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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伊犁可甜     长灯载夜行txt下载     长灯载夜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五十五章:不想捡个傻儿子

    他脑子一混,急火攻心,口无遮拦的瞎保证。

    讲真,要是这还能活着出去,别说三声爸爸,叫一年都可以!

    江复庭并不想捡这么个傻儿子,考虑着白唐反正没有后代,要不拿来孝敬白唐他老人家好了。

    这样一想,他也就随口应下了,随后一改姿态,全身贯注的看着前方,锋锐的凤眼里好像点了一把火苗,开始熠熠生辉。

    心意转动的瞬间,他体内所有浩瀚的力量当即像一汪洪流倾泻而出,先是在他们周身结出一个格外坚硬的外壳,然后铺天盖地的涌向附近通道的裂口。

    通道被短暂填补的一刻,方才还地动山摇的动静,难得的安静了一瞬。

    骆知秋当即看傻了,激动的手都在颤抖:“有效果!艹!有效果!还有十五秒!”

    对于一个没文化的人说,内心万般情绪,皆靠一个“艹”字行天下。

    江复庭听着身后大呼小叫的声音,并没有多放松,反而神色变得更加难看。

    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力量此刻正以多么可怕的速度,疯狂消耗着。

    这个名为世上最独一无二,最霸道的浊气,此刻在空间之力前却显得手无缚鸡之力,浩瀚无比的力量如同一把流沙,迅速的在自己指缝间溜走。

    直到这个时候,江复庭也意识到了白唐的力量究竟是有多可怕,他当初修补空间裂缝又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对于所谓的神又有了新一层的认知。

    在浊气被丧心病狂的消耗下,江复庭的力量很快就开始捉襟见肘。

    前后才不过五六秒,附着在裂缝上的浊气就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再之后,就透明的只剩下一层纱了。

    “就剩九秒了!”骆知秋叫道:“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然而虫洞里的穿梭速度是以每秒至少亿里地来算的,短短的一秒将时间和空间全都压缩到了极致,每一秒都是寸土如金。

    不真的过了最后一秒,一旦翻车,那依然是万劫不复。

    这九秒看起来极为短暂,但在他竭尽全力抢时间赛跑的情况下,对于江复庭来说时间反而被拉长了。

    这就跟百米短跑一样,站在外面的人只看到赛跑的人一闪而过,可真正跑步的人,除了能体会到至关重要的每一步,时间甚至能在他们身上真的拉长到零点几秒,而且这种感觉清晰无比。

    特别是对于厌恶短跑或者跑速本身就比较慢的人来说,加之其情绪的紧张,这个过程仿若几个世纪漫长。

    江复庭现在就处在这种状态里。

    按照现在的情况,他的力量已经撑不过四五秒了。

    他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在以怎样的速度枯竭,而力量每多流逝一分,他的心底会因为一同逝去的希望,多抹上一层黑暗。

    可空间里的动荡不会因为他们此刻的窘境而有所怜悯,反而越接近终点,动荡的越发的厉害。

    整个空间早已经扭曲到天翻地覆,前方的通道在不断地碎裂中连方向都变得模糊。

    “还有四秒!”

    骆知秋此刻的声音如同一个即将到点的炸弹警报器,时时刻刻警醒着最后的生命时限。

    前方的空间已经开始有了坍塌的迹象,蒋黎这一次事情做的相当的狠,通道已经完全撑不住空间之力的碾

    压,只能听到“轰隆隆”的声音。

    周围的空间突然开始剧烈的颤抖,通道炸开的一刹那,数不尽的残骸碎片眨眼间就被扭曲,化为了细粉。

    江复庭在声响的刹那,眼疾手快地把骆知秋收到了自己的布袋里。

    他已经顶不住了!

    就剩最后两秒。

    可即便他再有足够的力量,也不可能出去,因为通道碎了,他彻底迷失在了混乱的空间里,归墟的方向到底在哪都不知道,更别提出去。

    席卷而来的力量像迎面而来的一把巨刀剜在了他的身上。

    他发觉自己的灵魂要被撕裂,所谓的时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令人窒息的死亡榨干了他最后的浊气,开始将他嚼碎。

    兴许是体内青莲的碎片知道宿主要死了,它也活不了,终于舍得从这漫长的沉睡中苏醒。

    然而它醒的时候到底晚了一步,等它有限的力量发挥出来时,江复庭的意识已经开始缓缓游离,逐渐背离自己的控制。

    他迷迷糊糊的发现自己再一次变轻,轻得好像要散开了。

    边上吹来的风让他觉得很舒服,甚至不想去抵抗,而就在他真的觉得自己要散开的时候,一只温柔的巨大的手,轻飘飘的一下子把他抓了回来。

    江复庭猛地重新睁开眼睛!

    可能是因为魂魄才拼凑回来,他一时有些发懵,木讷的视线模糊了一阵,晃眼的重影才聚焦在一起。

    各种耀眼的光线和爆炸开的气流还在他眼前飞速流窜过。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周身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层薄薄的,蚕蛹一样的东西,将他完好的呵护在里面,轻而易举的把恐怖的空间之力隔绝在外面。

    蚕蛹内和蚕蛹外,仿佛就是两个世界。

    蛹外狂风暴雨,蛹内成了一个世外桃源。

    抽象的空间在他的眼前如同一个空空的水瓶,在过度的扭曲下,有的地方极度塌缩,有的地方极度膨胀。

    江复庭在短暂的沉默后,骤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处在那个可怕的空间爆炸里!

    他当即运转起体内的力量,却发现了一件更加难以理解的事,一股完全不属于他的力量像洪流一样突然淹没了他的全身。

    而心口好不容易醒来准备作祟的神器碎片,直接被吓萎,再次当起缩头乌龟躲回了老巢。

    他在发现自己身上鬼气的一刻,被实打实的震撼到了。

    这么浩瀚的力量是他自己远远不敢想象的,如果说他以前的修为是气海的话,那此刻体内的鬼气应该就是星河。

    虽然这道气息不是他的,但长久以往的接触,让他对这个力量再熟悉不过。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是白唐!

    可白唐的力量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还有就是刚才,他的魂魄明明就要散掉了,居然还能复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各种难以解开的困惑,前赴后继的充斥着他的大脑。

    他慢慢凝神,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因为是才东拼西凑回来的魂魄,即使有白唐的力量加持着,行动也明显没有以往那么自如。

    他僵硬的身体如同一块没有雕琢过的木头,微微动一下,都觉得分外吃力。

    而身上的鬼气每运转一点,整个灵魂都是那种说不

    出的刺痛。

    江复庭使劲全力争取回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光是动五根手指都能耗干他此刻为数不多的精力。

    他红着眼眶,强忍身上针扎一样的痛感,从手指到手臂,鬼气乖巧地顺着他的心意快速修复着灵魂的每一处角落。

    江复庭第一次这么深切的体会到,连疗伤都可以这么痛苦。

    鬼气在身上运转的每一圈,都像是将他的灵魂重新撕裂一次。

    再复原,再撕裂。

    一直到最后,复原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的缺口,才算结束。

    在经历这种永无止境的痛苦时,一切都漫长的好像没有尽头一般。

    江复庭干脆闭上眼睛,稳住自己的心神,假装自己适应下来。

    然而每当鬼气在下一秒开始新一轮的洗涤,他被冲击的灵魂始终会猛地一颤。

    很快,刚才还透明到随时要散开的灵魂,不过短暂的呼吸间内,就凝实起来。

    江复庭该对自己心狠手辣的时候,绝对不会怜悯自己,特别是现在争分夺秒的关键时刻。

    白唐的力量即使再强大也是有限度的,何况他将力量借了自己,归墟那边又该怎么办?

    蒋黎先一步到达,他们这边已经失了优势,如果他还在空间里磨磨唧唧下去,到时候他或许就是那个让大家全盘皆属的罪人。

    人在绝境的时候,总是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何况他本就是颇能隐忍的人。

    不过是疼痛而已,坚持下去熬一熬就好了。

    鬼气在体内运转的速度愈发的流畅,他身上的力量不仅在以肉眼可见的力量恢复着,似乎还有着继续向上节节攀升的趋势。

    这是?

    要顺便突破了!

    江复庭当即抓住这次机会,集中注意力,开始吸收周围的力量。

    与此同时,心口的碎片似乎发现自己的苏醒没有再次遭受以往的围剿,从体内分出一小缕浊气,偷偷摸摸的出来查探。

    结果这一小缕出来,还没走到心房口,就被江复庭吸收了······

    正值突破的江复庭在力量上的缺口相当的大,可以说是饥不择食,来者不拒。

    碎片原本老老实实在那待着,也就啥事也没有,而一旦让江复庭尝到了它的气息,这就跟闻了腥的狮子一样,他调动起鬼气,再一次对碎片进行了全面大围剿。

    一脸懵逼的碎片,才探出一个脑袋,就被突然铺面而来的鬼气给抓住了,而且看这鬼气的势头,这人不仅是要抓自己,还要把自己吞了!

    艹!卑鄙啊!所以刚才那么安安静静的就是为了把我骗出来!

    老子好歹是神器,你吃下去也不怕消化不良!

    江复庭淡定的表示:饿的时候什么都吃,不挑食。

    他甚至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碎片似乎格外可怜的抖了下,但依旧不妨碍自己的晋升需要,于是他真的开始疯狂掠夺。

    碎片宁死不屈,拼死相抗,几个回合下来最终还是抗不过,“咔”一下,顿时化为了无数的粉末。

    宣泄出来的力量跟开了闸的水坝一样,哗哗的流进他的鬼脉,补充着晋升所需要的力量。

    突然有了养分的补充,江复庭周身的气息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往上狂冲。

第八百五十六章:归墟在哪?

    不消片刻,他体内的力量彻底充盈到了现在的天花板,但青莲碎片的力量却远远不止于此。

    原本突破时难以攻克的天花板,在这狂暴的力量前脆弱得有些不堪一击。

    那修为的天花板甚至连几秒都没坚持到,就被可怕的浊气一举冲破,还在疯狂往上冲。

    江复庭现在确实有些消化不良了······

    神器到底是神器,哪怕就那么指甲盖大小,扔出去都能毁掉一方。

    要是任由这个力量往上冲,他的修为也得废。

    他当即再次借用起白唐的鬼气,这才强行将还在往上攀升的浊气拼命压缩,又压回了半级,才算松了一口气。

    再睁眼时,护在他身上的蚕蛹已经被空间之力攻击的所剩无几。

    看样子白唐给他造的壳也维持不了多久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出去。

    江复庭茫然的看着一片黑暗又扭曲的空间,归墟在哪?

    他掏出手机看了下,导航上的指针已经没有了方向,闭着眼睛三百六十度的瞎转。

    估计通道被炸了以后,磁场和空间已经彻底被扭曲的乱掉了。

    这种情况别说东南西北,可能脚底下反而是上方,左右搞不好都能变成前后,重力都能横陈过来,随随便便就能飞檐走壁。

    总之,只要踏错一步,就是真正的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而各种此起彼伏的轰隆声错综复杂的交织在一起,这个时候他不管是听力,视觉,还是基本的方位感都失去了判断的价值。

    在没有确定的答案之前,江复庭一时不敢擅自妄动。

    他尽可能在这种千钧一发的紧迫中沉下气来,两种力量此刻全都从身上溢出,朝着无尽的空间里不断延升。

    就在他不停往前方探索的时候,灵魂仿佛被什么拉扯了一下,神识忽然一颤。

    好像灵魂里不知何时被拴上了一根细线,一直往前延伸,和尽头未知的东西绑在了一起。

    而就在他意识到这东西存在的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和对方的灵魂,像是划破了空间的距离,神奇的重合了起来。

    这种复杂的亲昵感,让他错愕了一下。

    江复庭短暂的愣了一瞬,缓缓地眨了下眼皮。

    这种缔结关系的连接感他并不是没有过,比如想要知道骆知秋在干嘛的时候,他就可以依靠这个关系,摸清骆知秋的现有状况。

    但是他又是什么时候被人下了另一层关系?

    而对方······

    对方的灵魂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他抿了下唇,有些搞不清状况,视线最终落到手里正缭绕着的鬼气上。

    这样为什么他身上会出现白唐的力量,一下子就有了答案。

    但他难以明白的是,白唐实在不像是会私自下契约的人,他明明那么佛系的人,怎么会对自己有控制欲?

    仅仅是因为自己是他带出来的人?

    还是自己一直不够了解他。

    江复庭头疼地揉了下太阳穴,心里忽然一阵空落落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和失望。

    其实按照他对白唐的认可,白唐如果真的不放心他怕他背叛什么的,大可以当面跟他讲,当面结契约,做他的仆人这种事,他也不可能拒绝。

    但这样一声不吭的····

    ·江复庭越想越头疼,而且光自己在这胡乱猜测也猜不出什么名堂。

    他用力按了下太阳穴,收起刚才的失态,方才还迷惑的双眼此刻目光如炬的盯着头顶的方向。

    有了契约的感应,找出口就方便多了。

    剩下的事情,等出去的时候再说。

    他的眉眼里划过一丝厉色,雄浑的力量排山倒海的往双臂上涌,随后身形毫不犹豫的朝着上方飘去。

    在借助力量的加持下,原本连想都不敢想的空间,豁然被他徒手撕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

    紧接着,一阵熟悉又萧瑟的阴风当即拍在了脸上。

    江复庭没有墨迹,立马从空间里钻出,再等他转头回看,撕裂的口子已经自行严丝合缝的并了回去,完完整整的,仿若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注视着裂口消失的方向,一回想刚才的事,到现在还有点心有余悸。

    将自己的状态快速调整回来后,江复庭收回目光眺望着冥水。

    他站的地方刚好是一个独立生长的小石礁,前方就是无边无际的冥水,身后就是小山一样高耸的望角。

    冥水绵延亿万里,身后的望角是这浩瀚海水中唯一的一块陆地。

    这里的阴风跟阳间沿海的感觉差不多,一直呼啸不停,将他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

    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海水是蓝的,冥水是黑色的,海浪时刻潮水汹涌,冥水却是死寂一般静静得躺在那,无浪无波。

    即使再大的阴风始终都无法掀起水面上的浪花。

    江复庭没有闲心欣赏这美景,他拿出布袋,刚一拉开,骆知秋就跟八爪鱼一样缠了上来。

    他熟练的闪开,骆知秋和石礁来了个美好的亲密接触。

    骆知秋正准备吐槽江复庭的冷漠无情,突然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居然碰到了东西。

    他不敢置信的撑起上半身,瞅了瞅自己的身下,然后又瞅了瞅边上没有穷尽的冥水:“等等!等等!我们出来了!艹!这都能活着出来!祖坟一定是烧高香了。”

    江复庭懒得跟他扯太多细节,干脆地一扭头:“走吧。”

    “哦,现在去哪?”骆知秋屁颠屁颠的紧跟着。

    江复庭没有回他,而是将自己的精神力散开,笼罩在整个望角上,像天眼一样探测着每一个细微的风吹草动:“归墟。”

    所谓归墟,便在望角之后,而所谓的望角,则是在巨大的天堑上高耸而立,再同天堑一起如同被巨斧拦腰斩下。

    望角后背的悬崖壁立千仞,万里冥水顺着天堑奔腾而下,不知飞流何处。

    而这底下,就是归墟。

    深渊之内,终年黑气腾绕,眼不见底。

    骆知秋一路下来,看得有些挪不开眼,双目沉迷的样子完全被底下的盛景震撼到了。

    直到两个人来到了望角的最高处,却连蒋黎的半点影子都没见到。

    唯一有的,就是望角背面下坡上,盘坐着一个格外眼熟的背影。

    “奇了特么的怪了?蒋黎那个小崽子呢?把我们害得那么惨,这屁大点地方能躲哪去?”

    骆知秋走到这里也发现了不对,骂骂咧咧地说道。

    江复庭没有马上回他,望角就那么点地,山底看到山头,山头看到山底的,如果身上没点什么傍身的,根本不可能藏得那么严

    实。

    在蒋黎身上吃过了亏,江复庭对他格外警惕起来,要么是蒋黎也有能力藏在这某一处的空间里,要么就是借着神器的气息藏匿起来了。

    但不管哪一项,如果非要现在揪出来不可的话,就得大动干戈。

    可一旦在这大动干戈,那归墟的东西很可能会被激怒。

    “先不要轻举妄动,时刻提防着,他身上既然有恶灵需要的补品,就一定会出现。 ”江复庭蹲下来,在高地附近,贴了一圈符纸。

    骆知秋看到符纸条件反射的缩了一下。

    江复庭无言以对的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双手快速结印,将这个地方画出一个保护圈:

    “不管他有形还是无形,只要擅自过来,就会惊动符纸。”

    骆知秋点头如捣蒜,顺便拍了拍胸脯,伸长脑袋凑得近些,一脸好奇地看清了符纸。

    他当鬼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离符纸这个东西那么近。

    感觉真是……好极了。

    等江复庭弄完这些以后,坐在下坡的白唐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怎么还不下来啊,以前怎么没见你那么墨迹,是不是还要我这个师兄请你?”

    骆知秋一听白唐的声音就下意识的发怵,顿时立正稍息,以为江复庭要受训,还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然后转身替他们望风去了。

    江复庭神色如常的走下去,望角后背的下坡路段很小,就几十来米,之后就是万丈悬崖,侧头看向两边,还能看到冥水是以怎样的湍急飞流下去的,如同瀑布一样。

    黑色的水汽和底下的鬼气,怨气各种戾气缭绕在一起,看起来宏伟而壮观。

    讲实话,如果不是这下面压着恶灵,这个地方还真能开发成地府的旅游胜地了。

    一趟车票就一个亿,再加上这景点阳间阴间都是绝无仅有,门票百万总是可以卖的。

    江复庭心不在焉的走下去,就是不去想白唐的事。

    结果他刚走到白唐边上,还没来得及控诉被偷偷摸摸下契约的事,对方果不其然的率先回头,阴阳怪气的笑道:“你胆子挺大啊,这个地方都敢一个人来!”

    江复庭秉着有难同当的原则,指了指上面不明所以的骆知秋,“没有,是两个。”

    白唐盯着上面骆知秋的后脑,将他这档子事记下了,主人以身犯险,做仆人的不知道规劝,其罪当……穿个小鞋还是可以的。

    他也不会真的拿江复庭的人怎么样,只是一腔怒气无处安放就可劲的冷言冷语:“我过来之前你是怎么答应的,是谁说乖乖待够时间就回去的?老是拿我当猴耍是吧?”

    江复庭注视着他:“你不是猴,你是虎。”

    “你说谁虎呢?现在喜欢拿开玩笑搪塞人了是吧?”白唐觉得自己不能再好了,干脆背过身:“你是不知道刚才什么情况是吧?”

    江复庭还在看他:“我知道。但事态紧急,你一个人压不住。”

    白唐气笑了,转过头,用手托着脑袋:“你也太瞧不起人了,从哪儿看出来我搞不过它?再说了,你都知道连我都搞不过他了,上赶着多送个人头?你来就行?”

    “多个胜算。”江复庭定定的说,然后补充道:“蒋黎手上有恶灵需要的魂魄,一旦放出来,你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下子全抓住。”

第八百五十七章:双生印

    “这事你可以随便交代个认识的,比你更有胜算的人来办。”白唐哼道:“我看你就是嫌命长。”

    “交代给谁?”江复庭脱口道:“那个叫蔺菱的么?”

    白唐没想到他已经跟蔺菱接触过了,语调一扬:“可以啊,那么快就知道她了,不愧是我带的师弟啊!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江复庭回忆着蔺菱张扬的脸和桀骜的作风,拧着眉头:“还行。”

    “啧,看你这勉为其难的样!不会不喜欢那种款吧?不是挺好看的吗?”白唐一脸的不信。

    江复庭明确否定:“不喜欢。”

    白唐追道:“那你喜欢哪种类型?”

    “不清楚。”

    “榆木脑袋!”

    江复庭忍无可忍,终于正面回:“不吃鱼的。”

    白唐立即替可怜的鱼打不平:“鱼到底哪招你了?惹你全家了?”

    还真招了,招上林锦这么可怕的女人。江复庭一时没有说话,想到林锦脸色又慢慢地笼了下来。

    他看着边上的人,不可避免的又想了契约的事,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白唐已经相当了解他的尿性,对方动个手指头他都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江复庭原本还担心会不会是自己太小人之心了,可此刻白唐的模样,恐怕早就做好自己追问的准备。

    他都已经坦坦荡荡的,自己还有什么值得瞻前顾后。

    “我身上的契约。”江复庭缓缓开口道。

    “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白唐又果不其然地打断他的话:“也没什么,老早就在你身上下了,要是最近下的,你还能没感觉?”

    “是什么时候?”

    “在很久很久以前,想当初你还是个菜鸡。”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被共情吗?就许平那次。”

    江复庭皱着眉,点了个头:“恩。”

    “那时候你灵魂和精神力太弱了,我也弄不明白你在那里面到底怎么回事,单纯外力护着没什么用处,干脆跟你牵了一个双生印。”

    江复庭本以为是他跟骆知秋一样的主仆契约,结果又听到了个自己不懂的东西:“是什么?”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白唐不再对他视线,看向别处,漫不经心道。

    江复庭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其中的涵义,顺口说:“不都是……”

    可话说到一半,他的脑子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他倏地睁大了眼睛,一把抓住白唐的肩头,把他掰过来,目光灼灼地瞪着他,压着声音低吼:“白唐!你疯了!”

    顶上时不时偷看两眼的骆知秋,第一次看到他家老大这么失态的生气,吓得立马缩回脖子,认认真真巡视。

    白唐云淡风轻的拍了拍江复庭的手:“你敢凶你师兄,你这是大逆不道。”

    江复庭这会怒意上头,不吃他这套,反而把手捏得更紧:“你刚才还说我胆子大,我看你更!”

    白唐一脸扭曲地“嘶——”了一下。

    江复庭一时慌乱的松手,悬在空中的手不知道往哪处摆,眉头皱得跟打结一样:“怎么受伤了?”

    “不是什么重伤,刚好你来了,我调养一下。”

    江复庭看他这时候还死鸭子嘴硬,刚才被愤怒冲昏头的智商也终于

    回来,算是透彻的明白了那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好一个一损俱损!

    那刚才他在空间里差点魂飞魄散的时候,白唐是不是也!

    江复庭看着他这会儿有些苍白的脸,不敢再想下去。

    到嘴边还想驳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干脆一同盘腿,端端正正地坐着:“你现在就调养,我替你看着。”

    “哦。”白唐躲过一劫,也被他刚才发火的样子给镇住,闭上双目后,又悄咪咪地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看他。

    结果江复庭用一张教导主任脸,严肃地凝视着他……

    白唐想起上学时被支配的恐惧,赶紧又把眼睛闭上了。

    江复庭像是生怕他考试作弊似的,又盯了他好一会,盯得连对方一双眼睛上有几根睫毛都数得清清楚楚,这才收回视线放过他,然后俯瞰着底下的归墟。

    作为一个鬼明明没有呼吸,却硬是装模作样的吁了口长气。

    刚才没好意思深入多问,跟自己下双生印的时候,白唐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他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态度和自己缔结了契约?

    他难道就没有想过,自己修为那么低,万一在接任务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那他的生命不就跟着自己一起覆灭了吗?

    那他背后所承担的一切,该何去何从?

    江复庭垂着眼帘,盖住了自己的神色,往日锋锐的目光,在迷离的茫然下,被晕出几分柔和。

    他忽然想起什么,翻开自己的掌心,灰色的气体“扑哧!”一下从手心里窜出。

    仔细地观察了一番,他留意到自从消化了那个碎片以后,自己的浊气好像又有些不一样了。

    原本灰蒙浑浊的气体变得稍稍有些透明了,而且里面多了点他说不上来的力量,那力量虽然不多,却让本就令人畏怯的灰色气体显得愈发的高不可攀。

    江复庭动了动手指,灰色气体跟童真未泯的小孩子一样,绕着他的指尖玩闹起来。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游来游去的力量,忽然注意到了什么,在浊气正从指甲滑过时,用力一捏,浊气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就在他手指间颓丧下来。

    江复庭游离的目光忽然聚焦在一起,力量里的高不可攀,在他的观察中有了答案。

    是神性。

    看来他不仅把碎片本身的力量吸收走了,就连上面残存的微乎其微的神力也一块消化吸收了。

    估计当时那碎皮说的消化不良指的就是这个,还好他胃动力好,没有啃不下的硬骨头。

    江复庭又跟自己的力量玩转了两圈,边上白唐的气息渐入佳境,彻底稳定下来。他再一次散开自己的神识,如同一只盘旋在望角上空的猎鹰,随时捕捉着外界的风吹草动。

    与此同时,兜里的手机突然一阵震动。

    江复庭先警惕的巡视完一周,这才打开来看了一下,是苏鸿的回信。

    —已经通知到各派代表和各个重要城主手里,各城已全部戒严,长生派除其本派之人,连合大量鬼修攻打,首战告捷,地方突袭失败。

    看起来也算是个好消息,但江复庭总觉得范从文这个人不会那么简单,可现下也不清楚那边的具体情况,只能先回复:

    时刻留意动向,有问题及时联系我,劳烦务必照顾好王思离,多谢!

    苏鸿收到回信时,对里面的内容没有多意外,根据城主群里的消息来看,目前的战况还算是好,至少给了大家反应的时间,不至于被打得那么落水流水,好歹算护住了各城。

    而且同时侵略那么多城,长生派那一方的战力和精力的消耗是相当大的,这次对他们来说全面失败,也算是不小的打击,下一次出战至少要小憩片刻调整方略。

    他收起手机站起来,准备趁着这个时间亲自去王思离那个院落里看一趟。

    准备的好好的庆典,说提前结束就提前结束,说赶人就赶人,即使他消息封锁的再严谨,也不妨碍多嘴多舌的人在网上传得满天飞。

    更别提,他赶完人还没十几分钟,各个城里都爆发了规模不小的偷袭,交战这种牵动民心的事情,早已如同烧开的沸水,在网上传得热火朝天。

    等他走到王思离院子门口的时候,王思离不但趁这一时半会在手机上了解到今天发生了什么,还非常顺便的将之前地府所发生的每件大事,所有的来龙去脉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所以说,网络是个好东西,不管阳间还是阴间都不能例外。

    苏鸿敛着神色走进院子,驻守的鬼侍看到他,正准备毕恭毕敬地打招呼,他抬了下手,这些鬼侍立马噤声。

    随后,他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前,彬彬有礼地敲了一下门。

    只是门才敲了一下,里面的王思离就仿佛等这一刻等待了许久,在苏鸿略有意外的眼中,立马开了一个狭小的缝隙。

    不过王思离对陌生人的热心,也就仅限于此了。

    她身体躲在门后,探出脑袋,眨着大眼睛,警惕地问:“什么事?”

    苏鸿也没有介怀,把她当成自己工作一样,一板一眼的说:“地府稍微出了点乱子,江复庭有事要忙,托付我来照顾你,我是来提醒你一下,这两天最好都待在院子别出去,平平安安地等他回来。”

    王思离扣着门上的锁孔:“那这里呢?”

    苏鸿没有多想,只是一味的想让她放心,而且他对这么一个看起来纯纯净净的小姑娘实在无法设防,只好心直口快的说:“虞城大概率不在他们的出战范围内,你可以安心的待在这里。”

    王思离手指一顿,眼里重新燃出了点希望:“既然你都说安全了,那其实不用时时刻刻待在院子里,也可以的是吧?”

    苏鸿没想到她会这样讲,愣了一瞬,就果断拒绝:“不可以。院子里是最安全的,那些门派的人现在杀红了眼,未达目的不择手段,难保不会派人潜入城内,一旦被人发现,那你就会和战争中牺牲的鬼魂一样,明白吗?”

    王思离没有放弃,她紧紧抓着门框,反驳道:“要是真安全在哪都安全,要是陷入水深火热,再哪都是危险。”

    “你到底想怎样?”苏鸿向前一步,浑身的气压都扑在了门上。

    王思离正眼对上他的视线:“我想去江复庭那。”

    “不可能!”

    “那就给你们帮忙,我的力量对你们有用。”她锲而不舍地说。

    从手机看到的全部八卦来分析,她已经模模糊糊地把地府发生的事情捋清楚了。

    江复庭走的那么郑重,肯定就是归墟那给白唐帮忙了,范从文既然在攻打这里,那自己就不能让他轻易得逞,打得太过轻松。

第八百五十八章:至阳之气

    而现在唯一能和范从文的神器正面相抗的,也就只有自己的力量。

    王思离思及至此,那张澄澈的脸庞愈发坚定起来。

    苏鸿满脑子都谨记着江复庭的嘱托,不管王思离怎么说,他都坚守着自己的信念,毫不犹豫道:“江复庭对你只有一个很简单的要求,就是平安。所以不管你是有用还是无用。”

    他话才说到一半,眼前突然骤亮起一道极为刺眼的白芒。

    与此同时,一股对他充满威胁的至阳之气,霸道的充斥了整个院子。

    对危机的敏感,让他在光芒闪现出的那一刻,就已经条件反射的后退一步,他站稳之后,这才注意到王思离手心里冒出来的白气。

    女生手里腾起的白芒,让她周身的阴气顿时如临大敌,争先恐后的散开!

    被灼烧到的阴气如同高温下的水滴,一边气化一边冒着呲呲的黑烟。

    苏鸿被她手里的白光震惊了下,他只知道这个女生跟江复庭有比较浅显的师兄妹关系,兴许有些不同,但没想到会这么不同。

    王思离修行的阳气,就是长生派将他们打的心力憔悴的阳气。

    这种力量对于大部分的普通鬼修来说,都是单方面的碾压。

    苏鸿到嘴边的信誓旦旦,犹豫住了。

    王思离将手心里的白芒收了起来,四周陡然上升的高温这才缓缓回落,她试探地问道:“我可以跟着你了吗?”

    苏鸿没有马上作答,原本的决然在她诚挚的目光有些动摇。

    根本原因还是如果王思离的力量真的用上了的话,交战的时候不必再被长生派的人打压得那么吃力,光是那些牺牲的鬼修和阴兵就都不知道能挽回多少。

    一面是江复庭的恩情和嘱托,一面是地府里牺牲的无数阴魂,他被两面夹击到有些头脑发胀。

    而就在他难以抉择的时候,现实给他来了个临门一脚。

    远处忽然卷起强烈的阴风,正火急火燎地往他们这儿冲!

    敢这样在虞城内不顾管制横冲直撞的,也只有获取前线消息的鬼差。

    而看对方这风风火火的势头,显然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苏鸿几乎下意识地就从对方掀起的大风里,感受到了一丝焦躁,放松了还没几分钟的心再次重新揪了起来。

    他转过身,盯着那气息迎来的方向,不过数息间,芝麻点大的影子,便已落在身前。

    “城主!”那鬼差慌慌忙忙地跪下,连礼都行不端了。

    “不必多礼,是出什么事了?”苏鸿在这种时候顾不上计较细节,直接单手将人拽了起来。

    那鬼差抬起头,强做镇定的面容里依旧压不住眼里的惊恐万状:“长生派!”

    他的声音抖了抖,继续道:“几分钟前,长生派的长老不知道拿出了什么东西,一出手,不过眨眼间,邻城冲在前锋的兵差全都泯灭了!”

    “什么?”苏鸿拔高了音量:“有看清是什么吗?”

    “没看太清······好像月牙一样。”他思索了一下,不确定地说,但是一想到那法器带来的攻击,他的声音就染上一层恐惧:

    “那法器里的力量比他们交战时的阳气还要纯净!以我们的能力别说反击,连抗下来的能力都没有!”

    在后面旁听已久的王思离,突然开口:“是这样的吗?”

    她话说完,白色的气体再次从她指尖跳跃出来。

    那鬼差连看都没看到,光是感觉到至阳的气息,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噌!一下退了几米远。

    “是······”他睁大死气沉沉的眼珠,惊惶地失声道:“是这种,就是这种!”

    “跟这个一模一样!”

    鬼差手指颤抖地指着王思离手上的东西,白色的气体倒映在他的眼里如同一个索命的死神,他心有余悸地看向苏鸿,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个人?为什么她身上也会有?就是这个至阳之气!”

    他吓得神魂颠倒,神神叨叨。

    苏鸿居高临下的睨了他一眼,在严厉的眼神下,他这才稍稍的冷静下,自知失礼的收回手,只是畏怯的视线,时不时的在王思离手上飘过。

    然后怯怯地问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苏鸿思量了一下,反问道:“其他府君那边有什么明示吗?或者有什么动作?”

    这个问题让鬼差方才还有些慌乱的情绪直接静下来,不停下坠,跌倒谷底,他低沉地回道:“没有。”

    苏鸿的眉头渐渐蹙起来:“调兵也没有?”

    鬼差垂着头,整个人瞬间笼罩在了阴暗里:“没有。”

    “前段时间不是有各大门派的代表过来商议此事吗?”苏鸿发觉这事情不对,立马质问道。

    “听说并未商议出什么结果,至少有一半回去了。”

    “回去了?”苏鸿双手紧紧攥起来,一时有些搞不明白上头这些府君的用意。

    地府各城处于危难之中,这些府君难道就没有打算出手,反而一直坐在事外,一直置之不理吗?

    那这些处于硝云弹雨里的阴魂该怎么办?

    陷入迷障里的思绪里自作主张的做下一个决定,苏鸿豁然转过身看向身后等待已久的女生:“我可以带上你,但是我有条件。”

    王思离也不等他提什么条件,率先点头。

    苏鸿正色道:“双方交战不是玩闹的,你必须时时刻刻都跟在我的后面,没有我的允许禁止擅自行动,禁止自作主张。记住了?”

    王思离只要能把自己的能力用上,拖住范从文他们,不管苏鸿怎么指挥,她都是点头。

    “走吧。”对着躲在一旁的鬼差招了下手,苏鸿脚步生风的去招呼自家兵马准备援助。

    顺便趁此机会,给蔺菱发了个信息,问清楚他们这些府君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此刻蔺菱所处的境地并没有比苏鸿好上多少。

    几个平日里难得一见面的府君,第一次如此整齐的围坐在一起。

    然而脸上却带着各自的漠不关心,那模样显然对外面正发生的惊天动地并没有上心多少。

    蔺菱独自一人对着这几张冥顽不灵的臭脸,气得简直要七窍生烟。

    她像只苍蝇一样绕着围坐的几人来来回回地绕了好几圈,然后一屁股用力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底下的凳子痛苦地“吱呀”了一下,然后抗议的东摇西晃,发现没用以后又安静下来。

    蔺菱不客气地抓过桌子上的酒壶,直接对着壶嘴喝起来:“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都这个时候还不出手?还等到什么时候,真要那

    个阳间的蚂蚱在我们这得手吗?真等到那几个城被人屠完?”

    “你们一个个是疯了?还是这二十年位置保久了,连脑子都生锈了?”

    她机关枪一样的嘴,也不分在坐的一个个都是大她几万年的前辈,到处乱喷。

    这个时候,边上一个高冠黑袍的男子,幽幽开口:“既已知结果,何必浪费那精力。”

    “就是啊。”他话说完,边上面容精致的白面男子有意无意的往他身上靠了靠,不咸不淡地说:“反正他也不会得逞,归墟里的那个老瘪犊子当时死都舍不得死干净,卷土重来是迟早的事,你以为现在拦住了,以后就不会出来了?”

    剩下的三个面面相觑后,干巴巴的清了清嗓子,含糊地嗯啊着,各自不同节奏的点头认同。

    蔺菱气势压迫地站起来,扫视着在座的一众人,酒壶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已知结果?已知哪来的结果?”

    她说着粗暴地丢出自己的手机:“就凭这个破游戏?!”

    桌上顿时鸦雀无声。

    她简直被这群人的脑回路气的想要上手扇人了,直接笑出了声:“你们好歹都是堂堂府君,在这阴间高官厚禄了几万年,你们几万年就憋出了这么个脑子?”

    大概是她话说得太难听,那个长相颇为好看的白面小生终于静不下去,开口道:“这游戏到底怎么回事,试了这么多年,你难道还不清楚?”

    “自从昊天死掉,这个世界重新恢复以后,所有的东西都不一样了,原有的规则,秩序,力量全被打乱,全都不在我们认知的常理内,气数的衰竭却依旧没改,原先该怎么走向消亡,现在还是怎么走向消亡。”

    “再说了,这个游戏上面定好的每一个走向,你看哪一次现实的结果不是和这个游戏一样的。既然游戏都替我们定好了轨迹,乖乖顺着上面走难道不好吗?”

    他说着整个人躺在椅子上,舒舒服服地翘起了二郎腿:

    “又省心,又省力,慢慢等着世界的泯灭,也挺舒服的,算是老有所终吧。”

    他别过头看向边上的黑袍男人:“你说是吧?包子。”

    被叫包子的冷面男人认同的“恩”了一下。

    蔺菱直接冲着这两个人翻了个白眼:“是个屁?你们这样做对得起白唐当初和现在正在做的一切吗?对得起外面拼命在奋斗的阴魂吗?”

    “哦,你提醒的有道理。”白面男人用胳膊把上半身撑到扶手:“那就让那些设防的,还有垂死挣扎的阴魂全都撤了吧,兴许这样大家还能都活下来。”

    “月戎!”蔺菱直接瞬移到他的跟前,猛地揪起他的衣领,咬牙切齿的看着他。

    月戎抬起胳膊紧紧捏住她揪着自己衣领的手,方才还漫不经心的眼眸忽然冷了下来,凉薄地说道:“蔺菱,你不过才活了二十年,我们在座的都活了上万年了,哪一个不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哪一个不是从生死关头里爬出来的?”

    蔺菱的身形一顿,她抿着唇,不甘心地瞪着眼前近乎冷血的人。

    “你是不会明白的,你没亲眼见证过命运的力量,你也不会明白,命运的力量有多可怕,你也体会不到在那东西到来之前,你是有多无力。”

    那近乎刻薄的声音此刻却像是被掏空了。

第八百五十九章:生魂

    蔺菱不知道被他触动了什么,抓着他的手忽然颤了颤,然后无力地松开。

    月戎玩弄着鬓角的发丝:“等着吧,曾经的承势之星是白唐,好歹我这几年的游戏也没有白玩,属于这个时代的两颗星又要亮了。”

    蔺菱看着眼前神神叨叨的人,感觉眼前这个人一定是为了说服自己而胡编乱造的话,可这话此刻却有着巨大的魔力,将她深深地蛊惑住。

    就在气氛陷入僵持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来上报的人重重敲响,她一转头就收拾好自己刚才的失态,唤道:“进。”

    上报的鬼差推开门,噗通跪下连忙汇报:“六座被接连侵略的鬼城五座全部失手,只剩下一座!听说是因为虞城新上任的城主带了一个不知哪来的生魂,暂时守住了。”

    “生魂?”蔺菱眯了下眼,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连忙问:“是男的还是女的?”

    “属下来时亲眼所见,是个姑娘!”

    她如有雷击的浑身一震,转过头来,月戎正好对着她扬起若有若无的笑,轻声说:“你看,已经来了。”

    “哼!我管她什么星,你是不知道这个生魂对白唐那徒弟来说有多重要!”

    她说完顿时化出一根黑色的长鞭,往地上狠狠一甩,凶神恶煞地瞪着眼前一干人:“你们不拿那些阴魂的命当一回事!我当!你们不管,我管!”

    她放完话,领着那报告的鬼差就走,顺手撒气似的格外用力的把门带上。

    随着“轰隆!”的一声,整个会议室的墙面带地板都吓得抖了抖。

    “去了也是白去。”月戎看着紧闭的大门,慵懒地说道,“你看她这暴脾气,干个几万年估计都找不着对象,难怪白唐活着的时候就没看上她。”

    他说着,还顺便抓过包子冷冰冰的爪子,抚慰着自己的胸口:“还好白唐不喜欢这种类型啊——对了,归墟那怎么样了?”

    包子摊开手,只见掌心上凭空冒出一个铜镜来,铜镜里的画面,正好是两个盘腿坐在归墟后坡的人。

    月戎看到那个黑色的背影时,似是意外了下,面上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只是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里却不经意塞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千言万语梗在脸上却无处可说。

    他叹了口气:“你上次跟我说的另一个,不会就是他吧?”

    包子一直肃穆的脸上,终于多了些涟漪,“恩。”

    月戎目不转睛地盯着铜镜里的两人,目光越发的深远:“哎,这两个人啊······你怎么把手拿回去了!”

    他突然不满地叫道。

    包子:“你把我手放哪?”

    “我的胳肢窝它不香吗?”

    “它不配。”

    剩下在场的三位府君表示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悄无声息地站起来,跟做贼一样偷偷溜了出去。

    没有人注意到此刻铜镜里突然产生的异变。

    原本波澜不惊的冥水海面上,忽然破天荒的掀起了海浪,起初只是浅显的潮水涌动,可很快,一层盖过一层的浪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从最初的低伏,变成一米,五米,十米,二十米!

    再到现在,巨浪直接拔高了近百米!

    浪花掀起的时候,如同一座高楼大厦冲着望

    角直接压下!压得人几乎透不上气。

    而骆知秋原本只是在望角这块地方来来回回仔细巡视,一开始听到海浪声也并没有多吃惊。

    他想着反正都是水嘛,大海起浪不是很正常吗。

    结果谁知道,这个浪涨上来的速度那么变态,前后也不过才一分钟,怎么就变成这个鬼样子。

    这哪是浪啊!这特么底下是有哪吒吧!

    等等!哪吒?

    骆知秋总是能从自己清奇的脑回路里得出一些意外惊喜。

    他忽然瞪大了眼睛,艹!我知道他躲哪了!这小贱人真会躲,冥水底下都敢藏!

    “老大!老大!”骆知秋话喊到一半,连忙挡住瀑布一样落下的冥水来:“我知道那小兔崽子躲哪了!他在水里窝着呢!”

    江复庭此刻满心都在眼前的归墟上,在白唐入定后不久,归墟里的东西好像抓稳了他休息的时间,开始公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作祟。

    幸亏他因祸得福,在虫洞里把青莲的碎片消化了,这会借着点神力还能暂时将封印压一会。

    而这个时候,蒋黎又开始搞事情了。

    看来这些都是一开始谋划好的了,估计恶灵也给了蒋黎不少好处,否则他也不可能在冥水里待那么久。

    江复庭分出了点心神,观察着身边的白唐。

    气息相当稳定,而且有着蠢蠢欲动的趋势,应该是快醒过来了。

    他对着骆知秋嘱咐道:“你再坚持一下。”

    骆知秋才抗下那么可怕的浪,结果人还没带喘气消停的,又一个更为夸张的后浪,直接冲天而起,盖住了他整个视线。

    一抬头,黑压压的一片,如同一团厚实的乌云正在往下砸,骆知秋吓得花容失色:“老大!他要拍死我!我顶不了太久了!”

    他话刚一喊完,混着浓郁水腥味的冥水已经尽在咫尺。

    冥水之所以为冥水,是因为它是由无数的冤魂、鬼气、死气以及各种戾气汇成的。

    海浪拍下来的不仅仅是单纯的水,还是数不尽的无法度化的阴魂。

    这些极度可怕的邪气一旦稍稍有所浸染,都会被啃得尸骨无存。

    骆知秋废话虽多,人虽然怂,但是怕死的反应还是挺快的。

    在这种自己已经无法相抗的情况下,他连忙运转起江复庭借给自己的力量,然后一掌拍出,这才再次硬生生接了下来。

    两股力量相撞的瞬间,冥水里的阴魂顿时发出尖锐高亢的呜鸣,吵得他心神一阵晃荡,头皮发麻。

    “艹!”骆知秋焦躁地捂着脑袋,以往天真的眼睛突然开始变红,涌上浓浓的血色。

    他痛苦地压制着体内的杀气,瞪着盘旋在上空的无数阴魂,手里强行化出了个斧头,暴躁地骂道:“叫!叫!叫!叫春你妈呢叫!”

    飘来飘去的冤魂:???

    短暂的停滞了下后,冲着骆知秋叫得更兴奋了。

    骆知秋已经被空中那群冤魂叫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看到一个就砍,边砍边骂:“就你会叫!就你是鬼!老子不是鬼?!”

    “老子叫春可比你好听多了!啊!!啊啊啊!!”

    被迫听了骆知秋叫春的江复庭:“……”

    然而骆知秋还在孜孜不倦的挥舞。

    “怕了

    没?怕了就赶紧撤!”

    “没见过我这么帅的帅哥是吧!追人不是这么个追法知道吗?”

    他像中了魔一般,同空中盘旋着的冤魂一样,越叫越兴奋,越砍越兴奋。

    又一刀冲着前方聚集的阴魂狠狠砍了下去,却依旧是挥了空,他脚步踉跄了一下,浑浑噩噩的脑子蓦地清醒了几分。

    只是那种清醒没持续几秒,高空上凄惨的哀嚎和叫唤,让他再次心绪翻涌,好像整个人的血管都沸腾起来,极致的燥怒和亢奋不断麻木着感官。

    这种失控和难以控制的情绪让骆知秋冷不丁的感到害怕。

    他一下子全都清醒了过来。

    背后的冥水似乎又卷起了浪花,只是这次的浪花并不大,像是故意弄出点声音,装腔作势的吓吓他一样。

    骆知秋忽然感觉有点冷。

    为什么会觉得冷?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些奇怪,有些不太正常。

    刚开始抱着侥幸猜测会不会是幻觉,那种阴冷的感觉非但没有下去,反而更加明显,不过几秒,就紧紧靠在了自己的身后。

    他双手发抖的握紧手里的斧头,然后屏住呼吸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感觉到。

    阴冷的感觉在身后越贴越近,似乎要碰到自己的背上。

    骆知秋这是人生中第一次那么冷静,他再次悄然的运转起江复庭给自己的最后一次力量。

    就在身后的东西若有若无的碰上自己的一刹那,他迅猛地闪开,然后一个旋身,挥起手里的斧头就砍过去。

    接着一道身影反应敏捷的在他眼前一闪而过,极速后退。

    骆知秋趁着对方闪躲的瞬间,一同暴退,随后抬眼戒备地盯着弯着腰的身影。

    紧抓着斧头的双手还在隐隐颤抖,他清楚的感觉到,刚才那一挥,自己的斧头确确实实擦到对方的身体了。

    果然,前面的身影在短暂的小憩后,突然捂上了另一个胳膊,简单的疗伤之后,缓缓抬起头来,露出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骆知秋看清了面前的人,在对方瞅傻子的注视下,兴奋地嘴皮子一溜,跑出了川话:“逮到了!逮到了!老大,我逮到他了!”

    “江复庭是哪只眼睛瞎了,怎么看上你这样的?”

    “我咋样了?你话说清楚,我咋样了?!”仗着两人距离还远,骆知秋狐假虎威地叫道:“不看上我,难道还看上你?”

    “哼!”蒋黎冷哼了一声,压根没把这个聒噪的家伙放在眼里,他不屑地唾弃了句:“不知死活。”

    “你才不知死活!敢来搞归墟里的东西,信不信早晚把自己给作死!”骆知秋打架打不过他,嘴上非要跟他争个你死我活。

    蒋黎懒得跟他消磨时间,范从文那边刚刚给他发消息,神器已经开始准备激活,他这边也可以动手了。

    雄浑的阳气顿时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在他手心化出灰白的弯刀,涌出的力量源源不断地往他的刀尖凝聚,浑厚的气息从刀尖扩散出,瞬间笼罩在了望角的整个顶端。

    骆知秋面色精彩的看着他,偷偷摸摸的往后退,嘴里还底气不足地叫嚣:“我跟你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啊,你前面三番两次的偷袭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不过我这人大度,你要现在就走,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第八百六十章:我们要被团灭了

    蒋黎跟看笑话似的,面无表情的凝视着他,刀尖上的力量越积越浓郁,夹杂着浑浊的强烈白光跟随着那庞大的气息一同覆盖了整座望角上。

    骆知秋从他的举动感觉出不对味了,自己就一个小菜鸡,何必这么大动干戈地对自己放大招。

    这是······

    这是!

    “老大!快出来!他要把我们团灭了!”骆知秋当即用尽全力撕着嗓子嚎道:“快来啊!再不来,我们真的要被团灭了!”

    他刚拼尽全力地吼完,蒋黎就已经高举起手里的弯刀,不可一世的气息不断从他身上散出,夺目的仿佛手里顶着一个太阳:

    “既然你这么吵,那就拿你祭刀好了。”

    骆知秋一旦真的怂了,那就立马一声不吭。

    在那刀尖缓缓朝他划下的那刻,他睁大眼睛,瞳孔紧缩,避无可避地亲眼看着。

    看着那炙如烈焰的力量浩浩荡荡的往自己身上砸下,那铺面而来的热浪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烤干,周身的阴气紧跟着蒸发掉,就连体内微薄的鬼气都在无法控制的快速流失。

    骆知秋只觉得这次是真的死定了,干脆闭上眼睛,等待着之后的狂风暴雨,可蛮横的气息并没有在他预想的时间中落在自己身上。

    紧接着,他耳畔边上突然传来剧烈地“轰轰——”,强劲的狂风将他的头发和衣摆掀得凌乱不堪,连带他此刻的思绪都搅和在了一起。

    他脑子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开始疯了似的狂跳,一直等到周围的大风弱下来以后,他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看清了挡在自己身前欣长又靠谱的背影。

    骆知秋哇地一下就要哭出来:“老大,我还以为你要不管我了。”

    江复庭刚才在下面就已经被他的吵吵嚷嚷烦得头疼欲裂,全身上下所有的耐心都已经被他叭叭的一干二净。

    不等骆知秋诉苦完,他直接抓着衣领,把人强行塞回自己的布袋里,随后手里化出灰剑,神色清冷地凝视着眼前的人。

    蒋黎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开始沸腾起来,之前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透出几丝兴奋:

    “江复庭,你终于来了。”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蒋黎,漆黑的瞳孔中忽然亮起了灰蒙蒙的光点:“恩,来收你命。”

    “是吗?”蒋黎再次高举起手里的弯刀,手上的力量全都往刀锋上涌。

    身后的冥水在他身上两种力量的调配下再次翻涌起数十米高的浪花,狠狠地拍在了望角上。

    江复庭提剑横空一划,轻而易举地将黑雾一样扑来的冤魂化解掉。

    再抬眼时,蒋黎仍双手举着那把弯刀,越发残暴的气息不断从上面扩散出来。

    他这才猛地意识到,蒋黎的出招不止那么简单。

    而就在他准备动身主动出击的时候,白芒倏地大涨,顿时盖过了这一片苍穹!

    强劲的气息迅猛落下的同时,带着蒋黎不顾一切的笑:“想要收我的命,就看你们能不能接下我这一招!”

    说罢,他持着弯刀的双手狠狠挥下,刀尖带着他所有的力量和意念,不留余力地插进土壤。

    所有的忍辱负重,所有的仇恨,好像都成了他脚下这块土地,最终会在他强

    横的力量下,一点点的瓦解掉。

    蒋黎的眼眶逐渐变得猩红,他抬起头,露出了得偿所愿的傲慢笑容:“准备好了吗?”

    话音刚落,天崩地裂的惊动声轰轰隆隆地从脚底下扩散开!

    数不尽的阴魂带着它们凄厉至极的哀嚎,从他的刀间,从这皲裂的土壤里,从身后突然翻起数丈高的冥水中狂涌而出。

    惨绝人寰的悲鸣如同身后沸腾了的水平面,一层接着一层,低喃和高鸣的声调如痴如醉的混淆在一起,叫嚣着冲向身后的归墟。

    与此同时,一道道强劲的光圈拔地而起,直冲云霄,炙热的高温几乎要将空气都灼烧的扭曲,整个望角犹如一个正在喷发的火山,而底下以及冥水里葬身的阴魂因此而活动的更加剧烈。

    扑面而来的高温,让江复庭感觉自己的魂体都要融化掉。

    各种尖锐又凄凉的哭嚎如洪水挤进他的脑海,吵得他耳目一阵喧嚣,心神仿佛被狠狠的撞了一下,在脑海里晃荡。

    他连忙集中注意力,护住心神,符纸从另一只手中闪现,立马拍出。

    随后身形一闪,他矫健如鹰地避过四面冲天的光圈,手里的剑意紧随着他的挪动不断释放,像一条灰色的游龙闪电般划过!

    喷薄的力量无惧无畏地和那些光圈撞击在一起,迸发出耀眼的火花。

    江复庭想过很多蒋黎释放魂魄的方法,却独独没想到这一茬。

    居然直接用蛮力逼迫所有的阴魂自行涌入归墟。

    这个家伙真的够张狂的!

    现在靠自己把那些阴魂压下来是根本不可能的,只能先把蒋黎现在这招阻止掉!

    至于这些光圈应该是蒋黎很早就提前设下的埋伏点,刚才那一招,不仅刺激了所有的阴魂,也顺便将深藏土壤下的阵点激发了。

    这种事情光凭蒋黎一个人不可能做得到,范从文再厉害也没有这种通天彻地的本领,除非有恶灵的相助。

    这样看,自己之前的推测不差,蒋黎早就跟归墟里的东西有一腿了。

    范从文不过是他们脚下的垫脚石而已。

    短短数息间,他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有了明确的判断后,在符纸即将飞至蒋黎跟前的时候,一口气接连扔出好几张。

    蒋黎被迫拔刀而起,不断后退抵挡。

    江复庭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趁此机会突然止步,转过身来,反手一划。

    磅礴的浊气带着汹涌的呼啸,对着身后所有的光圈一阵狂扫。

    两股力量的猛烈相撞惹得脆弱的望角再次天摇地动,冥水不断翻浪而起,形成一幕幕硕大的水帘。

    正朝着归墟涌动的阴魂大半没有躲过余波的席卷,飘到半路就在凄惨的叫嚷下化成了一缕缕青烟。

    清风拂面。

    蒋黎看向他的眼里多了点意外:“可以啊你,才过多久,就又突破了。”

    “不过,突破了更好。”他的眼眶完全变成了赤红:“突破了,打起来才更有意思,才更有成就感。”

    越是强大的东西,碾压起来越是能带给他精神上的成就感,恶灵给他的力量他刚好也吸收的差不多了,他还怕对手太菜,给不了自己试水的机会呢!

    他话音一落,体内斑驳的阳气骤然溢出,沉重

    的弯刀上乍一下爆发出灼人眼球的白芒。

    就在他气息闪动间,江复庭身形一掠,两道深浅不一的影子终于如闪电般撞在一起。

    阴厉的灰芒带着吞噬万物的气势,一往无前的横冲直撞。

    但蒋黎身上所蕴含的力量毕竟大不同从前,加上他出手奸诈,江复庭虽没有吃亏,却也没讨到几分便宜。

    双方激烈对峙的频繁响动,和无数冤魂厉鬼的嘶吼交织在一起,一时间,望角处乌云蔽日,鬼哭狼嚎,阴风扫荡,看起来尤为骇人。

    就在两人的刀剑再次争鸣着交错在一起时,蒋黎心思一转,忽一勾手。

    江复庭下意识屈肘用力一 顶,暗劲冲撞下,双方各自节节后退。

    紧接着,蒋黎抓住机会,数张符纸应声而出,乘着风朝着四面八方闪过光圈的埋阵之地骤然冲去!

    埋阵之地虽然被破坏了大半,但尤有余威,在符纸的刺激下,再次光芒大涨,倏地腾空而起,凭空编制出一张光网将人囚困于里面。

    江复庭也不再藏掖,直接拍出数张白唐亲手绘制的阴雷符,在浊气的加持下,一道道雷电顷刻间壮大数倍,直冲光网!

    四周的空气顿时被擦出闪亮的火花,“轰轰隆隆”的声音像在擂鼓,震荡在整个天地间。

    直到这个时候,双方交手始终都有所保留。

    因为他们都知道还没到时候,他们都还在等。

    等归墟里的恶灵破封,等白唐真的无法单纯压住的那刻,那一刻,便是生死交战真正来临的时刻。

    蒋黎抬头望着被黑风肆虐的天空,随着阴魂的游走,目光最终落在了江复庭身后的归墟。

    他能感受到里面那东西正在源源不断的壮大,能感受到它强劲有力的生命,甚至已经感受到了它正在复苏的神威。

    那些东西虽然没有散发开来,但已经顺着自己的灵魂,散在了身上每一根脉络里。

    没错,从他第一次来到这里,就跟这个怪物签下了主仆契约了。

    翻身?回头?

    他根本由不得自己选择,自己的路早就不由自己主宰,既然注定这样,那不如走得更加彻底,更加潇洒点!

    蒋黎的嘴角突然扬起了阴鸷的笑容,他手里的弯刀直指眼前的那个人:“江复庭,你不好奇我为什么那么恨你吗?你曾经是不是还因为在商场里帮过落魄的我,而沾沾自喜过?”

    江复庭费了几秒才把他说的事想起来,不明白他突然翻起旧账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地蹙眉。

    蒋黎看着他此刻明显不以为意的样子,感觉更加的讽刺。

    他再次笑了起来,笑得江复庭都有些发怵,一直到笑够以后才一字一顿道:“因为你,是这一切的开端!”

    江复庭只当他还在翻陈年烂帐,冷淡道:“你的父亲为了利益残害无辜的性命,他罪无可赦,家里破产之后你便自暴自弃,不思进取,是你自己的问题。”

    “不不不!”蒋黎对他甩了甩 刀子,“我指的不是这个。”

    他不徐不疾地继续道:“我记得,那天诬蔑我偷东西的,好像是你那个同学,叫——杨林生,他的爸爸是吧?”

    江复庭看着他面含笑意的念出那三个字时,面色渐渐沉下来。

第八百六十一章:前因和后果

    蒋黎本就是明知故问,见他一向事不关己的高冷脸上终于出现了细微的变化,露出如愿以偿的神情:“你别那么紧张,不过······”

    他的话音忽然一转:“如果你那天没那么多管闲事,当然也不会有现在那么多事了。你既然明知道他是个睚眦必报,有暴力倾向的人,却非要出头,你觉得能解决什么呢?”

    “老婆和孩子都不会放过的人,你觉得他会放过我这么一个乞丐吗?”

    江复庭听着他的话,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白唐之前告诉自己,蒋黎在生死簿上曾经横死过这件事。

    再连串起蒋黎现在特地说给自己听的这些话······他顿时隐隐猜测到了什么,看向蒋黎的眼中多了些不可置信。

    “不愧是学霸啊,看你这样子,是猜到后面发生了什么了。”蒋黎轻描淡写的说道:“没错,他只是单纯因为我让他大庭广众难堪了,我又刚好不过是个乞丐,摸到我当时休息的点,挑了个夜深人静的好时候把我撞死了。”

    “哦,不!他没有一次性把我撞死,毕竟我也不是个傻子,车来了不知道躲,所以一开始只是被带倒的。”

    “结果他看到我居然还能动,我猜,他至少有一秒钟慌了,所以趁着我还没爬起来的时候,在我身上压了过去,一次没压够,退着又来了一次。”

    江复庭听着他云淡风轻的描述,胸口像扎了把刀子似的,光是听着都有种四肢被碾碎的痛,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有些发颤的握起拳头。

    “江复庭,你知道那有多痛吗?有多绝望吗?”

    他的声音像一个锈钝的螺丝刀从自己的耳朵里钻了进去。

    “那个时候,我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恨眼前杀我的人,恨为什么没有路过的人救我,恨你多管闲事,恨你让我家破产,恨我父亲,还恨死了自己!”

    蒋黎每说一个恨字,脸上的畅快就恣意几分。

    “进了地狱后,我不想接受审判,不想投胎,我一路躲,没想到运气好,赶上了来归墟服役的阴差就跟了过来。”

    “却没想到······”他顿了顿,语气里飘袅着一丝抓不到的无望:“这不过是开始的前奏。”

    之后的一切江复庭即使不用问,也有了肯定的答案。

    他被恶灵发现,在恶灵的威逼利诱下被迫签订了契约,毕竟那时候的他,就算是在恨自己,也不至于丧失心智,把自己推入无法挽回的歧途。

    他只是被迫的跌了进去,跌进了那个永远都不可能爬出来的地狱里。

    而一个人对求生的意志显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只要能继续活着,哪怕是脚底扎满荆棘,手上沾满鲜血,他都能拼了命的往高处爬。

    更别提蒋黎这种本身就意志相当顽强的人。

    江复庭依然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但是持着剑的右手开始微微发颤。

    他明白了蒋黎说自己是一切的开端是什么意思。

    如果那时候自己没有路见不平的去替蒋黎出头,那么杨牧就不会把蒋黎撞死,那他也就不会来到归墟和恶灵签订契约,也不会有他和长生派的这一出。

    恶灵和长生派之间也不可能有交涉,也就不会导致现在这种种的一切。

    即便没有这个蒋黎有另外一个人,但另外的人能保证做到像蒋黎这么天衣无缝么?

    当然不可能!

    难道真是自己做错了?

    江复庭周身的气息跟着他的思绪,突然紊乱了起来。

    游走的浊气没有了心神的指引,开始毫无规律的在他体内上蹿下跳。

    原本顺畅的鬼脉到处堵得堵,塞得塞。

    他能听到白唐在拼命压制归墟的同时,还要忙着对他的灵魂声嘶力竭的呼喊,让他别坠入蒋黎铺好的陷阱里。

    能感觉灵魂牵着线的另一段在用尽全力的拉着他,江复庭却始终面不改色,仿若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

    周围所有的东西好像一下子按上了暂停键,乖巧的和他保持着距离。

    唯有体内挣脱了规律,肆意游走的浊气。

    只是就在蒋黎要误以为他是不是真的走火入魔时,就连他身上混乱的气息也突然停滞住了。

    江复庭缓缓眨了下眼,瞳孔上覆盖的迷雾骤然散去,露出里面探不到底的深渊。

    他似是悲悯的叹息道:“开端不是我,是你自己。”

    蒋黎脸上的幸灾乐祸忽然凝固住了。

    江复庭一面安抚着剑上乱走的浊气,不轻不重地说:

    “你父亲犯罪的时候,你知道却不劝说;破产以后是你自己选择自暴自弃;横死之后原本可以投胎改过,一切重来,但你依旧视规则为枷锁。”

    他漠然的盯着此刻轻颤的人:“这么多机会,是你自己选择放弃的。”

    “是你亲手把你自己往深渊里越推越深,你能怪谁?”

    江复庭毫不客气的将血淋淋的真相,亲手从蒋黎深埋的心底挖出,放置在他的眼前。

    怪谁?

    这种事情怪谁就可以躲开了吗?

    它就不存在了吗?就能真的掩饰自己阴暗的内心了吗?

    每次这样想,你真的好过了吗,真的透上气了吗?蒋黎。

    江复庭静静地看着他,无声地做着口型。

    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如同凝望着巨渊的眼睛,将他窥探的清清楚楚。

    蒋黎的眼神晃了晃,好过?不会好过的。

    他用血红的双眼注视前面的身影,自己的视野紧跟着被蒙上了一层红色的帘子,连带那个身影此刻都浇灌上了血色。

    浑身的阳气溢出他的身体,滚烫的温度像是要燃烧起来。

    他突然握紧手里的弯刀,疯狂地说:“既然我都不好过了,那你们一块下地狱陪我吧!”

    话音一落,脚下的土壤像是受了他的蛊惑,全都“咔咔”地裂开了,从一个碎裂的口子,迅速蔓延成编织的大网。

    碎裂的石头四处飞溅,越砸越多,如同正在传播的病毒,几个眨眼间,他们脚下的土地便已经体无完肤。

    “疯子。”江复庭低喃了一下,脸上的神色冷得像盖了一层厚厚的霜。

    随后他心意一动,浊气顿时往四面八方溢开,强行将几欲崩裂的望角压制住。

    只是还不等他稍稍缓一口气,“嗡嗡——”另一个惊天骇地的动静,蓦地从背后的归墟里横扫开来。

    单调的音符如同潮汐直冲人的识海。

    江复庭用力按压着太阳穴,在一阵突如其来的重影中,死死盯着眼前的蒋黎。

    下一秒,对方的身影倏地消失在原地。

    江复庭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在神识被干扰的情况下,他抬手一挥,剑意对着四周直接粗暴的一同狂扫。

    浊气似张牙舞爪的猛兽,先发制人的冲向空荡荡的周围。

    而就在他刚从这种嗡鸣的冲击中适应下来时,一道强劲的热风猛地从后方袭来。

    电光火石间,江复庭反应迅猛的反手一档,对方狂暴的力量直压而来。

    只听到“锵!”一声,森冷的白光骤然从眼前一闪而过,他眼疾手快的顺着动作持刀一提!正好将那把冲着自己脑袋下狠手的弯刀,架在了脖子上。

    蒋黎借着此刻的优势慢慢靠过来,随后轻缓的声音在他耳畔说道:“江复庭,你们蹦跶不了多久,神器已经进入了最后的苏醒,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江复庭还没从刚才归墟里的异动反应回来,听完这话,他猛一收紧手!像是要把自己手里的剑给捏碎,然后用暗劲忽地一震,硬是把蒋黎生生震到了几米外。

    蒋黎不以为意的拍了拍外套,完全没有了不久前的失控。

    只要将绝对的话语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只要自己足够的强大,只要将一切踩在脚底,那就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自己失控了。

    江复庭冷冽的盯着他,还在消化神器最后的苏醒又是怎么回事。

    是范从文手上的那块要彻底激活了吗?

    蒋黎善解人意的提醒道:“你是很努力,不过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光靠你一个人努力就可以改变的。”

    他忽然转了个音,目光穿过了江复庭的身子,落在了后头:“你说是吧?白唐。”

    江复庭身体一怔,回过头看着突然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白唐身上本就破破烂烂的衣袍,此刻看起来更加像个要饭的了,他头上绑着的发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凌乱的舞动在黑风里。

    平日里一直半醒不醒的桃花眼,现在却亮莹莹的,像是在里面点了一把篝火。

    他站在那也没过来,也没搭理蒋黎的挑衅,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江复庭:“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你可以回去了。”

    江复庭的心情原本就被蒋黎那张哔哔赖赖的嘴搞得很不好,现在他再这么一说,脸直接臭的跟垃圾有的一拼。

    他不客气地拒绝:“要回一起回。”

    白唐跟他较上劲了,刻薄地说:“你在这碍我手脚。”

    江复庭清楚他支开自己的意图,却因此反而更加生气,耐着脾气不忘提醒他:“一损俱损。”

    换言之,不管自己待哪,都能碍着你手脚,不仅仅是视觉上的碍,还是心理上的碍。

    白唐前面情急上脑,这才想起来这茬。

    他看着这个一脸臭屁的家伙,一面还要分出神识时刻留意着归墟的动向。

    只是那里面极速飞涨的气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得多。

    他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事已至此,索性豁出去。

    只要他能脱离这!

    白唐瞬息间就拍定主意,便立马抬手。

    修长的指尖轻易的拨动着空气,黑色的符文当即顺着他的手指行云流水的凭空出现。

    江复庭看到他默不吭声忽然的举动,心头当即闪过一丝怪异。

    再加上白唐脸上难得一见的严肃,还有和契约有些相像的动作,各种不确定的念头飞速在他的脑海里划过。

    是契约?

    难道在解除契约?

第八百六十二章:守城一战

    不对!这种契约可以这么轻易解除么?

    如果真的可以解除,按照通常解除契约的代价来讲……

    江复庭从自己看过的各种乏味的书籍里挖出了点什么,灵魂都颤了颤,他立马冲了上去,将白唐还没有完成的符咒捏碎!

    他冰冷地开口:“我不碍你事。”

    白唐给了他一个我不信的表情。

    江复庭被他气到灵魂都裂掉,但白唐拿这种方式胁迫……不对,不止是胁迫,他这种人真的干得出来!

    最后也只能在白唐的掩护下离开望角,不断往后退,撤到万里远的冥水之上。

    他提心吊胆的悬在上空,只能将自己的精神力散开,随时捕捉着那边的动静,如果有什么不对,也好第一时间冲出赶到。

    而之前一直被打斗冲昏头的脑子,这会终于有了机会开始正常运转。

    听刚才蒋黎说的,应该就是范从文手里的神器马上就要被彻底激活了。

    那归墟里突然那么夸张的动静,很有可能不单纯是那个恶灵,极有可能是另外半块神器。

    至少这样来看,恶灵距离恢复到鼎盛时期,还是差了点距离。

    有没有可能是恶灵一直得不到机会吸收足够的阴魂,范从文那边就用以前的旧法子,先彻底催动神器,让恶灵借着神器激活的力量,一举冲出。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恶灵的实力没达到顶峰,即便到时候冲出封印,白唐胜利显然还是很有希望的。

    那他支走自己,很可能也是因为意识到这一点,然后趁自己不在,一次放大招,断了恶灵的粮。

    这样一想,他一直掉在嗓子的心眼,才舍得落下来一些。

    而就在他刚意识到这点时,释放在外面的精神力忽然受到剧烈的冲击!

    他念头一转,连忙收回,精神力前一秒刚归位,后一秒,惊天动地的阴风,隔着几万里都狂扫而来,胡乱地拍打在了脸上。

    江复庭吃了一嘴的风沙,为刚才的事心有余悸。

    再看过去时,他震惊的发现,原本笼罩在望角上的那片黑云,居然肉眼可见的稀薄了不少。

    自己猜测的**不离十,那接下来……

    他从兜里拿出手机,给苏鸿发了个消息,静等范从文在他们那边的具体情况。

    苏鸿收到短信的时候,他援助的这座城市已经陷入胶着的战况里,压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看什么未读信息。

    以范从文为首的长生派已经攻到了城外,以苏鸿为首的地府官差,迎难而上死死守着城外的最后一条线。

    好在这座城,本身底蕴丰厚,没有原来的虞城那么脆弱,在王思离力量的相助下,竟然也苦苦坚持了良久。

    虽然战况激烈,但好在也算守住了平衡。

    可惜,那平衡最终坚持不了太久。

    率先发现异常的,是对阳气尤为敏感的王思离。

    “情况不对。”她用传音符给苏鸿发了个在线语音。

    王思离原本是被苏鸿强行安置在后方的安全区里的,专门负责留意外面的风吹草动,在长生派使用至阳之气出手的时候,她则是在暗处贡献自己一份力。

    只是那份力,从刚才开始有一会没贡献了,她还敏感的嗅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怎么回事?”苏鸿紧绷

    的声音很快回过来。

    王思离生怕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影响到他们的局面,再次凝神细细摸索了一下,才说道:

    “我觉得他手里的神器不对,这个东西虽然说是很厉害,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非但没有损耗,而且力量还在上涨。而且你注意那些战死的魂魄,是不是全都在往范从文那钻。”

    王思离慢条斯理的说完自己有史以来最长的一句话,说完之后脸颊顿时一紧,像是上交作业等待老师批改的学生一样。

    她这话不说还好,说完之后,苏鸿也觉得这仗打得到处都透着不合逻辑的地方。

    毕竟按照实力的角度去看,他们守城能守到现在,这事本身就不太正常。

    总觉得是范从文有意为之,只是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而且短时间也确实对自己这一方无害,就被抛在脑后了。

    现在这么一提醒……苏鸿注意着空气中那些阴魂消亡后的走向,微微眯起了眸子。

    他之前从江复庭那大致的听闻过范从文激活神器的法子,再加上有虞城这么轰烈的前车之鉴,这么一串联的话。

    范从文攻城的意图很可能只是个幌子,其主要目的说来说去还是需要大量牺牲的亡魂激活神器!

    虽然这种亡魂的质量并不高,可是量变引起质变,按照这样算的话,从和长生派交战的一开始到现在……

    苏鸿心神一震,明白了王思离为什么会突然察觉到些许的端倪。

    就在那双探索的视线正盯向范从文手里的神器时,一阵极盛的白光突然乍现。

    原本昏沉的天地间突然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茫茫,炙热的烈光灼烧着视线,几乎扭曲眼睛。

    他顿时暗道不好,也顾不上前线的阴兵还能不能听到看到,手里快速凝出浑厚的鬼气,像信号弹一样窜天而出!

    “快后撤!”

    “后撤!”

    他吼得几乎将体内的鬼气都泄出来,吼完之后,凭着记忆里的路,摸索着疯狂后退。

    其他察觉到不对的阴兵和鬼差不约而同的一同后退,撤退的潮流如同黑色的海洋,不断倒涌。

    可即便如此,等他回到驻守的安全地时,仍然发现前线的阴兵至少一下子折损了三分之二。

    在力量的极端悬殊下,有一大半阴兵压根反应不过来,就泯灭在了那可怕的白光里。

    “怎么回事?”当地的城主侥幸的捡回了一条命,一回到驻守点就慌不择路的穿过了阴兵,横冲直撞找到了瞩目的苏鸿。

    苏鸿此刻的脸色相当难看,他心情沉重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现状。

    倒的倒,歪的歪,躲的躲,看起来风雨飘摇的,如同被暴风雨打焉儿了的秧苗,颓丧的气息被阴风一吹,卷得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原本这些阴兵就已经被长生派打压的没有了士气,完全靠着王思离的出现和强行打的鸡血,才跟粘玻璃片似的强粘了一起。

    可经过刚才那么一遭,这会哪怕是再好的合心剂,估计也派不上用场了。

    在场的每一个阴兵和鬼差的脸上都对前方的战场流露出发自内心的恐惧,别说是打,估计光是站那都站不住。

    苏鸿被这沉闷又无力的氛围压得心口一紧,他抬起头来,眺望着前方白光弥漫的方向,沉重地说:“神器,快彻底激活了。”

    那位城主本就惨白的脸,顿时发青,黑洞洞的眼珠里透着一股无望:“那······那怎么办?怎么办?就真的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了么?”

    他低头喃喃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抓救命稻草似的挡住了苏鸿的去路:“府君呢?没有一个府君来吗!他们一个都不管吗?”

    苏鸿静静的看着他,沉默的脸上压着的窒息,已经无声的宣告了一切。

    城主被他的面无表情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它们真的不管?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他们早就知道不可能赢吗?所以早早弃城?”

    “那这些牺牲的游魂怎么办?它们就这么白白消亡了吗?它们是为守住这块地方做出的贡献,就置之不理吗!”

    他像是飘摇在一个崇山峻岭的峭壁前,底下是望不见尽头的万丈深崖,除了手指着这些颓靡的魂魄,慷慨激昂的叱责,也别无他用。

    而就在他正义愤填膺时,一道带着暖意的身影突然从屋子里穿出,不偏不倚的停落在他悬在空中的手指头前。

    那位城主看清了来人的面容连忙不好意思的将手指收了回去。

    苏鸿本就被这毫无头绪的事情弄得心烦意乱,当即皱起了眉:“你怎么出来了?”

    “蔺菱来了。”王思离言简意赅的说道,见苏鸿略微一顿,以为自己没说清楚,补充道:“蔺府君,我闻到了她的味道。”

    她这句话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一样,刚才还心心念念着不切实际的救命稻草,忽然就送上了门。

    连苏鸿说话音调都拔高了不少:“当真?”

    王思离认真点了点头:“我记得她的气息,闻了好几遍,不会错。”

    就在她话刚说完时,一声激烈的“嘭”声骤然响起,差点把头顶上的天给掀翻。

    王思离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抖,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朝着那个声音方向看去,正是它们刚才费尽力气才逃出来的城口方向!

    空气中灼人的白芒似乎从那一声炸响之后,终于开始渐渐散去,众鬼体内被至阳压制的鬼气,总算有了重新流转的迹象。

    王思离旁若无人的盯着那,直到白芒完全熄灭,城口上方的空中浮现出一个风韵十足的倩影来。

    这下即便不用她说,所有鬼都沸腾了起来!

    “府君来了!”

    “有救了!有救了!”

    “重新杀出去!打到那些杀千刀的!”

    “走!冲啊!!!”

    鬼群也不知道是谁起得头,刚才还一片散沙的士气,突然像被人点了一把大火,开始熊熊的燃烧。

    有一个率先重新冲出去,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然后再次成群结队!

    在这种震动人心的气势下,就连赴死都成了一种烟花绽放一般的壮举,有一种别样的吸引力。

    王思离下意识的跟在队伍的后面往前走,只是她还没多走几步,突然被人抓住手腕拽了回去。

    她莫名其妙的转回头,看到了苏鸿一脸质问的表情:“怎么了?”

    “是你要干什么?”苏鸿放开手,将自己差点喷出来的火气压下来。

    王思离还是被他提高的音量吼的一愣,迟钝的想起来自己答应他的话,解释道:“蔺菱斗不过那个神器,我去帮她。”

第八百六十三章:抢神器

    “她都斗不过,难道你就斗得过吗?”苏鸿简直不知道这个小姑娘的脑回路是怎么构成的,她难道一点都没有危机意识吗?

    王思离又被他一针见血的骂了句,抿着唇,沉默了一下,但眼里依稀的光芒出卖了她此刻的执拗。

    苏鸿以为她听进去了,无可奈何的一叹:“你去,除了送人头,除了让活着的人痛苦着,还能怎么样?”

    王思离依然没说话,安静得陷入自己的沉思里。

    就在苏鸿以为她会就此退缩,乖乖回去的时候,王思离突然抬起头来,眼芒闪烁的看着他:“真有个办法。”

    苏鸿看着她此刻跃跃欲试的模样,本能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办法······

    可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的境地,只要有办法,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他语气缓和了点,拧着眉问:“什么办法?”

    王思离被他骂两次,生怕再来第三次,脚步偷偷往后移了移,怯生生地说:“我们把他手里的神器抢过来。”

    苏鸿一度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脸色以一种十分精彩的表情凝固在了那里。

    然而王思离水灵灵的大眼睛,满含期望的看着他,像极了单纯的小女孩拽着你的衣角,渴望你手里糖果的模样。

    他就知道,这妹纸抢神器的念头是来真的。

    王思离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的回答,怕他又强硬拒绝,小心吹着耳旁风:“神器那么厉害的东西,不管谁上都不太可能打得过,而且我听说,范从文也只是以供奉的方式强行把神器留在手里。”

    苏鸿凝固的面庞这才动容了一下,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神器不认主?”

    “你之前不知道?”这次换王思离惊讶了。

    苏鸿摇了摇头,之前虽然在赵悔手底下,替他做了不少事情,也知道不少东西,但这种东西显然太核心了,甚至可以说是掌控神器的唯一破绽,他们自然不可能告诉自己。

    如果神器真的不认主的话,抢过来这种事情,搞不好还真不是没可能!

    他的眼睛慢慢亮起来,王思离留意到他神情的变化,跟他对视上的时候,给予他一个鼓励,肯定地点点头。

    “你有多少把握?”苏鸿冷静地问道。

    王思离的脸当即拧成了麻花,低下头掰着手头开始估摸。

    然而她的手指头才掰到第三个,便迟迟没有动静了。

    苏鸿好不容易回升的希望,再一次掉落下来:“就三成?”

    王思离憋了半晌,面容痛苦地纠结了下,随后十分勉强的掰出了第四根手指,然后眼巴巴的看着他。

    那意思明显就是真的不能再多了······

    苏鸿一个没有牙神经的鬼,都感觉到自己一阵牙疼,他托着自己的腮用力揉了揉,“那你打算怎么办?”

    王思离蹲下来,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开始胡画。

    苏鸿费了半天劲都没搞明白这几个跟馒头一样的圈是什么东西。

    直到王思离大功告成拍了下手,指着地上最大的长触角的馒头说“蔺府君”。

    害,原来长触角的馒头是他们······这画工的抽象能力,跟江复庭还是有的一拼的。

    王思离还在认认真真指挥着地上的馒头,表达自己的想法:“蔺府君在

    牵制范从文,你暂时控制住门派里的另两个长老,剩下的阴魂继续拖住其他门派的成员。”

    苏鸿听着她的方案,正想着那谁去抢神器?

    结果王思离突然站了起来,决然地说:“我趁此机会去把神器抢过来。”

    她话音刚落,一句冷冷的“不行”直接如一桶冷水当头灌下!

    苏鸿攥紧拳头,压着怒意,苛刻地将刚才的两个字重复了一遍:“不行!你去抢,风险太大了。”

    “我身上有同属性的至阳之气,白唐说过,我能修道,本就是被这个神器激发出来的,我能接近它,但你们接近都做不到,就直接消亡了。”

    “风险太大了。”苏鸿直接对她的话不听不闻,“不行就换别的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

    是啊,还能有什么办法。

    就像她说的,神器这种东西根本不是他们硬抗就能抗下去的,只有将这种东西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

    “而且还有蔺府君在牵制范从文,你还不相信蔺府君吗?”

    “我······”苏鸿一时哑然。

    相信,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单纯信不信的问题了,事关他们所有人的性命,牵扯着整座城的生死存亡。

    如果再出意外,大概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可如果不试,那就连一开始的机会都没给自己。

    就在他的思绪陷入混乱的浆糊里时,一声惊天的巨响当空劈下!

    滔天的戾气从城口的方向呼啸着狂扫而来,阴风飒飒一路横扫千军,掀起一阵波澜。

    两个人下意识抬头看去,城口的方向已是刀枪铮鸣!

    不消片刻,双方各自携着恢宏的力量,势如破竹地撞在一起!

    一时间,两种力量黑白交替轮转,各自不相承让。

    两道气息纵横交错,如潮汛汹涌,生生逼退了周遭千万阴魂!

    王思离灼灼地盯着城口的方向,轻声道:“机会来了。”

    苏鸿的心里早已经跟随着前线的惊动滚起巨浪,他像是要捏碎自己的手指,僵持了片刻,眸色一暗:“好,但如果情况一旦有变,你切不可多留,必须全身而退。”

    “你放心吧。”王思离应道。

    白色的火焰噌一下从她的眼里亮起,身上的暖意刹那间就被强劲的高温所取代,随后两人身形如同流星一般,朝着城口的方向飞速掠去。

    等他们赶到时,前方的战场已经陷入腥风血雨,各种交锋着的凌厉气势,疾风骤雨的从四面八方狂拍在脸上,几乎没有一个罅隙可以够他们完全容身的。

    苏鸿一面往前摸路,一面紧护着王思离,震散掉那些不长眼的攻击。

    但总有漏网之鱼,从他们应接不暇的死角处钻进来。

    王思离不想费时间耽误在这些琐碎的东西上,直接拿出两张符纸,驱散了周围大半贴上来的攻击。

    越接近前方,激烈交战的余波愈发明显,像无止境的浪潮将底下的腥风血雨全都掩盖去。

    两道身形不一的人影各自伫立在上方。

    蔺菱轻轻抬手一点,身上的鬼气有如洪水猛兽,所向披靡的冲向了眼前的人。

    跟她对峙的是一个看起来年事已高的老者,眉骨上有一颗泾渭分明的黑痣,那双布满风霜的眼中却塞

    满了穷其一生的贪婪和**。

    就在那浓郁的鬼气,呼天啸地的一举冲到他跟前时,老者处事不惊的托起了手中的月牙,他的动作看起来很迟缓,像一个经久失修的机器。

    可手一结印,举手投足间皆是不可一世的气息。

    压倒性的至阳之气从他结印的手心中,喷薄而出!

    同样呼天啸地的直冲而上,锐不可当的气势直接将周围窜流的阴气狠狠碾压,霸道的侵占了整片天地。

    蔺菱神色立即一变,手指勾勒间,腾腾的黑气如泉水喷涌,弹指便是流光溢彩。

    数张强劲的符纸箭矢一般脱手而出,乘着森冷的阴风快狠准的包抄了范从文的弱点。

    冲出的符纸在近身的一刻,顿时化为万丈雷霆,四面夹击而上,范从文一声不屑的冷哼,苍老的目光尽是睥睨,他的双手似快似慢,仿佛有千变万化的虚影忽闪而过。

    紧接着,万丈光芒以他为中心突然散开,将迎面而来的雷霆悄无声息的吞噬掉。

    光芒所及之处,悄无声息的泯灭了万物。

    蔺菱见势不对快速节节后退,然而翩然飘起的衣角避不可及的触碰到了一小块。

    竟也是生生的消失了!

    蔺菱心里一阵骇然,极速后退。

    两人现在的局面蔺菱这一方明显处于下方,范从文一直狡猾的很,能用神器解决的事,绝对不会亲自动手,导致蔺菱现在连近身都做不到。

    这样一来,底下的王思离也根本寻不到适宜的时机出手。

    神器就像一个坚不可摧的城墙,死死的坚守着长生派内部的那一部分。

    照现在的情况,连暂时的齐平都做不到,跟别提打开长生派那一方的防守,让苏鸿牵制住那一方的长老。

    提前拟好的计划,根本就是不切实际的异想天开。

    而且随着蔺菱一直被打压,底下阴兵的士气也在呈直线状下滑,俨然是撑不了多久了。

    就在所有人都如同被围困的猎物陷入死胡同的时候,城口对面被防得严丝合缝的队伍里,忽然出现了一些躁动。

    从一开始为数不多的刀枪剑鸣,忽然大范围的爆出来,兵器交叠的声音一重盖过一重,热闹得很快取代了城内有气无力的交锋。

    范从文一改脸上的从容,倏地回头。

    蔺菱趁此机会全身而退,在看到跟在苏鸿身后的王思离时,想起月戎说的那些话,脸上也没有多惊讶。

    只是心里一直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

    王思离看起来顶多十八左右的样子,模样生得好看又乖巧,如果还在阳间的话,按照正常人的生活,她应该在高三了吧。

    未来前途光明,一片美好,而不是在这个地方,因为他们这些没有用的家伙,而豁出去自己的性命在这厮杀。

    蔺菱终究只是浅浅的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警惕的留意着城口那个奇怪的异动。

    然而对面的异动不仅没有因为引起他们的注意而有所消停,反而越闹越烈。

    浑厚嘹亮的厮杀声,一阵阵从那防守如铜墙铁壁的门派里传出来。

    绝望而悲惨的哀嚎像被人用扩音器放大了似的,一路高歌,响彻云霄。

    “这是怎么回事?”苏鸿意识到那里面的事情可能没他们想象的简单。

第八百六十四章:快杀了叛贼

    蔺菱正想幸灾乐祸的说一句不知道,反正长生派内部闹得越惨,对他们是越有利的。

    结果一声怒吼中烧的咆哮,震散了上方的重重黑风:“来人啊!快杀了这个叛贼!就是他捣得鬼!”

    那一声叫喊犹如众矢之的,将四周所有同门之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至此。

    紧接着,一道白影犹如白虹贯日,从乌泱泱的人群中极速飞出,踏剑飞行,倏地从身上抖出一圈符咒,对着下方的人一通横扫。

    “是梅寄北!”苏鸿仅凭气息就快速辨出在对方窝里捣乱的是谁。

    蔺菱看向那悬空的白影眼里多了几分赞许:“认识的?那小子气魄可以啊,这种事都有胆子干得出来。”

    苏鸿点点头:“说是上清派的人。”

    就在他们谈话间,梅寄北的手中再次跟撒钞票似的飞出了数十张拘魂符。

    范从文原本并不想出手,对他来讲,梅寄北这种境界的人,根本不屑于他亲自出手来抓。

    但碍于这个人实在是太土豪,撒符纸就真跟撒豆子一样,按照他这种方式撒下去,自己带来的弟子都不够他抓的。

    范从文面色阴沉的催动体内的力量,而就在那汹涌的阳气要冲着梅寄北席卷过去时,蔺菱给王思离和苏鸿留下一个眼神,身形一闪,硬生生接下了那一招,鬼气似是百米高的海浪,倾山而来,对着范从文压了过去!

    范从文被她这一下打得措手不及,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她:“无耻!”

    “你为了攻打地府,连脸都不要了,我要那点羞耻干嘛!”蔺菱讥讽完,在手里凝出一根通天的长鞭。

    雄厚的鬼气随着挥舞的长鞭,四处横扫,直接画地为牢,方圆百米全都卷入硕大的漩涡里,将他们两人圈在里面。

    底下的苏鸿顿时了然蔺菱刚才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凝重的对王思离嘱咐道:“我去帮梅寄北。一旦范从文再次拿出神器,他想要继续使用,一定还要花时间结印,到时候就是你出手的最好时机!”

    王思离:“好。”

    苏鸿还想再交代那句老掉牙的安全第一之类的话,可想到自己一路都说了不下十遍,要是再来就显得自己有点婆妈了。

    他张了张嘴,都到了喉咙的话还是咽了回去,然后饱含深意的看着她,沉甸甸的往她肩上拍了两下,便流光似的飞至了梅寄北那。

    至此,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一个短暂的闹剧,很快落场。

    而此刻,城门之上,黑白的光芒正不断交相辉映,如火如荼的绽放开,遮天蔽日的盖过了整片苍穹。

    激烈的战声似是擂鼓,热血沸腾的敲击在每一个阴魂的心神上。

    回落的士气如同燃烧的烈焰再次高涨,冲刷了之前遮蔽的阴霾。

    王思离集中注意力,静静的站在中央,在一片杀红眼的喧嚣中,她像一朵绽放在高岭的无暇之花,安然摇曳在风吹雨打里。

    在那黑白之芒,冲撞交锋间,她暗暗催动起体内的至阳之气。

    忽地,蔺菱手中的长鞭携卷着鬼气,再次从范从文身上扫过。

    翻腾的鬼气像一条巨龙,咆哮着冲来!

    范从文目光一沉,光靠他自身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和蔺菱对抗,他一面迅猛躲闪,双手再次捧着神器,做出千变万化之势。

    来了。

    王思离捕捉到他的动作,气沉脚底,掌

    心里隐隐有白光乍现。

    就在范从文完成最后一个手印,双手完美的合在一起的刹那,她当即横空而出,长驱直入冲向范从文的方向。

    滔天的气焰极速划过时,擦出了火星,顿时将她周身熊熊点燃!压迫性的力量被她先一步倾泻 出来。

    范从文盯着她突然闪现出来的身影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只是自己本身的力量被对方极致的威压死死摁住,几乎运转不了丝毫。

    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

    这个世界怎么会真的有人能自行修炼至阳之气,真有这样的人,蒋黎会不知道?

    一定是哪弄错了!

    绝对是这个小姑娘身上出了什么变故!

    不过是短暂的呼吸间,各种念头在他的脑海里飞转而过,只是不等他思索出那个答案,王思离已经势如破竹的冲到了他的跟前!

    她浑身上心都燃烧着刺目的白焰,灼热的温度将周围的空间都烧得扭曲掉。

    四下所有的光线全都笼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将她无暇的脸蛋衬得更加动人。

    王思离一言不发的用清冽的眼神看着他。

    和满目丑陋**的范从文相比,此刻无欲无求的她看起来更像一个睥睨众生的天神。

    举手投足皆是灵动的气质。

    王思离慎之又慎的抬手,白芒在她肤如羊脂的掌心中环出一个圈。

    她眉目一横,不再迟疑,直接对着范从文手里的神器抓去!

    而就在她指尖刚触碰到神器的一刹!

    原本一直无法动弹的范从文,突然猛地屈手!

    王思离瞳孔一缩,反应敏捷的一改抓神器的动作,直接顺势就着范从文的胸口,狠狠拍了一章,然后谨记苏鸿的教诲,立马退到三米之外。

    她那一掌,又准又狠,而且不留半点余力,范从文被击中的当下,魂体震了震,往后踉跄了一步,险些没站稳,接着一口浑浊的气体从口中泄出。

    他盛怒至极地捂着胸口,这女娃子出手真是毒辣,居然一掌拍掉了自己的修为!

    范从文强行将自己的气息稳定下来,阴毒的眼光犹如附骨之疽黏在了王思离的身上。

    王思离又往后退了小小的一步。

    她怯生生的模样落在范从文的眼里,却是扮猪吃老虎,格外讽刺。

    “好!”范从文沉沉道,沙哑干涸的声音像一个老旧的破风箱,他又无端端的一口气念了两个:“好啊!”

    王思离觉得这个老头怕不是被一掌拍傻了,好什么好!

    范从文像是为了解她的困惑,森然地笑起来:“我还正愁神器最后合并的引子没有合适的,没想到现在自己送上门来了。”

    王思离只知道他手里的半块并不知道归墟里还有半块,管他什么引子不引子的,反正好东西抢到自己手里来,主动权就在自己这一方的手上了。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蔺菱,给了一个求帮忙的眼神。

    蔺菱当即会意,手里的长鞭再次卷起了百米内的阴风,龙腾虎啸的腾空而起。

    “一样的手段来两次,当我是傻子吗?想抢我手里的神器,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范从文畅意讥讽之后,一声低吼。

    一股狂暴的力量从他体内鱼贯而出,随后他念头一闪,取出一滴身上寄存的精血。

    鲜红的

    液体悬浮于神器之上,还不等它落下,神器便已经饥渴难耐的发出剧烈的嗡鸣,恐怖的威压直接将周边所有的游魂全都震散掉,独自安然的吞掉精血。

    方圆百里内,唯独只剩王思离一人滞留于原地。

    范从文见她不仅没有在神器的力量倒下,还无恙的伫立着,一时愣了愣,随后发出了然地大笑:“看来连神器都选择了你做最后的祭品。”

    王思离依然没有同他讲话,只是颇为警惕的看着他。

    从刚才神器突然爆发出动静开始,她就感觉自己体内的阳气有些不受自己控制,像是遇到了什么让它们格外感兴趣的东西,兴奋地在自己的脉络里不断翻腾。

    王思离同自己的力量和平共处了那么久,第一次碰上这样的情况,过度高亢的阳气几乎要将她的脉络都灼烧掉。

    她忍着体内的刺痛,竭尽全力地压制着,此刻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弄清他到底还想干什么。

    然而那种燃烧的疼痛并没有因为她的压制有所好转,反而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越演愈烈。

    很快,剧烈的疼痛让她的神智都模糊起来。

    她依稀听到在百米之外的某个地方,有数道声音在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她的名字。

    但那些声音对她来讲始终都是云游天外的距离,并且随着神智的迷离渐渐小了下去。

    紧接着一股热风铺面而来,跟随着那股热风的,还有让她几乎窒息的压迫感。

    刚才还在她百脉里欢腾的力量如同见了猫的老鼠,登时老实巴交的焉儿下去了。

    王思离还没从自己暂缓的疼痛里回过神来,就觉得自己被人忽地提起,接着身形正被迫以自己无法想象的速度向前疯狂疾驰!

    范从文拎着她移动的速度几乎到了恐怖的境地,激荡的余波惹得千里开外的阴风都在徐徐散开为自己开道。

    他闪过的每一瞬间,都似飓风席卷,风雨狂澜!

    不过是几个呼吸间,他已经携着王思离到达了数万里之外的一个残破空城上。

    幽冷的阴风时不时的在底下空荡的城市里游走,将寂寥吹得遍地都是。

    王思离有些发愣的看着自己眼前一片萧条的地方,似乎还在消化这一步行万里,究竟是怎样可怕的速度。

    只是还不等她消化完,下一秒,范从文抬起另一只手,借着手心里的神器对着空气蓦地一划!

    轰隆隆!

    王思离只感觉到明明是无形无质的空间,此刻却在惊天动地的震动,仿佛一块松软的豆腐,随时随地有着要坍塌的迹象。

    很快,空间的震荡越发的激烈,城中的阴风如同哭啼的婴儿,在各个建筑间一层层颤抖着扩散开。

    突然,在阵阵呜鸣的阴风中,爆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咔”声,那声音清脆而嘹亮,像是脚下的土地横空崩裂!

    她下意识的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只见刚才被范从文划过的空气里,豁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裂缝。

    起初只是一个口子,里面黑洞洞的,如同一只隐藏在深渊里的眼珠,静静地凝视着你。

    但随着附近空间的颤动,那一块口子的周边在迅速松动,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咔嚓”声飞速蔓延开。

    砖块一样的口子,哗一下增大,犹如被粗暴撕开的帘布,狰狞的裂缝似一条附着在空中的蜈蚣,看起来尤为骇人。

第八百六十五章:是力量吗?

    王思离本就在刚才的震惊里没完全缓过来,现在直接掉进另一个颠覆她想象的境况里。

    她更加呆愣的注视着眼前被生生划开的裂缝,心神一阵激荡。

    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慌,有的只是眼里无法熄灭的亢奋。

    这种心情有些难以言喻,但是却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似乎和她惯有的习性大相径庭。

    可依旧在她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是力量吗?

    又好像不是,那种比力量更原始的,还要更纯粹的······她迷迷糊糊的摸索着,不经意掉入了冥想里面。

    连带思维和心神都像是在飘,又轻又软,头不着天脚不着地,有一种说不出的玄妙。

    一旁的范从文看她脸上的神采低沉了下来,只当她是吓傻了,趁着空间裂缝彻底撕开以后,拎着人立马钻了进去。

    冥水之上,瑟瑟的阴风吹动着每一个游魂的执着与妄念,升腾的黑气如同一个庞大的齿轮,永无止境的在冥水和空气间起起落落,像极了望不见底的轮回。

    一道黑色的背影,形单影只的飘荡在冥水之上。

    向来安宁的冥水在他脚下哗哗的翻滚,为他形成了仅有的天然乐曲。

    江复庭从给苏鸿发消息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十五分钟过去了,但依然毫无动向。

    按照自己对他的了解,苏鸿不是那种不及时看消息的人。

    这只能说明,城里那边很有可能出了什么变故了!

    难道那些被侵略的城池,全都没招架住么?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对。

    好歹还有地府里的一众府君在,自己出来前,非常确切的将消息传递给了蔺菱,神器哪怕再厉害,只要有上头那几位府君协力支撑一会,就算是落败也不至于这么迅速。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一时陷入不安的困顿里,手里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自行熄了屏,将屏幕卷了回去。

    视线穿过了手心,可以看到下方幽深的冥水,深到望不见底,似是能将世上的零零总总全都悄无声息的吞没下去。

    若是这能化万骨的冥水能顺便吞掉生灵的**和烦恼就好了,就不会有现在要面对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江复庭的思绪被这刮骨的阴风吹得到处乱飘,最后妥协似的一叹。

    他紧攥手机,目光穿过了遥远的距离,落在了千里外的归墟方向。

    那个地方显然还在激战,激荡的余波不知蕴藏着多大的能量,总是能有残留的席卷到他这里。

    远处交战的地方,层层云雾中似是电闪雷鸣,黑云时不时被照得异常透亮。

    而就在这时,又一阵熟悉的嗡鸣再次震天动地的扩散开。

    周围的空间一阵剧烈的颤动,下方的冥水再一次翻起滚滚巨浪。

    这种和先前有些许相似的异样,顿时让江复庭心生不妙的预感。

    随后,他就察觉到一股至高无上的气息,正从前方似青烟一般烟波浩渺的铺染开来。

    闻到那气息的一瞬,江复庭感觉自己的力量都不再受自己控制,短暂的停滞了片刻。

    这种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让他心里无端的发慌。

    与此同时,他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开裂声。

    他接连吃了几次空间之力的亏,听到这声音,整个

    人立即条件反射的紧绷,判断出了声音的方位。

    犀利的眼眸紧紧盯着,随后弓起腰背,好似一只身处险境准备殊死搏斗的凶兽。

    “咔咔咔”脆裂的声音像炮仗一样响起,果然,千米外的空间之上,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

    超出他意外的是,这个裂缝并不是他想象中的空间裂缝,反而从里面徐徐出现了两道身影。

    因为距离裂缝的方向有点远,江复庭没有看清,只能敛住气息,悄无声息的近身。

    结果那两个身影竟然也动了起来,并且以他无法追赶的速度,目标明确的直冲向归墟!

    双方之间的距离在迅速拉大,很快,江复庭就连他们气息的影子都捕捉不到了。

    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随着那两个影子距离归墟越近,天地间嗡嗡的共振感愈发的剧烈,好像这个世界都要被倾覆了一样。

    下方的冥水毫无规律的相互翻涌,到处乱拍的浪花跟内斗似的,激烈的掐架。

    寒骨的阴风不分东南西北的胡乱吹,笼罩在头顶上方的黑云被迫跟着东摇西晃。

    江复庭差点一时没稳住平衡,往边上划去。

    从归墟处散开的无形又可怖的力量,轻飘飘的就跨过了亿万里的冥水,从阴间的这一头,蔓延到了遥远的黄泉路,盖过了寸草不生,涧不流水的背阴山,最后扩散至整个阴间。

    神明之下,它就是规则。

    四海八荒,它就是至高无上。

    强烈的制约之力,压得江复庭体内浊气都堵塞住,飘逸的魂体上像绑了一个沉重的沙袋,越飞越慢。

    不得已之下,他凝神释放出自己吞掉的无数不多的神力,这才将体内的制约一冲而散。

    浊气似是洪水全都汇聚在脚底,他随后拼尽全力往前冲。

    只是越是接近归墟,他身上的那丁点神力更不足以他去和归墟里的力量相抗。

    回到望角的时候,至少用了比来时多了一倍的时间,在落到望角的一刹,他终于看清了悬在顶上的那两个影子是谁。

    穿着白裙的女生在这黑气萦绕的环境里,显得尤为瞩目,她像一盏亮在黑夜里的灯塔,将周围所有的光全都聚焦在她的身上。

    她怎么在这?

    她不是应该在······

    难道苏鸿那真的出了什么事了?

    还有范从文这手撕空间的能力?

    无数个疑问一下子从江复庭的脑海里闪过,将他的大脑围堵得水泄不通。

    他下意识的躲在一个比较大块的岩石后面,感觉事态的发展只是不经意之间,就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比如王思离被抓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他甚至一时想不到什么和林子青交代的话,懵得连情绪都没有。

    本该有的愤怒,担忧和焦灼,好像都跟着身上被约束的力量一起凝固了一样。

    有些发懵的目光从被抓的王思离身上,落在了范从文另一只手上的神器上。

    那块白色的月牙此刻透出玉一般的莹莹透亮的质地,令整片天地都闻风丧胆的气息好像就是从那里面散出来的。

    江复庭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神器,他小心屏住气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范从文手里的神器明显是即将彻底激活,而此刻的异动应该就是他手里的半块和归墟里的那半块

    有所感应,发生的共振。

    至少从现在来看,恶灵冲出来的方式和猜测中的一样,借由最后激活的力量,一举冲出。

    只是范从文特意抓王思离来这是做什么?

    威胁吗?

    江复庭快速判断出局势,小心的往白唐那边靠近,而随着距离的接近,双方各不相让的对话传入他的耳朵。

    范从文的声音里满是目中无人的狂傲:“你以为你的挣扎有用吗?我知道你是很厉害,但你再厉害就自以为有和神器相抗的能力?我要是你,就乖乖缴械投降,投入我的麾下,至少还能保下狗命。”

    白唐还在倾其全力镇压恶灵,他拨出一丝空闲,对着范从文恶劣一笑:“狗命这东西,确实挺适合你的。”

    他说着看了眼范从文手里有些昏沉的王思离:“拿小姑娘这种事,也就你这种狗做的出来。不对,说你像狗,还都侮辱狗了。”

    范从文被他骂得火气蹭一下烧了上来,他向来在门派里位高权重,何时这样被人侮辱过。

    这就是直接把他的颜面从脸上扒下来,扔地上踩!

    他压着心里的怒气,面红耳赤的瞪着眼前这个身姿翩然的青年:“你也就这一时能呈口舌之快了!是你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别怪我下手无情。”

    他突然提起手里昏昏沉沉的王思离,叫道:“蒋黎!准备合并神器!”

    而就在这时,一道灰色流光忽地从远处掠来。

    那流光速度极快,范从文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股带着苍远的寂灭气息已经劈头盖脸的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第一反应就是看好自己手里的祭品!

    提着王思离的手猛地一缩,另一只手连忙调动神器,只是他的反应到底慢了一步。

    灰雾腾腾的身影中,突然探出一只雪白的手臂,先他一步拍在了他掐诀的那只手上。

    他手里的神器当即腾空而起!

    “白唐!”

    “蒋黎!”

    两道暴喝声一同冲天,震耳发聩!

    一黑一白的身影当即飞速掠来。

    而就在两只不同的手即将触碰到神器的刹那,一股更加恐怖的力量忽地从上方的神器和归墟里,爆发出来!

    可怕的力量再次以瞬息的速度狂扫至整个阴间!

    整个地狱似乎顿时陷入了巨大的火炉里,灼热的高温几乎要将阴间里的一切都生生融化掉。

    空中飘荡的黑云不断发出“呲啦啦”的声音,鬼气,戾气和怨气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稀薄。

    而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连鬼都觉得寒酷至极的阴冷顷刻就取代了先前的炎热。

    冥水不但停止了流动,水面上甚至结起了薄薄的寒霜。

    至此世界仿佛打开了一个庞大的永动机,在极热和极寒之间无尽头的反复交替着。

    阴间到处都是一片生灵涂炭的乱象,整片阴间都陷入了一个极为可怕的炼狱里。

    这种极端的轮转根本没有几只鬼魂能抗住,凡有游魂之处,便是凄苦的哀鸿遍野。

    江复庭将自己身上的力量运转到了极致,来强行抵御这种怪象。

    他身上的浊气虽然能将这些东西吸收掉化为己用,但这种严重超载的情况下,只会将魂体撑爆。

    悬在上方的月牙白光万丈,直接将出手的两人全都震开。

第八百六十六章:合并神器!

    江复庭正紧盯着范从文手里的王思离,准备趁他不注意直接上手抢人时,手腕却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温度,接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一拽,他身形快速退出被白光笼罩的圈子。

    他顿时甩开白唐的手,调动力量,还想继续往里冲时,脑瓜子突然被人拍了一巴掌。

    江复庭登时回过头,那双眼睛此刻像一头野兽,瞪着眼前面容清秀的男人。

    白唐被他的眼神怔了下,当即再次抓住他的手腕,森冷的鬼气犹如清凉的温泉从他指尖飘出缓缓钻入对方的身体里。

    入体的清幽瞬间洗刷了江复庭体内一直积郁的悲愤。

    堵塞已久的东西好像决了堤的洪水,冲破给自己设下的所有桎梏,宣泄而出!

    他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坚如磐石的心性突然松动瓦解掉。

    各种复杂的情绪全都一股脑的涌上脑子,汇聚成了名为害怕的东西。

    没错,他是害怕了。

    从看到王思离落在范从文手里的那一刻开始。

    他怕自己实力有限,真的救不出王思离怎么办?

    林子青怎么办?

    如果对抗长生派失败了又该怎么办?

    如果这个世界陷入了强大的敌人手里,如果世界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他的父母,别人的父母,天底下的每一个人又会怎样?

    这些以往觉得很遥远的事情,觉得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却在此时全都一一陈列在了面前。

    好像往前走一步是错,往后退一步也是错。

    因为有自己的参与和见证,一旦真的跌入深渊,好像总会和自己有些密不可分的责任。

    他害怕这些后果,甚至于害怕这些责任,可白唐担这样的责任却担了多久……

    他浑然不觉自己看向眼前这人的眼神,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只是习惯性将心里泛起的干涩生生压了下去,轻声道:“要救王思离。”

    白唐被他这种恍然的成熟刺痛了下,手痒的又拍了下他一肩膀,骂道:“我知道要救人,但不代表拿命换命吧!你是眼瞎还是脑子不好,那光看不到?估计人没碰到,自己先成灰了。”

    江复庭快速将自己情绪收拾好,看向范从文的方向,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你打算怎么救?”

    烈如骄阳的白芒将自己划了个圈,直接把万物都隔绝在了外面。

    范从文满目警惕的躲在神器后面,手里紧紧拽着王思离,一副草木皆兵的模样。

    蒋黎的视线似不在意的从王思离痛苦的脸颊上扫过,眼底微微波澜了一下,便石沉大海,让人摸不清他此刻在捉摸什么。

    在场的几人各自用力紧绷着,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都等待着独属于自己的绝佳时机。

    归墟里的动静并没有好到哪去。

    在神器的消耗下,白唐此刻的压制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作用,大封上的力量正在极速衰弱。

    而从里面溢出来的神力已经越发浓重,整个阴间此刻都笼罩在两个神器的阴影之下。

    白唐神色微敛,即便这个时候也死守不放弃,醉人的桃花眼也愈发清冷。

    他靠在江复庭的耳畔,低沉道:“神器已经彻底激活,只剩最后的合并,想要完美的合并就需要一个适合的媒介。”

    江复庭听到这猛一抬眼,正好对上那双幽黑生冷的眼眸,他干涩的回道:“这就是抓王

    思离的原因?”

    原本是疑问句,但在他极低的嗓音下,却听起来像是陈述。

    白唐点了点头,压制归墟的过度消耗,让他有些疲倦,他说话轻飘飘的:“合并神器的时候,王思离一定会有被脱手的时间,到时候就是趁机救她的最好时机。”

    简单易懂的一句话,江复庭偏要将每一个字都牢牢记住,好像这样就能有所改变一样。

    他点头应下,然后又问:“那神器和恶灵又该如何?”

    “如何……”白唐望向空中绽放光华的阳轮,低声重复着,眼里一片平静空荡。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尾微微一弯,突然笑如春风:“自然是有法子的。”

    江复庭却在他温暖的笑魇里一时有些心慌,似有什么东西无知无觉的从指缝间溜走了,怎样也摸不着。

    他压下心中的不安问:“什么法子?”

    白唐欲盖弥彰的一笑,拽了下他肩头的衣服,提醒道:“那么多话干嘛,你只要把范从文那盯紧了,后面的交给我,这世上难道还有我解决不了的?”

    江复庭半信半疑的瞅着他。

    以往站在他身边那种天塌下来的安全感,不知何时起悄悄溜走了。

    他再厉害,也终归是个天生地长的。

    不是石头,不是枯木,有灵,有识,终究有自己能力的上线,有力所不及的地方。

    他最终收回目光,紧盯范从文的方向,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所能做的最好的,就是先不拖累白唐。

    他体内的力量开始暗自涌动。

    范从文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他拂尘轻轻一挥,白丝横扫万里,揽进所有阴魂。

    无数的阴魂各自分成两波,一波涌向神器,一波涌向归墟。

    神器已经苏醒至此,再多的阻拦已经毫无用处,不如真的让它彻底复苏。

    合并之时,阴阳初形,混沌渐开,也是神器最势微的时候。

    这也是白唐为什么干脆将就着范从文合并。

    只是一直悬在上方的王思离,从神器被激活的那一刻开始就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中。

    本该毫无关系的她,体内的力量已经全然失控,阳气以一种混乱的方式在她体内到处肆虐。

    她的神智昏昏沉沉,醒醒睡睡。

    而随着外面神器两股力量的疯狂交替,她体内原有的力量不知何时出现了匪夷所思的改变。

    原本至纯至净的阳气中,突然渗出了一丝阴寒的味道。

    那阴寒的气息和她自身的力量,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对比,比之深不见底的冥水也不遑多让。

    好似从底下九幽而来,冷得能将万物冻结。

    阴寒的黑气似是受了外界神器的影响,在她体内毫无节制的疯狂增长,已经全然不顾她的魂体能否承担。

    很快,生长出来的至阴之气,从她体内原有的力量里一分为二。

    王思离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要被撕裂了,两种世间最极端的力量一同占据在她的身体里,不断游走争斗。

    似是非要在里面分出个你死我活,来宣誓身体的主权。

    她的身体顿时陷入一场水深火热的搏斗里,煎熬的心神一会在火上烤,一会被寒风刮骨。

    那张小脸却为了不让江复庭他们担心,始终没有痛哼过,只是身上的活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流失。

    她的视线一阵涣散,好像随时要

    溃形于天际。

    江复庭已经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他用力揪住白唐的袖子,紧绷道:“她快坚持不住了。”

    白唐静得一动不动几乎将自己变成了一尊佛像,散开的鬼气还加注在大封上,眼里有森森鬼气溢出。

    他盯着范从文开始变幻的手:“快了,准备。”

    这时,昏昏沉沉的王思离又一次从短暂的沉睡中醒来。

    只是这一次的醒来和前面的每一次有些不一样,她体内到处流窜的气息突然紊乱了一下,像是碰上了苏醒的怪物,本能抖了抖。

    方才平静温婉的眸子里,徒然增加了格格不入的锋锐和狠辣。

    她好似失忆了一般,忍着体内翻山倒海的痛处,视线在所及之处周游了一圈,才弄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边上蒋黎那张熟悉的脸上,缓缓说了一个:“艹。”

    被吐了一个艹字的蒋黎,面容十分精彩的微微一变,又快速平复下来,想起了上次去抢江复庭身体的事情,他心里立马戒备了起来。

    偏偏这紧要关头,这姑娘突然人格转换了。

    她另一面的人格到底有多疯,自己已经亲身领会过,实在不想领会第二次。

    而且事情好不容易进展到这一步,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他握了握拳,调动起体内的力量,以备又像上次一样突然出现不可预料的变化。

    而王思离从看到他那一刻开始,就一直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他,在看到蒋黎身上被升腾的力量包裹时,欣赏的视线里透出几分放荡不羁的玩味。

    看起来颇有点讽刺的味道。

    蒋黎运转的力量被她激得忽然一滞。

    王思离脸上的浅笑,咧得更大了,不知道是在嘲讽现在的他,还是在嘲讽上次的他。

    蒋黎一时感觉有些难堪,要不是她人在范从文手上,大概直接就要一巴掌过去,他觉得这个姑娘大概是仗着自己对她的那一丁点好感,有恃无恐。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王思离确实比那种乖乖巧巧的,更吸引人许多。

    他挪开视线,不再搭理她。

    而就在这时,心口的传音符忽然一震。

    来自深渊的声音,又低又沉,蕴藏着一种说不出的万古不朽,清冷而缥缈。

    蒋黎听完以后摸了一下心口,随后神色恬淡的看向范从文的动作。

    王思离留意到他气势上的变化,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现在的处境,反而对他倍感好奇的眨眨眼。

    只是后者此刻心无旁骛,满心思都在正事上。

    范从文的手指灵巧地勾勒出最后一个动作,最后十指严丝合缝的粘连在一起。

    拂尘上的白丝顿时大涨,好似一条飞流直下的银河,从这一端往归墟铺染!

    他抓着王思离,直接掠向归墟,吼道:“蒋黎,合并神器!”

    天地间的共振已经在此刻达到了极致,风不成风,水不成水,浮游的沙粒像在烧开的湖面上交错着跳跃。

    单调又冗长的嗡鸣好似一个厚重的鼓风机,在无休止的运转。

    江复庭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他漆黑的瞳孔紧紧收缩,浑身用力绷着,萦绕的浊气贴在脸上,像一只临危待命准备时刻冲出的嗜血野兽。

    而就在范从文飞掠至归墟上的一刹,阳轮直接脱离掌控横空而起,万丈白光将阴沉的阴间照得透亮无比。

第八百六十七章:蒋黎!你背叛我!

    他已无暇顾及这些,拂尘已铺,手印已结,只要最后的合并!那双饱经风霜的眼中在强盛的力量前,透露出疯狂的**和向往。

    而就在他的掌心刚按在王思离的天灵盖上的一刹,江复庭正看准时机准备出手!

    一股劲风忽然毫无征兆的冲到范从文的身后,夹杂着神力的一掌重重从身后拍中他的心门。

    范从文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在巨大的冲击下,抓着王思离的手忽的一松。

    他思绪飞闪,满腔怒意如同火山一般喷涌而出。

    身上的力量洪水猛兽一般崩腾而出,他快速旋过身,在重伤之下,召唤出尸傀,御在身前,倾尽全力给了身后的人一掌。

    那张形如枯槁的面容,在极怒之下有些扭曲,眉骨上的黑痣在白芒之中流光溢彩。

    他发出如有擂鼓的怒喝:“蒋黎!你背叛我!”

    江复庭逮准了时机,破空而出,将被力量箍住的王思离,猛地拉出。

    与此同时,那尸傀直接将他当成了捣乱的人,尾随其上,重拳出击!

    这个尸傀和他以往碰到过的尸傀都不一样,光是修为都不是一个层次上的。

    一出手,拦腰斩河都不在话下,而且身姿敏捷,明显是还残留着基础的神智在的。

    江复庭误打误撞的引走了尸傀,蒋黎那边就彻底的畅通无阻。

    他对着重伤的范从文指尖轻轻勾勒了几下,原本是约束着王思离的神力,此刻加固在了范从文的身上。

    “师尊。”他像一个索命的魔鬼轻轻说:“看你将死,就最后叫你一声师尊好了,顺便让你死的明白点。”

    蒋黎抬起双手,在范从文惊恐的眼中斑驳的力量宣泄而出,“我从未效忠于你,又怎么说得上背叛呢?小姑娘虽然力量纯正,但修为太低了,不够补的,所以最后一道工序……”

    随着他的话语轻轻落下,汹涌的力量毫不拖泥带水的直接贯穿了范从文全身。

    范从文那双眼睛始终用力睁着,他用尽全力挣扎,皱巴的面庞几乎要膨胀开,但在神力的绝对压制前,依然毫无用处,紧接着,在下方神器的吸引下,他的魂体开始迅速下沉。

    蒋黎心满意足的看着他跌入深渊,浅淡的声音在他失去最后的意识前,钻入归墟荡漾开来:“就劳烦一直尽心尽力的师尊完成了。”

    话一说完,底下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

    正在和江复庭缠斗的尸傀,忽然失去了行动能力,像一个失去发条的木偶从空中落下。

    江复庭立马捡宝似的,眼疾手快地一捞,将东西先塞进了布袋里,随后拽着王思离马不停蹄的撤回到白唐边上,报告道:“范从文已经死了。”

    白唐不咸不淡的回了句:“掉在那里面没死才不正常。”

    然后他的目光在一直看戏的王思离身上扫过, 探索的视线像钩子一样一眼将她洞穿:“你怎么又出来了?不是说治好了么?”

    江复庭也不懂她身上到底怎么回事,推测着:“应该是生命受胁迫的时候,还是会刺激出来。”

    王思离吊儿郎当的站着,不满道:“回回出来都要死要活的,搞得我想出来一样!那小妮子现在精得很,是拿我当挡箭牌来用了,一有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就躲回去。”

    她说到后面几乎是冷笑着。

    白唐分明还想再吐槽点什么,只是到嘴边的话还来不及说,脸色骤然

    一变,分散在四周的力量如同汹涌的潮汐开始迅速撤回。

    与此同时,一直悬在空中的阳轮突然下沉,而归墟里有股沉静已久的毁天灭地的力量,势如破竹,横空而出!

    “快撤!”白唐率先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吼道。

    江复庭心头的警铃疯狂叫嚣,他正想对白唐说些什么,就感觉到一股浩瀚无垠的阴冷之力拍进体内。

    他下意识拽住边上的王思离。

    身体在巨大的力量下毫无相抗之力,疾风在身边如刀子一般掠过,他的魂体好似一张薄薄的纸片。

    在狂风的席卷下,黑色身影以格外迅猛的速度,在白唐的视野里缩小。

    直至最后消失不见,江复庭那双充斥着焦灼和怒意的眼睛都仿佛还在眼前,深深烙印在白唐的脑海里。

    他能感觉到江复庭那一瞬间对自己是怎样的愤怒,对自己的抛弃是怎样的失望。

    但现在的事情由不得他,也不是他们想怎样就怎样的。

    白唐闭上眼,迅速调整回自己的气息。

    大封上传来的撞击有如金鼓雷鸣,轰隆隆的声音震得天地齐颤,两种迥然不同的狂暴能量,带着山倾水倒之势,不断溢出!

    一个至邪,一个至阴,唯一相同的,就是这两种力量各自带着令天下众生胆寒的神力。

    在这种覆灭性的力量绝对的压制下,蒋黎独自一人根本扛不住,即使他自身多少有恶灵之力相持,依然得低头俯首称臣。

    他身形被迫节节后退,头上像无形压了个重斧,怎么也抬不起来。

    浑身的力量都不像是自己的,仿若一滩软泥,怎么也使不上劲。

    但这种恐怖的压制并没有因此结束。

    只听到又一声轰隆隆的巨响,好似天地都要裂了一样。

    白唐一声轻轻地冷哼,点着萤火的桃花眼紧盯着破封的归墟。

    身上的腾腾鬼气好似无尽的银河,霎时间铺染开来,整片天地间尽数被浸染成墨一般的颜色。

    鬼气所过之处,皆是他的领域,所及之处,皆属于他白唐。

    心意闪动间,黑色流云顷刻化为风雨,似条巨龙,从空中盘旋而下,带着兵戈铁马之势,直逼归墟!

    与此同时,归墟里两股狂霸的力量为冲破囚牢,索性一同携手并进,两种不同属性的力量交织在一起,光是散开的威压,便足以让所有生灵万物窒息。

    而就在风雨流云冲进归墟的一刹,白唐先一步预料到余波会是怎样一种威力,立马闪身,鬼气不断在他身上浓缩,凝结成厚厚的战甲,另外一部分直接蹿天而起,形成一道黑色透明的坚不可摧的堡垒。

    防御结好的一瞬,归墟里交织的两股力量如同喷井一般,直冲云霄!

    余波似是另一条百丈长龙,兴奋得肆虐狂啸!

    白唐凌空伸手,声音清冷唤道:“白汤圆。”

    刹那间,地府里所有的阴气,怨气和戾气尽被激起,各种黑气好似无数条河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全都涌入白唐掌心。

    浓浓的嗜血气息从他的手心贯彻全身,一把暗红色的大刀从奔腾的黑雾中渐显,肃杀之意穿云裂帛!

    他缓缓提刀,无数条黑气形成的河流在刀尖的影响下,汇成一条浩瀚的江水。

    各方

    鬼神哀怨的嘶鸣和凄嚎,不断从刀中散出。

    他灌入的力量越多,阴魂的哀嚎也越加亢奋。

    白唐坚定不移的盯着恶灵蹿出的方向,内心却静如止水。

    他心里很清楚,要打败恶灵,那就连半点翻身的机会都不能给到,既然要打,那就连试探都不需要,让恶灵从一开始,就彻彻底底的爬不起来。

    天空之上两股飞奔而出的力量,在到达某个顶点之时,便各自分开了。

    黑色的阴轮像与自己的情人相隔已久,迫不及待直冲向自己的另一半。

    而矗立在长空的那道欣长高大的身影,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了那张惊人的熟悉面容。

    他带着睥睨天下苍生的气势,粗略一览,在看到白唐时,淡淡一笑,一举一动甚至连那份神态,都如同他还是当年的天神一般,高高在上。

    周边的黑气也掩不住他身上夺目的神辉,唯有眼中露出的怨毒,在他的神性中添加了抹不掉的污点。

    他淡淡开口:“白唐,你当年的付出换来的现在,不过寥寥二十年,事实证明,你输了,错的是你们这些自诩清高的人。”

    “承势之星,不过是当年你们和太上纂出来的笑话。”

    “只有我,我们。”昊天说着,那张冷淡的脸上忽然闪出了无数张不同又扭曲的面孔,他们想要争相出来,想要摆脱这一切,但又被当年失败的恶果和仇恨囚禁着。

    昊天吞噬的掉他们的魂和神力,却吞不掉他们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和念想。

    他却早已习惯这种怪物般的模样,面不改色继续道:“只有神,才是真正引领三界兴衰的人。”

    朗朗话音不轻不重,却激荡在整个地府里。

    他像是故意说给当年在场的所有人听一样,让所有人知道他才是永远对的那个。

    而现在从当年战争中侥幸活下来的,都是逆天的叛徒!

    白唐向来油盐不进,并没有被他激到,轻吐了四个字:“执迷不悟。”

    昊天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淡的眼眸愈发冰冷,如同寒潭里的冰块。

    他抬指虚无一点,规则和苍天之上的灵力便尽于手中:“执迷不悟的是你。”

    说罢,他携着毁天灭地之势,直冲白唐而来。

    白唐等的就是这一刻!

    等着昊天亲自出手的机会。

    即使他在归墟里吞噬了众神之力,但碍于当年伤势过重,冲破大封也费了不少力量,再怎么厉害也不及当年的三分之一。

    白唐目光一凝,握刀的手冲着向他飞来的身影毫不犹豫的一挥!

    手中的屠灵带着开天拓地之能,对着迎面那张千变万化的脸,斜斜划去。

    刹那之间,天地无光,方圆百里内的万物皆化成了碎片,阴风袭过,又成了摸不透的灰尘。

    脚底下的望角已然不复存在,冥水再没有了半点阻隔,哗哗飞流,像万丈银河,涌入归墟。

    但昊天的攻势并没有因此停下,两人之间的交手,更像是能量上的掠夺。

    不过弹指间,便足以泯灭天下苍生。

    白唐能料到自己虽然强行把江复庭推出局外,但这小子估计也不会这么安分的就此离开,随手勾勒,便是浮光掠影。

第八百六十八章:拼死护住

    黑气在手中变化万千,数十张符纸倾巢而出,在他心意指定下,掠到指定位置,汇出一个不小的结界,将自己和昊天围在这个小世界里。

    昊天不屑的看着这个结界,近乎讽刺的开口:“光凭这就想困我。”

    白唐一震手里的刀,四面冥水里的阴气再次以他为中心,狂涌而来!

    只是这力量再怎么汇聚也不足以他消灭昊天。

    他不咸不淡的看了眼空中神器合并的进度,极致的黑白正以缓慢又均匀的速度渐渐靠近。

    而随着神器的靠近,天地间所有的阴阳之气全都在此影响下,不约而同的往其身上汇聚,甚至包括他身上的鬼气。

    导致他现在大量消耗掉的输出,并不能及时回补。

    这样一直消耗下去,对自己并没有任何好处。

    白唐不断闪烁的心思里渐渐涌起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面不改色的看着昊天,神情淡然无波:“困?”

    白唐身上所有的力量忽然翻涌起来,顺着鬼脉攀向了灵魂深处,随后在一道微弱的亮光前停滞住,以那微光为中心卷起了漩涡。

    那道亮光,便是他自己亲手下的禁制!

    是缔结他和江复庭共生共死的禁制,原本是为了保住江复庭而下的,只是没想到如今反而成了拖累他生死的东西。

    这种契约有违道心,难以消除,既然抹不掉,那就以自己的残魂为代价,将江复庭身上的转移掉,嫁接到眼前这个家伙的身上!

    二十年前自己一直懵懵懂懂被所有人护着,被迫担上担子,被命运推着往前走。

    所有人神的命好似都不是命了一般,不过是脚边的一根草芥,可以为了替他争夺那一时之势,将自己数千数万年的一生,全都燃烧奉献。

    他们做这些时,没人征求他的同意,好像一切本该如此。

    他只能无力的望着这场浩大的兴盛衰竭,走上被加冕的道路,他甚至回不了头,因为三界全都压在他一个人的手上。

    可自己也因此一无所有,吹得风,淌过得水,走得路,全都是长寂漫漫的味道。

    现在一切重来,他早已足够强大,拼死也要护住想要的。

    有他!

    有天下一切生灵。

    像从前那般,拿所有生灵来换天地安好,这代价对他来说太大了,若是以自身为代价便能求平衡,哪怕依然只是短暂的二十年。

    比起之前,至少还是笔划算的买卖。

    白唐早已做好了走到这一步的打算,他双眼猩红的看着眼前的人,面露狠意。

    体内的力量化成无数把看不见的利刃,生生剐向他的魂魄。

    他下手的决绝和毫不留情,好像抽取的不是自己的魂魄一般。

    在残魂被剥离出将近一半的瞬间,他的脸色顿时一阵苍白,连气息都枯竭不少,前方的昊天看不透他到底想干嘛,只知道他忽然气弱势微,正是击杀的好时机。

    昊天手指滑动,眼眸里寒光忽闪,企图从神器手上夺取天地灵气。

    奈何现在正好是神器合并时的关键时刻,别说分他一点,不反过来抢他的就不错了。

    神器为了让自己安心吞取力量,干脆画地为牢,在自身周围结出了一个轻薄又透明的屏障。

    那薄障看

    起来轻巧无比,可一旦有东西靠近,就会被直接化为最原始的阴阳之气,为它自己所吸收。

    而此刻,白唐的气息还在以飞快的速度往下衰弱。

    只有那双桃花眼,宛如一条巨毒的蛇,自始至终的盯着昊天。

    昊天即使再弄不清他想干嘛,在这种眼神的注视下,也依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只是他自身的力量十成还没恢复三成的,他心有顾忌想要直接遁走,但始终舍不得放过此刻杀掉白唐的大好时机。

    他平静的斟酌了一阵,出于将来的解脱考虑,冲动终于站了上风!

    身上仅有的神力涓涓流出,他每踏一步,四周的灵力便会往他身上聚拢一分。

    一时间,他和神器像极了两个巨大的漩涡,各自将天地间所有之气,全都贪婪的掠夺而来。

    而他每靠近一步,白唐便能清晰的感觉到那降临在他身上的压迫感便会重一分。

    他保持着自己的面不改色,丹田里剩下的最后那点四色能量团,已经开始暗自涌动。

    直到一魂彻底剥离成功的一刹,他的脸色顿时煞白无比。

    昊天的气息已经近到跟前,恐怖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那种感觉便是真的天落下来,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白唐体内的力量依然是无声无息的。

    唯一有的,就是他和江复庭之间那点最后的联系,全都被清除得一干二净了。

    他无动于衷的脸上忽然挂起了笑,从容地说道:“昊天,即使我真的杀不了你,那我也要拉着你,让你一生受我所累,你的壮志难酬,也永远只是壮志难酬!”

    在他字字珠玑的言语下,昊天一直平淡无波的面庞,终于泛起了些微的涟漪,周身翻涌的力量不规则的紊乱。

    他跟白唐不是第一次交手,白唐是个韧性多强的人,他心里一直都很清楚。

    不然也不会在最后时刻,倒在他的手上。

    只要快点杀了他,再大的风浪他们都掀不起来了。

    昊天迅速平静下自己起伏的心,抬手间,浑厚的灵力化为长龙一般的光束,贯空而来,对着白唐当头劈下!

    白唐嘴角勾起明艳的弧度,体内的四灵之力充斥鱼死网破的气势,汹涌而出。

    那是扭转乾坤的力量,毁灭一切,亦可造就一切!

    那力量直接覆盖了整个阴间,阴间所有的阴魂都为之颤抖,萧瑟的阴风发出破碎的嘶鸣,连浮游在上方的神器都下意识一颤。

    不过也就这么点,但压住现在的昊天已经足够了。

    昊天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本就没有彻底恢复的神魂,被迅速削弱下来。

    而白唐要的不止是这个,趁对方不备间,他将维系着禁制另一头的残魂,直接拍向昊天。

    残魂顿时化成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尘,借着力量,流光似的钻进了昊天的眉心。

    那细丝般无形的联系,立竿见影的从双方灵魂里显现出来。

    昊天直到现在才明白了白唐先前的种种用意,勃然变色的看着他!

    与此同时,在白唐四灵之力的刺激下,一直缓慢变动的神器,开始加速凝合。

    冥水之上。

    江复庭双目赤红的紧盯着归墟那边的方向,内心如同下方的冥水,汹涌湍急!怒意和焦灼搅和在

    一起,抓挠着他整颗心。

    然而几乎要让他失控的是,他灵魂里和白唐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似乎正被一只无形的手悄无声息的抹掉!

    江复庭一时惶急了一下,好似被抹掉的不仅仅是维系着两人之间的那条线,还有两人从相遇到现在的零零总总。

    总觉得那人真的要匆匆从指缝溜走,一别而过。

    直到最后一点联系都被抹掉的刹那,他的灵魂里面空了一块,可自己依然什么都做不了。

    而让他更加不适应的,还有灵魂深处似乎深埋着什么东西,在被白唐抹掉禁制的时候,不小心牵扯了出来。

    那东西甚至开始蠢蠢欲动,他能感觉到那分明是自己本能去抗拒的,可却又像蜜糖一样吸引着他去探索。

    只是江复庭此刻无暇顾及体内的变化,他整个人冷得如同一个冰雕,望向远方的眼睛猩红的似要烧出火来。

    他能猜到白唐玉石俱焚的打算。

    但是又像白唐说的,自己如果贸然冲上去,除了添乱什么也做不了。

    光是归墟那里时不时蔓延出来的余波,都已经让他和王思离抵御的足够吃力了。

    他并不希望,因为他的出现让白唐无端分心,最后真的走向不可挽回的局面。

    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一定会有办法!

    世间哪有真正的穷途末路,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困顿只要抽丝剥茧,总有出路。

    但凡存于世上的万物也总有弱点,哪来的那么绝对的无坚不摧!

    他逼迫自己镇定下来,企图在短短时间内,用自己对蒋黎和归墟的了解分析出什么。

    而就在他陷入一团乱麻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王思离的声音:“哎!你看。”

    江复庭抬头望去。

    忽然之间,冥水滔滔不绝的哗哗声,阴风刺骨的咆哮,天地的震动,交战时层出不穷的巨响……再近到耳边之人的呢喃,所有的一切一下子失去了声响,世界的声音仿佛被什么东西一口囫囵的吞掉了。

    王思离似乎还在说着什么,江复庭却只能看到她上下启合的双唇。

    还有脚下在暗涌的冥水。

    天边绽放的白光像是熄灭了一样,紧跟着声音突然消失,好不容易适应了周围刺目的亮度,现在却像关上了灯一般昏暗。

    不过瞬息间,浮动的黑云,四处萦绕的阴气,如飞蛾扑火一般迅猛地往归墟方向涌。

    天地间所有的阴阳,全都极速整合在一起,沉淀出的极致黑白,好像两条巨大的活鱼在归墟上方嬉戏游转。

    阴阳两气各自而分,顺着神器的旋转,搅起了黑白漩涡。

    那漩涡越卷越快,快到难舍难分,最终不分彼此,无形之间彻底合并在一起。

    江复庭盯着神器上的光芒,突然倍感熟悉。

    空荡的目光像是从这相似的一幕,穿过了亿万年的冗长时光,停留在神器诞生的那一刻。

    始于混沌,天地寥寥,阴阳相辅,生生不息。

    亿万年后,亦是如此。

    有始便有终,这是万物更迭躲不掉的定律。

    然,始于混沌,归于混沌,结束亦也是新的开始。

    他浑浊的脑海里似有碎碎的清明破茧而出,周围失去的声响重新像海浪一般,从远处而来。

    神器合并的一刹那,恐怖的余威直接冲破了阴阳的界限,上至九重,下至九幽,无所不及,无所不往。

第八百六十九章:三种恐怖的气息

    凡所有草木皆在瞬息间枯槁,而后又向死而生,快速走完了一个轮回。

    凡所有生灵忽的大梦一场,酣畅淋漓,入心入肺。

    当那余威从江复庭身上扫过时,他一时恍惚了下,余威的力量并没有在他身上过的那么快,而是细细的几经流转,像是要将他每一段前生过往,一一剥开查验。

    江复庭心口忽然涌起了难以名状的情愫,深埋在脑海里的东西越发松动,抽丝剥茧出来的那些情怀让他觉得窒息,他甚至想要大口喘息。

    但不停轮转的阴阳并不给他机会。

    尘封已久的记忆很快只剩下一个薄薄的屏障,几乎要呼之欲出。

    就在他最后一道防线绷不住的时候,充满压迫性的神威终于大度的放过了他,转而锁定向了王思离身上。

    短短的十几秒,独独他是从噩梦中惊醒,身上冷意涔涔,惊魂未定。

    只是醒来的一瞬,梦中的一切如镜中花水中月,模模糊糊,再一转念间,已是烟波浩渺,轮廓都记不分明了。

    仅有的印象就是,他和一个白色的人影一同身处在霞光万丈的九天之上。

    众神金色的血液和满天雪白的光辉交织出他记忆里最美的景象。

    他似乎是为了什么人,但究竟是为了什么已经记不清了。

    唯有将自己魂体筑成屏障时的奋不顾身和坚定,深深烙印在脑子里,怎么也驱散不掉。

    耳畔边围绕的是众神的怒吼,直到他此刻醒来还久久不散。

    江复庭还未从这场噩梦里回过神,边上的王思离身上却陡然出现异象。

    两种极端的气息以几乎失控的方式不断从她的身体溢出。

    怎么回事?!

    江复庭倏地回头,自身的力量奔涌而出,企图将王思离身上的异象压制下来。

    可王思离身上的力量却如同滔滔不绝的江河,还在无止境的攀升!

    这种征兆,和他先前吞掉青莲碎片时的异动有些像!

    这分明是神器盯上了她身上的力量,想要将她吞噬掉!

    但王思离明明没有接触过神器,又怎么会这样?

    一时间,三种恐怖的气息,全都汇聚在一个女孩身上,如火如荼的胶着。

    王思离收起了先前看戏的漫不经心,凝重的脸上像是藏了一把沾满血腥气的刀子,眼里的狠意锋芒毕露。

    她屏住气息,后一秒,一股属于她自己的磅礴之气,排山倒海的疯狂涌出。

    她竟打算强行将那两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生生压制住!

    江复庭立马判断出她的意图,心里惊骇的同时,全心全意调动自己体内的力量,冲向她的身体,帮忙一同压制。

    四种力量一时间僵持不下,但王思离好歹算是有了喘息的时间,报平安似的,对他扬起一个放荡不羁的笑。

    那桀骜的笑容和在公交车上第一次与她相见时,见到的那个笑容如出一辙。

    江复庭只觉得有刀片从自己的心头划过,脸上当即黑的像洒了一瓶墨一样:“你到底怎么和神器接触上的?”

    王思离装模作样的想了想,但再怎么故作云淡风轻,魂体上带来的疼痛还是让她皱了下眉,她轻声哼道:“我怎么知道,这个就要问她了,可能不小心碰到的吧。”

    “你现在还能坚持多久?”

    “那就要看·

    ·····”王思离的声音慢慢沉了下去:“白唐那边能坚持多久了。”

    她身上虽然被神器的力量占据,在她的体内为了所谓的主权打得不可开交,但也因为有神器的气息,因而能愈发准确的得到那边的消息。

    江复庭隐隐猜到她说这话的意思没那么简单,他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剧烈的跳动着:“你能感觉到多少?”

    王思离沉默了一下,脸色惨白无比,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虽然定定地看着他,但始终揪着的眉头,和发颤的睫毛出卖了她此刻承受着的痛苦。

    她缓缓眨了下眼睛,低哑的嗓音不复往日的轻灵:“四面楚歌。”

    也对,一个恶灵,一个蒋黎,再加上一个刚刚合并的神器,他就像被夹在里面的三明治。

    可按照现在的情况,光是想办法护住眼前的人,都能耗掉他所有的心神了,根本没有多余的能力去帮忙。

    江复庭再一次感受到能力不足带给他的无力感。

    像是一片大海,将他不着痕迹的淹没掉,根本无从反抗。

    冷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冷静!

    他痛苦的想着。

    必须要冷静。

    三人里,现在唯有自己是完全安好的。

    一定还有生机存在的。

    江复庭用力控制着自己的气息,让自己差点紊乱的气息终于平静下来,力量还在从手心源源不断的传输到王思离的身上。

    白唐之前说过,神器方才合并,反而是神器最弱的时候,所以它现在为了增强自己,仅仅一个范从文这个祭品还不够。

    它需要更纯粹的补品。

    王思离正好身上有罕见的至阳之气,而激发她力量的根源正好又源于他父亲身上沾惹到的神器之力。

    因而和神器之间的缔结和联系,比常人更亲密。

    神器会第一时间盯上她,估计也是这个原因。

    这样一想,过往所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个圆,让人觉得恰到好处的巧合。

    命数这种东西仿佛早已将因果走向,书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王思离的生机也只能在她自己的身上,而只要把那边的神器解决了,白唐的胜率也能一下子大幅度增长。

    江复庭的脑海里渐渐涌起一个疯狂的想法,他掀起眼皮,正好和此刻目光灼热的王思离对视上。

    某一瞬间,两人各自的念头,好像一道炙热的电流,突然碰撞在一起。

    “呲啦”一下,火花闪着耀眼而细碎的光,四处飞溅。

    王思离再次强撑起傲慢的笑,先前隐隐暗淡下去的眼眸,忽地燃起了一簇火苗般,“啧!不会那么巧的想到一块去了吧。”

    江复庭瞬间读懂了她脸上的表情,舒展的眉宇里淌出绝境之中,殊死搏斗的兴奋,他嗯了一声,提醒道:“吞噬失败的后果想好了吗?”

    “失败?”王思离傲慢地回道:“失败和现在不作为的后果有什么区别么?”

    “好。”江复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微微后退,他微微颔首,挺拔的身姿泛起了森森的冷意,犹如冬日傲立在山顶的雪松。

    那双漆黑的眼眸清冷无比,随着体内运转的神力,恬淡的声音看似无常,又仿佛从遥远的天边而来,不受万物所扰,他淡淡道:“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落下,身

    上传输的浊气停滞了一下,他抬起双手,薄弱的神力在这一望无际的冥水上散开。

    尽管只是一点点神力,也仿佛投下一颗炸弹一样。

    底下的冥水奔腾而起,顿时掀起了百米高的巨浪,滔滔不绝的阴气和擎地而起的巨浪,在他身后点点滴滴的连绵在一起,形成一片望不到底的黑色天空。

    散布在阴间每个角落的至阳之气,尽数被他掠夺了过来。

    极阴,极阳全都涌入他的体内,在鬼脉的运转下汇聚成磅礴而可怕的亘古之力,只是过于庞大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能承担的界限。

    他死死的压制在自己极限的边缘,对着正在做调息准备的王思离低吼道:“来了!”

    王思离当即闭上眼睛,先前体内还坚如城墙的防备,猝不及防的全都卸下。

    此刻她的身体就像一个完全暴露在敌人视野里的一棵招摇的大树。

    果然在她卸防的一瞬间,远在天边的神器以为她放弃了无用的挣扎,因而更加得寸进尺的动用更多的力量往她的身上涌。

    江复庭咬牙承受着身上的极限,浩瀚的力量宛如一座恢弘的高山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紧盯着王思离身上的变化,等待着自己出手的时机。

    此刻的神器像一个找到了糖罐子的小孩,王思离体内蕴藏的力量对神器而言无疑是一个远超于自己想象的宝藏。

    充满诱惑的同时,又发现没那么容易消化。

    涌过来的力量越来越多,几乎神器里大半以上的力量,此刻全都钻入了王思离的身体,来掠夺她的一切。

    在神器锐不可当的气势下,她的身体很快就达到了极限。

    紧接着,江复庭突然听到了天边那一头突然动手的破风声。

    是白唐抓到时机动手了!

    江复庭神色一凌,反应快速地再次对着王思离喝道:“就现在!”

    话音刚落,王思离体内的力量早就饥渴难耐的等待了已久,在神器防不胜防的情况下,像一张巨网忽然汹涌而出,从四面八方带着滔天的气势将其圈禁在了里面。

    而神器自己的力量几乎全部被囚,本体又怎么可能甘心,当即火急火燎地从天边飞掠而来。

    江复庭等的就是这个,之前怕的就是神器太过狡猾谨慎,担心有诈迟迟不来。

    但至少现在看来,神器力量虽强,不过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那一类······

    在一个形似圆盘的东西冲向王思离体内的瞬间,当即被王思离提前准备好的光网囚住。

    江复庭身后盘旋已久的气海同样早已迫不及待,在神器钻入王思离身体的一刹,心意一动,几乎决堤的浑厚力量,带着斗转星移之势,浩浩荡荡扑向了眼前的人。

    光芒万丈的囚牢之外,顷刻间竖起了茫茫无尽的浑浊之海。

    一个黑白相间的圆盘有如沧海一粟,在浩瀚的气海里飘荡着。

    被困住的一瞬间,神器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坑了,它顿时被点燃了怒意,原本贪婪的侵占着王思离身体的恐怖力量,忽然轰出!

    最原始的力量,每一点每一滴都似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生生切割着王思离筑起的牢笼。

    在神力加诸的极阴极阳之前,王思离看似浑厚的力量此刻却是一张苍白的薄纸,不消多时,就被消磨得只剩不到一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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