在伪装下若隐若现。
“你猜到了?”刘蕊狡黠一笑“我也猜到了一些。”
“那你说说看看,看看咱俩猜的一不一样?”任源戳着秋鲤沫不似人类的心脏,满眼兴致盎然。
“那我就先说了,献丑了。”刘蕊转着试剂盒说道“我看啊,造出这个原胚的人,之所以选择在一具载体上培育七个心种。根本原因在于,最终她要用的只是其中一个。”
“是吗?那你说说看,她是要用哪一个?”
“她最想用的,应该还是这颗。”刘蕊指了指少年的心脏“不然也不会一开始就将这个就位,要是条件不允许,估计就会换别的吧。”
“你们在说什么呀?”鱼谦一头雾水的问道“这还有个外行呢,能不能解释一下?”
“很简单,一般来说,一个顶级原胚在仪式中,往往只代表一种象征。”任源笑着解释道“我之前跟你说过吧,顶级原胚和普通原胚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其纯洁性。因此在某些大型的仪式中,要用到多个原胚来完善想要表达的概念。”
“也就是说,把仪式比作和他们的邪神交流,原胚就是用来交流的信号,普通原胚是单个字符但是不够清晰。而顶级原胚就是笔划,可以清晰凑出自己想要表达的内容对吧?”鱼谦思索片刻说道“是这个意思吗?”
“卧槽,大叔你天才啊,虽然说这么比喻不太恰当,但是你能想到这个程度实在不像个外行人啊。”刘蕊略显惊讶的说道“我们称之为跨界信载理论,因为异源和现实世界并不能互相理解沟通,所以表达的信息越简单纯粹,能够获得的回应的可能性便越高。”
“所以说,发生在秋鲤沫这孩子身上的事,表面上看只是对方单纯的炫技,并且并不具有实用价值。但是实际上,我看这个美杜莎所图并不简单。”任源说道“这家伙,是要玩一手偷天换日啊。”
“美杜莎?这名字耳熟啊…”鱼谦一愣,问道“报告里说那个杀害李墨专员的,就是她吧?”
“那怎么能叫杀害呢,明明是李墨去碰瓷的好吧。”任源调侃道“没想到遇上行家了,他那点小把戏人家早熟悉了。”
“话说你说她要玩一手偷天换日,什么意思?”
“这个嘛,就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简单来说,你可以认为顶级原胚就是仪式中,和异源直接沟通的点,所以能够掌控作为主祭品的原胚,就等于获得了操控权。”任源说道“也就是说,她想要在某个大型仪式中,插上一脚。但是并不确定自己能在哪一步找到机会,干脆就培养一个全能型的,灵活解决所有问题。既节约资源,又不容易暴露。”
说到这里,任源突然一愣,喃喃说道“卧槽,这么看来,我倒是小瞧她了啊,这不是个垃圾啊。”
“虽然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些什么,不过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鱼谦斟酌片刻说道“就是说,这代表着,降临派要有大动作了?”
“呃…”“嗯
…”任源和刘蕊相视一眼颇感尴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另外,这些什么什么心种,不管怎么说今天是摘不下来喽?”鱼谦指了指一旁见底的血袋“那是不是该把他缝起来了?再拖下去别是要出事啊…”
“啊对哦,他还没死呢…”
一个人生命的长短,往往并不取决于绝对的时间流动。如果只是沉睡在没有梦境的深眠中,那么即便过了上百年,醒来依旧只是一个孩童。
赋予生命价值的,并不是时间,而是行为和思想。
对于伤流年来说,现在动是不可能动了。能够做的,就只剩下想了。
然而对于他来说,回忆也未免太残酷了一些,他一生中真正称得上美好的时光,便是从上官善水来到s市后的这三年,可是现在…
“如果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那还真是够贴切的。”伤流年回忆着往昔,忍不住苦笑道“这就叫报应吧…”
“报应?看来,我们的驻守大人,很有故事啊。”一个轻灵的女声在重重迷雾响起“啊不对,应该说是‘前’驻守大人。”
“谁?”伤流年蹙起眉头,向飘荡的淡蓝色雾气深处望去
“呀,几天没见就把我忘了?贵人多忘事啊。”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荡开层层雾气,穿花拂柳的走了出来。一双眼眸笑的弯弯翘翘,只是掩映在其中的黄金竖瞳透着冷血和残忍。
“你?!”伤流年的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虽然不知道对方来这里是做什么,但是他很清楚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在他被俘之后这大半个月里,这名诡魅妖艳的女郎虽然只来过两次,可两次都可以称得上让伤流年刻骨铭心。
第一次从自己身上取走了大量的切片样本,连心脏都被粗暴的来了两刀。若非身下这粗大的肉色巨柱治疗能力超越想象,他甚至怀疑自己就要死在当场。
如果说第一次来是对伤流年**上的摧残,那么第二次就是十足的精神上折磨。简单来说,伤流年被对方以及其令他屈辱的方式,采走了精 子的**样本。对方完全可以用正常的方法取样。但是当看到对方笑意盈盈举着一个刚宰割下来的猪屁股时,伤流年明白对方就是为了变着花样的拿他羞辱取乐。
他不明白对方这么做的意义何在,自己醒来那天见到的光头男子,在劝说自己失败之后,就仿佛对自己失去了兴趣。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那名没有手脚的大汉前来抽取他独立现实,便再也没有人试图策反他。这也让他失去了,打听外界消息最后一条可能的通道。
“欸呀呀,你的表情好可怕呀。”美杜莎掩口娇笑道“亏我还贴心的帮你解决过生理问题呢,你这个态度让人家好伤心呢。莫不是,又想要了?这回想要什么样的屁股呢?我去给你取来。”
出乎她的意料,伤流年并没有表现出愤怒的情绪,在看清了是自己之后,便重又恢复到了闭目养神的状态。
“呀,生气了?”美杜莎笑着走上前,伸手缓缓抚摸着伤流年恢复之后,格外结实的肌肉,一路向下探去,媚笑着说道“你要是需要我来,我也不是不愿意呢,只要你开口求我…”
“抱歉,我不想玩两次母猪。”伤流年语气冷淡的说道
“看来我真的是被讨厌了呢,上回也不是我要那样做啦,上面的名令我也是情非得已呀
。”美杜莎叹了口气说道“咱们都是给上面干活的,你能体谅我的难处吧?”
感受到伤流年在自己手下有了反应,美杜莎愈发笑的甜美起来“什么嘛,这不是挺精神的吗?你的小兄弟可不像你那么绝情,他还记得我呢。”
伤流年很清楚自己表现的越羞愤,便正中了对方的下怀。只是噙着冷笑斜乜着下方的美杜莎,眼神中满是不屑。
如此一来,美杜莎也没了逗弄他的兴致,后退一步仰头望着被肉色巨柱牢牢固定在半空中的伤流年,收起了嬉笑的神色。只是脸上表情和自身体态的几点细微的变化,美杜莎的气质瞬间庄严了起来
“既然你不喜欢也不需要,那么客套就到此为止了,我们来谈谈正事吧。”
看着突然正经起来的美杜莎,伤流年只是缄口冷笑,一发不愿理会对方。
“你知道,为什么。主教大人只是见过你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来管过你吗?”
等了半晌不见回应,美杜莎也不生气,依然谈笑自若的说道“因为现在s市的情况变的很复杂,你那天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想屈从的意向,所以主教大人不放心放你出来。没想到吧?他还想重用你嘞。”
看着依然对自己不理不睬的伤流年,美杜莎微笑着继续说道“只是我很清楚,主教大人只是在白日做梦罢了,你绝对不会是那种,能轻易屈服的角色。和你这种人,只能做一次性 交易,想要驱使你这样的人,除非道路相同,否则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对于美杜莎这个小小的马屁,伤流年不屑一顾,但是言语中其他的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个光头,是你们的主教?”
“你到这时候,还关心这些事情吗?”美杜莎笑笑说道“我以为你想知道更多,更紧迫的事情呢。”
“我想知道的多的很,你都能告诉我吗?”伤流年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眯起眼睛重新打量了一番这妖娆蛇姬。
“我说了,我觉得您是一名,适合做一次性 交易的人。”美杜莎狡黠一笑“正好我这里有很多您想知道的信息,我也有些问题想要问您,我们交换一下互通有无。岂不是很美好的事情吗?”
“我并不觉得,我对交换情报这种事情毫无兴趣。我们之间可毫无信任度可言,再说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同样你如果骗了我,我也无从得知。”伤流年漠然说道“况且,我现在并没有什么想知道的信息。”
“那,我们现在就培养一下信任度吧。”美杜莎咬着手指思索片刻,问道“你讨厌什么颜色?你告诉我这个,我就告诉你一件你现在绝对想知道的事情。”
“我讨厌什么颜色?”伤流年一愣,不知道美杜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沉默片刻,开口说道
“白色。”
“为什么呀?”
“讨厌一种颜色,也需要理由吗?还是说我回答了这个问题,你会告诉我两件我想知道的事情?”
“诶呀,太小气的男生,可是不招女孩子喜欢的哦。”美杜莎佯装生气的说道“算啦,就算你过关了吧。那么我就要告诉你一件,你绝对想知道的信息喽。”
美杜莎美目连眨,金黄的眼眸中,满是得逞的笑意
“s市高阶a级驻守叛变,面对这样的危机,你猜对灾部选择让谁接任了驻守呢?”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一次交易
即便是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囚禁和折磨,伤流年的精神依旧坚韧顽强。美杜莎很清楚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神躯碎片,会承受多大的精神负担。然而短暂的试探后她发现,伤流年依然保持着理性和冷静,这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该如何与伤流年交锋。
“谁接任我驻守的职位?”伤流年一愣,冷笑着说道“谁接任是部里的安排,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想知道吗?也许是你的熟人哦?”美杜莎循循善诱的说道“也许你的上级们过于恐慌,放出了什么不该放出的人呢?”
“部里做的决定,自然是经过了足够审慎的考虑…”
“即便是,放出一个以屠杀为乐的刽子手?”
“你有话就直说,是你想要来交换信息的,你要是不想说闭嘴走人就好。”伤流年跳出对方的节奏,反将一军“不管谁是我的继任者,我都没兴趣也没能力去管。”
“好吧好吧,真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美杜莎笑着说道“据我所知,对灾部从东北分局调了一名代号‘佣兵’的高阶异人,代替了你的职位。”
“不过嘛…”美杜莎眼波流转,故意拖长了尾音停顿片刻说道“显然他们不觉得这样一个人能对付你,所以又从监狱里放了一个你的老熟人出来。你猜他是谁?”
“不猜。”
“是一个被称作伪神之躯的人哦,对于他,想必你要比我熟悉吧?”
“你想说的就是这个?”伤流年冷笑道“抱歉,我对这个消息并不感兴趣。“
“我想说的是,你猜猜看,他迟迟找不到你。会用什么手段逼你出来呢?”面对伤流年软硬不吃的态度,美杜莎依然坚持不懈的说道“你在他们眼中可是妥妥的叛徒啊,据我所知,他的手段通常都不太人道。”
“如果你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那么抱歉我累了,要休息了。你要是喜欢待在这里就待在这里,恕不奉陪。”
“那我就直说了吧,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我认为接下来,伪神之躯会对上官善水下手。”美杜莎轻笑着说道“我想您一定关心她的安危吧?”
“我有什么资格关心她的安危,再说这件事应该是你们操心的吧?”伤流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业已失去的右臂“我现在被你们关在这里,他就算要做什么,我又能怎么样呢?”
“一日夫妻百日恩呀,倒是没想到您是这么绝情的一个人。”美杜莎叹了口气说道“是呀,我们的人自然我们来保护。可是现在你看到喽,我们上哪去保护她呢?如果伪神之躯突然要对上官善水不利,我们也是爱莫能助啊。”
“你是在觉得,我会因为上官善水的死,而伤心欲绝吗?”伤流年一脸的莫名其妙“我不为此感到高兴,就很不错了吧?”
“真是个冷血的人呀。”美杜莎摇摇头说道“那我们换个角度来聊聊吧,对于如何保护上官善水,我们有两个方案。主教大人的意思偏向于尽可能的不要引起伪神之躯的怀疑,按兵不动。”
“不过我觉得,她被怀疑到只是时间的问题。接下来我说的,就是你感兴趣的事情了。”美杜莎绕了一个巨大的弯,终于把话题拽到了主题上“我想在这一点我们是能达成共识的,我认为一劳永逸的方法是杀掉伪神之躯。”
“你要做什么?”伤流年的眼神突然锐利了起来
“我说,我要试着杀掉伪神之躯。”美杜莎说道“这个话题,你感兴趣吗?”
“你说我知道的,你感兴趣的信息就是指这个?”
“不错,截止到目前为止,我所知道正面成功击败并抓捕伪神之躯的人,只有你了。”美杜莎点点头说道“我相信你能提供给我很大的帮助。”
“嗯,既然对灾部放他出来对付你们,你们自然迫切的希望知道怎么应对他。”伤流年冷笑两声说道“可是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把有关伪神之躯的情报,告诉你们呢?”
“难道你不希望,伪神之躯死掉吗?”美杜莎面带惊讶的说道“至少这件事上,我们是处在同一战线上的,不是吗?”
“没有人能杀掉他,除非出手的是神明。”伤流年不屑的说道
“那么至少,能够争取到十年的时间不是吗?”
“为什么要帮助你们,去构陷伪神之躯?我确实希望他死掉,但是相比之下,我更希望你们死掉。”
“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他站在猎人那边吗?”美杜莎严肃的说道“我们只是可能会给世界带来灾难,总要比让那个灾难现在在世界上肆虐好的多,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
“十年前,猎人为什么让你出手镇压伪神之躯,我想个中缘由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伤流年忙开口否认,然而紧接着就被美杜莎打断了
“独立世界,十年前,伪神之躯在tobyer的祭坛前,释放出了独立世界。”美杜莎盯着后者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到“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压制住伪神之躯的?”
“你是什么人。”伤流年脸色阴沉的看向美杜莎“你也是十年前,那场行动的余孽?”
“十年前活下来的人远比你想象中的多,你们太信任伪神之躯了。你们自以为自己要比神明更聪明,但是事实证明,你们引以为傲的可怜智慧尚不及神明浩如烟海的一丝。”美杜莎哂笑道“你们把守着这个秘密,甚至不让自己人知道,最后必将品尝到自酿的苦果。”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伪神之躯能够动用独立世界这个消息。我可没听说过这种事。”伤流年满脸鄙夷“我也不记得十年前,有你这么一个人。”
“你当然不记得,不然我又怎么会活到今天。”美杜莎讽刺地说道“十年前我们可都还算是孩子呢,不过论起杀人的行径,你比伪神之躯可不遑多让。最后却把所有的债责,丢到了他的头上。”
“你们也算人吗?”伤流年轻蔑的说道
“我们当虽然不算,我们是神选者,是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存在,凡人理应向我们顶礼膜拜。”美杜莎满面傲然
“蝼蚁的妄言。”
“那么我们就来聊聊,关于你口中‘伟大人类’的安危吧。”美杜莎冷笑一声“你以为,为什么猎人们会把伪神之躯放出来?你是个聪明人,这其中的缘由,难道还要我来告诉吗?”
伤流年沉默了下来,美杜莎的话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忧虑。
“你们杀不了他。”他机械般的复述了一遍,与其说是在反驳美杜莎,不如说是在给自己增加信心“十年前,即便没有伪神之躯,我也能屠光你们,不过耗费的时间更长一些罢了。如今的你们,连十年前都
不如,更不可能…”
“你们是不是认为,伪神之躯并不能很好的操控独立世界?”
“听起来,十年前和他交手的,倒像是你而不是我了。”伤流年瞥了美杜莎一眼“伪神之躯有没有创造出独立世界先不谈,你们哪来的自信是他的对手?”
“十年前,我确实没有和他交手的资格。但是在昨天,我倒是和他交流了一番。”美杜莎轻笑着说道“关于他的传言倒是响亮,可依我看,见面不若闻名。”
伤流年倒是不怀疑美杜莎这句话的真假,如果不是因为在伪神之躯那里吃了苦头,想必她也不会和自己谈论这件重磅消息,来套取他的情报。只是对于眼前这个看起来明显比自己等级低得多的蛇姬,能够从任源手中逃脱,这让他大感意外。
“既然如此,你又跑到我这里来问什么呢?”
“猎人们既然想借我们的手处理掉伪神之躯,那么提供些情报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不要自作多情了,我说了,你们根本就…”
“你以为,为什么背叛你的人,偏偏是上官善水?”美杜莎连珠似炮的反问道“为什么偏偏是你驻守s市?为什么伪神之躯没有被送回东北分部?为什么任源曾动用过独立世界,却成为机密中的机密?”
“因为这是三号异源的所在地,我驻守在这里理所当然。s市具有足够关押伪神之躯级别的监狱,远程搬运平添祸患。至于伪神之躯能够动用独立世界,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个消息,但是不确定的事,何来机密一说?”伤流年一一驳斥道
“到这个地步,你还在自欺欺人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伤流年咬着牙说道
“我认为,这一切是不言而喻的。”美杜莎冷笑着说道“猎人们究竟怎么看待伪神之躯的,你远比我清楚。也许暂时找不出让伪神之躯彻底消亡的方法,但是换成我们出手为你们争取十年的时间,远比你们动手更好不是吗?想必没有人愿意十年后,面对他带着怒火的报复吧?”
“井底之蛙,你们的格局不过如此而已,蝇营狗苟之人思想也就是这样了。”伤流年嘲讽道“所以伪神之躯最终选择站在了人民利益的一边,而不是你们这边。”
“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我头一次听说,伪神之躯也有道德情操,猎人还抱着崇高理想。太好笑了,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美杜莎不顾形象的大笑起来“我说过了,我会告诉你一些你很感兴趣的信息。”
美杜莎似乎不耐久站,就势斜躺在地面上,曲线撩人的身躯弯出两道绝美的深谷。
“我就给你讲个故事吧,关于一个小女孩的故事,我说完了这个故事你再决定愿不愿意告诉我十年前,你究竟是怎么制服任源的。我还是希望我们之间能够进行一次平等的交易,我用这个故事,来换取你十年前那天经历的事。”美杜莎顿了顿说道
“当然,如果你听完还是不愿意和我交换情报,那么这个故事就当我送给你的好了,如何?”
“你要说什么,是你的自由,我又拦不住你。”伤流年漠然说道
“嗯,我想想看,这件事要从何说起呢?”美杜莎伸出手指敲打着光洁的额头,微阖双眼思索片刻,忽地展颜一笑
“有了,那么,就从这个小女孩的父亲说起吧…”
第二百二十五章 谎言真相
再清醒过来,已经是晌午了,强烈的阳光照进房间,让秋鲤沫几乎睁不开眼睛。
“都不拉窗帘的吗…”秋鲤沫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想要下地把窗帘拉上
刚要起身,撕裂般的剧痛从前胸一直延伸到下腹,好像被当头劈成了两半一般。残留的麻醉剂让他浑身都使不上力气,刚抬离床面的身体又重重的砸了回去。强烈的眩晕感和呕吐感翻涌上来,让他倍觉难耐。
“呦,醒的很快嘛?”一个雄壮的身影走到床前,遮挡住了光线,低下头笑嘻嘻的看着迷茫中的少年。
自从被孟伟圈养之后,秋鲤沫很少有过起床之后,还感到不适的时候了。不管在前一天遭受了怎样的凌虐和折磨,熟睡一晚之后,都会感觉到一切安好如初。可是现在从胸腹传来的剧痛,和遍布周身的不适,则让他倍觉难熬。他有开始些害怕的想象,昨晚昏迷之后,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唔这系肿么了….”一开口秋鲤沫才发现自己疲软肿大的舌头,根本不支持自己清晰的说出一句话。
“好好躺着,麻醉剂的效果还没消散干净。”任源隔着被褥,缓缓摩挲着少年的前胸“她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只怕你这个还真并不太好解决。”
“甚么?”秋鲤沫有些害怕的问道
“你知道,昨晚我打开你的肚子,看到了什…”任源正一脸不怀好意的笑要说出来的时候,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你刚在系统群里说,秋鲤沫醒了?”鱼谦和端着粥的姜梓文推门走了进来。
“你们来的倒是快啊。”任源扭头笑道“粥都煮好了?我们家梓文真是贤妻良母啊。”
“早煮好了,在锅里温着的。”姜梓文撅着嘴一脸厌恶的说道“你跟谁套近乎呢?”
由鱼谦喂了粥,秋鲤沫感到力气随着沿食道行下的热流缓缓恢复过来。虽然还有些不适,但相比刚醒之时已经好多了,舌头也渐渐恢复了知觉。
“刚刚说到哪里来着?哦,你身体出了什么毛病。”任源满脸坏笑的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胸前的刀口很疼啊?”
“嗯…”秋鲤沫怯生生的应道,任源总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感。尽管身下任源的床铺奢华柔软,也许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躺在一池子鲜血中。
“这就对了,正常人手术第二天,麻醉剂过去了都会觉得刀口疼的要命。”任源说道“疼才是正常的。”
“那就是说,我的病被治好了?”秋鲤沫一愣,继而一阵狂喜涌上心头。潜移默化的改变虽然不容易被发现,可到了最后就算他再怎么粗心也明白自己已经不正常了。发生在身上的种种怪像,无一不在提醒着他,事情已经往诡异的方向发展的太远了。
最终选择报警,与其说是抗争,不如说是绝望下的最后一赌。他对于警察能不能解决自己的问题,没有丝毫的期望。随之而来的一连串事件,更让少年脆弱的三观崩塌的支离破碎,一度除了鱼谦他已经无法相信任何人了。任源的话无疑在他黑暗的人生中,打开了一座明亮的天窗。
“是啊,你被治好了…那是不可能滴。”任源盯着少年的表情从失落到振奋,由振奋变为惊喜,再因自己的结句凝固起来,变为一副交杂着错愕和喜悦的模样。不由得大感有趣,噗呲噗呲的笑了出来“只是因为我昨天做了切片,你肚子里那些东西遭重
之后害怕的缩起卵来了。”
“你有病吧!”姜梓文心疼的把秋鲤沫搂在怀中,一边安慰一边训斥着任源“他都这么可怜了,你还欺负他!”
“你能不能正经点。”鱼谦也扶额大感头疼,虽然昨天晚上那个满脸杀气的任源让他十分忌惮,可现在这个玩世不恭的任源更让他头疼,他宁愿面对那样的任源。
“我这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嘛,逗逗他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任源一摊手满脸无辜的说道“昨天那情况,你要我怎么说嘛?正好昨晚解剖你也在场,要不你和他说?”
“这…”鱼谦顿时被噎住了,饶是他身经百战,见过各种大场面。昨天见到秋鲤沫腹腔中的那个场景,仍觉得十分恶寒。现在要他告诉眼前满脸惊惶的少年,肚子里长着一堆惊悚片里的怪物,还随时可能取走他的性命,委实有些张不开嘴。
“鱼叔,我…我…我肚子里到底怎么了?”秋鲤沫被任源的话吓得够呛,抱着环住自己的姜梓文,哆哆嗦嗦的问向自己唯一信任的鱼谦。
“这个…其实也没啥。”鱼谦想了想,决定先隐瞒一部分事实,即便让秋鲤沫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于事无补,不如让他安心一些。
“就是他们确实在你身上搞了些不太好的东西,本来昨晚想手术给你彻底解决的,但是稍微有一些麻烦所以我们决定先做一下病理分析。来保证之后只要一次手术,就彻底解决所有问题。”鱼谦巧妙的避重就轻,将问题糊弄了过去
“谁说下次手术能一次性解决问题的?”任源疑惑的插嘴道“你有这个本事,昨晚怎么不早说?”
“你!”鱼谦气的一咬牙,别过头一个劲的向任源使眼色“那你几次能搞定?你昨天不是说,问题不大吗?”
“谁说得?我是说就算那些心种爆掉也不要紧,我能轻松处理掉。可我没说这种情况下能保住他的小命啊。”任源拉长了声调“你也不看看,他心脏都没了,摘了心种你给他找个心脏去?现在七个心种达成一个平衡,代替心脏这个心种不能摘,其余的六个动了哪个都要失衡。你当是这么容易的事?”
“我的…心脏…没了!?”旁边的秋鲤沫听的晕晕乎乎,虽然不知道任源口中的心种是什么,可心脏没了这四个字,却真真切切的入了他的耳朵。顿时只觉得犹如五雷轰顶,一下子懵掉了。
“对呀,你那个…”
“你给我闭嘴!”鱼谦气急败坏的打断了任源的话“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本来没什么事,你吓唬他干嘛!”
“这,这,这怎么又成我的错了?我实话实说也有毛病喽?这不欺负老实人吗?”任源哭丧着脸,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好好好,你们都是善人,你们说得对,我在撒谎好吧?明明是他先问我的,我就多余解释。”
“谁也没要你解释!”鱼谦狠狠的白了任源一眼,回身柔声说道“你不要担心,情况有些复杂但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危险。你看你现在不好好的吗?心脏的问题你不用担心,就像他说的现在有心种代替,问题最终都会解决的。”
“鱼叔,什么是心种啊?”秋鲤沫可怜巴巴的问道
“你可以理解为心脏的别称,它和心脏没有…”
“这你可问到关键问题了。”任源笑吟吟的举着平板电脑说道“你看,这是昨天的手术录像。”
随着他这一声喊,姜梓文和
秋鲤沫循声看去,顿时七个毛骨悚然,不可言状的诡异肉块,趴伏在内脏上的录像映入了二者的眼帘。密布细小眼球的肉块一边蠕动着,一边拉扯着少年的腑脏,好像繁衍在血肉大地上,六只令人作呕的怪物。
“你看这个,这个屎黄色的,就是你现在的心脏啦。”任源还细心的用手指点着“你看跳的多有力呀。”
伴随着姜梓文突如其来的高亢尖叫声,秋鲤沫傻傻一笑,“噗”的一声倒在床上吓晕了过去…
之后任源连声告饶着,被姜梓文拿着垫子一顿乱锤打出了自己的房间,满脸无奈的鱼谦也随后跟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吓唬他,他还是个孩子。”鱼谦看着仰躺在二楼露天阳台椅子上的任源,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我没有吓唬他。”任源收敛了浮夸的态度,面色平静“我只是说出了事实。”
“你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个?有意义吗?”鱼谦反问道“这不是平添麻烦吗?”
“就因为不希望惹麻烦,所以就欺骗他吗?”任源轻声说道“那是他的身体,他有权利知道在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从带他回来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知道会有很多麻烦,现在你又嫌麻烦?”
“你告不告诉他,结果没什么区别不是吗?现在你把他吓成这样,你满意了?”鱼谦气愤的说道“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我只是认为,一生中能够交给自己把握的事情太少了,至少一个人应该知道自己会因为什么原因而死亡。”任源看着愤怒的鱼谦,淡淡的说道“我们糊里糊涂的来到这个世界,再糊里糊涂的走,不是太可怜了吗?想要欺骗他是很容易的,这确实满足了你们的同情心。然后呢?这并不能改变他体内的真相。”
“说一个谎言,要用一万个谎言去圆。当你们为他编制的童话城堡轰然倒塌的那一刻,你知道他将面临怎样的绝望吗?”任源语气沉重地说道“我漫漫无尽的一生,都不过起于一个言不由衷的谎言。而我,为此付出了难以想象的沉重代价…”
“你放屁,那特马和这个是一码事吗?就算是要说实话,就该像你那样吓唬他?!”
“嘛嘛,放轻松些。”任源无赖的说道“我说都说了,你现在骂我有什么用呢?”
“…”面对这样的任源,鱼谦终是落得个无语的结局。压下了破口大骂的冲动,鱼谦耐着性子问道“那现在,他怎么处理?”
“你说秋鲤沫?“
“嗯。”
“对于降临派来说,他已经没有价值了,我估计不会再有安全问题了吧。”
“你不把他交给部里?”
“交给研究院解剖做标本吗?况且我就是s市对灾部的最高负责人呀。他自己说想怎么样了吗?”
“他说想回我家住…”
“那就回你家吧。”
“我知道这样…”鱼谦一愣“你说什么?”
“那就回你家住吧,我叫部里把你家重新修好。”任源无所谓的说道“孩子就这点念想,就满足他呗,让织继续给他当保姆吧。这个不是我们之前答应他的吗?”
“这…”鱼谦一时反应不过来任源到底什么意思
“不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了。”任源表情一肃,认真说道
“我有正事问你。”
第二百二十六章 探究现实
突然变得正经起来的任源,一时让鱼谦有些反应不过来。定了定神,追问道
“不是,你的意思是,就这么养着秋鲤沫那孩子?”
“不然呢?又不是你掏钱,你紧张什么。”任源奇怪的问道“舍不得你那个房子?放心吧,不会再出现昨天那种事情了。”
“为什么?你昨天不是还说,那个叫什么美杜莎的,和孟伟精心培育秋鲤沫是有重大图谋吗?”
“但是现在都暴露了啊。”任源伸指比了比自己脑袋“你好好想想嘛,昨天除了那个美杜莎不是还出现了第三波人?”
“你是说,在天台上抓走那个跑酷男的三人?”鱼谦问道
“你口中那个跑酷男,叫血锋。”任源黑着脸说道“我本来都抓住他了…”
“又从你手里跑了?”
“我怀疑是有人救走他了。”任源挥挥手说道“具体细节,等我把报告写完你慢慢看报告吧。总之,就是没抓住他。佣兵他们的行动报告,你昨晚看了吗?”
“嗯,看过了。”鱼谦挠着下巴说道“看上去,对方应该是两拨人,好像还有些冲突。”
“搞内斗算是降临派的传统艺能了,更何况那个美杜莎还是学院派的独苗。”任源说道“那个秋鲤沫既然暴露了,那谁插手处理就等于谁承认自己有异心。他们清除异己的手段,嘿嘿。”
“也就是说,现在反而没人愿意对秋鲤沫出手了?”鱼谦诧异的问道
“他的那点价值,还不值得以身犯险。能悄悄处理掉以绝后患,那是好的。既然暴露了,就没有必要费劲了。况且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是一场相互之间的陷害,还加上…”说到这里,任源不由得停住了话头。
“还加上什么?”
“没什么,总之不用担心,以后那小子不会有什么危险了。”任源打着哈哈把话题圆了过去
“那织…”
“就当给她放个假吧,毕竟是半路加进来,我也不好过分使用她。”任源笑着说道“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嘛。”
“可是秋鲤…”鱼谦刚想说秋鲤沫并不想和织一起生活,话到嘴边却停了下来。那晚在海边自己和织的对话仍历历在目,这倒是个让织远离任源的好机会。到了现在,鱼谦仍无法信任任源,所谓空穴不来风,来风必有因。那么多负面的传言,总不好说都是凭空捏造。
“好啦好啦,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别颠来倒去说个不停了。秋鲤沫想住回你家,我让部里修缮一新送他住回去,织我给她放个假去给那孩子当保姆吧。之前我们答应的事,总不能食言,你说是吧?”
“你要是觉得这么做可以,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鱼谦犹豫片刻,看着任源一派坦然的阳光笑脸,他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可是细细一想却不知所以然,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很好,那么接下来我们就来聊聊正事吧。我昨天就想说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任源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昨天,后面是和佣兵一起行动的?”
“你是说小新吗?是的,报告里已经写的很详细了吧?”鱼谦好奇道“你今早不是看过全部行动报告了吗?”
“不不不,我不是说记在报告里的东西,我要知道的是没有记在报告里的东西。”任源沉声说道“我要你看的《独立现实分类解析及实用效果概论》,《普适异源概论》和《异常现实分类简述》都看完了吗?”
“你不说第一本要从《神史》开
始看吗?”鱼谦有些尴尬的说道“那么多,这么短时间怎么能都看完?”
“什么?这都多长时间了,还没看完?”
“这段时间忙成这个样子…”鱼谦急忙辩解道
“算了吧,报告都是姜梓文写的,粗活都是我来干,你忙什么了?”任源鄙夷的说道“你们人类,办事效率低下,爱偷懒不说,出现问题就知道推卸责任。”
“谁能和你这种动不动就不睡觉,长出几个脑袋的比。”
“行啦,那《神史》和《千面原典》总看完了吧?”
“这两本薄的倒是看完了。”鱼谦应道“只是这两本古书有点晦涩难懂,而且这本书的中文翻译吧…总是爱自己造专有名词,有些…”
“一百四十年前初版中文我翻译的,有些怎么了?”任源黑着脸问道
“有些厉害,一看就是开派立宗级别的大家。”鱼谦急忙把话圆了回来
“能看到再版的简体版本就不错了,看不懂那是你个人能力不行。”
“我的错我的错。”鱼谦学着任源的语气,无奈的说道“我道歉,行了吧。”
“咳咳,不说这个,既然你看完了,我考考你…”任源假装沉思片刻,说道“那你看佣兵的独立现实,是什么?”
“这就是你说的正事?”鱼谦不禁皱眉“你知道这个干嘛?”
“这怎么不是正事,龙牧要负责现场分析和指挥,你连观察独立现实的能力都没有,怎么能胜任这份工作?”
“你不是说,一切都交给你就行了吗?”鱼谦看着一本正经的任源,心生警惕“我看不出来。”
“那你还记得他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吗?”
“没见到,就是他跑的特别快,力气很大。”鱼谦想起任源之前对小新的评价,直言这是部内派来对付他的保险,尽管他真的没有看出小新的独立现实,仍谨慎的选择了装傻。
“诶,你这样可不行啊。“任源有些失望的说道”你这样啥时候能胜任工作啊。”
“你不觉得你对一个初学者要求太高了吗?”
“好吧,我这次就教你一次,给你打个样子。”任源神秘莫测的一笑“你想知道,佣兵的独立现实是什么吗?”
“你看出来了?”
“不敢说百分百准确,但是亦不远矣。”任源嘿然说道“你想知道吗?”
“这个不算机密吗…”
“我猜出来的叫什么机密。”任源豪迈的说道“再说我说的又未必是真的。”
“那,他的独立现实是什么?”鱼谦也被任源吊起了胃口,忍不住好奇的追问道
“今天,我就好好给你上一课。”任源竖起手指一板一眼的说道
“分析独立现实,要从三个方面着手。第一点,也是最容易的一点便是测量对方的异常等级。有经验的可以靠感应,没这份准头就用仪器。”
“第二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观察对方在动用能力的时候,有无身体上的异常。你要知道独立现实本身就是异源的存在和现实冲突妥协的产物,基于此大体上对于独立现实的分类可以分为四种。”
“神系,即基于普遍认知的神话体系为现实支撑,局限于非现实存在的独立现实。比如使用魔枪布里欧纳克的伤流年,佛陀未来视的织。”
“第二种就是兽系,根据其特征也会被称为虫系,菌系或植物系。简单来说就是现实事物的拟
态,是该物种的扭曲体现。比如那个美杜莎,我没看错的话就是蛇系。而那天围剿我的降临派成员中,那名吐蛛丝的也是一样。”
“至于第三种嘛,就是概念系了,是某种概念具现化的展现。从分类上说,我就是概念系。当然我的情况比较特殊,很容疑被误认为兽系或其他什么的。毕竟独立现实的具体表现还是因人而异的。”
“等一下,如果这么说的话。”鱼谦插嘴问道“那海子,为什么被归为神系呢?她应该算概念系吧?”
“实际上,一般来说符合概念系标准而没有达到高阶异常的情况,都被归进神系中了。”
“那第四种呢?”
“第四种嘛,则是指不包含在前三系中所有的类型。”
“还可以这么分类?”
“对于对灾部来说并不需要分类的过于详细,前三系囊括了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类型。归根结底只是为了方便归档和战时应对。把低于高阶的概念系归进神系中,也是处于这种考虑。要论对异人分类的精确性,还要数降临派和剑阁内部标准,你现在还没必要了解那么多。”
“兽系的很轻易就能通过其表现判断出来,而神系和概念系则一般都伴随着具有特征性的表现。特殊类型嘛,你见到再说吧,这类不仅少见,而且已经不能用语言来描述了。”任源竖起第三根手指继续说道
“至于这第三步,就判断具体类型了。能看出对方是哪一系,判断类型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了。现在,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吧?”鱼谦迟疑的说道“你说的倒是轻松,可现实情况下没那么容易就能看准确吧?”
“这你就觉得难了?要是用降临派那套分类法要复杂一百倍呢。”任源笑道“哝,我们就拿佣兵来举例。第一步判断他的异常等级,高阶b级,这个不难吧?”
“嗯,这个能直接测出来自然不难。”
“第二步,昨天我们在楼顶看到他动用能力的时候,你看到他外观上的变化了吗?”
“没有…”
“所以他大概率是神系或概念系。”任源敲了敲桌子说道“之后再观察他的行为,你觉得最离奇的地方在哪里?”
“这个…轻易的滑过高空,和突然制住了那个叫美杜莎的女人吧?”
“对的,还有就是他远异常人的体型。”任源补充到“你要知道重力带来的限制是很可怕的,就算身体强度异于常人的异人,过大的体型依然是个负担。而他能轻松驾驭那副庞大的身躯,本身就是个异数。”
“你的意思是…”
“能够轻松飞跃高空,而在和美杜交手的过程中,仅凭一触就限制了那两条无形的长鞭。再加上轻灵的动作,力量十足的攻击。”任源循循善诱的说道“现在,你还猜不出来他的能力究竟是什么吗?”
“所以说,小新的能力,是概念系的重力控制吗?”鱼谦恍然大悟“难怪,上次你和他在地下室交手时会说,再被抓一次就算他赢了。那个时候你就猜到了吗?”
“有所猜测罢了,并不确定。”任源说道“即便现在的这个结论,也只是猜测罢了。但是你要学会这种思考方式。”
正说着,姜梓文从屋里走出直奔二人而来,把任源的电话丢到了他怀里。
“怎么了这是?”任源拿起电话问道
姜梓文气鼓鼓的说道
“上官镇守的电话,找你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 颁发勋章
一处靠近驻地部队的老旧二层民房,这就是上官鸿在s市的临时住址。除了离军方比较近,没有任何说得上的优点,只能说水电煤气配备齐全了。硬要说的话,因为使用部队的光纤,网络算是很通畅了。
等鱼谦和任源二人赶到的时候,时间刚过午饭,上官鸿一身便服倚靠在阳台旁,正出神的赏着花。远未被时光抹去的英俊面庞,在花朵的衬托下倒显出几分奇特的沧桑韵味。
“吃了啊?”任源迈步穿过面色严峻的警卫身边,吊儿郎当的跟上官鸿打着招呼。
“你们来了?”上官鸿把注意力从花上移了回来,漠然瞥了一眼任源说道“进来吧。”
随着上官鸿进了会客间,鱼谦才发现不仅从外面看这件房子很普通,里面的装修也透着朴素和陈旧的味道。按说对灾部并不是个资金紧张的部门,何以作为gd省镇守的上官鸿如此简朴,他颇有些不理解。
至于接下来三人的谈话,大体上并没有什么特别,无非就是上官鸿亲自过问了一下发生在昨天的事件始末。相较于鱼谦记忆中上一次的碰面,双方的态度都明显克制的多。甚至给他了一种和谐的感觉,这让鱼谦反而有些不自在。
“总之呢,就是这么个情况了。”任源终于结束了讲述,两手一摊说道“我本打算今天下午把报告赶出来,既然你问了,我倒是省的再打一遍报告了。”
“报告还是要写的,到时候部里要归档。”上官鸿平静的说道“你要是懒得写,就让老姜的丫头给你代笔好了。”
“那丫头和他爹一个样子,看见我跟见了鬼一样。”任源扭头对鱼谦说道“到时候,还是你跟她说一下吧,我就不去讨嫌了。”
这边还未等鱼谦搭话,上官鸿伸手招了招一脸严肃立于门外的警卫,轻声对他说道“对了,鱼警官加入部里,到现在有半个多月了吧?”
“是的。”鱼谦不知上官鸿什么意思,忙回答道“我是月初入的部。”
“嗯,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你的贡献我们有目共睹。”上官鸿说着,从近前来的警卫手中取过一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之后里面躺着一枚嵌在天鹅绒上的华丽徽章。
“这是部里给你的嘉奖,我们部门毕竟比较特殊,授勋仪式什么的都没法搞得太张扬,还希望你见谅。”上官鸿笑着将勋章递给了鱼谦
“您客气了。”鱼谦双手接过勋章,也许是因为没法公开表彰的缘故,便想在别的地方聊做补偿,因此勋章做的又重又大。按照鱼谦的看法,可以说非常浮夸了。整个勋章纯金铸就,上面镶嵌有繁密的钻石。给人的第一反应是,这玩意如果穷困潦倒之际拿去卖钱,应该很是值钱。
“你是不是觉得这玩意卖了很值钱?”任源观察着鱼谦的脸色,在一旁冷不丁出声问道
“是…啊,你说什么呢。”鱼谦反应过来,忙辩解道“我只是觉得这勋章戴着未免太重了。”
虽说心中确实这样想,但是毕竟刚颁给自己勋章的上官鸿就坐在对面,鱼谦虽然也是个不拘小节的汉子,但也不想让对方太难堪。
“呵呵,不必介意。这勋章本来就是给你们卖的。”上官鸿轻声笑道“在对灾部工作的都是无名的英雄,名誉上不能给你们名份,物质上自然要给些补偿的。”
“对了,除了这个勋章。”上官鸿续到“我书房里还给
你准备了几本,你现在用得上的入门工具书。还有一些比较稀有的孤本,你可以去看看。书架上若有什么你喜欢的书,也可以借阅取走,不必客气。”
要知道关于异源的书籍,很少有电子版,一是为了防止泄露,被人轻易盗走。二是为了方便追索,增加盗窃难度。因此某种意义上来说,孤本的相关书籍都是十分珍贵的。
“啊,这个我不太了解,还是让任源去帮我挑选一下吧。”
“哦,我这边有些旧话想和任源叙叙,鱼警官不妨先去。”上官鸿不动声色的说道,倒真像和任源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这边鱼谦当然知道什么叙旧自是假的,不过是要自己回避的委婉说法。看来赠书是假,要有机密事项单独商谈是真。他起身告退,随着警卫去往二楼的书房去了。
而随着鱼谦的离去,原本视线之内的警卫们,也无声的散去。一时件整个会客厅静可闻针,只剩下相对而坐的任源,和上官鸿。
似是卸下了伪装一般,任源舒展四肢仰卧进沙发里,犹如一只伸展开腰肢的猛兽,慵懒中透着暴虐的的霸气。微眯的双眼开阖之间,精光四射。
“遣走了警卫,你就不怕我突然对你下杀手?”任源有些挑衅的问道
“你如果想对我下杀手,有没有警卫,有什么区别吗?”上官鸿面色不变,依然是一脸平淡“选了个牵制不了你的龙牧,你满意了吗?”
“这叫什么话,这人不是你们送来的吗?”任源哂笑一声“怎么变成我选的了?”
“我一直想不明白,s市突现十年前的残党余孽,骑士一夜之间叛变。现在连隐士也阴魂不散的冒了出来,上面又放你出来。”上官鸿紧紧的盯住任源“你前脚拒绝了部里安排的龙牧,后脚张昌旭就找到了这么一个‘合适’的外行人选。你要和我说,这一切只是巧合吗?”
“我当然不会这么和你说。”任源前倾上半身,犹如一只打量猎物的野兽,嘴角一翘咧嘴笑道“要我说啊,这就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大阴谋,你觉得呢?”
“我也有这种感觉。”上官鸿毫不退缩的看向任源危险的双眸。
“可惜呀可惜,人是你们挑的,叛变的是你女婿,而我这十年来一直被关在海底数百米深的地方不见太阳。就连十年前,参与屠杀的,也不只我一个人。就算我说这都是我策划的,你也没证据不是吗?”
“你倒是坦然。”
“有话直说吧,何必兜圈子呢?”
“昨天的事,你做的太过了。”上官鸿逼视着任源,蓦的转了话题“不算鱼警官的住宅,四栋房屋被毁,六名民众受伤,一名重伤,两名消防人员轻伤。放你出来是要你把影响压倒最小的,不是搞大的。”
“你想说的是这个?”任源不屑的说道“前脚送个勋章,这后脚就找我背锅喽?”
“瞒着部里行动搞出这么大的问题,难道我不该过问一下吗?”
“降临派在居民区开炮,你要我怎样?跳下去众目睽睽之下脸接炮弹吗?现在还能拿煤气爆炸遮掩过去,要是我出手你们就等着写电影剧本吧。”任源冷哼一声“我没有在市区内动手,就是因为担心影响扩大。要不是因为顾及这些,怎么会让到手的鸭子飞掉。”
想起昨天返回礁洞中,看着地上插着的剑刃,和空余在墙上血锋脑袋插出
的洞。任源脸上掠过一抹戾色,自己算是被对方彻底耍了一通,回想起来还是颇为不爽。
“你为什么,要瞒着部里这么做?”
“我瞒着部里?四天前难道不是你上门亲口告诉我,给我开放特级权限的吗?”任源冷笑一声“我倒要问问你们,到底是谁对我隐瞒相关的作战计划,偷偷派佣兵小组前去干扰我的部署的?”
“干扰你的部署?如果不是因为佣兵在场,造成的损失只会更大,你那个计划,根本就是胡闹!”
“你搞清楚上官鸿,胡闹的到底是谁。”任源满脸不屑“这批降临派敢在居民区开炮,把普通人卷进来,现在讨论什么控制影响,不是太搞笑了吗?是他们率先打破了潜规则,你冲我吼有什么用。”
“要你出来,不是要你来教我怎么判断局势的。”上官鸿冷着脸说道“对方还没有在公众面前暴露,难道你要我提交申请,让军方全城戒严吗!”
“不不不,怎么安排自然你们说了算。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对方不仅敢在公众面前动手。”任源不怀好意的一笑“还有重武器,你小心点,还伤春悲秋的念着旧情,住在这种破房子里,可别被人找到机会暗杀了。到时候,又拉我出来背锅。”
“不过嘛。”任源把头一扬,邪笑着说道“反正扣在我身上的黑锅多的很,我也不介意再背一口。”
“你的意思,他们已经疯狂到这种地步了?”上官鸿听出了任源的话外之音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对方正在策划什么大动作,而且规模可能要比十年前更大。我不知道部里是怎么估算的,从现在到手的情报看。比十年前更甚也未可知。”
“就因为几名高阶异人,和一个似是而非的伪神?”
“刚才鱼谦在,有些话呢我不方便说。”任源好整以暇的看着上官鸿,恶意满满的说道“关于那个美杜莎,有点小问题。我本想单独写在报告里,不过既然来你这了,我就直接和你说了吧。”
“她有什么问题?”上官鸿隐隐知道他要说什么,在苏筱羽的报告中,当他看见血锋的那一刹那,瞬间觉得冷汗渗透椅背。然而他下意识的不去想,那个可能的结果。
“学院派按理说,应该被我和伤流年联手屠戮殆尽了。”恶魔般的狞笑浮现在任源的脸上“可是现在看来,活下来的好像不只你女儿一个啊。”
“啊…”上官鸿犹如迎面被击中了一发子弹,捂着胸口闷哼一声“所以说,那个美杜莎。”
“对,她是十年前学院派的余孽。”任源欣赏着上官鸿痛苦的表情,满脸满足“你故意支开鱼谦,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最后想知道的其实就是这个吧?”
“你真的能确定她是…”上官鸿压抑住心绪的涌动,不知该怎么说
“我能嗅出她身上的味道,和十年前那个美杜莎一个味道。”任源耸动着狮鼻“之前张昌旭来监狱里找我提到这个名字,我就觉得奇怪。当时我还以为是你保下了她,现在看来剧情远比我想想中的刺激啊。”
“听着,这次的事姑且部里为你遮掩过去,虽然损失很大但是也不能说没有收获。”上官鸿语气狠厉的说道“至于那个美杜莎,究竟是不是学院派的余孽,必须调查清楚!”
“然后呢?”任源讽刺道
“你要去认亲吗?”
第二百二十八章 过去的点
分坐在茶几两旁的男人之间,气氛愈发诡异了起来。面色冷峻的上官鸿沉默不语,而状极嚣张的任源只斜倚着椅背,冷笑不止。
“你觉得有遗漏的可能性,有多大?”上官鸿缓缓问道
“美杜莎是我亲手杀的不假,实验室里的活物,我连条狗都没放过。”任源话锋一转“可是你别忘了,当时动手的可不止我一个,这要问你的好女婿。”
“就算真活着,当年一个十几岁的孩童,真的能….”
“如果她真的是美杜莎的作品,那六岁就足够了,何况十二岁。”任源恶意满满的说道“上官鸿,你要是真放心不下,要不我把她抓来给你如何?你来个再续前缘?”
“当年学院派的实验,并没有成功吧?”上官鸿不理会任源的调侃,眼神愈发深遂起来,喃喃说道“她说数样关键性技术,都没有获得突破…”
“你说哪个实验?”
“b-42-1638实验,人造实验体脑波定向跨维迁移技术。”上官鸿沉声说道“当时这项技术离实用还差的远吧。”
“这个你放心,我敢说这个‘美杜莎’绝对不是十年前那个美杜莎。”任源顿了顿说道“你不用担心,怎么和你女儿解释她妈活了。”
“我担心的本就不是这个问题。”上官鸿伸手按住茶几“学院派的技术,背后需要巨大的财力和资源做支撑,就算隐士还活着,短短十年她们从哪里再建那么大的一个实验室?以至于能够重新制造出卡戎!”
“所以我才说,s市的对灾部已经烂透了。你作为镇守,说句难辞其咎,不过分吧?”
“s市内部的问题,我会着手调查的。但是你要是再搞出昨天那种事,我就要考虑提请上面,收回你的特级权限了。”上官鸿咬着牙说道“你别以为,你可以为所欲为。”
“喂喂,有必要对我戒心这么重吗?你还是回去好好问问你的好女儿吧,偏偏是学院派的,叫美杜莎的余孽,我怎么觉得这里有事啊?”
确定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上官鸿不想再和任源再做夹缠,起身说道“今天就到此为止了,你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不要辜负了国家的信任。”
“呵,谨遵镇守大人教诲。”任源阴阳怪气的说道“只是大人您可别到时候,在背后给我使倒劲啊。”
虽然受到了爆炸的波及,但是苏筱羽奇迹般地只受了轻伤。因为一直盯着对面局势的变化,在血锋举起手臂对向她所在楼层的时候,便第一时间翻身躲向墙角,亏得炮弹并不是奔着这件屋子来才让她得以避过致命一击。
缠着纱布的苏筱羽坐在病床上,对着面前的电脑十指如穿花蝴蝶般上下翻飞。和鱼谦这种有名无实的龙牧不同,年纪尚轻的苏筱羽是对灾部内部培养的,正派精英龙牧,昨天下午前脚被送进医院,后脚在简单的治疗后就投入到了工作中。如此今早任源才有机会阅读到,第一手的资料和行动报告。
作为构成一线作战小队的重要成员之一,苏筱羽虽然战力不值一提,可在别的方面绝不是常人能够匹敌的。通常来说,龙牧就相当于作战小组中的大脑,既要负责前线的指挥判断,又要负责后期的整理汇报,同时还要肩负分析策划的工作。
尽管上官善水已经醒
了过来,上官鸿却拒绝批准她归队参与工作。这边鱼谦抛开不谈,任源又明显对佣兵小队怀有戒心。苏筱羽就只能依靠自己来进行下一步的行动策划,在和张昌旭结束了线上会议之后,她重又翻出了以前的行动报告来。
“新哥,新哥,你看这个。”苏筱羽蹙起眉头,招呼在一旁给自己剥水果的小新
“什么?”小新放下手中的活计,把一颗大脑袋拱了过来
“你看这个报告。”苏筱羽偏过屏幕,伸出奶白色的圆润手指认真说道“这是之前,部里下发给骑士小队的排查任务。”
“那八个特异点吗?”小新凝神看了片刻,说道“根据上官善水的说法,这时候她已经被骑士软禁了吧?”
“嗯,根据前几天的调查结果。处在市区内六号点广播大厦的天线,七号点xx大学发现的奥姆摩瓦教派祭器并无问题。五号点是马雯的死亡现场,而八号点则是李曜战的死亡现场。”
“这四处点后期排查,也没有找到新的线索吧?”小新挠了挠络腮胡子说道“之前报告关于这四处的记载倒是很详实。”
“嗯,还有这两个点。”苏筱羽滑动触摸屏幕,将其放大“根据研究院给出的结果,三号变电所和四号冶炼厂,这两处泄露的b级波动应该是因为,对方使用这里进行了高阶的血祭仪式。因此即便是动用了疑似隐士布下的遮蔽手段,仍因仪式成功时突发的全新波动泄露了蛛丝马迹。”
“这个两个地方虽然我们收集到了很多线索,但是我们现在对此也没什么下手的点啊。”小新迟疑道“对方撤的十分彻底,留下的所谓线索,除了帮我们还原现场,还真么什么别的用处。”
“这六个点虽然都有问题,但是之前上官善水,或者说在骑士刻意操纵下写出的报告要么被证实无误,要么被证实是在隐瞒,多少都有了结果。”苏筱羽点着屏幕说道“可是关于这两个点,一号点和二号点,描述却十分不正常。”
“你是说海边这两个点吗?”小新滑动屏幕翻看着详细内容“复查也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呀,而且之后的调查结果也并没有查出什么疑点吧?我们前几天不是去看过了吗,没有什么特别。我想只是天网的误判吧,毕竟c级以下的误判还是很多的。何况海边本就是容易产生偶发异常波动的地方。”
“如果只是两次误判,倒也并不算什么。可如果我们把时间线拉长,问题就不正常了。”苏筱羽调出一张她刚刚制作好的表格
“你看这张表格。”
“这是什么?”
“这是骑士入驻s市以来,被证实是天网误判的异常波动纪录。表面上看,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如果我们将误判发生的地点,以时间为轴做一下统计。”苏筱羽轻触屏幕,表格瞬间压缩变化起来“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从三年前,靠近海边的误判突然增加了!”小新看着后三组长度暴涨的条纹,惊讶的说道“而且每次都是复数出现的!”
“结合这个图标误判突变的时间节点,我还找到了两个十分有意思的时间点。”苏筱羽有些激动地说道“你还记得,鱼警官有关马雯的调查结果吗?他父亲通过一条遮蔽了海关耳目的走私线,从她大学开始便给她邮寄奇怪的纪念品和信件。经过吴老的鉴定,那些物品无一例外都是舶来品。”
“而她父亲消失和开始给她寄这些东西的时候,就是三年前,马雯上了大学的时候!”苏筱羽紧接着说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时间点就是。三年前,正是上官善水来到s市,接任成为骑士新龙牧的时候!”
“那就是说上官善…”小新下意识的住了嘴,这代表的意味,可就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了。
“当然,这也许只是时间上的巧合。抛开上官龙牧不谈,单说这条被马远用来给女儿邮寄物品的走私线。之前鱼警官认为,可能是孟伟出钱出力维持了这么一条隐秘的走私线路。不过我想也许并不是这样。”
“如果是通过异人或异物来运输,那么自然能够轻易避开海关的耳目。”小新接口道“而且成本上来说,也没有任何的压力,是吧?”
“不错,只要把结果推给天网的误判,就能够轻松的消弭掉所有的证据。”苏筱羽沉声说道“当然,我相信上官龙牧应该是无辜的,如果说在她任期内,海边的误判率一直很高,除非拿出之前的记录作对比,否则她很难察觉出其中的差异。”
“可…”小新刚想说,作为一个龙牧这难道不是应该必备的素养吗?但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他很清楚,上官善水的身份特殊,现在风声鹤唳,有些猜测如果没有落实,说出来要比真实发生产生的危害还要可怕得多。
况且现在上官善水已经被排除在了对灾部之外,就算真的有什么问题也无法对局势产生直接的影响了,有些事还是不要去乱想比较好。
“那这么看来,骑士的反叛只怕是一个蓄谋已久的阴谋啊,他能隐藏的如此之好,此人心机实在是可怕至极。”
“所以,这两个海边误判的点,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如果这是那个神秘走私线的真面目,我想其真实目的,恐怕绝不是运一些看似没有什么用的纪念品,那么简单。”苏筱羽重重说道“已知在s市的降临派,握有消除和遮蔽异常痕迹的手段,还能引发天网的误判。送来的物品危害性,难以估量。”
“难怪他们会拉拢海子。”小新顺着苏筱羽的思路想下去,越想越发现这个猜测合理“恐怕海子早就发现了降临派的勾当,不若说正是海子为降临派的走私行动做了掩护。所以他们才在最后关头,当着伪神之躯的面杀人灭口!”
“不管海子有没有参与其中,这暴涨的误判结果都很不正常。我现在马上把这些整理出来,上报给张总指挥。”苏筱严肃的说道“我想,我们要再去海边走一趟了。”
“要向伪神之躯汇报一下吗?”小新问道
“这个就交给张总指挥去决断吧。”苏筱羽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反正我们的上级是张叔,我们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这倒是。”小新顿了顿说道“不过,我怀疑我们不用再往海边跑一趟了。”
“为什么?”
“我觉得伪神之躯恐怕会亲自去调查一下。”小新挠着下巴“而且关于伪神之躯,之前我就想和你说,我想有新的事情需要我们担忧了。”
“什么事情?”苏筱羽一愣,不明白小新在说啥
“你还记得吗?昨天下午伪神之躯实际上一直躲在楼顶。”小新苦笑着说道
“我猜他已经看出来,我的独立现实是什么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维护约定
紧蹙双眉的男子跟随着前方素袍女子的身影,快步走在漆黑的隧道中。隧道虽然通风良好,但是仍旧翻涌着沉重的泥腥气,男子伸手用一方真丝手帕遮着口鼻,脸上露出不耐厌恶的表情。雄阔的的双肩将西服撑的笔挺,犹如一只衣冠楚楚的野兽。
这名行走在隧道中的冷面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孟浮笙的父亲孟伟。距离孟浮笙被老普带走已逾十余日,距离孙果儿住进山间别墅也已经近一周了。普罗米修斯终于让小安给孟伟带来了新的口信。
前方引路的则是普罗米修斯的贴身祭司叶灵,女祭司的脚步轻灵无声,好像只步态优雅的波斯猫。似乎感受到了后方孟伟焦躁的情绪,一双长腿迈的又稳又急。不多时二人穿廊走穴,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坑道中。
当先的叶灵回首对着孟伟柔柔轻笑,站在某处极不起眼的门扉旁弯腰推开了房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孟伟冷哼一声,身形挪动迈步跨了进去。
甫一进入,眼前豁然开朗。掩藏在这座简朴门扉之后的,却是间富丽堂皇的雄伟殿堂。
因为处于地下,因此整间殿堂并不依常型建造。围绕着中央椭圆形的经台,四周盘旋而上整体犹如卧在土中的巨蛋。四周堂壁之上凿刻有供人坐卧的阶梯,四周嵌金镶银,遍蒙锦缎,奢华中透着庄严。
此刻教堂中并没有什么人,沿着盘旋而上的阶梯立着无数巨大的火烛,在繁美装饰的折射下,映照出层层耀眼的光晕。穿堂而过的气流拨弄着无数火烛,火光摇曳之间亦真亦幻,令人震撼。
孟伟环视了一圈,发现在对着经台的地方有道高耸威严的大门,看来自己走过的只是备用的门扉。而在万千火烛的照耀下,身穿黑袍的高大男子,正挺直的伫立在经台旁,好像在和虚空中的神明做着无声的沟通。
男子的面前摆放着一口巨大的水晶棺材,躺在其中的少女青春正艾,双手合十于胸前,看上去倒像是熟睡了。红润的脸庞挂着恬静的笑容,在水晶棺中熠熠生辉。
“装模做样!”孟伟面沉似水,抬脚穿过竖有火烛的阶梯,直奔中央经台而去,走到了黑袍男子的面前。
听到了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经台旁的高大男子微微侧头,光洁惨白的头颅在烛火的映照下反射着斑驳的光点,犹如一颗涂油的苍白骷髅。掩藏在墨镜后的双眼看向孟伟,嘴角微微扬起,低沉柔和的嗓音在空旷的殿堂中响起
“好久不见,孟先生。”
“怎么,不感谢一下光明神的指引吗?”孟伟眯起眼睛,语带讥讽的说道
“只有没有信仰的人,才会把神明之名挂在嘴边。”普罗米修斯微微一笑,轻抚前胸说道“而真正虔诚的人,会将神明放于心中,默默遵循着神的指引砥砺前行。”
“你之前不是一直对我避而不见吗?怎么现在阴谋手段都准备完善了,不怕我了?”
“我什么时候回避过你呢?”普罗米修斯微微一笑“还是说,你曾提出想要见我的要求了?”
“哼,我说见你就会见吗?我和你说过要你还回浮笙,你便答应了?”
“不要卖弄自己可怜粗浅的智慧,光明神已经为我们决定好了所有。”普罗米修斯平静的说道“我记得我要小安告诉过你,我为什么不允许孟浮笙回去。”
“这么说来,你把我女儿抓过来,也是光明神给你托梦了
吗?”孟伟看了一眼在水晶棺中的少女,毫无敬意的说道“我是不是还要觉得荣幸之至啊?”
普罗米修斯淡淡一笑并未因孟伟的话语而动怒,伸手抚摸着面前摆放在经台上的水晶棺材,好像抚摸在少女柔嫩的肌肤上。
“她会看到马姬,只是一个意外。”普罗米修斯淡淡解释道“我没有想到她会和雕像产生共鸣,我并没有违背我们之间的约定。”
“你要我准备祭品,我给你们准备了。你要我配合你们安排,我也一丝不苟的执行了。甚至为了使计划顺利,我将马雯摆在了卧室中。现在你和我说,你没有想到?我倒想问问你,那么谁应该想到?我吗!?”
“我警告过你,既然想要保全女儿,就不要让她参与进来吧?”普罗米修斯看着暴怒的孟伟,柔声说道“李曜战接触了马姬,从现场取走了钥匙。之后你的女儿又在和李曜战的接触中被卷了进来。马雯被选为神姬这是你早就知道的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难道不是你的责任吗?”
“和马雯有过近距离接触的,这么多年没有一万也有八千。马远出国之后,马雯的一举一动都在你们的掌控之中。我倒想知道知道,为什么她偏偏和李曜战有了交集?警方严密搜索之后,还被李曜战取走了遗漏的钥匙。你真当我是傻子?”
“我们只是在暗中观察,何来一举一动尽在掌控的说法。”普罗米修斯不急不徐的说道“况且你露出马脚,被猎人咬住才是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根本原因。”
“听着,我没空和你在这里胡搅蛮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着什么样的心思,孟浮笙是我的女儿,你休想染指她!十年前艾迪的账,我还没有跟你们算呢!”
孟伟密布横肉的冷峻脸庞上,浮现出伤兽般狠戾的神色,恶狠狠的盯住了站在经台旁的高大男子“你不会以为,我真不敢和你们撕破脸吧?我不过是个普通人,这里是z国,就算猎人们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倒是你们,一个也别想活下来!”
听到孟伟**裸的威胁,普罗米修斯额间肌肉牵动,虽然光洁惨白的头颅上已无任何毛发,横卧眉骨之上的肌肉仍生动的展现了皱眉这一表情
“这十年来,你真的是越来越桀骜不驯了啊。你难道忘了,你是怎么成功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吗?我们只是回应了你的祈求,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那是因为我被你们骗了!你们不过是一群,假借神明名号的魔鬼,你们做下了什么罪孽,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孟伟反唇相讥“会回应我那种祈求的神明,不是魔鬼,又是什么?”
听到孟伟蛮横粗暴的无赖狡辩,普罗米修斯不禁莞尔,笑着说道 “怎么,你反悔了?”
“现在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你们!你违约了!”孟伟的声调愈发高昂、狂躁起来“之前你答应我,不会对浮笙动手,现在呢?”
孟伟越说越激动,一指横在经台上的水晶棺“这就是你的承诺?我反悔?这些年我兢兢业业,为你们做了多少事?我选择的道路?我选择的,可不是牺牲自己的妻子,然后成为你们予取予求的钱袋!到现在你们又把我的女儿搞成这个样子!你还有脸说我反悔了?”
“我把你的女儿搞成什么样子了?”普罗米修斯饶有兴致的问道
“你在装傻吗?”
“不,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违约了。”普罗
米修斯一脸淡然的说道“我之前说了,孟浮笙会和马姬产生共鸣,一切都是因为李曜战盗走了钥匙。而我会出手截走孟浮笙,只是因为我若不出手,她就会落进猎人的手中。”
“你明明…”孟伟刚要开口插嘴,被普罗米修斯抬手制止。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普罗米修斯的声音依旧沉稳有力,透着平稳心灵的力量“之后我之所以没有让孟浮笙回去,是有两个原因。第一,那晚为了救下孟浮笙我与猎人那边发生了冲突,如果孟浮笙过早的返回你那里,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第二,就是为什么她现在躺在这里的原因,也是为什么我要你将孙果儿送过来的原因。我既然答应过你,只要你不愿意不会勉强将你的女儿卷进来,我自然要遵守我们之间的承诺。”
普罗米修斯抬抬下巴指了指沉睡在棺中的孟浮笙
“马姬的唤醒不能中止,你那边已经被一头棘手的猎犬盯上了,我自然不能再将神姬送回去。另外关于孟浮笙因为钥匙的缘故,会和神姬发生感应,我总要处理一下。我将她放进这件圣遗物中,切断了她和那边的联系,明天你就可以领回一个全新的女儿了。”
“你说什么?”孟伟狐疑的看向普罗米修斯,眼神中透露着质疑。
“我是说,我已经将钥匙给孟浮笙造成的影响消除了。我说过,我们是绝对会遵守自己的诺言的。约定好的事,你不率先违约,我自然会遵守约定。”
“…”孟伟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躺在水晶棺中的孟浮笙,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怎么,孟先生听到这个消息,似乎有些不高兴?”普罗米修斯笑着问道
“你会这么好心?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动了别的手脚,如果你真的打算这样做,早为什么不肯向我解释?”
“我现在向你解释,你不肯信我,我早些时候向你解释你也一样不会相信我。”普露米修斯淡笑着说道“不过没关系,我抹去了孟浮笙从见到雕像之后的记忆,明天你就可以把她带回去了。猎人一定会找上门去,千方百计要求对孟浮笙进行身体检查。届时我究竟有没有斩断孟浮笙和那边的联系,猎人们会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
孟伟默然片刻问道“那,我要怎么和猎人解释孟浮笙突然回来了?”
“哦呀?你之前向我讨要孟浮笙,难道没有准备好说辞吗?”普罗米修斯故作惊讶的说道
“好吧,我就姑且信任你一次。”孟伟咬牙说道“我就再给你一天的时间。”
说完,孟伟转身走出大堂,脸色阴沉的跟着叶灵走了出去…
“我早就和你说过,给恶犬穿上西装,喂他人吃的食粮是没有用的,它还会龇牙咬向投喂他的人,正确的做法是给他套上坚固的嘴套,再用皮鞭狠狠的教育他。”一名穿着如同神父的黑人男子,从角落中走出,笑着对站在经台旁的普罗米修斯说道“你太宠着他了,不听话的狗,杀掉就好了。”
对于突然出现的黑人男子,普罗米修斯似乎并不惊讶,漠然说道“套上嘴套的恶犬,哪里学的会咬人呢?我还是喜欢凶一点的狗。”
“他的野心倒是不小啊。”神父神态轻佻的说道“你就不怕他搞出祸事来?”
“野心不小?”普罗米修斯诡异一笑
“我还嫌他的野心不够大呢。”
第二百三十章 织想知道
突兀出现的神父穿着正教神职人员的衣服,站在这座异教徒的大厅中端是显得格格不入,正是身为琐罗亚斯德教派三巨头之一的,大祭司布莱克。普罗米修斯略带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
“回了教派,你还穿着这套吗?”
“这有什么,上帝会原谅我的。”轻佻男子笑嘻嘻的说道“他们神要比我们的善良太多,有时候我都觉得,上帝的工作就是在不停的说‘没关系’,哈哈。”
“小黑,谁让你回来的?”普罗米修斯冷冷的问道
“这叫什么话,我的主教大人。”被叫做小黑的布莱克摊手一笑“我可没有忘掉我的真实身份呀,这不是回来看看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吗?教皇冕下的殷殷期盼可如重枷巨锁,压的我寝食难安啊。”
对于强行操着一口不甚标准中文刻意诵念成语的布莱克,普罗米修斯的表情愈发嫌恶了起来,按住身前的水晶棺问道“那么你看完之后,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了吗?”
“这倒没有,你知道的,你们那个什么计划我根本就一窍不通。我哪里知道顺不顺利啊。”布莱克踱步至普罗米修斯身前,仰着脸笑道 “我呢,对于这次计划基本上就是个外行,所以就不去瞎搅和了。教皇冕下愿意支持我们是因为什么,你我心知肚明,我只希望你莫要做些令他失望的事。神再强大,终究只是神而已,可要是惹恼了教皇冕下,后果你不会不知道吧?”
“在你眼中,那只伏在棺材里的老怪物比神都可怕?”普罗米修斯讽刺道“即是如此,你们又何必让我去沟通神明?”
“神再怎么可怕,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浮于现世的渺小尘埃,何必在意星河璀璨的壮丽。”布莱克自嘲一笑“就算我们侥幸获得了神的垂青,对于神明来说这也是一件无意识下发生的意外。可是你我的一切,却真真切切和教皇冕下的喜怒哀乐息息相关,我说的不对吗?”
“我知道该做什么,用不着你提醒。你如果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大可向教皇告密。”普罗米修斯对布莱克的话满是不屑,看着不着一丝睡在水晶棺中的孟浮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布莱克的视线也跟着锁定到了孟浮笙的脸上,少女的睡颜纯真恬静,就像一名不谙世事的孩童。让旁观之人禁不住放低声音,唯恐惊扰了她的好梦。
“你要用她?”布莱克笑问道“你就不怕,那个孟伟真拼个鱼死网破,把这里通报给猎人?”
“我自有决断。”
“现在就把这里让给猎人,是不是太早了?”布莱克意有所指的说道“还是说,第二阶段的行动,都准备好了?”
“如果你愿意接手整个计划,我现在就可以让给你,如何?”普罗米修斯不耐烦的说道“不用和教皇打招呼,我现在就可以将一切交接给你。”
“呦吼,别生气嘛,我只是关心一下。”布莱克眯眼嘿笑着,厚实的双唇翻起犹如一名滑稽戏演员,庄严肃穆的神父黑袍跟着满身肥肉不住抖动“我可搞不来这个,我若是有这个本事,也找教皇冕下寻一个分部主教做做了。”
“那就闭上你的嘴。”
“我虽然没能力掌控整个计划,但是给你分担一点工作还是能够的。我总不能一直在旁边划水,把工作都推给你不是?”布莱克涎着脸说道“这样吧,关于制作神姬这方面,这个我比较熟。我这次来呢,一个是看看
我制作的马姬怎么样了,另一个呢就是帮你把神姬制作这方面的工作接过来,也给你减少一些负担。”
布莱克对着普罗米修斯眨了眨眼“毕竟,主教大人您日理万机,这些小事就让我来替您分担吧。“
“你要接手炮制神姬的工作?”
“不可以吗?”布莱克浓眉一挑,满面春风,然而一双眼白多于眼黑的蛙鼓大眼中却殊无笑意。
对视良久,普罗米修斯淡淡一笑“可以。”
看到对方轻易的答应了下来,布莱克顿时有些迟疑。他坚信暗地中,普罗米修斯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坐落在神姬身上。
“主教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的完成好任务。”布莱克眼睛一转,看着棺中的孟浮笙又说道“不知这个女孩你要制作成何样的神姬?”
“这个?”普罗米修斯出乎布莱克意料的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
“刚才你也听到了吧,我只是要涤净她身上的不洁,而为他洗礼。我可不想和我们宝贵的资金来源闹分裂。”
从床上爬起来已经是下午了,织扫视了一圈四周,确定了自己正在六号别墅中。
断掉的右臂已经很好的接回去了,相对而言爆炸产生的冲击倒是并没有对她产生过于严重的伤害。对于异人来说,当行成自己的独立现实之后,强烈的存在**会促使异源处获得的力量大幅增强自身。
抛开任源这种达到了生命本源的存在,一般来说异常等级越高的人,其身体素质便愈发的强盛。尽管只过了一天,经过对灾部的治疗织已经能下床行动了,只是接续的手臂还是个累赘,尚不能自如活动。
抱着覆有合成护具的右臂,织下地缓缓走了两圈,渐渐的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只是大脑还浑浑噩噩的,不甚清醒。她知道这是过度使用未来视之后,又遭冲击的后遗症,倒也不是很担心。
被小新送上救护车之后,她便一直处在清醒和昏迷交替之间,一时苏醒,一时昏睡。早上姜梓文来喂了她些食物,又给她挂上了一罐营养液,她当时只觉得乏极了,未及多说几句便又睡了过去。她现在只想找人问问,从她被送到医院之后,后续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稳了稳虚浮的脚步,织信手推门走出了卧室,她的房间和姜梓文一样同处于三楼。扶稳了墙,织一步一顿的挪到了隔壁姜梓文门外,抬头看向了门上的挂牌。
在来到六号别墅的第一天,姜梓文便将一个圆圆的挂牌装到了门上。一面写着工作中,一面写着禁止打扰。按照姜梓文的说法,非紧急行动每天自己要有两个小时的私人时间,除非紧急行动所有人都严禁打扰。而除了这两个小时以外都是工作时间,私人事情也不得打扰她。
织见挂牌翻在工作中那一面,知道姜梓文现在应该没什么重要事情,便抬手敲了敲门。
然而织不知道的是,原本姜梓文想将牌子翻到禁止打扰那一面的。只是因为上官鸿的通知,任源和鱼谦都出去了,情绪崩溃的秋鲤沫则被任源走前喂了安眠药,眼见晚上之前也是醒不过来了。她又不知道织这么快就能恢复过来,故而并未考虑到会有人打扰的可能。
因此当敲门声突兀响起,着实把正安心放松的姜梓文吓了一大跳,惶急之间不知该如何处理。“咚咚咚”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门外的织听不到回应,只当房间隔音太好,又加重了力道。只听房间内含糊的传来了一声慌张的回话
“谁?!”
“是我,织。姜小姐你在忙吗?”
“在…啊…没在忙,有什么事吗?”
“我有些事想问你一下。”
“呃…等一会儿行吗?”
通常情况下,织并不是一个愚笨的人,虽然她看起来一副不通人情世故的模样,但是这不代表她对人情揣摩很粗糙。恰恰相反,拥有未来视这种特殊独立现实的她,在这方面反而有着先天的优势。
只是现下她一来刚刚清醒,头脑仍旧浑浑噩噩并不是十分的灵光。二来昨日倒在地上时,透过小新撞出的墙洞,少年对着她声嘶力竭的绝望呼号,和被敲晕前那惊惧的脸庞深深印在了她脑海中。当任源将秋鲤沫的审讯记录发给她的时候,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想要守护某个人的想法。
她也在读完了秋鲤沫口供之后明白了,为什么任源要她来做秋鲤沫的监护人。这是一场救赎,既是对这个饱受苦难的少年,也是对织难以忘怀的过去。因此即便姜梓文表达了婉拒之意,织仍固执的敲着门不肯离开。
在任源面前努力表现的强硬,正是因为姜梓文无力面对自己性格中的恐惧和软弱。她骨子里便非一个内心强大的人,在织一下紧过一下的敲门声中,哆哆嗦嗦的打开了房门。
刚一开门,一股浓烈的酸糜味便顺着门缝冲了出来,好像秋天走过堆满熟透腐烂水果的果园。织看着面前脸色潮红,并腿屈膝堵在门口扭扭捏捏的少女,精致的眉头微微一蹙
“你房间该通风了。”
“啊…啊啊,对。”姜梓文含糊的把话题应付了过去,问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昨天我被送到医院之后,都发生了什么,秋鲤沫还好吗?”织不喜客套单刀直入的问道“你能详细点说给我听吗?”
“啊,那个那个,他挺好。”尽管看不出织的表情,姜梓文却明显感觉到一两句话是打发不掉了,无奈只得侧身把织让进了屋。
军人出身的姜梓文房间内并无什么多余杂乱的摆设,除却占据了整面墙的工作设备,便只有一张床,一个对着巨型显示屏的懒人垫,和靠近床头的梳妆台。余下的,则是一套堆放在懒人垫旁的限量版游戏手柄,和一叠正版电影光碟。
如果不是梳妆台上堆满的化妆品为这里增添了几分春色,绝对更像是一个男生的房间,而不是妙龄少女。
趁着姜梓文跑去开窗的功夫,织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毕竟昨日经历重创,身体还阵阵发虚。眼神扫过懒人垫发现上面铺的薄毯湿度很有些问题,显然是不能坐了,便想将毯子扯下来,伸手一拽却将掩在薄毯下的事物看了个正着。
开了窗回身的姜梓文正看到织对着懒人垫发呆,惊叫一声,顿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个劲骂自己哪根筋搭错了,要把织让进来。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忙。”织伸手把薄毯盖了回去。
面对面无表情一派淡然的织,姜梓文反而更加觉得难堪。正不知如何自处之时,“叮”的一声提示音为她解了围。
姜梓文一指电脑,尴尬地说道
“那个…部里来通知了…我先看看是什么事。”
第二百三十一章 往昔惨剧
回来的路上,鱼谦和任源二人绕道去了一趟被炸毁的家。尽管对外宣传是由于煤气管道老化泄露导致的爆炸,居民们依然对连续发生的两起爆炸心有余悸。走在小区中,十个人有十二个都在热烈讨论着昨日的爆炸。
其中自然不乏脑洞大开的阴谋论者,从国际形势谈到公共关系,言之凿凿的说是恐怖袭击的有之,大谈敌国间谍行动的亦有。甚至有一名看起来年纪足有八十开外的老人,站在花坛上慷慨激昂的说道
“d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啊同志们,我们一定要绷紧这个这个,这个阶级斗争这根弦啊!昨天这个绝对是,这个这个,这个敌特势力的反动行动…”
底下几个闲汉跟着吵闹起哄,一些年轻人也掩嘴轻笑,举着手机边拍边发出嬉笑声。直看的鱼谦头一阵阵的疼。
“刘老师,你在干嘛呀。”鱼谦遣散了取笑的闲汉,黑着脸看向站在花坛上涂抹翻飞的老人。
“呦,小鱼啊。”老人扶了扶眼镜,在鱼谦的搀扶下下了花坛“你们有没有抓到搞破坏的敌特分子啊?”
“你说什么呢刘老师,这次就是管道老化造成的。小区里这么多年轻人呢,您老就别添乱了好吗?”
“你们呀,不行,不行。”老人听了鱼谦的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那当初,那都这个这个,公安局那都是人民公仆,为人民服务。这出现敌特分子就要抓住,就要对他进行人民的审判!你们现在啊,就知道糊弄我们老百姓,一点也不干实事。那管子几十年了都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坏了?”
“您这话说的,几十年的管子还不坏啊?它不突然坏,还给您打个报告不成?”鱼谦半劝半训的说道“您老能不能给我们省点心?整天在这里散布不实言论。您去溜溜弯,跳跳舞不好嘛。”
在鱼谦的劝说下,老人嘀嘀咕咕的转身离去了,隔着很远还能听到老者的埋怨声。看着老人远去的身影,任源眯起眼睛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大爷,有点意思啊,一下就看穿了事物的本质。”
“楼下小卖部丢了一包盐,在他眼里都是敌特行动。”鱼谦没好气的说道“你要是喜欢大可以陪他好好聊聊。”
任源笑笑没有回话,两人顶着漫天飞舞的闲言碎语,踱上了鱼谦的家。几名对灾部土狼大队工程部的人正热火朝天搞着装修,鱼谦清点了一下贵重物品,在报损单上签了字便离开了。
一番折腾之后,回到六号别墅已是黄昏时分了,就餐完毕之后姜梓文抱着电脑下来,久违的开始了任源小队新一轮的作战会议。
“关于之前s市枭龙大队的工作,佣兵小队发现了新的疑点。张总指挥整理了一下,要你们过目一下。”姜梓文将两份打印好的文档递给了任、鱼二人。
“哦,关于走私通道的线索吗?”任源粗略一扫随口说道“这个苏筱羽,有操作的啊。”
“你好像并不怎么惊讶?”鱼谦问道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值得惊讶的事我见得多了。”任源撇撇嘴并未重视的样子。
“你不觉得,这是一个重大的发现吗?”鱼谦皱眉说道“你不高兴找到了新线索?”
“当然算是重大的发现,只是…”任源百无聊赖的说道“发现了新的线索不过是意味着出现了新的工作罢了,有什么好高兴的。”
“我怎么觉得,自从昨天你没有抓到那个叫美杜莎的女人,你的情
绪就有些不对劲。”鱼谦放下手中的文件,严肃的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当然有事情瞒着你,还很多。”任源一翻白眼“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今天下午,上官鸿要把你支开?我倒是不介意把这些秘密披露出来,你要听吗?”
“你!”鱼谦被任源噎的说不出话来,众人沉默半晌,鱼谦复又开口道“我并不是怀疑你什么,只是我看你情绪不高,想问问你究竟怎么了。虽然只是临时拼凑,我们现在也算得上是同在一个战壕里并肩作战的战友。我不希望我们只是监视者和被监视者的关系,我知道我水平很差,但是我也在努力,我希望能够成为你可靠的助力。”
“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觉得至少我们短时间内的目标是一致的。”鱼谦一指旁边端坐的姜梓文“我们虽然力量并不大,但在我们熟悉的领域,还是能为你提供不少帮助的。我不希望到头来,我只是想昨天一样,单单是你用来欺骗部里的工具。”
“如果你觉得我是个累赘,你大可提请部里把我换走,我加入对灾部也是做好了觉悟,抱着必死的信念来可不是当吉祥物。”
看着表情肃穆的鱼谦,任源一时愣住了,动了动嘴角打着哈哈说道
“没必要这么认真吧,你放心我…”
“我是很认真的,我加入对灾部有我的理由,而不是为了成为谁的无聊挂坠。”鱼谦眼神凌厉的看向任源,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没在和你开玩笑。”
任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凝视了鱼谦和姜梓文片刻,无声的笑了起来
“好吧,昨天的事,我道歉。不该骗你们的,虽然能够找出很多借口,不过你没有说错,我并没有将你们考虑在我的计划内。对于我之前的所作所为,我表示道歉。”
“有关上官鸿的事,我确实不方便和你说,不过你放心我情绪上的问题并不是因为昨天的事。”任源伸手扶住额头,揉着鼻梁说道“也不能说没有联系吧,主要是,让我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说来奇怪,我的记忆多的就像海水一样,一般来说没什么回忆能撬动我的思绪了。也许是因为不久前发生的事吧,所以还有些感慨。”
“不影响接下来的工作就好。”鱼谦也缓和了语气“我不是在逼你解释什么,只是希望你能把我们看作共同的战友。”
“嗯。”任源无声的点了点头,没头没脑的说道“十年前,我和学院派打过交道。”
“嗯?”鱼谦骤闻此语,有些不解
“昨天那个,叫美杜莎的异人,是学院派的人。”任源解释道“你看过十年前电阻行动的档案吧?当时出现在s市的四只降临派,就有一支是学院派。”
“这样啊,有过什么不愉快的经历?”鱼谦试探性的问道
“这个怎么说呢。”任源略一迟疑“当时实际上,并非如档案记载的那样,是我独立行动。除了我还有一名枭龙大队的成员作为我的援护。”
“还有这种事?”鱼谦和姜梓文相视一眼颇为惊讶
“当然,并不是每件事都能写到可以公开的档案里的。”任源笑笑说道“也不是什么好事,何必多出现一个人下水。”
“那个人是?”
“伤流年。”任源淡淡说道
“十年前?”鱼谦惊讶的说道“我以为,他是电阻行动结束之后,才接任的s市驻守。”
“官方记录上,确实
如此。”任源平静的说道“当时发生了很多事,我并不是个会对自己所作所为感到后悔的人。但是我得承认,十年前那确实是一场惨剧。”
“哦。”鱼谦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之前在异人自治会发生的血淋淋一幕还深深的留在他记忆中。他可不认为,任源会是个尊重生命的善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连你都会觉得是一场惨剧?”姜梓文心直口快的问了出来,话一出口就觉得语气有些不妥,顿时有些尴尬。
“学院派是一个新生的组织,因此为了尽快的扩充自己的势力和影响力,他们做了很多惨绝人寰的实验。”
“难得你也会用这种词…”这回连鱼谦都忍不住吐槽
“哦,我是说对你们来说惨绝人寰,对我来说的话到不算什么。”任源知道二人会错了意,笑道“我说惨剧只是一个客观的形容词,而且因为这些实验刺激到了伤流年,结果最后整个学院派被付之一炬。”
“这不是好事吗?”姜梓文奇到“这怎么能叫惨剧呢?”
“当时学院派的研究成果已经很惊人了,我本来对他们有所期待的。只可惜一切都在那一天被彻底销毁了。”任源语带惋惜的说道“如果发展到今天,说不定真的会…”
说到这里任源叹了口气“今天再次见到声称传承了学院派衣钵的人,可惜物是人非,当年的成果尽皆断绝。”
“你…在伤感这个?”鱼谦黑着脸问道
“都伤感,这个只是一部分。”任源清了清嗓子说道“别说的我好像没有人性一样。”
姜梓文插嘴说道“话说之前学院派的研究成果,应该都保存在了对灾部里吧?”
“没用的,对灾部没可能允许自己的研究院,继续那样的研究。”任源努努嘴“当初要不是学院派做的太过,又怎么会惹怒部里,下令彻底抹杀。”
“你不会…偷偷的藏了几个人吧?”鱼谦不确定的问道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就算藏了几个,也没那个实力支撑她们的科研继续…”说到这里,任源突然一顿,眼中异光连闪,喃喃说道“对呀,如果说…可是那样的话…不对,这说不通。”
“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而已。”任源摆摆手说道“我只是惋惜学院派的研究成果尽付东流,又见宣称她们传人的美杜莎没有集成到精髓。最后偏偏我还没抓住这个我看不上的继承者,有些不快而已。”
“你刚才想到的是?”
“一些很危险的想法,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其中牵扯了太多不该说的隐秘。”任源倒是没有敷衍的意思,干净利落的堵回了鱼谦姜梓文二人的好奇。
顿时场面陷入了沉默,任源不知在想些什么,鱼谦和姜梓文则在消化刚刚听到的惊人内幕,不断揣测任源咽回去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对了,织和秋鲤沫的情况怎么样了?”任源直起身问道
听的此问姜梓文的脸腾的红了起来,语气不自然的说道
“小秋他,他晚饭前倒是醒了,只是情绪不太好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想出来。织姐她…她今天下午就能下床走动了,不过身体还虚,你们回来前吃过东西回床上休憩了。”
任源到没在意姜梓文不自然的语气,起身向楼上走去
“正好,我去看看织。”
第而二百三十二章 命运鸣响
遍地瓦砾中,腕绾双丝的女郎傲立在破碎的地板上,一步一步的向着织走来。伤重的身躯已经无法支撑她再做抵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索命的透明丝线伴随着呼啸声迎面劈下…
猛然睁开双眼,心脏剧烈的跳动在寂静的房间里回响。织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无论复盘多少次,她都没能找到除援手到场之外,别的能够搬回局势的可能。在硬实力上,她遭到了对方的碾压,自己再一次败给了命运。或许就像对方说的那样,如果她抱着同归于尽的觉悟…
“你醒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织的思绪,她扭头看去,黑暗中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正坐在自己的床边,翻看着手中的书籍,隐约可以从对方体型判断出,正是任源。
“你…”织看着坐在床边的黑影,迟疑片刻问道“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黑暗中,任源合起手上的书,抬起头来,两只眼睛折射出野兽般的莹莹绿光“看你没醒,就没舍得打扰你。”
“…”
见织并没有回话,任源又开口说道“感觉怎么样了?多久能恢复过来?”
“三天。”织轻声说道“如果只是需要我的能力,现在就可以。”
“嘛嘛,不用那么拼嘛,我又不是资本家。”任源笑着说道“你好好修养,工作上的事不用太过担心。昨天你的表现很好,我准备给你放个小长假。”
“是吗。”织不明白,自己昨天的表现好在哪里,但是她并没有兴趣去研究这些细节。既然任源并不觉得有问题,她也不想主动去包揽什么责任。
顿了顿,织低声问道
“那个孩子,还有救吗?”
任源明知故问“哪个孩子?”
“秋鲤沫。”
“他呀,他好着呢,能吃能睡。完全没有问题。”任源大大咧咧的说道“现在还霸着我的床呢。”
“您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姜梓文都和你说了?”
“她说的并不明晰。”织答道“下午问她的,说的很简略。”
“倒也是,毕竟她也了解不深。”任源想了想说道“你想知道?”
“嗯。”
“简单来说,就是降临派在他身上种了七个心种。当然这个并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地方在于,他的心脏被人摘走了。在没有找到能够移植的心脏前,并没有办法解决他的问题。”
“能先摘掉六个吗?”织问道
“不能,会打破平衡。”任源干脆地说道“现在这个样子,反而更稳定一些。”
织毕竟和鱼谦不同,她并不是这方面的门外汉,很快就察觉到了任源说法中的问题“即便只剩下一个心种,也有令其保持休眠的办法吧?”
“有是有的,但是一来太麻烦,而且那个作为心脏的心种需要保持一定的活力。二来我也担心在摘除过程中出现什么问题,反而导致情况更加恶化。不如趁现在状态还算稳定,先等找到合适的心脏,再进行彻底的移植手术。反正处于平衡状态,一个和七个也没什么区别。”
“对您来说,这很简单吧?”织不甘心的问道“毕竟您…”
“我并不是神,我只是一个被神诅咒的可怜虫而已。”任源微微一顿,淡淡说道“寄希望于他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可别人做不做得到,就不是你能掌控的事了。”
“我明白了。”织沉默片刻,旋又说道“我能问
您一件事吗?”
“什么事?”
“命运,是可以抗衡的吗?”
“哦?这可是个有意思的问题。”黑暗中,任源无声的笑了起来,思索片刻慢慢说道“说到这个问题,我倒想问问你,是怎么看待命运这个词的?你认为命运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您看过我的档案吧。”织轻声问道
“看过。”
“我想,命运就是冥冥中注定,不可改变的结局吧。”织轻叹道“我曾以为,我挣脱了命运的束缚。我以为凭借着未来视,我改变了注定的结局。”
“后来呢?”
“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一切只不过是回到了.asxs.。帮助我打破命运枷锁的未来视,却让我从此明白了,命运中的一切都是无法抗衡的。连我自以为是的,面对命运做出的反抗,都是被命运安排好的一部分。”
说到最后,织自嘲一笑“妄想窥探未来反抗命运的人,最后却被赋予了预见未来履行命运的能力。如果真的有神明存在,可真是够恶趣味的。”
“你是这么认为的啊。”任源淡笑着说道“我嘛,曾认为所谓命运,就是死亡。”
“死亡?”
“每个人最终都将迎来死亡,无论生前多么辉煌强大,亦或屈辱弱小。到的最后,依然避不开生死亡的结局。所谓生的意义,便是在死亡来临之前过的足够精彩。”
“可是后来呢,我不甘心就这么走向命运的终点,我不明白既然死亡是必然的,那么我的一切努力又什么意义呢?从这个角度看,也许你是更加幸运的。”
“我?”织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比那时的我更早的明白了,一切都是无意义的这个现实。”任源的声音愈发的寂寥空灵,飘荡在黑暗的房间中,好像一只捉不住的墨蝶。
“那时的我无比自信,既然在死亡来临之前,我拥有这段只属于我的时间,那么我就有机会逆天改命。我想要跳出命运的束缚,我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你成功了…”织面色复杂的看着任源,雄伟的身躯在黑暗中,投下了一个巨大的阴影。
“不,我失败了。”任源苦笑着摇头“我以为我成功欺骗了神,可实际上,我还是走上了神安排的道路。我以为永生是逃过了命运的安排,可实际上永生,就是神赐予我的命运。”
“为什么?”织讶然“既然你获得了永生,岂不是想做什么,就作甚么?”
“如果真是这样,我有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呢。”任源笑着反问道“你觉得我又为什么,会为猎人卖命呢?”
织听到任源的话陡然一愣,毫无表情的脸上现出了震惊的神色,虽然房间内一片黑暗,但是她知道对于刚刚还在翻阅书籍的任源来说,和白昼并无什么区别。对方一定注意到了自己表情的变化。
“你很惊讶?”
“我没想到,你会用那个词…”
“噢,没什么奇怪的。”任源笑笑“对灾部是猎人,但猎人不是对灾部,以后如果有机会你会明白的。”
“连强大如您,也不能摆脱命运的控制吗…”织喃喃自语到
“不,这和强大无关。摆脱命运需要的既不是永恒的生命,也不是强大的力量。在漫漫无尽的生命中,我明白了一件事情。越是渴望获得,便在命运的泥潭中陷得越深。想要摆脱命运的束缚,需要的不是**,而是放弃。”
“是死吗?”
“对现在的我来说,是的。”
“那对我来说…”
“要问你自己。”任源伸手点在织的胸前,沉声说道“如何摆脱命运,不要去问别人,要问你自己。”
黑暗中任源的触碰,瞬间将织所有的注意力吸引到了那一点上,在他的手指下心脏正平稳有力的跳动着,每一次舒张和收缩都是那么的鲜活明晰,仿佛在向冥冥中的某个存在发出无声的怒吼。
“对于不能窥探命运的人来说,他会以为接下来的每一秒都是自己意志的体现。你很幸运,你要比大多数浑浑噩噩的人都早一步知道,命运的可怕不在于未知和不如意,而在于知而不可抗拒。”任源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虚空中传来,深深的扎进织的脑海中
“但这不是你放弃抗争的理由,无论是否能够成功,与命运的搏杀存在于你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不管是永生还是昙花一现,只有当你屈服的那一刻,一切才迎来终结。”
织感到自己的心脏正在以前所未有的力量跳动着,干涸的情感正在重新的焕发出生命力,下意识的脱口问道
“命运到底是什么?”
“命运,就是命运。”任源收回手指,平静的说道“你要自己去寻找,你自己的答案。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让你照顾秋鲤沫吗?”
“因为…他也和我一样,过着设计好的人生吗?”
“他和你并不一样,同样是在与自己的命运相抗争,但是他远没有你的迷茫。”任源起身说道“你迈出了第一步,可惜却因为看的太远而迷失了方向,困在自我构建的牢笼中。那还不如不去看。”
“我希望你能从那个孩子身上,得到一些新的启示。在洋馆的会客厅,我给了你活下去的机会,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任源将手中的书放在了织的床头,起身无声的离开了织的房间,只剩下人偶般的少女在黑暗中,陷入沉思…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秋鲤沫却依然呆卧在床上,一动不动,默声不响。好像已经和这个世界失去了联系,泪已经淌干,嗓子已经哭哑。少年浑浑噩噩的思绪,在虚无中飞驰。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利落响起,房门开了又关,高大的男子走进了房间。
来人走近床边,捏了捏秋鲤沫的脸笑着说道“这么晚了,还不起床啊?”
秋鲤沫转动红肿无神的双眼,看向一脸悠然的任源,失神的瞳孔渐渐有了焦点
“任…警官?”
“我和老鱼可不一样,我不是警察。”任源一屁股坐在床边,揉着少年凌乱的长发笑着说道“你叫我任源就行。”
“我还能活多久?”
“这个嘛,不好说。不过我觉得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出问题。”
“这样啊。”少年微阖双眼,静默片刻说道“他们还会来抓我吗?”
“大概率不会了,我猜对于他们来说,你已经没有价值了。”
听到任源的话,些微吃惊的神色掠过双眸,少年犹豫片刻问道“我还能治好吗?”
“我不确定,我会努力试试。”任源含笑问道“你害怕吗?”
“害怕,怕的要命。”秋鲤沫哑着嗓子说道“我怕一觉醒来,那些东西就冲破我的肚子爬出来。”
“我以为,你早已经不怕死了。”
“之前不怕的…”一抹红晕浮上了少年的脸庞
“可是现在,我想要活下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关于神明
少年青涩的情绪,带着轻柔的惆怅,泛着初夏尖荷般淡淡的忧伤。
“不过人总是会死的嘛。”任源调笑道“这总是避不过的。”
“可我还年轻,我不想就这么死去。”秋鲤沫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尽管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他很清楚,就在这柔软的肌肤下,盘踞着数团令人不敢直视的可怖肉 团。
“醒来之后,我想了很多。”秋鲤沫如幼猫般蜷起身体,带着些许疲惫说道“我现在,已经不是一个普通人类了吧?”
“为什么?外表上并看不出来呀。”
“总不能因为看不出来,这些东西就不存在了吧。”秋鲤沫苦笑道“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可是之前你并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你不一样活得好好的吗?”
“可是我现在知道了啊…”
“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区别吗?”
“有区别吗?”任源严肃的说道“如果我没有告诉你,接下来你想要做什么呢?”
“我想…”秋鲤沫一愣,避过任源的眼神说道“我还没考虑过要去做什么…”
“倘若你现在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出门,我们就假若被车撞到了吧。这个不奇怪吧?每天都有很多人死于非命。那么对你来说难道不比现在这样更糟糕吗?”
“或者这么说。”任源继续说道“对你来说,活着是为了什么呢?如果对你来说活着就只是活下去的话,那么不管是死于车祸或别的什么原因,还是死于你现在身上的隐患,区别又在哪里呢?”
秋鲤沫目瞪口呆的看着任源,搅动自己可怜的小脑袋,绕了半晌嗫嚅着说道“那正常人,也不会像我这样,肚子里有这么多那种东西吧?”
“对你造成什么困扰了吗?”
“可..可…可正常人不会那么快的恢复伤口吧?”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任源笑道“你不是不想死吗?不是怕死吗?伤口恢复的快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本能的,秋鲤沫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然而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被任源这么一说,肚子里的这些被称作心种的诡异肉 团,仿佛变成了什么难得的好处。
“就算我这样想…”秋鲤沫顿了顿,辩解道“别人也会这么想吗?”
“什么怎么想?”任源问道“你是指是否将你作为普通人看待吗?”
“嗯。”秋鲤沫低头说道“他一定会把我看坐怪物…”
“你不告诉他们不就行了吗?”任源笑道“就像我一开始说的那样,从外表看,并看不出来啊?”
激动之下,秋鲤沫脱口而出
“那要是他已经知道了呢?”
“哦呀?”任源坏坏一笑“已经知道的人不多啊?你是怕谁知道呀?”
秋鲤沫情知失言,慌忙捂住嘴巴拼命摇头否认“我只是担心这种可能,如果别人知道了一定会把我看作怪物的…”
在任源满含意味深长笑意的注视下,秋鲤沫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不出声了,自暴自弃般的闭上了嘴巴。
“我来猜猜看,你是不想被谁看作怪物呢?”任源调侃道“终归不是我吧?我本来就是个怪物。”
“…”
“那孟伟?不会,是他的话你也不会费力逃出来,更不可能是美杜莎,看样子你和她也不怎么亲近。”
“那是织吗?还是姜梓文?她俩都很漂亮。”任源拍着少年的肩膀一脸坏笑的说道“要我说嘛,这两个人都有缺陷。这挑女朋友可不能马虎,光看脸蛋身材那是不…”
“谁说是她们了。”秋鲤沫推开任源的手,没好气的说道“我说了只是假如,假如遇到…”
“不是她们?那剩下的就…”
“你闭嘴!闭嘴!闭嘴!”少年霍然起身,扬起两只堪比少女的纤弱手臂敲打着任源,满脸气急败坏的神色。
“好好好,我不猜了不猜了。”任源单手挡住少年软绵无力的挥拳,只是几下少年就累的气喘吁吁。昨日的解剖任源虽然并没有摘除秋鲤沫肚子里的心种,但是包括切片在内着实好好料理了一番,大大压制了其活性。加上担惊受怕之下少年又没怎么进食,此刻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虚弱。
“看来,你找到活下去的理由了。”任源捏住少年的粉拳,淡笑着说道“那就怀着对死亡的恐惧,挣扎下去吧,为了你自己。”
收回拳头的秋鲤沫闷闷缩回被里,低声嘀咕道“从你嘴里说出来,也没什么说服力…”
任源掀开被子的另一角,也躺到了床上,笑着说道“那就不要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好好睡觉吧。明天早上一觉起来,就是新的人生了。”
“你怎么也躺上来了啊!”秋鲤沫抱着被子惊叫道
“这是我的床啊,我不在这里睡在哪里睡啊?”任源调笑道“放心吧,这床三个人也躺的下来。”
“这别墅里不还有空屋子嘛…”
“你在这也住不了几天,难不成因为你再打扫一件屋子不成?况且你刚做完手术惊扰了肚子里的东西,这几天你还是在我身边比较好。”
“住不了几天?”
“是呀,你不是不想住这里吗?”
“那我之后要住哪里。”秋鲤沫这才想起,鱼谦说自己如何处理还要等任源拍板,顿时有些紧张起来。现在自己已经没有了和对方谈判的资本,少年十分担心任源会出尔反尔,拒绝履行之前的承诺。
“你不是想住鱼谦的家吗?我要人去修了,我估计最多一周,你就可以搬进去了。这几天你就先在我这里凑合凑合吧。“
突如其来的喜讯震惊了秋鲤沫,少年不敢置信的问道“真的?你真的同意我去鱼叔家住?”
“当然,我骗你干什么。”任源眨眨眼说道“之前不是答应过你嘛,我会处理好你的衣食住行的。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感受着身后少年因为兴奋而躁动不安的情绪,闭目装睡的任源嘴角挂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一切已经如自己所愿成功走上了既定的路线。
“织,你可要好好加油,不要让我失望啊…”
倒扣在地面上的蛋形房间中,无数大大小小的管道交错纠缠,最终集结于房间中心高耸的金属座位上。
这座矗立于房间中心的钢铁王座,充满着后现代风格的金属质感。明亮耀眼的合金构件钩嵌链结,浑如一只怪兽的巨蛋被侧面刨开,露出犹如幼崽内脏切面般的复杂结构,和毛细血管般的繁复纹路。
端坐在这精致瑰丽的蛋坐上,是一名长袍逶地的神秘人,扣在头上的蓬帽又宽又大,将面容彻底遮在下方。连同身形肤肌都被彻彻底底的隐藏在厚重的褐色长袍中,除了露出袍底的白色发梢,其余部位皆都不露分毫。
便是
探出袍底的头发也非是如普通白发般,透着沧桑和腐旧。反而色泽晶莹,光彩耀眼,让人很难通过这头发推断这端坐在蛋座中的,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实际上即便是在琐罗亚斯德教派内部,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端坐在蛋座之上的,正是琐罗亚斯德教派z国分部的三巨头之一,大祭司—隐。而他身下的这蛋形金属巨座,则是被称作“离垢王座”的特殊装置。除却能够维持大祭司隐的能量摄取和新陈代谢问题,还兼顾很多其他的作用。
教派众人内只知道作为三巨头之一的大祭司隐,终日端坐于离垢王座上不离分毫,却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坐上去的,又为什么从不离开。甚至绝大对数教众,从没有见过他们的大祭司一面。相比于主教普罗米修斯,隐在教派中显得更加的神秘莫测,不可捉摸。
每次前来面见隐,美杜莎都会生出冲上离垢王座,将对方的斗篷扯下来的想法。她非常想看看,那个遮在斗篷下,连接着无数大大小小,透明半透明接管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乃至于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团不可名状的怪肉?
可美杜莎很清楚,无论如何冲撞隐都不是一个理智的行为。且不说离垢王座本身就是一架攻防兼备的作战堡垒,能够以一己之力消除教派整个地下宫殿的存在感,隐是琐罗亚斯德教派赖以立足的,最重要的依仗。
琐罗亚斯德教派分部能够在被各大降临派,视为绝对禁地的z国存在至今,说是全靠隐一力为之也未尝不可。包括由隐亲自制作的隐衣,也是外出行动避过天网的惟一手段。即便是作为主教的普罗米修斯,也从未对隐不敬分毫。
然而在美杜莎看来,相比与深不可测的普罗米修斯,隐更加令她恐惧和忌惮。如果说十年前,毁灭了学院派“珈蓝浮岛”的任源和伤流年是美杜莎记忆中永不磨灭的黑暗一页,那么那夜将自己带离珈蓝浮岛的隐,则带给她一个永恒不灭的梦靥。
正是隐将学院派的一切传授给了她,而用的,则是学院派的方法。
“老师。”美杜莎站到离垢王座前,弯腰致意,轻声说道“我有些疑问,希望能得到您的解答。”
离垢王座上的长袍下微微翕动,一个混沌不辨雌雄的合成音,毫无感情的缓缓响起
“什么问题?”
已经熟悉了隐说话风格的美杜莎,脸上依然显现着恭敬的神色,配合着对方的语速说道
“我想知道,神真的存在吗?”
沉默片刻,隐缓缓答道
“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卡戎没有敌过伪神之躯。”美杜莎视线凝视着王座下方,沉声说道“并不是力量和速度上落于下风,而是在神格的对撞上,败给了后者。伪神之躯依靠自身的独立现实,撑破了卡戎的现实。”
“所以呢?”混沌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任何的波动
“为什么,为什么以神为蓝本的卡戎,会在神格上败给一个依靠谎言,窃取了神格盗贼?”美杜莎语气激动起来“卡戎应该是完美的!我能接受它在速度和力量上败给伪神之躯,但我不能接受,在神格上落于下风!”
“…”面对美杜莎的质问,隐抱持着沉默并未给予任何回应。美杜莎抬起头来,看向覆在王座上的褐色长袍,眼神已然带有了几分质疑的神色。见隐不予回应,美杜莎进一步逼问道
“老师,我想知道,神是不是根本就不存在!”
第二百三十四章 虚幻神明
细屑的气流在这座隐秘的房间中流动,带起一道道微小的旋涡。每当空气挤过管道的缝隙,都发出微微的呜咽,反衬得房间愈发的安静。
端坐在离垢王座上的隐似乎被美杜莎的话所惊动,又或许被紊乱的气流扰动,探出褐色长袍下摆的晶莹白发,轻轻的摆动着。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信仰动摇是大忌。”隐混沌难明的声音再次幽幽的响起“只是一次小小的挫折,就让你动摇了吗?”
“伪神之躯告诉我。”美杜莎肃声说道“所谓的神,有三点特征。”
“第一,神不可以真实存在。第二,神不可以符合逻辑。第三,神不可以亲自展现神迹。我想知道这是真的吗?”
“古典神学主义的观点。”隐平静说道“确实如此。”
“那岂不是说,我们看不到神,理解不了神,更接触不到神吗?”
“是的。”
“那么神的意义何在?究竟什么是神?这样岂不是随便就能虚构一个神明吗?”说到最后,美杜莎的语气分明有了几分质问的味道。
“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这样。”隐淡淡说道“准确来说,神一定是虚构的。如果你要用神来称呼的话,那么必然不为真实。”
“神一定是虚构的!?”美杜莎难以置信问道“那我们到底在做什么?围绕着一个谎言过家家吗?”
“神本就是个虚构的概念,因为想要理解那不可能理解的存在,所以创造了这个能被理解的称呼。”隐耐心说道“你所以为的神,只是你所能理解的极限。这只是建立在低劣的现实语言上,能够被认知的,最接近那些存在的虚像。因此神怎么会是真的呢?”
“那就是说,即便真正沟通到了那个,被我们称作‘神’的存在,也没有意义喽?”美杜莎难以理解的问道“如果我们能够想象到的极限也只是个虚像,那么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正是因为有未曾达到的极限,因此才有去追求的价值。”隐的声音依然不现丝毫的波澜,但是却渐渐的透出一种磅礴的力量“你认为,存在圆形吗?”
“这个…”美杜莎略一迟疑,答道“自然是有的。”
“那么你能够画出一个圆吗?”隐问道
“不能…”
“如果我允许你动用任何仪器呢?”
“也不能…”
“但是相比于用手来画,更接近圆形,是吗?”
“是的。”
“这就是,我们不懈追求的意义。”隐说道“而神是远比画圆更难以想象的存在,当我们沟通到神明的那一刻,我们将触碰到世界的根源,迎来真正的终极。”
“那究竟是什么?”美杜莎皱眉问道
“不知道,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有追求的意义。”混沌的机械音轰响着,音节单调却仿佛在弹奏一着一曲宏大的交响乐“我只能告诉你,掌握了终极便可以无所不能。”
“无所不能?”美杜莎有些不信的问道“那真的可能吗?”
“孩子,我贫瘠的认知无法向你描述那超越一切的壮美,我只能告诉你。”隐缓缓说道“神可以创造出一块自己搬不动的石头,然后再搬起它!”
顿时一股恶寒自美杜莎脊梁升起,直冲脑海。她终于明白了,
所谓神不可以符合逻辑,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略微想了想,她便察觉到如果和神接触,将带来怎样难以估量的可怕灾难,那绝不是什么天火海啸,地震蝗灾这种孩童般的伎俩。而是对整个世界根源的颠覆,那是对这个世界存在的否决。
她无法想象当那一刻发生时,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但是她能够确定的是,现在一切的一切届时都将化为乌有。她甚至怀疑到那个时候这个世界还能否留下哪怕一个,属于自己所在现实的概念。
“这就是…普罗米修斯所谓的…神的乐园吗…”遍覆鳞片的身体没有汗腺,但是美杜莎却抑制不住的浑身发抖“这太疯狂了…”
“现在你知道卡戎为什么会在神格的对抗中,败给伪神之躯了吗?”隐混沌的声音再次响起“当你试图数据化卡戎的指标,让它领会你的意图时,它便被你拉下向神坛前进的道路了。”
“您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美杜莎茫然的问道“您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我可以告诉你的有很多,但是那只是我能告诉你的。”隐说道“可我告诉你的,并不是正确的。如果是的话,我早就找到了所谓的根源、终极。你要找到属于你的道路,在通往终极的道路上,每个人都是绝对的孤独者,在找到终极前没有人能够证明自己是对的。”
“可是卡戎败给了伪神之躯…”
“这只是现实意义上的失败。”
“可是…”
“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了,其余的就需要你自己去寻找了。”说完这句话只会,隐便再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回应,纵然美杜莎询问也不发一词。
作为隐的关门弟子,美杜莎知道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了,无奈只得转身离去。当她走出大祭司隐的房间时,只觉得背后阵阵发凉。
如果一切真如隐所说,那么她无法想象降临派们正在犯下的,是怎样可怕的罪恶…
“小安,你把那个罐子挪一下,不要被阳光晒裂了。”
孙果儿低头在丰腴的手臂上擦去了汗水,指挥着小安挪动墙角的瓶瓶罐罐。在足足待了五天之后,孙果儿再也耐不住寂寞,厌烦了无病呻吟的电视剧。要小安去订购了一整套包括陶轮转盘在内的制陶工具,开始搞起陶艺来。
和孟浮笙不同,孙果儿是艺术科班出身,加之从小在贵族女校学习,于艺术方面远非她这种半吊子能比。尤其钟爱的是油画和陶艺,孟伟并不是一个经常关注夫妻生活的人,大多数时候孙果儿都是依靠这两项爱好,来排解婚后的枯燥生活。
对于孙果儿来说,制作出的陶具实用性并无意义,更多的是寄托自己的忧愁和欢乐。自从孟伟一次无意间称赞了她的技术,孙果儿便在制陶这方面用下了心。烧制精巧灵秀的陶具,成为了她最大的爱好。
她对制陶的每一步要求都特别的高,从选泥用料,塑型镂刻,涂纹上色,阴干烧制。无不亲历亲为,吹疵寻发。这番临时起意,小安虽很快就购置好了器具,但烧制用的炉窖还未搭建完全,因此孙果儿揉制好的陶具一时还不能入炉,权且置于阳台阴干。
“夫人,您看放到这里行吗?”小安挽着袖子,为方便行动,将女仆装的裙摆打横扎进腰带中,露出一双肌肉密布的健美双腿。弯腰小心翼翼的抱着陶胚,就像一只捧着蜂窝的巨熊。
“可以啦,放那里就好了。”孙果儿探身看了一眼,点点头示意小安可以了。
刚来到山间别墅的那几天,孙果儿是很开心的。一向对自己十分冷淡的孟伟,突然关心起自己的身体健康,这让她分外的惊喜和激动。她知道这间别墅是孟伟早年经商买下的房产,在丈夫心中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加之那时自己的身体日渐好转,一切都好像向着美好的方向前进着。
而且就在今天上午,孟伟也来看望了一下她的身体状况,这让她愈发开心起来。她知道丈夫每天要忙的事情非常之多,能够抽空来这么远的地方看望她,足见对自己的关心。同时丈夫还带来了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消息,孟浮笙的下落已经找到了。
站在自己的角度,孙果儿原本并不讨厌孟浮笙,她爱的是孟伟,为此她并不介意孟浮生的存在。原本她是希望能够做一个好继母的,至少家庭关系不会太僵。然而当她满怀着憧憬嫁进孟宅才发现,一切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且不说婚后的孟伟态度相比婚前更加冷淡,面对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孟浮生时,她感到了深深的敌意和蔑视。尤其是少女看向自己的眼神,那是种超越了厌恶和敌视的感觉。就好像在看一个闯入自己生活的陌生人,而无论自己做什么换来的,都是一种建立在嫌恶嘲讽之上的无视。
那张酷似她离去母亲的脸,让孙果儿从内心深出生不出喜爱的情绪。而对方往往只是一个简单的眼神,就足令她暴跳如雷。那种眼神就好像自己,是导致艾迪离开的罪魁祸首。
孙果儿很清楚,孟浮笙讨厌自己的理由,和自己讨厌孟浮笙的理由,一摸一样。自己是一个自私的小女人,她对孟浮笙的一切不满都是因为容不下孟伟对她的关心甚于自己。而想必孟浮笙也在痛恨,自己夺走了原本属于她母亲的一切。
“等她回来,再好好和她聊聊吧。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毕竟是她的母亲。”孙果儿轻舒皓腕,端详着手中的一口窄底陶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来到山间别墅之后,也许是因为这与世隔绝的静谧环境,她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思考一些,自己以前没有考虑过的事情。
“究竟是什么时候,到了这么一个水火不容的境地了呢?”孙果儿喃喃自语道
“怎么了夫人?”小安俯下身子,关切的问道“您刚才说什么?”
“哦没什么,幸苦你了小安。”孙果儿展颜一笑,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微微的红色。在这里疗养了近一周,她没有感觉有所好转,反而觉得身体愈发的差了。
“没什么,这是我分内之事。”小安微笑着说道“倒是夫人您,不要太劳累了,注意身体要紧。”
“没事,我自小很少生病的。医生说呀,我这样的人一生病呀,格外不容易好。”孙果儿疲倦的笑笑,伸手拈起一只兔毫细笔,端详着手中的陶碗有些惋惜的说道
“上午老爷来时,说浮笙那孩子寻到了,我想做个陶碗送给她以做礼物。却不知那孩子喜欢何种样式纹格,我这个母亲却也忒不称职了些。”
看着孙果儿益发显得虚弱的身体,小安不经意的皱了皱眉,柔声安慰道“夫人只要是您做的陶碗,没人不喜欢的。”
“尽耍嘴。”孙果儿柔柔一笑,复又端详起手中陶碗来,未待提笔,蓦的喉头一甜,低头大咳,点点殷红的斑点洒落在素黄陶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