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长者的态度
季如云逞强的笑了下,拉了下袖子,将身上的伤口伪装的很好:“妈,就是小事情而已,刚好磕着了,医生说非要观察个一两天,这没办法才住下来。”
“既然小事情,住医院干嘛!现在的医生真的是,为了捞黑心钱,小病也给你当大病硬治!”老婆婆听完就刻薄的训斥着,“一点小毛病检查这检查那的,就知道让瞎花钱,赚的也就是你们这些傻子的钱!”
季如云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挂着讪讪的笑容,落在旁人眼里看起来格外的傻。
江复庭听这两人说话以为是季如云的婆家,对杨家本就不好的印象直接垂直跌入谷里。
那老太太一边说着难以入耳的话,从头到尾都没有真心的关切过季如云一句,碎叨的差不多的时候,话锋一转:“你要是能回家就赶紧回家吧!刚刚杨牧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他都快气死了!你既然嫁给杨牧了,妈作为过来人给你一句劝啊!”
“家和万事兴,做女人的嘛,忍一忍就过去了,谁家不是这样的,妈就生怕你想不开,我跟你说别看现在这个年代好像是开放了,但离婚的女人没人要的,到时候你老了怎么办,回去能哄哄就哄哄他,知道吗?反正在家养伤也是养,能别待医院就别待医院。”
江复庭直到这会这才听出来他们是季如云的亲身父母,那双眸子不由暗了暗。
老太太继续滔滔不绝的说着,随后又莞尔一叹:“谁让你是女人,你又不会管公司,现在家里所有大小全都握在那家伙的手里,你要是想不开离了,我们家就什么都没了啊!”
老头似乎嫌老婆婆在有外人面前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假装干咳了一下,拐杖故意碰了碰她的小腿。
季如云小心翼翼的遮掩着袖子,抿着嘴继续挂着笑容,没有多做解释,只是一直乖顺的应着,“妈,你放心吧,这些道理我都知道,我不会那么冲动的。”
“唉!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听到她像以往一样那么听话,脸上的神色这才松缓了不少。
就在这个时候,出门缴费的杨林生已经从外面推门进来。
对方的步子明显因为屋子里出现的两人有些意外的顿了下,然后才走进来,有些不情不愿的打着招呼:“外公外婆。”
他说着将自己顺便从超市带上来的一次性。生活用品放在一边,老太太刚刚还在劝季如云不要住院,就见他拿这些东西进来,当即有些不满:“不是说不要住院了吗?怎么还弄这些东西。”
“谁说不住?”杨林生看了自己母亲一眼,眼神不屑的横了眼坐在一边的两个老人。
“家里小打小闹的多正常啊!住什么医院!照你这样说,人家走路在马路上摔了一跤,还都来医院住了!”老太太显然被他这目中无人的样子给气到,不停的挑着刺。
杨林生无心跟她解释那么多,看在季如云的面子上才忍着脾气没有对他们翻脸,“我妈伤的很重,需要住院。”
“磕下闹下还伤的重?非要丢脸丢的亲戚邻居全知道,你们就满意了是吧,这么点苦都受不了,小小
年纪跟着你妈学的那么矫情!”老太太薄情的对他翻了个白眼,嗤着气。
“这么点苦?”杨林生听完反笑了一下,没有直接骂回去,阴阳怪气的说着:“你让外公揍你一个星期,你也慢慢在家里躺着,你做得到我就什么都不说。”
“你个没教养的!你怎么说话的!”老太太听他这么说,直接站起来瞪着他,老头二话不说就拿起手上的拐杖要往杨林生身上招呼。
“林生,你快跟外公外婆道歉,说话别这么没大没小的!”季如云深怕杨林生身上又添新伤,紧张的大叫道。
杨林生对她的话压根充耳不闻,自己不受一家子的喜欢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就连自己母亲的父母都经常是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
他一边躲着老头的拐杖,嘴上不依不饶着:“我说错什么了?妈,你怎么永远都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谁考虑过你了!谁是真的为你着想的?一个个都是为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而已!”
“小兔崽子,谁教你的这些!天天不学好的,你知道大人怎么想的?”老头喘着气,甩着拐杖却怎么也打不着人。
“你们还能怎么想?无非都是为了钱嘛!我妈以前被打,打电话找你们帮忙的时候你们人在哪?”杨林生句句戳心,毫不客气的和他们对峙。
“你!”老头被他说的面红耳赤,憋了半天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江复庭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如同闹剧般噪乱不已,边上床位的人和家属时不时探过头来然后私语议论。
他皱着眉,忍不住冰冷的开口:“都冷静点,这里是病房。”
话语不多,但胜在气场凌人,杨林生几乎出于学校里的本能,安静了下来。
那老头正好也打累了,找了个台阶下,但依旧是脸色不好的哼着气,老太太连忙拍着他的胸脯安抚着,狠锐的眼神却瞪向病床上的季如云。
季如云有些疲惫的长吁了一口气,缓缓的眨了下眼,“爸、妈,你们先回去吧,医院细菌多,待久了免得影响你们身体。”
“如云,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老太太看季如云有些变卦的样子,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我刚刚只是答应你,不会轻率离婚。”季如云简单的说道。
老太太和杨林生同时惊愕地瞪着眼睛看向病床上的人。
前者是对索求的结果不满,后者是没想到她就这么草率的做了这个决定。
杨林生在看向季如云的时候满是不可思议,她怎么可以答应这样的事情?
那我们呢?谁来救我们?
那双黝黑又有些无神的双眼睁得极大,他想问却像吞了千百根针,怎么也说不出口。
江复庭只能默默的站在一边将眼前人的错愕尽收眼底。
杨林生的脸上更加的难看,跟被人塞了一把臭鸡蛋,又噎又丑。
还没等他率先开口质问,老太太反而摆起普,面色俱厉地哼了下,“你就是这么孝敬你 妈的?难怪教出来的儿子都是没有孝心,毫无教养的人!”
那你又教她什么了?”杨林生听完冷笑着跟她呛声,言语里没有丝毫的退让:“也不需要你们现在在这里假惺惺的,真的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在哪?你们就是怕我妈死了,钱全部都留到别人家了吧!”
老太太的脸一红一白,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最后只能恼羞成怒的拽了下坐在他一边的老头子,“走,没听到人家不欢迎我们!还赖在这里干嘛,到底是嫁出去的人,哪还是自家的人。”
“嫁了女儿向着别家人的是你们。”杨林生看着他们一脸吃瘪又灰溜溜的离开,佝偻又苍老的背影却丝毫引不起他对老人的尊重和同情。
季如云见自己儿子还要说话,连忙扯了下他的衣服,疲累的眸子警告的睨了他一眼,杨林生这才满不情愿的收住嘴。
病房里因为难堪的气氛安静了片刻,隔壁床八卦的碎语也在两个老人离开的瞬间沉寂下来。
江复庭没有兴致那么八卦的去打听别人不幸的家长里短,等人走后,像是对刚才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他直接问道:“手续都办好了?”
“恩,麻烦你不少事了。”杨林生收起刚刚对老人的气焰,对江复庭说话一直恭恭敬敬的。
如果以前是嬉皮笑脸开玩笑一样的话,现在就是发自内心的尊敬他。
“没事我就先走了,学校有什么事情的要交代的就跟我讲。”江复庭秉持着一贯的一丝不苟。
“这个你就放心吧,我还能不知道。你是班长嘛,不跟你讲,我还能跟谁讲!”杨林生像以往一样,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有些玩闹的说着。
“恩。”江复庭应着声,多打量了他两眼,确定他没什么问题这才离开了病房。
等他再次赶到李凝如那的时候已经比原定时间晚了至少半个小时,不过李凝如也没说什么,光是他真的愿意过去,她内心就像是融化了一地的棉花糖一样,已经很开心了。
在江复庭这次再见到安安的时候,对方的恢复速度让他心底不由惊喜了一下。
原本惨白的小脸多了不少血色,眼睛炯炯有神的,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两边堆起来的苹果肌都丰满了些。
江复庭冷峻的脸庞每次都会在见到安安的时候柔和不少,男孩子大大咧咧天真笑着的时候,总是充满着他说不出来的童真和感染力,这种干净的笑容里自然而然的感染力让他下意识想起白唐似乎也是这样子的。
“最近怎样?”江复庭站在床边看着活力四射的安安。
“特别好!医生叔叔说没问题下礼拜就能出院了!”安安兴奋的挥舞着小手,在江复庭进房间的一瞬间就从被子里钻出来,往边上爬。
李凝如生怕他感冒又会被感染,连忙拿了件外套给安安披上去,看向江复庭的时候脸上不自然的浮起红晕,像极了傍晚的彩霞。
“他基本恢复的差不多了,出院以后在家再调养一两个月就可以去插班上学了。”
“这就好。”江复庭顺手抚摸了下安安稀少的头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对方的身子也比以前大了点,难道还长高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江家公司
“江哥哥!我现在一次能吃两碗饭,我还长肌肉了!而且我还能跳了!不信你看!”安安说着兴奋的一下拉起袖子,使劲鼓着手臂,一下子又在床上蹦着,迫不及待的要把自己的进步展现给他看。
江复庭看着他活蹦乱跳的样子,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行了,别把医院的床蹦坏了。”李凝如责备着拉了他一下,语气里却满是宠溺。
说是怕床坏了,其实就是怕安安不小心磕着了。
江复庭因为之前的事情时刻本能警惕着,再次大致的浏览了下安安近期的就诊病例和用药记录,没有什么大问题。
坐在床上的小男孩一直情绪高昂的在自己的耳边叽叽喳喳着,李凝如偶尔插两句话,或者教育两下。
江复庭大多时间都配合的安静站在一边,他不需要说太多话,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让李凝如感到非常知足了。
毕竟在她眼里,江复庭这样绚烂的人物本身就是离自己遥不可及的。
时间飞快的流淌过去,等他回到家的时候,江朝依旧是在公司加班,现在忙的基本都是项目初期的事情,不分昼夜,没有所谓的放假与双休,除非项目熬出头的那天。
等到江复庭隔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江朝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他,脸上还戴着眼镜,手里翻阅着文件。
就连江复庭走到他边上的时候,对方似乎都认真的没听到一般,丝毫不动的。
没等江复庭开口,还是一直站在边上的司机提醒了一下:“江董。”
江朝这才抬了下头,瞥了眼自己的儿子,合起手上的文件站了起来:“走吧!”
“恩。”江复庭留意着他摘掉眼睛后的样子,眼眶边上除了深的如同沟壑般的皱纹,下眼睑一大片浓浓的黑眼圈。
大概又没睡几个小时吧。
江家跟宋家的办公大楼不一样,因为早年本身就是做实业起家的,总部所设地址并不是在市区而是在郊区,因为郊区的土地便宜,工厂占地面积非常大,包括新购入的资源开发基地占了将近几百亩的地面。
这也是江复庭第一次来到自己家的企业,之前只是通过媒体上报道的消息非常平面的了解。
等他们到工厂的时候还没有到七点,厂区里面到处都是人来人往的上班的工人们。
这些人不像办公楼里的行政人员一样有每周固定的休息,因此这样的景象每天都可以看到,总有络绎不绝的人。
厂内的机器几乎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运转着,江复庭经过每一个厂房的时候即便是隔着厚厚一层的混泥土墙面都还能听到一些机器运转时的嗡鸣声。
行政楼设立在厂区的最里面,里面专门有一个安静的区域是划分给办公楼的人员工作和休闲使用的。
江复庭下车后发现这一块的地方倒是安静很多,人也少了不少,来往的基本上除了寥寥几个加班的就没有了。
他默默的跟在江朝后面,走进办公楼的大厅。
前台的上班作息似乎也很早,埋在工作区里的妹子正拿着镜子涂着口红,听到稀碎的脚步声连忙抬起头,看清来人后堆满了明媚的笑容:“
江董事长!早上好!”
江朝没有说话,也没有怪女生还在涂口红,礼貌性的点了下头。
女生有些战战兢兢的观察着江朝脸上的神色,发现没有什么异常才松了口气,随后留意到后面紧跟着的人时,脸上顿时烧起一片红。
江复庭没有理会他,跟着江朝走入电梯。
一路过来的时候,只要看到江朝的人都会瞬间提起最好的精气神,笑容灿烂的打招呼。
一直到进办公室的时候,江复庭都能感觉到江朝的头都要点的僵掉了。
江朝放下公文包,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卡片扔给他,“这个是比较高权限的临时出入证,除了比较重要的生产线不能进去,有这个可以在厂区内大部分地方随意活动。”
他说着看了下手表,“我九点就有个合作要谈,到时候你自己到处走走,大致了解下。书柜上有关于企业的文化和产品介绍,还有历史,你可以自己翻看。”
“知道了。”江复庭扫了眼他身后占满了一整个墙面的落地书架。
“对了,你去食堂帮我打包个早饭。”江朝坐在位置上整个人已经完全投入工作里,头也不抬一下。
江复庭犀利的眸子默默的凝视着他的天灵盖,随后不咸不淡的应道,“知道了。”
等到他走下电梯后,他才想起来忘了问食堂在哪。
不慌不忙的踱步到前台,他淡淡的瞄了眼还在沉溺于修眼影的妹子,修长的手指扣了扣桌面,“你好,请问食堂在哪?”
冰冷磁性的声音瞬间将紧紧埋在桌子里的人迅速拉回,女生抬头的时候江复庭的身子正紧挨着前台柜,那张帅气精美的五官顿时在她眼前被放大,她的心跳骤然漏掉了一拍。
她有些慌乱的收起手上的东西,脸颊浮现一抹浓浓的绯色,站起来不停比划着:“最近的食堂出门右转直走五十米,左手边就能看到了。”
“谢谢。”江复庭客气的说着,在女生一脸迷恋的眼神中离开了大厅。
虽然是工厂但是不管是环境还是人员素质各方面都被管理的非常好,即便是之前江家闹了那么大的风波,所有的一切都还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江朝在这一方面没有花费太多的力气就将一切扭转回正常的道路上。
公司食堂跟学校的食堂也不一样,有些类似于大型的商场,每个铺子都是承包出去的,因此外面见到的各个知名牌子的餐饮店都有,至少可以看到企业在细节的人文各方面是尽可能的做到极致的了。
早晨的空气还是有些清新的,江复庭吃完早餐的时候已经七点半,走出来的时候外面还是晨光熹微。
整片天空都还有些朦朦胧胧的。
这个时间已经是工人的上班时间了,穿梭在路上的时候显然没有一开始的那么嘈杂。
就在他刚要回到行政大楼的时候,正好看到门口停着一辆非常气派的商务车。
江复庭漆黑的眸子紧锁着那个从车子里慢慢走出来的男人,眸间的温度骤然急剧下降,冷的有些渗人。
那个男人正是昨天才在医院门口施暴的杨林生的父亲!
他怎么会在这。
江复庭没有马上走过去,非常有耐心的站在远处观察着,一直到男人走进大门后,他又在原地多站了几分钟,然后才慢慢走了进去。
他刚走进电梯,一股浓郁的烟味就冲入他的鼻腔,明显是刚刚才抽过不久的。
江复庭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屏着呼吸,直到出了电梯,眉宇都还没有舒展开。
这个时候办公楼里的人比刚刚已经多了些,不少路过的人都有些好奇的把目光在他身上一直打量。
“这是新来的实习生吗?怎么没有见到过。”
“看着还很年轻,还在读大学吧。”
“要不要去问问哪个部门的?”
“问个屁,你不是要去准备谈判文件吗,小心被老板抓到骂死你!”
江复庭经过一个会客厅的大门,办公楼里除了管理人员的私人办公室,公共区域几乎都是靠不透明玻璃划分的工作区域。
余光稍微多留意了一下,就可以看到正漫不经心坐在里面翘着二郎腿的男人。
难道父亲九点要谈的生意就是他?
他收回视线,看了下手机,离八点都还早,提着打包袋的手不经意捏紧了一些,指节印出了皱巴巴的勒痕,在其他几个闲暇的同事八卦又好奇的目光下推开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
“那么久?”桌子上果然响起江朝不满的声音。
“出去看了下。”江复庭简单的解释着,将自己打包的东西放在他的桌上。
此刻江朝手里阅读的文件已经换了好几份,上面的文字被钢笔标注了不少黑线和黑圈,空白处还写了一些注释。
“恩。”江朝应了下,手里的纸张又翻了一页。
江复庭就这么安静的在边上站着,没有打扰他的工作,之前养成无聊翻下手机的习惯也被掩藏的很好。
一时间,偌大的办公室就只有钢笔摩擦在纸上的“沙沙”声以及两个人压着的呼吸声。
一直到江朝终于合上文件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站起来,简单的伸腰活动了下。
“凉了。”江复庭催促了下。
其实江朝处理工作的效率非常高,距离刚刚也才不过隔了五分钟,江复庭这样说话纯属长期以来在家催促江朝吃饭时养成的习惯而已。
“恩。”江朝解开桌上的打包袋开始准备吃早餐,粥刚喝了一口,眼镜就被突然腾气的热气遮得白茫茫了一大片,他这才想起来摘下眼镜,随后才大口喝起来。
江复庭听着他喝的稀里哗啦的声音,开口道:“外面会客室的那人?”
“杨家的人。”江朝直接说道,随后顿了一下才抬起头:“他已经到了?”
“在会客室里坐着。”江复庭听他的意思似乎还不知道那个男人到了。
江朝突然不悦的皱起眉,放下手里的勺子,立马拨出去一个电话:“喂,小许,杨董现在已经到了?”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江复庭只看到眼前的人一改以往理智死板的形象对着电话里的人发着怒火:“你听他的话,还是听我的话?他让你别说你就不说是吗?有事情不及时上报,这是你工作失职的表现!”
第四百三十七章:老梁吵架
江朝按着头,听着手机里的人歉疚着不停的解释,眼里的神色有些不耐:“不用说那么多了,这种低级的错误没有下次,你让企划部把资料都准备好。一会等我通知。”
江复庭看着他愤怒的掐掉电话,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是打着什么主意,但是说服自己这边的人,想要在别人的地盘上掌握主动权还是蛮有手段的。
但是想到之前接二连三的事情,江复庭的心里对着这个人的印象已经差到了极点。
他明知道江朝还在这件事的气头上,仍然不徐不疾的开口道:“他们经常和我们有合作?”
“不算少。”江朝只能这样来说,看着眼前的早餐顿时没有什么胃口了,“哼,老是想着办法得寸进尺的狐狸而已。”
“难怪。”江复庭看了下窗外的景物,模棱两可的说着。
“说清楚。”江朝没那么多闲心思去还去猜一些七七八八的杂事。
“哦。那天跟妈出去,他在街上打女人,还吼了下妈。”江复庭语气平淡的补充道,似乎是一件很普通不过的事情一样。
江朝听到差点要砸东西,他敢吼林锦?
一面又关心自己老婆当时的情况,有些紧张的问道:“那你妈那会没事吧?”
“没大事。”江复庭淡淡的说着。
没大事,那说明多多少少小问题还是有的。
江朝气得有些手抖,再次拨了个电话,刚接通还不等对面的人反应过来,言辞俱厉得喝道:“小许!让杨董今天先回去吧!就说他们企业有些地方不够达标,这个项目不适合他们!”
江复庭看着他又干脆的挂了电话,提醒了下:“您稍微留点心,这个人性格比较极端。”
“我知道了,这些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的。”江朝敷衍的应着,压根没把这种事情太放在心上。
这样的人在求合作的企业里面随便一捞就是一大把,当初会选择和他们合作,江朝看中的也是杨牧做事的狠辣,但他这一身腥气惹到了自己的身上,那就不怪他无情了。
江复庭本来还想让他多留心一些,毕竟那个男人可能是会沾染人命的人,但一想自己的父亲如果那么容易被人算计到,家里的企业也不可能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他既然认识你,等人走后你再出去。”江朝想到江复庭这个时候出去铁定会被杨牧猜到接触合同跟他有关系,抬起头嘱咐了下。
“恩。”江复庭看够了风景,走到书柜前面粗略的扫视着。
江朝有收集图书的癖好,后面一整排,除了和公司有关的,各种类型的书都有,书架之间分类的整整齐齐的,一眼看过去的时候,一目了然。
就在他指尖刚触碰到产品研发图册的时候,胸口倏地剧烈跳动了一下,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冒出来一般。
那一刹那间,他手和脚的力气一下子被同时抽干,躯体像是悬浮在空中,视线顿时一片黑暗。
他本能的连忙扶住柜子,一只手紧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深呼吸着。
“怎么了?”江朝见到他这异样的反应,连忙问道。
江复庭没有马上回他,从脚底深处蔓延起酸软无
力的感觉,他静静地站在里,直到过完了漫长的几秒,四肢和胸口才恢复正常。
“没事。”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声音有些沙哑。
江朝担心他是生病了,特意摸了下他额头。
还好,温度正常,随后问道:“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可能吧。”已经缓过来的江复庭执着的把指尖一直抵着的那本图册抽出来,挑了个靠窗的沙发有些悠闲的坐着。
“不舒服我就让司机送你回去。”江朝看着他,以往一直对他严肃的眼里难得有一丝关切。
“不用了,下午直接送我去学校。”江复庭已经翻起了里面的产品。
江家的产品涉及的领域相当广泛,本身就是做电子科技研发和生产的,小到手机大到有些是国家航天专用的芯片配件的专利生产。
图册里的产品介绍涵盖的非常详细,至少近几年重点开发和市场需求最热的重要配件全部都在上面,有些产品涉及品牌专利甚至都是独家提供的。
因为专业性比较强的原因,江复庭看的比较细,直到下午那厚厚的一大本都还没有看完,离开的时候他特意留意了下页码。
江朝依旧是委托的早上的司机,刚入学的那一年学习压力没那么大,那个时候还是走读生,这个司机还接送过他一年。
后面高二以后开始住校,一礼拜回一趟家,来回也就那一两天,江复庭觉得没有必要,后面一直坚持自己一个人坐地铁来回。
出去的时候因为白天的时间全都耗在了那本图册上,江复庭麻烦司机多兜了几个圈,才大致的了解清楚了一些整个企业的构造。
因为占地面积比较大的原因,厂区直接划分了四个区块管理,之前图册里看到过的专利特供产品专门集中在最内侧的新型科技研发区。
等司机绕着整个企业粗略的逛完以后,至少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江复庭的心里对江朝产生了由衷的敬佩。
从白手起家做成这样,他不知道江朝是经历了怎样残酷的厮杀,才能拥有现在的这些。
但光是这样站着简单的一看,心里都会感觉道情不自禁的震撼,这里面全是江朝倾注了几十年的心血。
他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厂房,直到车子彻底驶离了大门,外边单调又统一的建筑逐渐的变了样。
江复庭揉了下眉心,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起高考填志愿的事情。
至少在今天之前,他一直是一意孤行想要填物理专业的,他喜欢的科目就是物理,即便知道未来的公司有可能要他继承。
但在他的规划里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至少是他上完大学,甚至硕士、博士以后才会考虑。
等到了学校的时候,时间和以往差不多。
教室内和以往一样等到了四点左右才开始热热闹闹的坐满了学生。
“摄影部的人已经把文艺晚会的视频做好放出来了,你们看了没?”
“看了啊,最后那个女的唱歌也太好听了吧!那声音当歌星妥妥的啊!”
“不知道她有男朋友没,没的话,我今晚就亲自上书一份!”
“就你那破样,别做梦了!”
“我
哪样了?学习优秀,家境良好,哪哪不好!”
江复庭听着身后一大片叽叽喳喳的人群,在黑板上写着这周值日的同学。
放下粉笔,回过头的时候,他的视线正好对上教室后面画满了黑板报上面的挂钟,已经快五点半了,点名点到一半的时候发现杨林生的位置上空空的。
上个礼拜桌子是什么样,现在依旧是什么样。
他翻了下记录,没有请假,特意又再翻了遍手机,打开以后里面还有一堆过完跨年都没来得及看的七七八八未读短信,粗略的浏览了下,确定没有杨林生请假的信息。
要是放在以前他就直接记旷课了,但想到在医院碰到杨林生他家里的事情,最终还是没有下笔。
合上本子,走出教室,江复庭拿出手机给他拨了个电话,他挨着走廊侧耳听着话筒里接连不断的盲音。
因为大衣在教室里,身上就只穿着冬季校服,时不时刮过刺骨的冷风,吹得他脖子后面时不时起鸡皮疙瘩。
在冷风中站了将近两分钟,连打两个电话都没有人接,他收起手机的时候,班主任正好看他到他板着一张冷冽的脸,“江复庭,怎么了?”
“联系不到杨林生。”江复庭担心是那男人又失去理智,给他们使什么绊子。
“他没请假吗?”班主任听完连忙掏出自己的手机。
“没有。”江复庭严肃的说道。
“行,我知道了,你先回教室吧,我联系一下他家里。”班主任说着在屏幕上快速的按了几下。
江复庭点了下头,回到教室将剩下的名字点完,理了下课桌上的东西,翻着晚上自习课要准备的课程。
班主任一直迟迟不进来。
江复庭手上的书本被他翻来翻去,滚动了不知道多少页,上面的字他一个都捡不进去,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安静不下来。
教室里不知道什么开始有些哄闹。
“哎,你们看,老梁是不是在吵架啊?”一个同学扒在窗户上,探着脑袋小心的看着外面的人。
“你看他口水都碰到瓷砖上了!”
“我的天啊,这战况相当激烈啊!”
坐在窗边的人接二连三的人往窗户上贴,恨不得直接把自己黏在上面。
“听到讲什么没?”
“我又不是千里耳,怎么可能听得到!”
“这是在跟谁打电话,那么夸张!”
“老梁不会跟他老婆闹掰了吧!”
江复庭整个人顿时不断冒出凉飕飕的寒气,冰冷的喝着:“要听的出去听!”
这群人这才不情不愿嘀嘀咕咕的安静下来,坐在窗边的人还时不时的避着江复庭监控的视线,打探外面的战况究竟如何。
一直到十几分钟以后,教室的大门才终于被人再次推开。
寒冷的冬风瞬间倒灌进教室,吹的每个人桌上的本子和试卷“哗哗”的响。
江复庭抬眼的时候班主任脸上的神色明显不大好看,脸颊因为争执后的气血还没消退干净,眼里有一些疲倦之色。
但他脸上的表情被整理的很好,装模作样的干咳了两下,很快的就进入了上课的状态。
第四百三十八章:退学
关于杨林生的事情他仿若不知道一般,只字未提。
直到第二堂课下课后,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身影闷着一头帽子,带着火气一声不吭的冲撞着走进教室。
书包重重甩在桌上的动静,引得全班的同学侧目回头看着他。
他不像宋成那样会随便对着人撒泼,没有说话,直接把头埋在臂弯里,无声无息的。
其他同学只当他在抽什么疯,又各自玩各自的去了。
只有江复庭在回头的那一瞬间,留意到深掩在帽子里的那张脸憔悴不已,眼眶似乎有些红红的。
第三堂课通常是自习,只要课上不大吵大闹管课的老师基本都不会管。
教室里只剩下笔尖不停摩擦着纸张的声音,偶然会有夹杂着纸张翻动过的动静。
江复庭思考的时候,余光总会不经意瞥见有人偷偷传递着小纸条,从这个角落递到另一个角落。明明大家都有手机,但就偏偏要选择这种恶趣味的方式来传递信息。
深邃的眸子警告了一下纸条的源头,这几个人才稍微安分了一些。
可等到江复庭再次投入做题的时候,这些小动作就如同青春按捺不住的骚动,再次偷偷摸摸的开始传递。
突然,他后方位置不知道谁的凳子滑了一下,刺耳难听的摩擦声引得班上不少女同学捂着耳朵。
江复庭难受的紧蹙着眉。
“呕!”
光这样听着都能感觉到一阵翻江倒海,然后整个教室里都是一股刺鼻糜烂的腥臭味。
“老师!杨林生吐了!”一个男同学惊叫道。
教室里的人顿时不约而同的捂着鼻子,目光有些嫌弃的同时挪向江复庭的后方位置。
“怎么回事?”那老师一听到有人生病吓得赶紧站起来问道。
同桌正要拍着他的背,想要减缓杨林生的痛苦,手掌触碰到他身体的一瞬间,再次惊叫道:“老师!他身体好烫!他发骚了!”
一群同学顿时含泪憋着脑袋闷笑。
杨林生的同桌是个南方人,平翘不分的那种。
“什么?”老师显然也没听清,重复问道,教室里的闷笑更大声了,显然有些人憋不住了。
后桌的女生实在看不下去,差点笑岔了气,本着对同班同学的人道关爱,这才替他说道:“杨林生身体不舒服,好像发高烧了!”
老师这才弄明白情况,从讲台上走下来,但是快挨着杨林生座位的时候,看了眼地上的糜烂的呕吐物,脚步最终还是顿住了。
就跟隔了一道无形又厚的墙一样,怎么也过不去。
她犹豫了半天,这才巡视了一下班级里的其他同学,“你们谁去带他去医务室看一下?”
这话一落,所有同学生怕老师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指名道姓的让自己去,于是纷纷埋回头,装模作样的认真起来。
江复庭看了眼班里其他无动于衷的人,只得站起来,“我去吧。”
他说着想也没想就走过去,看到呕吐物的时候,不可避免,下意识的嫌弃了下,但还是没有停留的大步跨过去。
“走吧。”他拍了下杨林生的胳膊,碰到他身
体的时候,还是不由惊了一下,隔着衣服都能感到他身上滚烫的温度,就跟正在喷发的火山一样:“怎么那么烫?”
杨林生没有说话,依旧拿帽子将脑袋盖的严严实实的,身子有些摇晃的站起来。
江复庭看他似乎有些要摔倒的样子,虽然不愿但还是抓上他的胳膊。
结果杨林生反而不乐意,推搡着甩掉他的手,自顾自踉跄着步子走出教室。
江复庭也没生气,只是对着教室里的人叮嘱了句:“值日生辛苦一下。”
然后大步跟上眼前摇摇欲坠的杨林生,上课时间的校园内格外静谧,一路出来,整个学校都是灯火通明的。
寒冷的风不停得呼啸而过,江复庭这才想起出来太急又没带外套。
杨林生起初是大步走着,越走越快,后面像是在奔跑,可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却又怎么都跑不快。
可仍旧不甘心的在快速奔跑,如同努力的挣脱着什么,不顾一切的躲避着。
江复庭只能紧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痛苦的挣扎。
直到他后面实在跑不动了,大喘着气,步子晃晃悠悠的蹒跚。
江复庭跟在后面也慢了下来,小心的观察着他,然后看着杨林生突然停下脚步。
那道披着黑色的身影在他眼里忽然显得有些寂寥,外套的颜色像是要融入进黑暗里一般。
杨林生有些无助的蹲下,整个人都要缩在大衣里面,可依旧是闷不做声。
江复庭屏着呼吸,怕惊扰到他,步子踩得极轻,停留在他的脚边,“先去校医室。”
空气里安静了半晌,江复庭也没有着急,就一直默默的站在他的边上。
隔了良久,总算听到大衣下小心压制着的吸鼻子的声音:“恩。”
然后他看着杨林生有些吃力的慢慢站起来。
江复庭再次去扶他的时候,总算没有前面那么激烈的抗拒,两个人慢慢踱步到校医室的时候离下课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还好校医还在。
量体温的时候,杨林生各种不配合检查,气氛一时间就这么僵硬的尴尬在那里,直到他自己将体温计拿出来。
“38.7c。”校医看了下体温计,刚刚才跟杨林生僵持过,脸上的表情还有些难看,但碍于杨林生的身体状况语气还是强行压着缓和不少。
他快速在病历本子上书写着,“你不让我检查,什么病因都确认不了,先给你开个退烧和消炎药吃一下,还不舒服的话就自己请假去医院检查。”
杨林生还是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江复庭看校医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替他接过药盒:“好的,谢谢。”
走出医务室以后,杨林生并没有直接回寝室,而是慢慢荡悠到了操场。
之前运动会上的装饰还没有完全弄干净,踩在跑道上的时候,还画满着各种赛道的白色石灰。
江复庭努力的憋着萧瑟刺骨的寒冷,但是夜晚里的气温就是该死的冷,他意志力再强,骨头都忍不住在打颤。
一只手给前面的人提着药,另一只手插在衣兜里,漆黑的眸子片刻都不敢离开杨林生的背影。
两个人不
知道在操场上逛了多少圈。
只知道晚自习的下课铃响了,操场里多了不少跟他们两个一样来压圈的学生。
然后这些学生不知不觉地又少了,最后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个。
江复庭忍不住掏了下手机,快十点了,再过一会就到熄灯时间。
他终于不再慢吞吞的跟在后面,而是大步上去,声音跟夜晚的温度一样低,“好点没?”
躲在大衣里的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一吁,“还好。”
“那就回寝室。”江复庭说道。
边上的人再次没有吭声,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静谧下来。
可他依旧听到身边的人突然有些沉重的呼吸声,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江复庭。”杨林生终于主动开口说话。
“恩。”他简单的给了个鼻音,脚下不知不觉已经又多走了一圈。
“我想退学了。”杨林生非常平静的说道,脚下的步子停顿下来。
江复庭再怎么冷静都掩盖不住此刻的诧异,他同样停下脚步,看着边上的人,黝黑的瞳孔凝满了严肃盯着身边的人:“怎么回事?”
“没怎么。”杨林生一直很轻描淡写的说着,他不停的踢着脚底下的步子:“我就是想离开这里了,一刻都不想多待。”
“你学习没那么差。”江复庭在脑海里寻找措辞,想着如何说服他。
“我可第一次听到别人嘴里说我成绩不差的。”杨林生像是自嘲的笑了下,“跟成绩没关系,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再待下去,我觉得我会疯了的。”
江复庭在他转过头的时候,伴着有些昏暗的路灯看清了他的脸。
之前在医院肿胀的脸还没有消退完全,眼眶下面又多了青紫的伤口。
这是!
他心底顿时翻涌起浑厚的怒意,言语里不带一丝温度的质问:“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样?还不是他抽疯干的!”杨林生哽咽了下,想到那个男人便满是讥讽:“他最终还是不放我妈住院,看他那样,他居然也知道怕事情闹大,怕坐牢!你不觉得可笑么?”
“你们现在。”江复庭张了张嘴。
“在家里,让我妈继续好生伺候着他。”杨林生嘲讽的笑着,对方眼里的鄙夷和不屑落在江复庭视线里有些刺痛。
“你知道最搞笑的是什么吗?”杨林生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
“什么?”江复庭扭过头看着他,对方此刻眼底深幽幽的,他目光再怎么犀锐都看不到底。
“他昨晚喝的醉醺醺的,自己把一个他跟小三的照片给我们看。”杨林生陷入回忆的时候,脸上不知不觉染上了怨毒,一字一句间全部都是浓烈的恨意,
“那个小三和前段时间新闻里跳楼自杀的女人一模一样!”
江复庭的瞳孔顿时猛烈一缩,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滞。
可眼前的人如同陷入了无尽黑暗的漩涡里,苍白又狼狈的脸上满是痛苦:“你知道我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是什么感受吗?”
他滚了下干涩的喉咙:“不是怨恨他出轨,而是害怕!我在害怕,我害怕疯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他的特写照!!
杨林生一直躲在帽子里的脸终于彻底露出来,一脸惊恐的看着他。
“我看到了小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我甚至能想象到她死之前有多惨!”
而边上略带颤抖的声音不停的把江复庭带回到记忆中的那一天,那一秒的画面尤为清晰,总是如同特写,时不时的在他脑海里放大,好像要将他也带入深渊。
“他就跟恶魔一样,拿小三的事情一遍又一遍的威胁着我们!”杨林生痛苦的紧捂着头,“我在害怕,他会不会有一天真的发疯,就连我妈都不放过!要真有这一天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
江复庭被他的质问问得恍惚了下,眼里的神色变幻莫测,可很快又镇定下来:“不会的。”
“真的吗?”杨林生质疑的看着他,眼里却是明显的丝毫不信:“可你见过那个家伙,他就是个疯子!”
“你母亲跟他至少是合法婚姻,唐突死掉对他没有好处。”江复庭的声音坚毅而笃定,落在对方的耳朵里冷冽但又让人瞬间清明。
杨林生有些激动的情绪这才冷静了不少,但脸上依旧是十分痛苦的挣扎:“我不能赌!我不能拿我妈的性命去跟他赌!”
“你母是怎么想的?”江复庭非常理智的问道,刺目的视线直勾勾的对上杨林生痛苦又仿徨失措的眼睛。
直视了几秒,杨林生再次迷茫的蹲在地上,双手胡乱的扒着自己的头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这件事情没嘴上说的那么容易。”江复庭将他从地上拉起来,非常有耐心的劝说着他:“先回去休息,再仔细和你母亲商量,不要冲动。”
杨林生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本来就发烧晕乎乎的,蹲了一下,脚下的步子明显没有踩稳,突然要往前面栽跟头。
江复庭莫名回想起上次运动会和白唐摔倒的那次,手里的动作已经条件反射的使了力,这才紧紧抓住了眼前的人,没有真的扑出去。
等到杨林生的情绪稳定不少后,两个人这才往寝室的放向走回去。
这个时候的校园已经又恢复成了沉静的状态。
最近似乎经常总是回寝很晚,江复庭留心着边上的人,默默地想着。
两个人的影子在路灯的交替下不断交错着。
快到寝室大楼的时候,江复庭脚下的步子倏地停顿下来。
他浑身上下顿时沁出不少的冷汗,胸口忽然奔腾起比上午更为异样的感觉,像是被人狠狠的撞击了一下,心脏猛烈的一跃,四肢不受控制般被一股力量强烈的扯动着,有些发麻。
“你怎么了?”杨林生注意到他的异样,连忙撤下脑袋上的帽子紧张问道。
江复庭抿着唇,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抵抗着胸口内汹涌着的东西,俊秀的脸庞显得格外惨白。
“没事。”他有些艰涩的开口道。
“真没事?”杨林生狐疑地再次确认着。
本来还是江复庭搀着他,现在好了,反过来变成要对方照顾了。
“没事。”江复庭有些虚弱的喘了口气,这一阵比上午那一会力量的涌动明显要强烈的多。
刚刚还冷的不行的身子,这下里面的衣服
都要打湿了,两个病号一起孱孱弱弱的晃悠进宿舍楼。
江复庭在走进大楼的瞬间,身上的无力被席卷的暖气滋润了不少。
回到宿舍以后,他衣服都来不及换就立马拿着手机冲进了卫生间,犀利的目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硬朗的五官在灯光的照耀下更为发白,嘴唇没有丝毫的血色。
他快速脱下身上的衣服,那双锋利的眸子细细的打量着镜子里的胸膛,聚焦在胸前的那个印纹上。
他凝着眸几乎要将上面的每一个小点细看过去,但是依旧什么变化都没有。
可今天连着两次的异常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看的久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镜子里一直毫无变化的印纹似乎不自觉的扭曲了一下。
江复庭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眨了下眼。
还是原来的样子。
出于警惕心理,他对着镜子拍了下印纹的照片。
但是镜子里的画面经过了反射,拍出来的东西又觉得不够清楚,江复庭犹豫了再三,最终还是删掉。
切换成了自拍,将摄像头对焦在自己的胸口。
他本身就不是会摄影的人,不是手抖就是失焦,为了把那个印纹拍清楚,来来回回已经拍了好几张。
但越拍,越觉得自己在做的事情有些奇怪。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一样,“咚!咚!咚!”卫生间的门突然被人敲响。
江复庭紧张的手机都差点掉在地上,就跟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一样,耳尖突然发烫,压着心里的情绪,沉声问道:“什么事?”
“好了没?内急!”是寝室里一直默默无闻的隔壁艺术班的学生。
“马上。”江复庭简单的应付着,外面的人果然不再催促。
他有些仓促的拍了张,结果效果反而还意外的好,至少比刚才连着拍下来的那些照片清晰不少。
这才穿上衣服,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然后给白唐发了张照片。
屏幕里的文字还没有编辑完,手上的手机就猛烈的震动了下。
-什么鬼!我虽然知道我很帅,但是我是根正苗红的三好直男好吗!!!
江复庭原本还苍白的脸顿时黑了里三圈外三圈,噼里啪啦快速把自己刚刚还没打完的赶紧码出来。
果然还没等他点发送,手机再次震动。
-虽然你这种风格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下。
江复庭差点想把自己的手机丢掉,他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指尖还有些颤抖的点击了发送:封印是不是松动了?
白唐似乎真的认真了点,在仔细看着江复庭拍的图,发现没什么问题,这才回复道:没什么问题。怎么突然这么问,你难道差点又使用力量了?
江复庭看他终于正经起来,快速的回复着:没有,但今天有异动。
白唐此刻正洗完澡惬意的躺在床上,桃花眸舒服的微眯着,眼里荡漾着风华,看着对方的回信,思索了下勾着唇角,半正经的打趣着:那这样吧,你要是担心的话,抽空来我这里一趟,照片里看不清,见面我好好的观察观察。
江复庭正想随手回一个嗯,可又觉得
对方的最后一句捉弄意味越看越明显,直到耳朵再次烧起来,直接懒得再回他。
没隔太久,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眸子淡淡的扫了眼屏幕顶部浮现的消息:又生气了?
江复庭无奈的深吸一口气:没有,我礼拜五过去,回复完短信后熄了屏幕。
等第二天早上醒来穿好衣服,杨林生的铺位也传来起床的动静。
他走过去再次确认了下对方额头的温度,已经恢复到正常了,然后一如既往的板着脸嘱咐:“上课别迟到了。”
杨林生的表情瞬间跟塞了屎一样,奇臭无比,他明明还是个病患。
“你让我监督的。”江复庭云淡风轻的再次给了棒非常沉痛的重击。
杨林生只想把昨晚吃进嘴里的药吐出来,趴在床边假装各种干呕。
江复庭看都不看一眼,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的离开寝室。
就留下上铺此刻生无可恋,死鱼一样半挂在床铺外的人。
尽管上礼拜才放完假,但是老师丝毫不念情谊,上午连着两门功课全都是随堂测试。
一上午下来,一众学生已经脱了一层皮。
到了第四堂下课铃声一下,所有学生犹如万马奔腾之势,气势浩荡的冲出教室。
今天江复庭也没有例外,因为他要抓紧时间吃完午饭,赶着12点去开学生会会议。
从食堂走出来的时候,还有不少学生正悠哉的手挽着手,嘻嘻哈哈的慢慢走进食堂。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应该是最早的,没想到自己赶到会议室的时候已经有人了,是之前高二那个非常出色的副会长,他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
江复庭走进会议室,对着他点了下头。
“会长。”对方听到他的脚步声连忙抬起头,打了声招呼。
“吃过饭了?”江复庭看他正翻看着什么,看这架势,早的还不是一两点,而且已经有一会了。
对方认真负责自己是很放心,但他不希望对方因为社团活动而影响身体健康导致最后还影响到学习。
“吃过了。”男生脸上洋溢着阳光的笑容,似是猜到他会不相信,补充道:“我第四堂课刚好是实验课,离食堂比较近,而且我本身吃饭就快。”
江复庭这才点点头,整理资料的时候,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看好:“一会好好表现。”
男生像是已经获得了他的肯定一般,脸上的笑容更加的自信和诚恳,掷地有声的承诺着:“会长放心,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恩。”江复庭看了他一眼,继续检查着自己手里的资料有没有纰漏。
该交接的东西,在放假之前他就已经差不多都整理好了,手头边就剩下一些杂七杂八正在进行的零散事宜,都是些简单又琐碎的,这些东西平时副会长基本都亲力亲为过,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去交代的意义。
评选完以后,把该说清楚的说清楚,今天大概就是他最后一次作为学生会干部站在这了。
交接完以后,就是紧张的期末考,期末考以后就是寒假。
放完寒假,就要预备百米冲刺班的高考,以后就是真正的高考了。
第四百四十章:把衣服脱了!
江复庭翻着资料的手顿了顿,突然对高中三年的生活升起一丝缅怀的情绪。
他的生活一直都是波澜不惊,平淡无常,毫无特点。
但一想到还有半年就要真的就这么毕业了,感觉再怎么无滋无味,都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毕竟在这个地方他确实奉献了自己最美好的青春,而且三年的生活简单又充实,一点一滴都没有浪费,至少他对得起自己的青春了。
深吸了一口气,在他思绪纷乱的时候,会议室里已经陆陆续续快坐满了。
竞选会长的十个人各自按照准备的演讲稿上台,最后靠票高者得选,除了一身能力以外,人情票也相当的重要。
等一轮演讲完,差不多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
江复庭站在一边认真的听着,胸口时不时的有些发闷,刺骨的凉意间歇性的在心口处波澜涌动着。
他情不自禁捂了下有些难捱的胸口,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太好。
右眼皮从前面开始就一直胡乱的狂跳着,而且四肢发麻的感觉再次从自己的神经末梢蔓延开来。
那种未知又不可控制的无力感让他心底有种超脱掌控的慌乱。
最近发生在他身边的事情本来就不太正常,就连他的身体都跟着不太正常。
他这一两个月全靠仅有的理智和几乎训练成机器般雷打不动的生活方式,这才有条不紊的将生活持续着。
如果是其他人碰上这些,他不知道其他人会怎么处理。
反正对于他而言,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把不正常的东西从自己生活剥离掉,现在这一切才是自己应该有的生活轨迹。
投票阶段结束后,江复庭当场根据票选统计着票数。
五票就是一个正字,一票画一笔。
统计出来的结果,不出他所料,但依旧让他欣慰,就是那个表现一直很好的副会长,也算是实至名归。
确认好新会长人员后,再让他发表个最后的宣讲。
男生走到台前意气风发的样子跟两年前的自己某些地方,颇有些相似。
自己虽然不苟言笑,大概就是他眼睛里的神采,寄满了对未来即将到来的新事物的热忱和澎湃。
等到所有的事情交接完以后,江复庭拿出兜里的钥匙交付给他:“以后就交给你了。”
“江学长请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辜负大家对我的期望的!”男生信誓旦旦的保证着,笑着接过他手里的钥匙。
校园内最后的分量都随着这把钥匙递出以后,彻底轻松下来,轻到有些空落落的。
平时的生活一直都是被各项杂七杂八的事情占据满,现在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回到教室后,午休已经结束了,他飞快的调整好学习的状态,但下午上课的时候,四肢发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今天和昨天的气势汹汹又有些不一样,胸口一直压抑的力量非常缓慢的滚涌着,像是要趁你不备,在你不经意间,见缝插针的从封印里溜出来。
但那阵熟悉又刺的人发麻的阴冷感,却愈发的加剧,还有那所谓的反噬。
江复庭不知道反噬的下场到底是怎么样的,可随着胸口力量不受控制
快要冲出封印的时候,他甚至感觉到浑身的骨头都在疼,又疼又痒的。
如同千百只虫子在体内又爬又啃噬着,直到下午的课程全部结束以后,江复庭的思绪都开始有些模糊了,身体冷的如同从极寒之地打捞上来一样。
他的浑身上下被一片死气包裹着,看起来像是在不断地流失着生机。
“你没事儿吧?要不请个假算了。”杨林生见班上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可江复庭还是一动不动的捂着身子缩在位置上,以为他身体不舒服,敲了敲他桌子问道。
不能再拖了!
江复庭拿出手机给班主任打电话。
他抬了下脸,看向一直站在边上看着自己的人,有些莫名。
而杨林生在看到他那副面孔后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明显是吓了一跳,又被他自己给压下去了。
这张死人脸跟那天那路上偶尔碰到江复庭时的模样像极了,虽然还不至于那么夸张,但是看的人有些难受,就跟快那啥了一样。
江复庭知道他在在意什么,不自然的避开对方**裸的视线,跟手机里的班主任快速交代着什么,挂完电话又赶紧打给白唐。
静等待对方接电话的几个呼吸间,他的意识便不自觉的微妙游离着,气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下来。
江复庭努力的克制着,终于听到了白唐熟悉又软绵的声音:“喂,什么事?”
“你在家吗?”江复庭咬着下唇,尽量不让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境况太过难堪。
“在啊,怎么了?你要给我介绍生意?”白唐兴致昂扬的问着。
“我现在就过去。”江复庭沉着声说道。
边上的杨林生还一脸疑惑的看着他,那眼神分明是病成这样不去医院,还在要去别人家串门的奇怪眼神。
“啊?”白唐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以为又一堆吃力不讨好的事,不情不愿的口气。
江复庭气的就想钻进电话给那边还一脸迷糊的人揍一拳,扫了眼边上还站着的人,又让他没法明说,闷闷的解释道:“胸口复发了。”
白唐这才意识到什么,说话的语气突然认真不少:“你过来吧。”
江复庭收起手机的时候,杨林生还在边上站着看着自己。
他慢慢撑着手起来,整个人像是被裹着袋子里打了一顿一样,到处都疼,又没力气。
绕过杨林生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扭过头,冷冽的看了眼他快黏在自己身上的眼睛:“还有什么事?”
杨林生挠了下头,他本就不是乐于助人的性格,扭捏半天跟个小姑娘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干嘛。
江复庭不准备再搭理他的时候,他终于别扭的开口:“要不我送你过去,反正我今天晚自习也请假了。”
“不顺路。”江复庭毫不犹豫的拒绝,走出教室。
外面的天空像是打翻了墨汁,已经漆黑一片。
杨林生死皮赖脸的直接从后面跟上来,“打个车的事。”
“不用了。”江复庭屏着呼吸大步走着。
感觉身体动一下,都有种被肢解的感觉,吸口气,胸口都被人用力拉扯着,四肢百骸不断的被胸口随时随地要溢出的力
量侵蚀。
眼前的画面有些虚焦了,视线所及之处都是重影,就连灵魂都有种不真实的解离感。
“你这样子不对啊!我给你打120吧!”杨林生说着见势真的掏出了手机,手指在屏幕敲击着。
江复庭一把抓住他的手,差点没把电话拨出去。
深幽的视线跟来自万丈深渊一样寒冷,他语气没有丝毫起伏的说道:“不需要。”
杨林生对上他的视线被震的愣了下,拿着手机的手僵硬的顿了下,心跳瞬间狂跳起来,呼吸都无意间快了不少。
他压下眼底本能涌起的不安,视线忽然转移到江复庭的身后,张了张嘴:“你表哥来接你了。”
什么表哥?
江复庭疑惑了一下,同时又想起什么,顺着他的视线扭过头,漆黑的眸子惊异了一下。
白唐?
他怎么在这,他不是在家吗。
但又想起跨年那晚,他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带自己挤进人群,内心也跟着缄默下来。
白唐看见他以后,直接走过来,没有客气的搂住他的肩,拖着他身体的重量,对着杨林生扬起友好的笑容:“我表弟麻烦你照顾了。”
活脱脱跟真的家长一样。
“没事,没事!大家都是同学应该的,而且他也帮过我不少。”杨林生嘿嘿的笑了下,然后朝着自己方向走了,走的时候还回头又看了两眼。
江复庭本就有些脱力,此刻整个身子的重量全都靠白唐支撑着,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水,脸色白的有些发灰了。
白唐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了,带他走到一个比较偏僻的小角落,声音如沐春风般温和,“把眼睛闭上。”
跟上次一样吗?
江复庭想着,垂上眼眸,他的眼尾本身就是上扬的,睫毛格外修长,闭眼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不安还是不舒服,睫毛总是不经意的颤动着,配上此刻毫无起色的俊毅脸庞,反而有种病态美。
白唐不知道为何叹了口气。
江复庭只听到对方紧贴着自己脖子的呼吸,又深又长,似乎是有些无奈。
四周平静的连大风声都没有,他也没有感觉到速度带给五官和感知的冲击。
仅仅隔了几秒,一股熟悉夹着一丝陈旧的木头味便扑鼻而来。
“好了,睁开眼睛吧。”白唐开口道。
江复庭动了动眼皮,昏黄的光线,老旧的沙发和剥落的墙皮,已经到了白唐的卧室了。
他感觉脑子还是视线一直都是扭曲的,世界在他头顶自发的不停旋转着,身子已经冷得不行了,骨头打颤的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只剩下人体生存的本能。
白唐一把抓住他的手,一缕缕黑气顺着他的指尖慢慢涌入江复庭的体内,将四肢发麻又寒冷的感觉驱除掉一些,江复庭这才感觉舒服一下。
就跟缺氧了很久一样,终于可以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把衣服脱了。”白唐看他神色缓和了一些,开口道。
江复庭没有犹豫脱下身上的外套和毛衣,白唐家里没什么暖气,这个时候身体本来就虚弱的不行了,赤着上身的时候,他皮肤上都不由冒出一些鸡皮疙瘩。
第四百四十一章:加封
对方的指尖触碰到他胸口的时候,江复庭的身子下意识的缩了缩。
白唐的非常小心的将他胸口的印纹仔细抚摸过去,那双桃花眸此刻的神情格外认真。
他的指尖明明很冰凉,但每一寸被他触及到的皮肤总是会不自觉的发烫。
短短几秒的检查,让江复庭突然感觉有些难捱起来。
“好了吗?”看白唐还没有收手的样子,他催促着,对方的表情明显有些为难,似乎很麻烦。
白唐踌躇着收回手指,脸上的平淡让人猜不出他此刻在想什么,他没有马上回答,眼眸突然骤亮,浑厚又磅礴的黑气突然从他掌心不断的狂涌而出,不带丝毫的犹豫和准备,直接入侵江复庭的胸口,将他体内的黑色水滴包裹着。
就在陌生的鬼气大幅度的冲入身体的那一瞬间,江复庭体内的水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威胁一般,突然暴涌起来,非常激烈的想要挣脱围绕在它四周的两层枷锁。
他此刻只感觉到他的身体要被撕裂了。
就在白唐的鬼气非常霸道侵略着他的身体每一个角落时,也顺便浸染了那封锢着黑色水滴的两道封印,两层封印犹如千万条数不尽的丝线,错综复杂的交织缠绕着。
每一条线都对应着江复庭胸口印纹上的那一小点文字,光一条线就贯穿了四面八方。
江复庭只感觉到白唐的鬼气在浸染的同时,封印上的每一条丝线都在发出微弱的亮光。
他是在用这个方式检查?
但是中间那个黑色的水滴丝毫没有要安静下来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引诱着它挣脱开一般。
江复庭隔着两层都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上面心惊的力量,如果突然爆开的话,他的身体会成什么样,他想都不敢想。
身上的力气在抵抗两股力量对身体剑拔弩张的对峙时,快速的消耗着,就在他自己都快要感觉绷不住的时候,白唐的鬼气终于从体内退了出来。
江复庭支撑身体的力量瞬间被抽干,险些虚弱的倒在床上,双手颤抖的支撑着,不断的喘着粗气。
喉咙因为脱力也干的不行,他抬了下沉重的眼皮,看着眼前面色有些凝重的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白唐模棱两可的说着,思索着什么:“你这两天有没有去什么地方?碰到奇怪的人?”
江复庭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没有吭声,就是捂着胸口,想了半天,才回道:“没有。”
白唐没有跟他多解释什么,但背过身的时候,以往不着调的眼睛突然涌上一丝忧色和肃穆。
刚刚在探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看不出来,但就是哪哪都不对劲。
封印明明表面上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封印上的力量确实是被削弱了,可他就是看不出原因,因为封印上连被损毁的痕迹都没有。
可这又不合理。
封印力量被影响的情况下,要么就是解封了,要么就是被损毁,要么就被强行吞噬了。
可这三条都不可能,还有江复庭身上的鬼气,怎
么考虑都是哪哪都不对。
那双桃花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苍茫又遥远起来,又是那种站在尘世之外,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江复庭在他回过头的时候又看到对方的这种眼神,他的灵魂下意识的就会抽痛。
明明就站在眼前的人,总像是跨了个世纪。
白唐敛了下心神,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有些无奈的说道:“我给你再加一层封印。”
江复庭知道每次都加封印也不是个办法,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如果又松动了……”
白唐没有马上说话,盘着腿坐着,一只手枕着脑袋,另一只手的指节来回在床上滚动敲击着。
过了一小会,才慢慢开口道:“你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明知道什么意思,却还是没法做好准备,感觉呼吸都被人摁住了,艰难的又问了一遍:“什么意思?”
白唐有些不敢对视他好不容易精神了些的脸又瞬间发白,垂眸看着自己乱拨的手指:“我上次跟你讲过,禁制强行被破,对身体有反噬,而且封不住就要修鬼道。”
江复庭只感觉大脑此刻跟他的身体一样,被人用力揍了一通,跟着乱糟糟的,耳边只剩嗡嗡做响。
他即便知道,也渴望能从对方嘴里得到其他的答案。
但听到的只是更加肯定,不容反驳的答案。
他深吸了一口气,抿嘴踌躇了半晌,才慢慢开口:“封吧。”
白唐听到他松口后再次凌空画符,当那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强大遏制力再次裹着他的胸口的时候,江复庭的身体不自主的轻颤了下,然后身体里的寒意和不受控的感觉潮水般的缓缓退去。
再次睁眼的时候,身体里的异样感终于彻底平复下来。
可他终于还是有些不知所措的迷茫了,这道封印不知道能维系多久,距离上一次突然爆发,才一个星期的时间都不到。
江复庭从床上下来,拿起外套,“多谢。”
视线不经意瞥到对方还没来及切换电脑屏幕,黑色深沉的网址上面写着:专业捉鬼,投胎,行业领先三十年!从未被超越!
现在捉鬼的人都那么与时俱进了,不仅搞网站,还正大光明搞这么夸张的广告词。
白唐无所谓这些有没有被他看到,目光跟着他还有些摇曳的身形:“你要不在我这观察一晚,五百块而已。”
“暂时不需要。”江复庭穿着鞋子,抓着自己的外套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古董街的道路还有些泥泞,一个星期前的大雪现在才化的差不多,地面上的土和石块都被冻得生硬了。
鞋子踩上去的时候,他都能听到冰碴子在脚底下碎裂开的清脆的声音。
江复庭想要打车,又不知道去哪里,学校那边已经请过了假,可现在又不想回家。
林锦要下礼拜才回国,江朝铁定在加班,几百平米的屋子肯定冷冷清清的,还不如走在街上有人气味。
他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马路上游荡起来。
昨天他才被家里的企业感动了下,想
好高中的志愿,考什么大学,结果今天就一下子给他拉入谷底。
他是个理智的人,他需要的是正常人的生活,最好跟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边都不要沾上。
但命运这种东西就是很可笑,你越是不要的东西,它越是要弄好端在你面前,强迫着你咽下去。
江复庭忽然觉得有些冷,晃过神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走到老城区比较热闹的地方了。
陈旧的建筑还挂满着节假日的彩灯,包括道路两边的树上全部都是,一闪一闪的,就跟夜空里的星辰一样。
擦肩而过的行人都多了不少,他看了眼马路对面觉得有些眼熟,永井百货大楼。
他最无助的那天晚上就是在这里被白唐接上的,他忽然在想,如果当初没有碰到白唐这个朋友,他会怎么样。
远处的交通灯亮起了绿色。
他迈开脚步的时候,边上的行人已经开始抓紧时间快速穿梭着。
江复庭不徐不疾的迈着步子,几乎是卡着点过完的马路。
百货大楼那颗巨大的圣诞树早就被人移调了,变成了一个非常有艺术感的摆件。
江复庭穿过自动的玻璃门,蹭着商场的暖气。
这会刚好是商场里生意最好的时候,里面人来人往的,上次过来的时候好像人还没那么多。
有些商家门口放着一个广告支架,海报的内容都是喜迎春节,全场多少折,充多少送多少,买衣服送包包。
各种天花乱坠的活动硬是把一个没有人气的商场凑了不少人出来,江复庭看着不少女人围拢着店面进进出出,有几家店夸张到人山人海的地步,就跟不要钱,真的让你白捡一样。
把商场买成了菜市场,这些女人也挺厉害的。
而且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袋子,再钻入下一家继续。
江复庭觉得神奇的同时,又感觉这样的画面很有生活的真切感。
他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这才想起来自己没吃晚饭,踩着扶梯,一直走向顶楼,吃完再回去好了。
就在他刚到三楼,转过身,继续往上的时候,却无意间瞥到三楼一家男装店门口闹哄哄的,挤满了人群。
他收回视线的时候却发现那个站在人群中间的男人极为眼熟,瞳孔冷冽的凝了凝,怎么又是他。
此刻那个男人正对着趴在地上的男生暴戾的拳打脚踢着,嘴里不停得叽叽喳喳。
江复庭虽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看他龇牙咧嘴的狰狞面孔,也猜得到不是什么好话。
等到了四楼的一瞬间,他突然想起来杨林生今天晚上就请假了。
从上面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被人群包裹着的男生极为痛苦的护着身体的重要器官,躺在地上,然后任由那拳脚雨点般砸落下来。
江复庭的呼吸一滞,然后迅速跑到扶梯的另一面下了楼。
快赶到附近的时候,听到了从人群中传出来男人的叫骂声:“你个小偷!连老子的东西你都敢偷!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乱偷东西,老子就替你这个没娘养的好好教育你!”
第四百四十二章:商场闹事
听到不是杨林生,他心里还是稍微松了口气,但已经走过来了,还是走过去稍微看了两眼。
围观的人群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男生开始有些看不下去,“行了!别打了,再打就真打死人了!”
“就是啊,人家偷东西不都报警了么,让警察抓走他该坐牢坐牢,你把人往死里打就过分了啊!”
“人家看起来年龄也不大,就一个小孩子,万一未成年,真得打出事,再说了我们这么多人看着,他还能跑到哪里去。”
几个反对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来。
江复庭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男生,穿的衣服很单薄,看起来特别脏,沾满了泥和灰,上面又增添了不少脏兮兮的脚印,脚印里还夹杂着一些碎屑渣滓。
男生的头发油腻的几乎要结块打团了,看起来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洗过了。
杨牧见这些人居然反过来向着小偷说他,本就暴躁的人瞬间红了眼,江复庭在他怒火一下蹭起来的时候,留意到了他头上盖着一层浓浓的黑气,他插在大衣兜里的拳头下意识的捏了捏。
下一秒杨牧就不管围着的人到底是干嘛的,只感觉全世界的人都在针对着他,伸出食指指了圈围观的所有人:“老子要你们教,管好你们自己的破事!被偷钱的又不是你们!谁再瞎bb我就往你们脸上揍!”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一点素质都没有,你要真把人打死了,你觉得你跑的掉吗?”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男人也没怕他,看不下去怒怼了几句。
在这里买的起衣服的人,不像街头的市井小民,没那么怕事,也不像出入高级酒楼的人,有钱到不敢生事。
杨牧没想到真有人敢跟他叫板,顿时怒瞪着说话的那个人,扯着嗓子骂道:“连小偷你都帮,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我们好心劝你,你这个人也太不识好歹了,人家偷你东西,大不了就是小偷的罪名,你要是不小心把人打死了,你就是故意杀人了知不知道!”站在边上的一个女人忍不住出声道。
“杀人?”杨牧听到这词冷笑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本就残暴的脸上突然变得更加狰狞,走到刚刚说话的那两个人面前:“你们在胡说些什么呢!你们哪只狗眼看到我杀人了?”
女人被他突然暴涨的凶意吓了一跳,半天没有吭声,刚刚说话的男人明显也被震慑到了,但本着男人的尊严,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所有人都在这看着,谁都跑不了!有种你真的对我动手!”
杨牧头上围拢着的黑气开始有些浓烈,一直站在边缘的江复庭神色凝重了下。
不好。
下一秒的杨牧就像是失了智,那双眼睛都没有了焦点,只剩下麻木的残暴不仁。
他走到那个男人的面前,面容扭曲的揪起他的衣领。
另一只手的拳头已经在眨眼间高高的举起,迅猛的往男人脸上砸过去。
在强大的作用力下那个男人的身形瞬间向后倾倒,边上的人群吓得赶紧往后四散。
男人往后踉跄了一下,却连踉跄都做不到,脖子上的衣领还被眼前的人紧紧的拽着,脖子被勒得红了一圈,呛的他喘不上气。
杨牧并没有就此收手,那只手再次蓄满力气抬了起来,正要再次挥上去的时候。
由于人群散了不少,江复庭几个大步就走到前面,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对方落下来的手。
“又是你!”杨牧在看清他的那一瞬间,怒气盛腾的大叫道。
男人在得救的一瞬间,感激的看了江复庭一眼,赶紧后退了几步,嘴里还忍不住低声咒骂着:“活该被偷,跟个神经病一样!”
声音虽然压的很小,但还是被杨牧听到了,他本就充满戾气的脸此刻就像是染满了血气,没有了任何理智,死死地瞪着那个男人,想要越过江复庭拦着的手,继续冲上去,却被江复庭稳稳地抓住:“你冷静点。”
“你特么少给我多管闲事!”杨牧突然使力甩了下胳膊。
江复庭惊觉这个男人的力气比之前大了很多,差点被他推倒,步子往后倒退了两步。
他眸色认真的打量着他头上的黑气,应该是跟这个有关系。
可按照白唐说的,他现在能看到鬼,这个男人身上还是只有鬼气,而且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那就说明他有可能被鬼气控制了。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联系白唐的时候,后面人群响起激动的叫喊:“警察来了!”
“警察终于来了!”
随着几声叫喊之后,几个穿着制服板着严肃的脸孔就已经穿过人群,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着江复庭还紧紧抓着杨牧的胳膊。
“怎么回事?”领头的民警扫了眼他们几个人,中气十足的大声一喝。
杨牧在警察来的瞬间收敛了不少,阴厉的眉眼睨了眼地上的男生:“这个人偷我钱!”
站在后面的其他民警走过去蹲下来,看了眼,男生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其中一个民警伸出手指在他鼻孔下探了探,还有气。
他摸了下男生身上的骨头,皱着眉:“怎么打成这样?”站起来转过头问道:“你打的?”
“他偷我钱,我打他怎么的了!”杨牧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横着眉叫道。
“行了。都带走,去局里慢慢说。”领队的民警凶狠地瞪了他一眼,让他别大呼小叫的,然后对着那边的几个警察扬头示意了一下。
那几个小民警接到指令后,小心的将地上的人扶起来。
男生的头发很长,趴在地上的时候一大团都遮住了脸,这会被人勉强扶起来的时候,江复庭这才看见了那张藏在蓬头满垢下的脸。
还挺清秀的,就是被饿得瘦到变形了,脸颊两边的肉有凹陷进去的迹象。
在男生被几个民警拖着从自己眼前经过的时候,那颗无力的头颅突然朝着自己这边垂了一下。
江复庭清晰的看到那张正脸,脑袋突然轰鸣了一下。
“等一下。”他突然叫住。
“还有什么事?”带路的民警停住脚,回过头看着他。
“这个人……偷了多少钱。”江复庭在停留的时候,重新打量了下那个男生,目光在那张脏兮兮的脸上扫了好几遍,才确定自己没有判断错。
民警没有直接回他,犀利的目光带着询问的意味看向杨
牧。
“两三千吧。”杨牧不耐烦的说着,本来以为警察只带把男生带走就行了,没想到自己也要跟过去。
“我替他还掉。”江复庭说道。
“不是还不还钱的问题,现在先上医院,身体没什么问题,未成年犯罪也要送劳教所,偷了就是偷了,不是还完钱就可以不用负法律责任了。”领队的民警没有领情,做事一板一眼的,但是边上的群众很是受用。
“那我一块过去看下。”江复庭提议道。
“你是他什么人?”边上的民警拿出小本子记录着。
“校友。”江复庭非常诚恳的回答着,民警记完以后对江复庭这个认真又严肃的形象很是受用,最终同意点了点头。
最后上车的时候,跟男生挤在一辆上面。
江复庭看了眼那个还在昏沉中的脸孔,脑子不由陷入沉思。
蒋黎怎么会在这?
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学校么,蒋建永被抓难道一点后路都没有给家里准备?他怎么会在商场偷钱?
所幸到了医院后,经过大致的检查以后并不严重。至于晕倒的原因是,严重营养不良导致低血糖,输一会葡萄糖,一会就会醒。
江复庭就这么坐在病床边,蒋黎正安静的闭着眼睛,手边打着吊针,上面还挂着两瓶满满的等着排队输液的药瓶。
他看起来好像已经流浪很久了。
江复庭突然回想起距离上次蒋家的医院被查处的时候,至少已经半个多月了吧。
他不会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流浪了吧。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其中一个民警推门进来,挂掉手里的手机,对江复庭说道:“联系不到他妈妈,你有没有别的联系方式。”
江复庭想了下:“只能联系到他班主任。”
“也行,你给我吧。”民警发愁的捏了下眉心。
谁知道这才出个外勤捡回来的小偷那么麻烦,他爸还是前段时间刚被抓的蒋建永,这会联系他妈也联系不到,问了局里的人,一点痕迹都没有,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江复庭报了一串老梁的手机号,“你问他,他能知道他班主任的号码。”
“好。”民警拨通号码以后又出去了。
病床上的人指尖轻轻动了动,似乎有要苏醒的迹象,而后又安静下来。
江复庭就这么看着正在输液的人,也没玩手机。
突然感觉世事变化真的很无常,想起被他的人强行注射了药物后,现在骨头还发冷。
他的身体,也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的家人,开始变得不正常的。
但现在的恨意已经没有当时那么浓郁了,大概是跟着寒冷的冬天被冻结了吧。
何况现在的蒋家已经得到了各自应有的报应,只是蒋黎会狼狈成这样还是让他有些诧异的,而他也只是被他的父亲利用而已。
当初自己命悬一线的时候,不管他是出于利益还是恻隐之心也好,最终还是没有下死手,所以刚刚那会才会没法放任他真的在外面自生自灭吧。
冰冷的眸子泛着一丝波动,江复庭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一个这样做的理由。
第四百四十三章:讨价还价
隔了一会,民警再次走了进来,满脸写着无奈,不用问都知道,还是没办法联系到他的家里人。
那警察从衣服里拿出本子,一边快速的记录着,一边对着江复庭先了解一些相关的事情:“你们认识?”
“算是吧。”江复庭勉强得说着。
民警看了他一眼,判断了下,然后点着头:“刚刚案发经过说一下。”
“我过去的时候,男的就在打他,怪他偷东西。”江复庭继续说道。
民警唰唰的记录着,写到一半发现怎么不说话了,抬起头示意他继续。
“没了。”江复庭对上他的询问的眼睛。
民警瞪了他一眼,有点不相信:“就没了?”
江复庭再次确认着:“没了。”
“有没有群众说看到他偷东西?”民警看他那样子也说不出什么,随后问道。
“没有。”江复庭依旧是简单又明了的回答。
“你后来在哪里干嘛?”民警继续问着。
“防止他打围观的人。”
“跟围观的人又吵起来了?”民警只感觉头特别疼。
“恩。”江复庭应了声。
“行了,我知道了。”民警快速合上本子站起来,一刻也不想在屋子里多留,出门的时候又打了个电话:“喂,叫人把那店里的监控调出来,店内店外都要。”
房门再次被带上,病房里一时间只剩下消毒水味,江复庭继续看着病床的人。
眼皮下的眼珠子似乎滚动了一下,指节跳了跳。
这下是真的要醒了。
果然下一秒,那双眼睛就慢慢的睁开了,他还没弄清自己在哪,眼里泛着一阵迷茫。
直到蒋黎的意识彻底恢复过来,别过头,迷糊的眼睛对上漆黑眸子的那一刹那,像是有一团无形的火花在视线碰撞的瞬间突然爆炸。
江复庭看着蒋黎温和的眼睛从迷离一下子变成了怨恨,那双眼睛就跟长了刀子要把自己活生生劈开。
他清秀的脸颊充斥着滔天的恨意,他正想张嘴说什么,病房的门又被推开。
民警走过来的时候,看了眼已经醒过来的蒋黎:“你醒了正好,刚刚已经调过监控了,没有偷东西,碰到了对方然后起了争执,对吧。”
蒋黎别过头,闷闷的应着:“恩。”
“偷钱的事情是他捏造的吗?”
“恩。”
“你没什么事,还要追究他殴打的责任吗?”民警继续翻着本子记录着。
“不了。”蒋黎连想都没想就回答。
“行,后续还有什么问题就报警。”民警做完最后的记录,终于松了口气。
等民警彻底离开后,蒋黎坐起来拔掉了手上的针管,双脚踩到地面的时候还有些发软,差点扑出去。
他及时伸手抓住了床沿的钢管,这才没有真的摔倒。
“你针还没有挂完。”江复庭也没有阻拦他,就站在一边看着他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向门口。
“关你屁事。”蒋黎没有回头,言语间堆满了不耐烦。
他不会感谢这个人帮了自己的,一分一毫都不会!
如果不是他,他的生活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现在的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拖着虚弱的身子终于踱步到门口,然后决然的打开门,就这么离开了。
江复庭最终还是没有回家,掐着时间点差不多了,再回到学校,洗漱了一番就沉沉的睡过去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窗户上的沾满了一大片雾气,外面的景象看都看不清。
他抽了张纸抹了一下,还是白茫茫的。
看着外面一大片无穷尽的白,都觉得冷。
又下大雪了。
江复庭难得里面多加了层衣服,捧着保温杯快速的穿梭在校园里,到教室的时候头发上面不可避免的像是盖满了一层棉花一样。
大衣领口上的那圈毛绒也是,被染的全是白色。
他看了眼后面紧跟着的其他学生,大家看起来都差不多。
除了女生,住校的人一般都很少愿意打伞,本来就没几分钟的路,都嫌拿雨伞麻烦。
第一堂课的时候,杨林生又没来,电话无人接听,一直到班主任跟他讲才知道又临时请假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简直像是要去上战场一般,做各种思想斗争才愿意出教室的门。
有些女生干脆懒得出去,让别人从小卖部带点零食回来。
有的男生回教室的时候校服宽大的袖子和口袋全都被零食塞得鼓囊囊的,只有江复庭回教室的时候身上一身轻松,也没人敢让他带。
他刚走进教室的时候,就闻到满教室的膨化食品和辣条味,他皱了下眉也没多说什么,扫了眼班级的卫生角,干干净净的。
随后他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刚拿出耳机,就看到白唐发来的信息。
-昨晚没有异动了吧?
他快速得回复了下:没有。
然后把耳机带好,脑袋里被李斯特的钢琴曲包围着,他的曲子有时像是溪水有时又像是清亮的钟鸣,总是能敲击在他的心房,流淌过全身。
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白唐语气不羁得回复了句:那就好,你自己平时多注意点,我现在可还没想好做师父的准备,你要是真爆发了,自己找地方哭去吧。
江复庭每次看他短信都能感受他的神采飞扬,心情下意识的就会被对方调动起来,打了两个字:放心。
白唐不知道是不是这会特别的无聊,没过一会又来了消息:主要是反噬后果比较严重。
-会怎样?
江复庭顺着他的意思问着,看到反噬这两个字,想到昨天傍晚,现在骨头都还疼。
-轻则伤及**,重则伤及魂魄,反噬的损伤也是不可逆的,何况你体内加了三层封印。
江复庭看着他这条消息,一时间心里再次凝重起来,照他说的严重性要封印全部被破了,别说命了,魂都可能保不住。
回了一个:知道了。
后面白唐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他耳朵里的歌已经切成了十分嘈杂核能的死亡重金属音乐,低沉的黑嗓撕扯着呐喊,和刚才听的歌曲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风格。
但江复庭就莫名的喜欢着这两种极端,一个清灵柔美到极致,另一个带着点淋漓尽致、声嘶力竭的味道。
脑海里闹哄哄的音乐还没放完的时候,午休的提醒铃格外嘹亮,盖住了耳机放出来的声音。
江复庭熟练
的将手机塞进宽大的袖口,一边耳机摘下来,压着耳朵的那一边还塞着。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白唐聊的还有些没完没了,知道江复庭午休还能玩手机聊的更加起劲了。
白唐的话题不知道怎么已经跳到了他那时候上学的事情上,看他的口气还有点小骄傲:我那会的大学老师可宠我了,还有我那师兄,成天到晚不是盯着他,就是盯着我。
-你什么专业的?
江复庭来了点好奇的兴致随手问道。
-计算机,厉害吧!我还会做网站!
白唐快速的回了句。
江复庭扫了眼,想起昨天在他家看到的那个乌漆嘛黑的做的极为粗糙的网站,眼尾稍微弯了些,也没有拆穿非常配合的回复道:厉害。
然后突然想到什么,追问了一句:我身上的鬼气是怎么来的?
这下江复庭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对方的回信,闭上眼睛以后,手机就再也没有震动过。
视线一片黑暗,只有耳边的歌曲切了一首又一首。
曲风不同的旋律在脑子里逐渐模糊起来,他的睡意不知不觉就涌上了全身。
白唐看着屏幕里的文字,手指不由有些发紧,最后退出聊天页面,干脆把手机掐黑了有些烦闷的直接扔到床上,然后一把软骨头直接融进了电竞椅里面,舒服的叹了口气,看了眼满屏黑漆漆的网址。
右下角的客服聊天提醒窗口突然不停地在闪烁着。
刚刚还有些烦意的眸子忽然一亮!
来生意了。
鼠标在闪烁的客服头像那点了一下,一大片黑色前终于跳出来一个灰白色的聊天窗口。
-抓鬼怎么收费的?
白唐终于来了劲,兴致盎然的腰部一发力,连人带凳子滚进去,紧贴着桌子没有一丝缝隙。
他修长的指节在键盘上跳跃着:上门费五千,普通鬼三万,等级上一个层次加一万。
对面的人似乎考虑了一下,然后回了句:那么贵!
白唐想都没想,打着自己议价的常用语:真材实料,童叟无欺,专业捉鬼三十年,一分价一分货。
那边的人犹豫了半天,才把具体信息发了过来。
白唐认真的看着上面的信息,看起来是个挺厉害的女鬼,闹了至少有两个礼拜了。
看完信息后回复了下:明晚过去。
-今天不行?
对面的人有些不满的问道。
白唐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不行。
晚上他还得赶着去做别的单子。
又隔了几分钟后,那边的人这才考虑清楚,但显然是走投无路被迫的:那就明天。
美滋滋的接完新订单后,他才关掉聊天窗口,楼外面就响起了一个老头子惊慌的呼叫声,“小唐!小唐!你在家不?”
尽管他的房间是在三楼,但是房子相当陈旧的原因,砖瓦都已经风化了几十年,何况这种老式独栋的楼房,隔层本来就不是很高。
外面老头慌乱的呐喊,就跟救命一样的,分外清楚的传入他的耳朵。
白唐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几十年,胡同里的人放个屁都能猜到人要干嘛,他当下就提起了心眼,冲到墙边踩着沙发,推开窗,探出半个脑袋,“我在!”
第四百四十四章:放弃
外面还下着大雪,房屋顶上,墙边,以及伴着老房生长了几十年的银杏树,全都压满了白色。
明明破旧的外墙,此刻看起来反而像新的一样。
低下头的时候,老头的脸被冻得通红,稀少的白色毛发跟顶着一堆棉絮一样。
老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愁苦的表情欣喜了一下,开口说话的时候仍旧带着一丝不安:“你刘二婶刚刚高血压突然犯了,我这会找不着人帮忙,又要来麻烦你了!”
“没事,我这就下来。”白唐随手抓了件沙发上的灰色外套,提提踏踏的下了楼。
老头见他没有丝毫犹豫,激动的抓着他的手:“谢谢你啊!小唐!谢谢你愿意帮我!”
人命关天的时候,白唐顾不上跟他客套,立马问道:“刘二婶人呢?”
“我这就带你过去!”老头一拍脑门,然后马不停蹄的给他带路,白唐搀着两人送到医院的时候,杨林生正好也刚刚从医院里出来。
两个人各自小心的扶着自己身边的人,根本没时间打照面。
季如云倚着自己的儿子,步子走得尤为迟缓。
出了大门的瞬间,她被凌冽而来的寒风吹的瑟缩了一下。
杨林生收紧了下母亲胸前的衣襟,又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套在季如云身上,严严实实的多裹了一层。
他抬起头看着冰天雪地的世界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内心并没有比眼前这个景象好多少。
此时他另一只手里提着季如云的医疗袋子,里面装着各个部位的ct片子。
文字诊断说明是,三根肋骨骨裂,右胫骨下段骨折。身体多处软组织挫伤,前额皮下出血,有十厘米血肿,无颅内损伤。
那只手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自己捏得,有着非常不自然的发红。
片子里的内容都是新鲜出炉的伤口,新鲜到杨林生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杨牧抡起凳子腿就往季如云身上砸的画面。
那片段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时候,虽不是第一次,但还是惊悚的让他想失声尖叫。
袋子里轻飘飘的几张纸,提在手里却是格外的沉稳,他手一抖差点没有拿稳掉落在地上。
幸好回过神,他又及时抓住了。
季如云的呼吸声非常轻,就好像多使点劲就会非常累似的,浅的杨林生有的时候都听不到。
杨林生随手打了辆车,蹑手蹑脚的将季如云送进车里。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小心,就像是在护着一个易碎的瓷娃娃,碰到边角的时候,都会很仔细的拿自己的手做肉垫遮挡一下。
但季如云不小心触碰到边上的东西时,眉头还是无法控制的皱了皱,嘴唇又干又白,倒吸了一口气。
“碰到哪了?”杨林生看她吃痛的样子,关切的问道,双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放哪好了。
季如云坐好以后,牵强的挤了一个笑容:“没事。”
杨林生将信将疑的关上车门。
到家以后,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片狼藉,凌乱的东西还是跟他出门前的一样。
在这个地方,他就没见过哪一天是干净的,安宁的。
杨林生满身怒气的踹
了一脚横在门口的垃圾,这些东西在他眼里就跟垃圾没什么两样。
然后他搀着季如云小心的走进房间,一路走下来对地上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的东西,只有嫌弃和淡漠。
等季如云睡着以后,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客厅中央,四周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包围着,屋子里开着暖气,脚底只觉得冰凉,心里愈发的烦闷。
他突然想前两天江复庭跟他说的话。
坚持到高考?
要我在这样的地方多熬几个月?
他突然用力踹了一脚茶几腿,脚指头的所有神经一下子失去了知觉,随后剧烈的疼痛瞬间爆发出来。
疼得他心口都跟被人揪着一样的痛,他烦躁的伸出双手扯着自己的头发,不自觉的蹲下身子,都不知道是因为脚比较痛还是心口扯着难受。
真是可笑!
想到可笑,他就真的大笑起来,像是被人按了一个笑闸的开关,怎么也止不住。
那双空洞的眼睛在蹲下的时候,无意间扫过放在茶几下的烟盒和打火机。
可他又不愿意移动,一只手抵着茶几,另一只手拼命的往那边够着。
在中指碰到烟盒的时候用力一勾,连带打火机都一块滑了过来。
烟盒像是被放了有一段时间了,上面的锡箔纸都已经被翻得皱巴巴的,折痕都要烂掉了,应该是那个男人自己都忘了在这放了一盒烟了。
杨林生随手挑了一根,点上火。
因为动作有些生疏,他不会夹烟嘴,只是拇指捏着。
随着燃烧的红光,烟头离他的指尖距离慢慢被缩短,整个客厅都是一股呛鼻的刺激味。
他盯着烟雾缭绕,神色忽然一阵迷惘。
不知道想到什么,然后狠狠的嘬了一口,一股浓郁的尼古丁味带着强烈的冲击骤然喷向了鼻腔,直冲他的咽喉和肺部。
他只感觉到自己的整个呼吸道都被侵略了一样,气管都被扼制的上不来气。
“咳!咳!”杨林生捂着嘴拼命的干咳着。
现在鼻子里喷出来的气都是一股浓烈的烟草味。
“林生!你怎么了?”在卧室休息的季如云被他的咳嗽声惊醒,虚弱的扯着嗓子问道。
“没事,喝水呛到了。”杨林生没看到烟灰缸,烟头直接胡乱的在茶几上按了两下,强行把烟掐灭掉。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刚刚突然提上来的心口终于缓了缓。
他别过头看了眼窗外,时间就跟定格在那了一样,杨林生就维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了好久,久到差点真的成了人形木桩。
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这才动了下手指,然后又恢复成张扬不羁的笑容。
这场大雪又持续了很久,至少一天一夜。
江复庭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外面的世界白得彻底。
一脚踩在路上,积雪厚得都要到脚踝了,走到比较低的地方就真的过脚踝了。
还好今天穿了厚一点的袜子,他一如既往的抱着保温杯,走向食堂,然后打了一满杯的热牛奶,再走向教学楼。
刚进教室的时候,后面座位上的一张人脸让他稍微诧异了
一下。
杨林生正好抬起头,翘着个二郎腿看着他,还主动的问好:“早啊!”
“早。”江复庭走过去,放下书包和杯子,坐下来沉默了一下,然后又回过头:“昨天没事吧?”
杨林生歪了下脑袋,想要装傻,结果江复庭的视线紧盯,没有想要放过他的意思,他这才一副恍然的表情,捏着桌子上的橡皮:“昨天啊,也就那些破事。”
“别影响学习。”江复庭顺着他无所谓的表情知道他退学的心思还没有完全放心,叮嘱了一句。
杨林生顿时瘪了一半的气,趴在桌子上,一脸悲痛欲绝的叫嚷着:“在家烦,在学烦,天下之大竟无我容身之处!”
江复庭不再理他,转过身整理着今天的课本,打开盖子喝着牛奶。
午休的时候正好要去趟办公室拿新出炉的考试卷子,江复庭带着耳机,快速钻进教师的办公楼,外面冰天雪地的,就连他都不想多呆。
进入大楼的时候,步子总算有些惬意的松缓下来。他还没走到楼梯,就听到上面拐角传来熟悉的声音。
像是说明,又像是争执,声音大的把自己耳朵里的歌都给盖过去了。
他摘下耳机,没有马上上去。
老梁的声音气急败坏,就像要把跟自己谈话的人生撕了一样,江复庭就算没看到他此刻的脸,都觉得他肯定想找把锥子把对方的脑袋剖开好好看看。
“你自己再好好考虑考虑,我既然是你的班主任,我肯定要对你的未来负责!不管什么原因,就这几个月能坚持一下,就坚持一下!你想想你高中毕业证都没有,以后出去能干嘛!”
“跟你没关系,我自己选的路我自己走!”杨林生依旧油盐不进,他离开的不是这个学校,而是这个城市。
只要没有那个男人的世界,无论是哪,即便是上街乞讨都比这样强。
“你虽然平时学习不好,学习作风也不行,我既然带了你,那我肯定要对你负责到底!你如果真的就这么退学了,那你这几年的辛苦都白费了。就算你平时学习没怎么用功,那你光坐在这里都耗了不少精力吧,平时跟老师斗一斗也废了不少力吧,现在就这么全都白费了?”
班主任变着花样的在各种劝说他留下来。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为我们好。”杨林生收起了无赖的样子,诚恳的说道:“我是经过慎重考虑的,跟班级没关系,跟学校也没有关系,这一切都是出于个人原因。”
“你!”老梁看他突然认真起来,反而不好说服了,他宁可希望杨林生是跟以前一样,脑子一热,一时的气血冲动,这样等到对方冷静下来后,反而事情好解决。
“麻烦老师了!”杨林生攥着拳头,真诚的弯腰鞠躬。
老梁没有开口,他就一直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中年男人略微有些苍老的脸上,凝聚着一些无可奈何,他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叹自己还是叹学生。
他是成年人也是老师,比眼前弯腰恳求自己的男生多活了几十年,看到的多,经历的也多,如果自己就这么放手了,男生未来的道路,已经一眼见底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后果
江复庭听清了他们的对话,在辨出了是杨林生的声音后,他就猜到对方要说什么。
上午第四堂上体育课的时候,杨林生就一直坐在操场边上的观看台发呆,从上课铃到下课铃,他坐在那里的时候似乎也不觉得冷一样。
江复庭当时看到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的距离突然变得格外遥远,人在这,可心已经不知道飘到哪去了。
谁跟他搭话他都不理,篮球也不看一眼。
这个校园里的任何东西再也不能勾起他的兴趣,对方的眼里永远都是一副淡漠的样子。
他的淡漠和自己的有些不一样,像死水,就跟身上的东西全都被人掏干净了,就剩个轻飘飘的空壳。
如果非要找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空洞又麻木。
老梁在看到江复庭走上楼梯的一瞬间,就跟看到救星一样,死命的对着他招手,也不顾自己平时设立的威严形象:“江复庭,快过来劝劝,你们毕竟是同学,平时相处时间比较多,了解的也比较多,他非要一门心思的退学,我好说歹说都说不进去,你说退学哪是那么好退的,社会上多乱啊,高中文凭都没有,去打工都没人要!”
“恩。”江复庭简单的应了声,看着杨林生。
对方还保持着鞠躬的动作,腿绷得笔直的,毕恭毕敬的,每天大课间出操的时候,都没见他站的这么直过。
江复庭若有所思的拍了下他的肩,“先起来,别让老师为难。”
杨林生这才慢慢挺起背,眼睛一直垂着盯着自己的鞋子,不敢看他。
大概是因为江复庭帮过自己好几次,他居然升起会担心对方对自己失望的情绪,莫名有些愧疚。
“想过去哪里没?”江复庭没有像之前一样劝他,而是直接问他的后路。
班主任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诧异地瞪着眼珠子盯着自己。
杨林生听到这话,心里放下一些戒备,说起自己之前计划好的打算:“先去边上的县里待一段时间吧,反正先别让那个家伙找到。”
“恩。”江复庭假似有些赞同的点了点头,继续道:“做什么工作?”
杨林生在他的引导下思索着,这些事情他早就考虑过,他不是那种笨到连基本生活都不会的人:“找个超市或者厂里打打工吧!”
江复庭也没有反驳他,继续道:“县里工资算两千五吧,够多了。”
“对。”杨林生点头道。
“我就算你有提成,一个月工资三千。”江复庭飞快的计算着。
杨林生没有完全弄明白什么意思,但知道他说的也没错,如果在县里打工的话,工资三千已经算比较高的了,继续赞同道:“好。”
“我算你们两人工资,每月租房五百,分房住就是一千”江复庭继续算着:“两人饭钱只算你一千,生活用品,女人的用品,偶尔买衣服。一共两千。”
杨林生听着他的计算,脸上的神色开始纠结。
江复庭并没有停下:“算你每月结余两千,a市的房价平均两万一平,县里房价最便宜八千一平。一套八十平的小房子,不生病,不谈恋爱,需
要三十年。”
杨林生纠结的表情有些难看。
“这是理想情况,如果他要把你和你母亲挖出来的话,那你们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逃命,居无定所,没有固定工作,你连最基本的收入都不会有。”江复庭不动声色的诉说着未来可能发生的残酷现实:“你现在的存款数额又是多少?”
“我。”杨林生突然彷徨了一下,他之前每天过得浑浑噩噩的,到处乱逛,只想着花钱买潇洒,他只想着要把家里的一切事情统统抛到脑后。
逃离的家庭的那三年,他考虑到的也只有他自己而已。
存款?大概连四位数都没有。
江复庭的目光愈发的犀利,“毫无准备的离开,你觉得你能对你母亲的人生负责吗?”
杨林生的脚底突然有些发软,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嗡嗡的,他脑子里就跟倒满了浆糊,黏黏糊糊又乱七八糟,他没想过那么多,他只想迫不及待的摆脱这一切。
江复庭安静的看着他发愣,那双无助的眼睛看着地面,四周的一切跟着沉寂下来,杨林生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突然抬起头,“那你说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老梁在上次那通电话里就了解了一些他家里的情况,“这件事情,我们大家都帮你想想办法,你未来还有几十年,不能就这样说毁就毁了。”
“大家?”杨林生别过头,看着老梁,突然一笑:“我是不是还要给你一个大喇叭,出操的时候让你站在主席台慢慢宣扬?”
“您别插手,让他自己冷静。”江复庭对着有些尴尬的班主任说道。
杨林生脸上嘲讽的笑容还没有收起,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劳心的事情太多,瘦了不少,侧脸映照在江复庭眼里的时候,勾勒出非常明显的轮廓。
看他还没有准备离开的动静,继续对着老梁说道:“试卷?”
“你跟我拿吧。”老梁又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叹着气,转过身。
江复庭拿完试卷出来的时候,杨林生还在那里,像是在等自己。
身子不着边际的坐在楼梯扶手上,两条腿就挂在那里晃晃悠悠的,校服的拉链没有拉,大敞在两边。
“走吧。”江复庭瞥了他一眼。
杨林生从扶手上跳了下来,插着兜跟过去,然后瞧了一眼江复庭手上厚厚得一沓,伸出自己的手。
“不用了。”江复庭将手里的试卷捏紧了点,“想清楚了?”
杨林生将手塞回兜里,迟疑了一下,含含糊糊地回着:“看着办吧。”
“恩。”江复庭应着,走出办公楼的时候,将校服的拉链直接拉到底,衣领竖起来以后就跟高领一样。
“对了,我明后天,还得请个假啊?”杨林生满不在乎得说道,现在请假就跟吃饭一样随意。
江复庭扭头看了他一眼:“怎么?”
“哦,我妈昨天骨折了,我要在家照顾她几天。”杨林生冻得吸了吸鼻子,但胸前的衣服拉链就是不拉。
江复庭听完以后皱了下眉,“那么严重?”
但每次自己碰上那个男人的时候,不是在打人就是在
骂人,感觉全世界都欠他的一样,没有一次是正常的。
在他的眼里生命就像是蝼蚁,可以任意踩之弃之。
杨林生随意的“啊”了一下,也没有解释太多。
江复庭冰冷的眸子打量着他,“你今天就是来退学的?”
“也能算是吧。”杨林生想了想,勉为其难的说道,“他们可能打架把脑子打坏了,非要说家里有鬼缠着,我妈前段时间就请了个道士,现在那男的又请。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神神叨叨的,我本来就不想在家待着,准备明天再回去。”
江复庭想到在商场的时候男人身上的黑气,然后淡淡的“恩”了一下。
至少杨林生退学的举措勉强算是一时冲动,还有救。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尴尬的沉寂下来,按照以前杨林生是那种耐不住寂寞各种找话题的人。
但现在已经累的连跟手指头都不想动,不管做什么,什么时候,满脑子都是自己母亲怎么样了,男人下一秒会不会突然冲出来,手上会不会抄着什么东西毫无准备的朝着自己抡过来。
或者只要手机一响,他就一惊一乍的,生怕电话那头又是哭天喊地的动静,害怕到有些神经过敏。
杨林生拿出手机,简单的问候了一下季如云:吃药没?
季如云这个时候才刚刚醒来,浑身上下都像是被车子碾压过的疼,收到杨林生信息的时候,脸上不自觉流淌出温暖:吃过了。
她放下手机,眼眶周围本来就青紫一片,昨晚因为疼痛根本没有办法休息好,下眼眶多了一层浓浓的黑眼圈。
眼窝又黑又深陷,看起来就跟鬼一样。
她非常吃力的撑起身子,胸口前的一排肋骨一呼吸都能扯着疼,等她坐到轮椅上的时候,整个身子都已经大汗淋漓。
季如云非常缓慢的推着轮椅,门把费力的够了半天才够到,打开房门。
外面虽然还是乱糟糟的,但已经被杨林生简单的收拾过,至少地上的碎屑没有了,至于没被摔坏的东西,全都被杨林生一股脑的全都堆在茶几上,沙发上,反正哪里有空隙,就往哪塞。
季如云有些无奈的笑了下,走进厨房,打了杯水,准备先吃药。
药片刚扔进喉咙里,书房那边突然传出来的关门声,她瘦弱的身躯下意识的立刻紧绷起来。
酸疼的感觉随着肌肉的紧缩,疼的更加明显了,浑身上下就跟不断的被针刺一样。
紧接着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响。
季如云只觉得脑子发懵,恐惧的感觉随着每一下踢踏越来越大,直到快把自己彻底的淹没掉。
抓着杯子的双手不停得颤抖,那杯倒得满满的水还没来得及喝,里面的水花就在不断的飞溅出来打湿了她的睡衣。
她只觉得步子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几乎快要窒息了。
杨牧走过来看着满脸惊恐的她,一点也没把她放在眼里,蛮横的命令道:“我自己重新请了个大师来,你找的那个屁用都没有,让他赶紧拿钱滚蛋!”
“啊?可是,”季如云怯懦得开口,话还没说完。
第四百四十六章:出尔反尔?
杨牧就没有好脸色的怒瞪着她:“啊个屁啊!可是什么可是,老子说的话你都不听了?让他赶紧拿着钱滚蛋!”
“我,我知道了。”季如云在他的恐吓下不敢再反驳。
等男人回到书房以后,她紧绷得有些僵硬的身子这才终于有些放松下来。
后背已经不知不觉湿了一大片,跟他接触的每一刻每一秒,都像是在火上煎熬,踩着刀尖行走一般。
季如云吃完药以后,简单的收拾了下餐厅和厨房,翻了下冰箱里还有一些冷冻的排骨,拿出砂锅简单的煲着汤。
等待的时候她就这么坐在灶台前,看着砂锅里的水沸腾起来里面的蒸汽几乎要顶开盖子,然后掐成小火。
滚烫的水汽一直顺着盖子上的小孔不断腾气,带着扑鼻的肉香味。
没过多久,整个厨房都飘着一层淡淡的白雾。
季如云的视线一直凝视着窗外,餐厅的洗手台边一抬头就窗户,外面还焊着一小断花架,花架上还摆着三个光秃秃的花盆。
看起来枝杆都要烂掉了,已经很久没有搭理过。
上次浇水的时候,大概连林生都还没出生吧。
兴许是刚结婚的时候,那时杨牧还在上大学,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在她面前下跪求婚。
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充满着青少年的朝气和蓬勃,她会在休息的时候看他打篮球,会在图书馆面对面的憋着笑,吃饭的时候菜里的肉一定夹给自己,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全部都拿给她。
她会在他的课上偷偷溜进去旁听,她还记着自己第一次被他亲吻的时候。
杨牧青涩的脸上染满了红晕,那双温暖的手掌紧紧的包裹着自己,呼吸急促的样子,眼里满是惊慌失措。
那一瞬间,季如云觉得,这个世界上就是他了,这么可爱又青春的人,她只会爱这一个人。
他们以前明明那么美好,可这一切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他们之间的生活怎么就会过成这个样子了。
季如云沮丧得垂下头,那双手紧捂着脸,身体不停得颤抖着。
她啜泣的声音压得极轻,怕被书房里的那个人听到,掌心湿漉漉的,有些水滴顺着指缝一点一点流淌出来,就像盖子气孔里的蒸汽碰撞上空气的瞬间,不断液化出水滴一样。
她狠狠吸了一口气,粗糙的袖子用力抹了一把眼眶,火辣辣的刺痛,然后拿出兜里的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喂,严大师。”
“怎么了?”电话里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严回以为季如云又是催促他来抓女鬼的,手机刻意离得耳朵远远的,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
此刻他正摆弄着自己地下室里的阵法,悬浮在中间的铁块看起来似乎和上次有些不一样了,红色的锈迹鲜艳了不少。
地上画着的线条跟着变得有些通红,烛台上的鬼火已经换了新的一波,上次的早就被燃尽了。
他凝望着中间架台上的东西,那些红色的脉络顺着柱子一直盘旋攀附上去,鬼火里燃烧出来的能量全都四散在屋子里,沉淀下来,被阵法上的每一条线快
速的吸收着,最后凝炼在一起全部传输到中间的铁块上面。
季如云抓着自己衣服的下摆,有些为难的开口:“是这样的,我老公自己又请了一个师傅来,所以以后不需要你再来我们家了,我一会把账给您结清。”
“什么意思?”严回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他是烦他们天天催着自己抓女鬼,但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还差最后一个引子,不是离开的好时候:“杨太太,你应该知道,我所有的准备都做好了,就等这一刻,您是要出尔反尔吗?”
“很抱歉,所以款项我还是会按照您的要求给您结清的。”季如云不好意思得说道。
严回深吸了一口气,手里的一直把玩着的木珠突然化为了粉末:“杨太太,这可不是钱的问题,你也知道你们家的女鬼处理起来比较麻烦,我为了你这桩生意,可是连下面的都特地去打通了。”
下面?
季如云思索了一下,猜到他指得什么,后背瞬间渗起一阵冷汗,里面那层衣服再次湿了些,眸子里满是惊慌:“那……这怎么办?”
严回听出她开始害怕,望着眼前的小铁块,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下,姿态肆意地坐在了椅子上。
他没有马上告诉她怎么办,而是继续循循善诱着:“杨太太,你觉得你老公怎么样?”
季如云没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跳到了杨牧身上,但是对杨牧的所有情感,早在这几十年被磨得一干二净了:“不怎么样。”
她的语气淡漠的没有一丝的感情。
“我看杨太太生活过得挺辛苦的,是吧?”严回单手扣 弄着自己的指甲。
对方突然对她生活上的关心,让她下意识的警惕起来,她跟严回相处了几次,对方不是那么善解人意的人,只是单纯的拿钱消灾。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严回看她有些焦虑起来,拍了下身上宽大的道袍,轻松得说道:“也没有什么,我这里有一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你要不要听?”
他话刚说完,屋子里倏地刮起冷冽的阴风,屋子里烛台上的火苗猛得颤了颤,被这股阴风吹得不停发抖。
严回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些鬼火对于突然出现的阴风发自灵魂的惧意,紧接着一团黑气在他眼前凝聚着,四周环绕的鬼火一下子缩小了不少,连带着屋子里的光线更加昏暗了。
一张美丽的人脸随着黑雾散去渐渐浮现出来,就是那个意外死掉天天缠着杨林生一家的小三,上次被严回强行剥取记忆后不仅恢复,现在还变得更加强大了。
电话里传来季如云疑惑的询问:“什么办法?”
“我不仅给你除掉那个女鬼。”严回说话的时候阴鸷的眼神似笑非笑的扫在了女鬼身上,那个女鬼瞬间瑟缩地低下头,“还能帮你除掉那个男人。”
下一秒,严回只感觉到手机突然安静了,如果不是对方浅浅又急促的呼吸声还在,他差点以为人不见了,他也没有着急,等着对方的回答。
季如云还处于巨大的惊愕里,在对方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她惊悚的回过头,那双眼睛里自始至终都是掩不住的害怕。
直到确认身后并没有那个男人,她才有些惊魂未定的转回来,盯着前方还在闷炖着的排骨。
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手机,用力到指甲盖都有些发白。
季如云缓了半晌,大脑才从缺氧的状况恢复,确认自己真的没听错。
她本想拒绝的,可那一瞬间的自己就像掉入了一个魔障,日日夜夜都期盼着这个人赶紧死掉,现在突然就要变成真的了!
这种念想不断地在体内发酵,像是病毒不断在脑海里扩散,她根本没法拒绝:“你要怎么做?”
严回听到了鱼儿咬钩的声音,笑了笑:“他在吗,我一会过去。”
“在是在,可我老公明确说不让你过来。”季如云犹豫了一下。
“我是去要账的。”严回不假思索得说着,站起来对着女鬼勾了勾手指。
季如云迟疑了一下:“我知道了。”
挂完电话以后,砂锅里的肉香已经相当浓郁了,从厨房到整个餐厅,全部都被香气覆盖到每一个角落。
季如云推着轮椅过去,非常小心得撑起身子。她没有拿抹布,直接抓着盖子打开,指腹瞬间被烫得如同火烧一般通红。
可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一点一点得将锅里的排骨盛出来,就和平时一样,做着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季如云盛了两碗,不管杨牧吃不吃,她都是要盛的,然后她推着轮椅慢慢来到书房门口,轻叩了叩门。
“干嘛?”屋子里的人语气不善的问道。
季如云深呼吸一下:“我刚刚炖了排骨汤,你要不要喝?”
里面的人没有回答。
但她听到从里面传来座椅的轮子摩擦着木地板的动静,然后一阵脚步声响起。
她连忙抓着轮子向后滚了几圈和门口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随后房门被人打开。
季如云怯怯得抬起头对上杨牧**裸打量的视线。
对方凶戾得眼睛瞪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就直接自顾自的走向餐厅了。
杨牧喝的很快,等季如云慢慢到餐厅的时候,他已经喝完在厨房续第二碗了。
季如云拿着勺子慢慢得搅着汤,时不时得将目光在杨牧身上来回打探着。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杨牧厌烦得开口道。
她看自己身上已经来来回回看了好几圈了,就差把自己扒了衣服瞅。
“一会那严大师还要过来。”季如云小心开口。
杨牧听到这话,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摔了手里的勺子:“我是让你打发他走!不是让他过来!听得懂人话吗?”
“我说了。”季如云低声道,然后转身推向厨房给他重新拿勺子:“他一会来结账。”
“事都干不好,还结账!”杨牧冷嘲热讽着:“结屁的账!真当老子的钱这么好拿的!”
“但是,你刚刚说。”季如云有些颤抖的将勺子递给他。
杨牧粗暴得夺过去,手指用力的时候,指节还挠破了她的皮肤:“这点东西你都分不清的?他要是真要,就给他个三分之一随便打发走了,听到没?”
第四百四十七章:下手
“恩。”被挠到的地方稍微出了点血,季如云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毕竟跟那些暴打比起来,这些就跟挠痒痒一样。
杨牧喝完以后就一股脑扎回了书房,严回过来的很快,季如云才刚洗完碗,外面的敲门声就响起。
季如云打开门,突然,一阵阵寒冷的阴风铺面而来,瞬间侵占了整个屋子。
她牙关打着寒颤,冷意透过她的皮肤渗进了骨子里。
严回穿着一身道服,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嘴上挂着非常客气的笑容,看着就很假:“杨太太久等了。”
“不久,你来得很快。”季如云没有客套的说道,将人请了进来。
就在严回的步子踏入屋子的时候,整个屋子内的温度急速得骤然降低,阴恻恻的,后面紧跟着她看不见的女鬼。
那个女鬼垂着头看着她,脸上的皮肤溃烂不堪,鲜血源源不断的从脸上,身上流淌着。
严回站在门口扫了眼空荡荡的客厅:“人不在?”
“在书房。”季如云从开门后就有种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浑身下意识的发毛,竖满了鸡皮疙瘩。
她说话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即使隔书房那么远,都小心翼翼得,生怕被杨牧发现什么。
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在很小心的讨好,就像个机器人一样,被杨牧训练得按部就班,没有自己的想法。
可机器人好歹感觉不到痛。
严回点了点头,对女鬼抬了下手指,动作幅度很小,季如云根本没有注意到什么,她只觉得耳边突然刮过一阵冷风,好不容易消下去得鸡皮疙瘩再次起来。
严回看了眼季如云:“你在这等着,一会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别动。”
季如云不知道他准备怎么做,光是突然飘过的阴风就让她不寒而栗,然后她非常听话的点点头,诡异又阴森得感觉没过几秒就弥漫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季如云紧紧得抓着轮椅,咽了咽口水,视线情不自禁的凝望向书房的方向。
书房的门蓦地颤了颤。
杨牧回了下头,他屋子里的窗帘被他拉得密不透风的,哪里来的风?
是不是又是那个麻烦的臭娘们!
他狠厉的眸子对着门口观察了一下,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
杨牧嘴里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转回去,看着电脑。
书房本身的采光就不太好,他也没有开灯,两层窗帘将外面最后一丝光线都彻底隔绝掉,仅靠显示器上的微弱光亮起着微不足道的效果。
屏幕里此刻正开着一个不知名的直播网站,一个浑身裸露的女人正对着屏幕扭捏着身子,时不时得卖弄着风骚。
娇媚软绵的低语和呻吟时不时从音响里传出来,杨牧只感觉到一阵滚热的气血直冲天灵盖,身下的帐篷早已支起,满脑子都被淫 秽的**所支配。
那双眼睛带着火辣直勾勾的盯着屏幕里愈发扉糜得画面,杨牧正全身心彻底投入到里面的时候,只觉得屋子里的环境愈发的寒冷,和此刻他滚烫的身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操!暖气坏了!
他正想张
嘴大喊季如云的名字,电脑后面的窗帘突然飘动了两下。
难道忘记关窗了?
他烦躁得站起来,感觉这风吹得真特么扫兴!粗蛮地扯开窗帘。
窗户封得死死的,甚至连锁扣都给卡死了,哪来的风!他有些莫名的在窗户缝隙里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连蚂蚁都爬不了!
“见了鬼了!”杨牧低骂了一句。
话刚说完,他的背后瞬间涌起一丝阴森森的冷意,有什么东西时不时在他身后吹拂着。
脖子和后背钻入了一阵冰冷的触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顺着自己的皮肤慢慢的往上爬。
“操!什么东西!”他的心再大,这一下也顿时惊悚起来,猛的回过头。
可回过头后,身后只有漆黑一片,顺着电脑光亮的辐射区,模模糊糊的什么都没有。墙还是那个墙,柜子还是那个柜子。
然而背后冰凉的触感和爬行的感觉不但没有显示,反而更加明显了!
电脑后面的窗帘再次突兀地飘动着,他清晰得感觉有一双正从他的后背缓缓爬到他的后脑。
随着那只手不断地转移,他心里得恐惧像是投入了颗原子弹一样炸开!
那双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
窗外不断地传来寒风呼啸的声音,风大的就跟新生婴儿没日没夜的撕扯着嗓门啼哭一样。
外面“呜呜!”的声音不间断的压迫着他此刻脆弱又敏感的神经,杨牧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因为恐惧而不断地叫嚣。
“啊!!!!”他一边惊叫着,双手在自己的后脑和背上疯狂地乱抓。因为指甲格外的使劲,他的后背硬生生被他挠出了一道道血痕。
“咯咯!”刺耳又诡异得声音紧贴着耳朵,那只手像是穿透过了他的手,顺着他的手背继续往上爬。
“滚开!给老子滚开!”杨牧惊恐地大声尖叫着,然后也不顾及身上的裤子有没有穿好,他半提着裤腰,逃命般地往门口飞奔。
他抬手习惯性的往开关所在的位置狂按,灯就像是失效了一样,毫无反应。
而另一只手摸到门把的瞬间,惊恐中的内心欣喜了一下,紧跟着用力一按,大门并没有按照他的预想,发出锁扣被解开的“咔”声,而是死寂一片,就连他将门把按下的触感都没有。
杨牧慌乱的脸上夹杂着不可置信,他一边又一边地疯狂按着,动作已经因为害怕而彻底的失措掉,直到真的发出“咔”的一声。
他甚至还来不及欣喜,目光随着手上抓着的东西彻底变成了惊惧。
门把被他摁断了。
手上突然变得黏糊糊,湿哒哒的。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充斥着他的鼻腔,温热的液体源源不断的从把手破的不规则的口子里流淌出来。
他不用想都知道,此刻沾满了整片手掌的,是血!
杨牧惊慌失措地连忙将把手丢的远远的,使着吃奶的力不断地敲着门:“开门!快给老子来开门!”
“轰轰!”门上因为大力的撞击不停的发出巨响,门框的边缘甚至颤了颤。
可外面却像没有人一般,对他的处境置之不顾。
杨牧并没有因此停下,他一面粗暴地踹着门,一面因为季如云对他不理不睬气到极点,嘴里还不依不饶地叫骂着:“你个臭婆娘!你耳朵聋了是不是!老子叫你开门,你特么听到没有!信不信老子出去弄死你!”
可他连续砸门砸了半分钟都没有人过来,就像是他被隔绝开了一样。
屋子的温度寒得普通冰窖,冰凉的手已经从脖子爬到他的头顶。
一股透入骨子的冷,像是一盆冷水从他头顶上倾泻下,身体不由自主的打着哆嗦。
他再也顾不得剩下残存的形象,拳头像是雨点不断砸断门上,惊叫之中带着一丝哀求:“开门啊!季如云!如云!如云!你对我最好了,你快帮我开门!”
头发突然被一阵巨大的力量抓住,随着头皮传来拉扯着的剧痛,他直接连带着身子都被往后用力一扯,跌倒在地上。
“啊!救命啊!救命!”杨牧畏惧地疯狂大叫着,双手用力挣扎着,想要利用自己的指甲扣住地面,减缓身体的滑行。
身体仍旧朝着屋子里电脑的方向被扯动,木质的地板上被指甲生生地挂出十条清晰得长痕。
杨牧被强行摁到座椅上,头顶上方一缕缕黑色长发,一撮又一撮地滑落下来。
他干涩得咽了咽口水,电脑显示屏里的直播还在继续着。
里面的美女正挺着圆润又雪白的两颗在镜头前面抖了抖,看得所有观众都一片燥热疯狂的刷着弹幕,屏幕上面飘过的话,一句比一句下流。
美女并没有因为这些话变得羞涩而有所收敛,反而舞动得更加卖力,对着镜头发出勾人的喘息声,随后又坐在了凳子上,身子不断的滑落下去,缓慢又轻佻的抬起一只腿,高高得翘在桌子上面。
就在视频里劲爆的画面正如火如荼的要进入正关键的时候,电脑屏幕突然漆黑了下来!
整个屋子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杨牧胸口传来的心跳和粗重得呼吸声震耳发聩。
他颤颤巍巍地摸着口袋,前面那会因为害怕到极点都忘了掏手机。
手指头已经跟不是自己似的,哆哆嗦嗦的不听使唤,在键盘上瞎按着,开机的密码输了四回才输对。
可即便开了机也没有用,他的眼睛不安的盯着屏幕右上方灰色的信号指标,一点信号都没有!
心底已经发怵到极点,酸软到无力的感觉,从脚底蔓延到四肢。
头上的发丝依旧不断的往自己脸上飘过,这黑色的长发密密麻麻多的就跟瀑布一样,掉了那么多下来还掉不够!
他突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好奇,怕到了极点反而思维僵化失去了正常的思考能力一样,手机鬼使神差的往电脑屏幕上照过去。
尽管屏幕是漆黑的,可他依旧将照映在上面的画面看得一清二楚。
一个女人的头颅此刻像是黏了胶水,紧紧的趴在自己头上。
而他刚刚看到的滑落在眼前的长发,还有更多数不尽的发丝继续从女人的头上垂散下来,屏幕里的他因为恐惧而面目狰狞着,紧接着,那颗头颅慢慢的抬起来,漆黑的眼珠死死地盯着屏幕里的杨牧。
第四百四十八章:救场
藏在黑发下的女人脸颊,碎烂的像是一堆肉渣,五官都已经看不清了。
她每动一下,脸上松散的肉就抖动着,他甚至觉得那些稀碎的肉块下一秒就会剥落下来,砸到自己的身上。
尽管这张脸已经面目全非,可他还是清晰的一眼辨别出这个女人。
这张烂肉一样的脸,他这辈子都不敢忘掉!是他亲眼看到这个女人从自己眼前摔下去,变成一摊烂泥!
他就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像气球爆开一样,坠落的瞬间“砰!”的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样的画面像是梦魇总是日复一日的在自己的脑海里提醒着自己。
在那天之后,他的生活就开始不正常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总有人一天到晚的看着自己的后背。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脾气也一天比一天更加暴躁,甚至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
所有的一切都在失控,直到在某一天,季如云也在卧室里看到了死后的她。
生活已经乱得彻底无法控制,他怂恿着季如云去找道士,可是屁用都没有!都是一群唯利是图的骗子!
“咯咯”,他的头上再次发出刺耳又难听的笑声。
“啊!!!你走开!快给老子滚开!”杨牧失声尖叫着。
双手在头顶上乱抓乱扯,他用力地抓下了一撮头发,疼得连头皮都要拽下来,可是压在头顶上的分量丝毫未减。
杨牧弯腰,弓起身子,双眼猩红地凝视着不远处的墙面,眼底已经连最后一丝清明都没有了。
他拿自己的头使出全身的力气,重重地往墙壁冲上去,企图要将女鬼撞死。
头骨和石墙大力撞击的一瞬间,顿时发出沉闷的声音。
剧烈的疼痛扩散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甚至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头顶在那一下伴着痛苦,四分五裂。
可他没有停下,连背都没挺起来过,再次蓄力往墙面上撞:“你给老子滚开啊!给老子下来!”
“嘭!”
“快下来!给老子下来!”
“嘭!嘭!”
撞击的钝声,一下又一下,接连不断的,天花板上的墙皮都被震得一片片的往下掉。
温热的液体从他的头顶不断的溢出,就像是溪水一样流淌。
淌进他的眼睛,刺的他睁不开眼。
鼻子,嘴巴到处都是,还夹杂着浓浓的腥味,他第一次知道血的味道就跟铁块一样,甚至有些漫过了他的脖子,流向了他的衣服,睡衣的衣襟部分跟着染上刺目的通红。
身体的力量和意识随着血液的流失而被不断的消耗掉。
因为长时间的绷在恐惧里,他的神经早就疲惫不堪。
这个时候但凡再多一点点的刺激,他都能瞬间的崩塌掉,四肢跟着周围的环境逐渐变得冰冷,就在他的意识要彻底游离的时候。
“咔”卧室的门终于被人打开。
外面投进来的一丝微光顺着半掩着的缝隙射进了阴暗得只剩死气的屋子,照在他分崩离析的脸上。
那双惊恐万分的眼在门开后的瞬间,骤然凝缩起来。
杨牧在那一刹那,犹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骇然失色的脸孔早就没有了以往嚣张跋扈的气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挣脱的,连滚带爬的摸向了门口,身形狼狈的如同一条丧家之犬。
他双手颤抖着紧紧抓住卡在门口的脚踝,惊慌失措地叫道:“快开门!里面有鬼!有鬼啊!!”
“贫道早已算到今日女鬼会出现,特意前来捉鬼。”严回声音平稳的说着,不慌不忙的样子像是对这个所谓的女鬼胸有成竹。
杨牧有种在濒死边缘峰回路转的感觉,他急不可耐的站起来,但是脚底的力气早就在刚才那会被耗得干干净净,差点又摔回地上。
他还没站稳就着急催促着:“那你快抓!不就是钱么,能抓到,你要多少钱我都给!”
严回装模作样的捋了下自己的胡子,小眼睛几乎要眯成了一条缝,“贫道不是趁人之危的那种人,钱还是一开始说好的给。”
“好!好!”杨牧下意识的对这个人产生了好感,不仅在自己为难时候及时出现,还没有趁火打劫。
但是对方那只脚依旧卡在那里,“那你快先让我出去。”
他再在这个鬼地方多待一秒,他都要疯!稍微缓过来的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怎么把这个破房子卖了!
“杨先生别急,你现在还不能离开这房间。”严回慢慢说着。
“你什么意思?我不走,难道要等着这个女鬼把我生吞活剥了?”杨牧横着眉冲他大叫着。
身体不住的挤压在门上,尽管身子已经虚脱,但是力气还是很大的,严回硬是连皱都没有皱一下,呼吸都没怎么变。
来来回回几下,杨牧看向他的眼神里不由多了一些震惊和本能的敬佩。
这人搞不好真的会点什么!
严回见他终于停下动作,平和的说话声却是不怒自威:“杨先生闹够了?闹够了贫道就进来了。”
杨牧这下哪里再敢阻拦,后退了几步,给他留了点空档,等着严回进来。
严回在他这种恭敬又害怕的眼神下很是受用,下巴的胡子都要翘起来,眼睛不着痕迹的扫了下还趴在杨牧头上的女鬼。
杨牧还以为严回在瞪着他,为刚刚自己的行为不满,憋着一肚子怨火又不敢发,怒气在自己体内腾腾的燃烧着,他都能闻到自己体内的焦糊味。
“严大师要怎么做?”杨牧看着他在自己的屋子里走来走去的,开口问道。
“简单,贫道之前就将准备工作做好了,只需要杨先生配合一下。”严回笑得非常温和,在屋子里拿着浮尘扫了一圈以后,又围着杨牧开始绕圈。
“怎么配合?”杨牧看他又围着自己走,他的性子本来就容易暴怒,现在被绕得头更晕了,不耐烦的问道。
“杨先生只要站在这里别动就行了。”严回突然一甩袖子,宽大的袖口里突然呼啸出一阵强烈的罡风。
猛烈得狂风就像是带着刀子一般,从四周狂涌而来,硬生生得割在了杨牧的身上。
但是碍于对方刚刚叮嘱过让他别动,他只能咬着牙纹丝不动的,脸上的青筋几乎要暴起,那双拳头紧攥着,被他捏得指尖都发
白了,全身都充着热腾腾的血。
身上所有的力量都为抵挡这一下全部都被调动到顶峰,就连意识都被紧紧凝聚着,杨牧丝毫不怀疑这是他从小到大注意力最集中的一次,就连参加高考都没有这么全神贯注过。
严回脸上温和的淡笑变成了难以遮掩的餍足,杨牧下意识的觉得哪里有问题,可他却又说不出来。
因为从前面开始一直压迫在他头上的分量,明显开始减轻了。
直到那种久违的轻松感再次袭来,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了不少。可就在他松懈的一瞬间,四面八方的狂风,像是透过他的衣服,生生钻入着他的皮肤。
他清晰的感觉到**被数万个刀片的剧痛,这下他真的想要挣扎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指。
可更为骇然的表情,在他痛到几乎扭曲的脸色渐渐浮现出来。
他发现,他动不了!
“怎么回事?你在干嘛!老子怎么动不了了!”杨牧张嘴盯着眼前衣冠整洁的人,沙哑的声音因为不安开始有些颤抖。
严回没有解释,甩了下手上的浮尘,“贫道不是说过,杨先生站在这里别动吗?”
“老子特么没动啊!你眼瞎了,哪只眼睛看到我动了,我刚刚想动就已经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杨牧扯着嗓子气急败坏的大骂,结果凌冽的寒风直接趁机灌进了他的嘴里。
嗓子里传来割裂开的剧痛,就跟生生吞了好几把刀片一样,他“呜呜”了两下,再也说不出话。
严回悠哉的理了理浮尘,终于安静了。
他勾了下手指,一直紧贴在杨牧身后的女鬼,慢悠悠的飘出来。
蓦地晃在了杨牧的眼前,男人那张本就已经一片惨白的脸,在女鬼清晰的落在了自己眼前的时候,惊恐的眼珠越瞪越大,眼球凸的几乎要掉出来了。
血淋淋的脸庞不断的飘过来,他只觉得那一堆碎肉几乎要贴在自己的脸上,烂塌的鼻尖已经和他的鼻尖碰到了一起。
杨牧在这一刻吓得直接要魂飞魄散了!
喉咙里发出剧烈挣扎得呜鸣,就像是深渊里凶猛的野兽在低吼一样。
“咯咯!”眼前的女鬼被他这一声逗得更开心了。
他能明显得感觉到眼前这个可怕的东西情绪突然高涨起来,黑幽幽的眼球一动不动的凝视着自己。
严回一直等杨牧的神经彻底绷不住了,这才慢悠悠的从自己的袖袍里拿出一个葫芦。
甩着浮尘在空中乱舞着什么,随后又是狂风大作,下一秒刚刚还在杨牧面前龇牙咧嘴的女鬼就突然消失在他的眼前。
杨牧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额头上全部都是细密的汗水,刚刚恐惧的一瞬间,里体内被翻搅着的疼痛都一下子呆滞的感觉不到了。
这会全身撕裂的疼痛再次全部重新涌上来,他带着求救的意味看着严回。
女鬼已经被抓了,这下应该放过我了吧!
严回对他的眼神视若无睹,内心早已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
没想到这一趟过来收获那么丰富,这个男人的灵魂上不管是恐惧还是狂怒的情绪,都在刚刚被激发到极致。
第四百四十九章:突变
他本来只想顺手跟其他抓过来的生魂一样,直接炼化掉,现在反而有些舍不得了,这个灵魂里的东西对于那个法器来说可是大补的补品!
杨牧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贪婪,没明白那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从一开始就燃起的不安到这一刻变得愈发的浓烈,就像是在心里炸开一样。
对方笑得越是开心,他的心里越是发毛。
“呜呜!”杨牧才从女鬼的惶恐里出来,只觉得自己再次掉入了另一个深邃的无底洞里。
无穷无尽的惧意如同浪潮要彻底将他吞噬掉,不管他怎么挣扎,严回笑得更加开怀,甚至毫不掩饰自己的笑声。
等严回终于在自己构建的美好设想里畅游够了以后,他又从自己的袖袍里拿出一个破布袋子,和白唐经常随身携带的袋子很像。
紧接着,“咻!的一声,一道黄色的符纸破空飞来,粘在了杨牧的额头上。
愤怒和恐惧夹杂在一起,这人居然把他当鬼物贴符纸!他到底想要干嘛!
可还没等他想明白对方的意图,他的意识就彻底陷入一片混沌。
严回收紧袋子,习惯性的又捋了一把胡子,将东西塞回袖袍后,推开房门走出去。
轻快的脚步明显看的出来他此刻的心情已经好到不行,季如云一直安静的坐在客厅,视线紧盯着书房的方向片刻都没有挪开过。
刚才杨牧凄厉无比的叫喊和求救声,她在外面一直清清楚楚的听着。
可她不能动,有些东西一旦开始了,就再也不能停下!
她回不了头,收不了手,是她亲手将杨牧推入深不可测的无底洞里的。
可那是他应得的!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他活该!
他现在感受的一切根本不及自己二十年来遭受的万分之一!
我不能心软,不能心软!
季如云在外面的状态并没有比当时在里面的杨牧好到哪里去,她本就毫无血色的脸颊苍白无比,手指紧紧的捏着轮椅。
把手上凸起的防滑小点几乎要陷进她的肉里,手心早就被汗湿润了,她看着严回姿态轻松出来的时候,紧绷着的后背终于松懈下来。
严回给了她一个答案,她现在就算是后悔,也没有回头路了,她只能按照已经发生的事情,继续就这么走下去。
可她张嘴的时候声音根本无法抑制的颤抖:“都弄完了?”
她是在害怕吗?还是在难过?抑或是别的什么。
严回没有情绪的看了她一眼,“恩。”
他点着头,从兜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纸人,浮尘在纸人上挥舞了两下,紧接着突然亮起灰色的光芒。
明明刚刚只是一张小纸片子,此刻却是活灵活现的,跟真的有生机一样,纸人上画着的漆黑两点的眼睛,忽然动了起来,轱辘地转了两圈,眼球从一开始的僵硬生涩的转动,变得逐渐灵活起来,随后死死的盯着季如云。
季如云在视线跟那眼珠子对上的一刹那,吓得推着轮椅赶紧倒退了好几圈。
“不用怕。”严回拿出一张还是干干净净的黄符纸,拿出朱砂熟练的在上面画着,画完之后符纸捏着符纸,闭上眼睛,神情专
注的念着季如云听不懂的咒语。
至少等了一分来钟,季如云只看到符纸突然亮了起来,然后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自觉的飘到了小纸人的身上,黏在纸人的额头。
淡黄色的光芒在同一时间将那纸片也牢牢的包裹住,然后渐渐的,那张纸人在季如云吃惊的表情中,不断的别大,甚至超过了自己的身高,直至和杨牧的身形差不多以后,才停下。
刚刚还圆溜溜的大眼睛也紧跟着发生变化,慢慢拉成了犀利的单眼,纸片的身形像是气球一样慢慢的膨胀。
白色的纸张变成了偏深的肤色,紧跟着鼻子,嘴巴都变得立体起来。
慢慢生长出来的头发和浮现出来的衣服,就跟前一秒消失在屋内的杨牧一模一样。
光是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就让季如云下意识的发抖。
“这!”季如云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看向严回:“这是什么?”
不光长相一模一样,神情举止,就连松懈下来下意识的站姿都一样。
杨牧放松站着的时候,一只脚总是会斜跨着,身子的重量全都托在了笔直的那只脚上,随意又慵懒。
这是几十年的习惯。
“他会替代原来的杨先生生活下去,带有杨先生自己的记忆,你只需要跟以前一样生活就可以了。”严回解释着。
季如云的手指不住地扣着把手,眼里下意识的对杨牧露出怯意:“那他……会不会?”
“你放心,他只有他的记忆,按照原来的人物轨迹生活,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严回一边说着,一边收好自己的东西。
“那就好。”季如云松了口气,但是扫过杨牧脸的小纸人时,目光还是十分的隐晦。
杨牧察觉到季如云的视线别过头,破天荒的勾起笑容。
季如云被这张笑脸晃得神情一震,她都多久没有见到这张脸对她笑了。
以前的他连好好对自己说句完整话的耐心都没有。
果然不一样。
可又下意识的涌上贪念,觉得这样挺好的。
要是一直能保持这样,家里的生活依旧能和以前一样按部就班,杨牧再也不会打她,所有的一切都能和正常的家庭一样。
她养好身体可以跟普通的女人逛街逛商场,林生放学回来,一家子能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她甚至能想象出未来生活幸福美好的样子,脑海里已经情不自禁沉浸在温馨的幻象里。
季如云拿出手机给严回快速转着账,对方的口袋里没多久就传来短信的提示音,她礼貌性的确认着:“收到没?”
严回看了眼手机短信,“收到了。和杨太太的合作很愉快,我就先回去了。”
“这次真的麻烦你了。”季如云堆起笑容将人送到门口,她已经好久在家里没有这么轻快的笑过。
“杨太太客气了,纸人忌火,杨太太一定要谨记这一点。”严回在门口叮嘱了一下。
“好的,我知道了。”季如云牢牢的将他的话记在心里。
送走了人以后,关上大门。
屋子里面再次沉静下来,外面的阳光顺着窗户撒在了客厅里。
杨牧的身子一半被
和煦的光线照的泛起了光晕,季如云回过头的时候看着他,对方的眸子还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平和的,恬静的。
就像上大学的时候,每一个阳光的午后,他们躺在学校的草坪里,她总是会偷偷的看着那张洒满阳光藏在青草里的脸。
“晚上一起吃晚饭吗?”季如云小心的问道。
杨牧的脸上闪过一丝思索,然后点了点头:“恩。”
季如云的脸色涌上窃喜,还没等她小心的高兴完,杨牧已经走过来给她推轮椅。
她受宠若惊的回过头,抬眼看着身后的人。
“怎么了?”杨牧疑惑的看着她似乎吃惊的样子。
“没什么。”季如云摇了摇头,收回视线,脸上扬起久违又安宁的笑:“推我去房间吧。”
“好。”杨牧应了一声,推着轮椅慢慢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夜色阑珊,灯火通明。
古旧的福德巷里,满满一排的墙角都堆满着雪,道路因为雪水时不时融化的原因,一直湿漉漉的,混成凝土,泥泞了一路。
墙面上的白色沾了一天灰已经开始有些脏兮兮的,偶尔会有几个老太太裹得跟个粽子一样,从自己的楼里钻出来,身形哆嗦的提着垃圾袋扔垃圾。
还没有走到垃圾角的时候,站的远远的,用力一丢。
“咚!”的一声,也没扔中。
可是又太冷了实在不想过去,犹豫了再三,挥了挥手,转过身又一摇一摆往自家屋子的方向走回去。
白唐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七点多了,差不多该出门了。
他裹了层围巾,虽然不怕冷,但不是为了别的,配合这场雪应景一下,重点是自己这气质带围巾贼帅气。
在镜子面前扒拉了两下,穿的衣服还是很随意的旧衣服,破破的,很符合自己营造的世外高人的形象,虽然自己本来就是世外高人吧。
但谁让一般有钱人就吃这套!
你穿的越是烂一点,人家越觉得你品行高洁,非同一般。
之前的宋明辉就是这么被他搭上的,虽然人品是真的很差。
收拾好七七八八看着比较像那么回事的道具后,他才慢吞吞的下楼,带上门,掏着钥匙锁门。
刚走出街没多久,就看到那个裹得跟粽子一样的老太太。
“王阿姨!”白唐率先打着招呼。
“哟!白唐,又那么晚出门啊!”王阿姨鼓得跟馒头一样的手朝他笨重的挥了下。
“是啊,赚钱没办法。”白唐瞥了眼有些乱糟糟的垃圾角,“您又晚上倒垃圾呢!您不是腿不利索吗,大晚上又下着雪,以后别出来了,到时候真磕着了!”
“我知道,我知道!”王阿姨乐呵呵的笑着,额头眼角的皱纹随着笑容变得更深了。
“您赶紧回去吧,别着凉了。”白唐看她都走到屋子门口了,还张望着自己,学着她挥手的动作催促道。
滑稽的动作让老太太笑的更加开心,但又知道他是在学自己,故作生气的指了指,然后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确认她已经回自己房子以后,白唐慢悠悠的走向垃圾角,将已经松散开的袋子没有嫌弃的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