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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晴空一度     伐清1719txt下载     伐清171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五十章 大帐惊变

    在一片辽阔无垠的草原上面,响起了一阵悠扬的号角声,只见远远的地平线上,无数牛羊正在草地上辛勤地啃食着嫩叶,在牛羊边缘还有一些牧民们,他们挥舞着鞭子抽打着牛羊,红扑扑的脸庞上充满了喜悦之情。

    毕竟今年的雨水比起往年要好了很多,生长的草地也显得更加肥美丰茂,那些啃食着青草的牛羊们,也会比起往年长得更加肥硕,这对于草原上的牧民们而言,自然是一个极好的季节。

    随着日头的逐渐升起,地平线上有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队伍,他们的人数似乎漫无边际一般,根本就看不到头和尾,从林立的旗帜中可以看出,他们都属于准格尔汗国的军队。

    在这一条长长的队伍中间,则是簇拥着一个巨大的辇车,在十六匹骏马的牵引下,朝着前方隆隆前进,而四周由数百名准格尔大汗亲卫护卫着,他们身上背着火枪,腰间悬挂着弯刀,庄重中平添了几分肃杀。

    实际上自从进了腊月之后,北方准格尔与喀尔喀三部的战事基本上就逐渐停歇了下来,倒不是准格尔不想一鼓作气打下去,实在是因为冰雪之故,导致行军十分不利,因此这一歇就歇到了三月,双方之间除了偶尔有哨骑互相拼杀之外,便没了更大的冲突。

    就在天气好转之际,准格尔汗国自然尽起大军,准备彻底将土谢图汗部给消灭掉,然后趁势攻入到车臣汗部。可问题是,就在这个关键口上,策妄阿拉布坦的旧伤却发作了,整个人连骑马都没有办法做到,只能趴在辇车上面,跟着队伍一路前行。

    “大王子现在到了哪里了.......”

    辇车上,一股浓烈的药味充斥其中,由于到处都封闭了起来,因此这个味道久久无法散去,被熏得脑瓜子都发疼的策妄阿拉布坦,终于再也无法忍耐,他朝着辇车外叫道。

    在车外随驾的大策凌敦多布连忙驱马来到车前,低声道:“启禀大汗,大王子现在正在加急赶来,大概还需要三四天就能赶上我们了......还请大汗稍稍等候。”

    策妄阿拉布坦声音有些阴沉,“那就再等等,号令大军在此歇息.....咳咳......”

    听到了策妄阿拉布坦的咳嗽声响起后,所有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去年的战事虽然顺利,可是也让策妄阿拉布坦劳累过度,再加上年迈旧伤复发,以至于身体彻底垮了下去,这位草原的枭雄终于露出了自己脆弱的一面。

    很显然,策妄阿拉布坦即便是到了如今这副田地,也不愿意在人前暴露自己的衰弱,因此他自从坐上了辇车之后,便再也没有从上面下来,而其他的臣子们想要拜见他,都只能在辇车外说话。

    当策妄阿拉布坦下达了就地歇息的命令后,当下所有人也就停住了脚步,然后四散开来准备就地下营,除了搭建大量的帐篷之外,更关键的是还要照顾好随行的战马牧畜,因此人人都十分忙碌。

    大策凌敦多布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策妄阿拉布坦的御辇在护卫下越走越远,才终于叹了一口气,越是老迈虚弱的狼王,就越是会表现出自己强势狠辣的一面,眼下任何人但敢触怒大汗,都将会受到其全力的打击,而这让他不得不对大王子产生些许担忧。

    只可惜眼下的他,并没办法跟大王子有密切的交流,甚至连个能够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静静等待事态的变化......

    准格尔大军在策妄阿拉布坦的命令下,便在此地接连停留了三天,一直到三天的夜晚里,远方才传来了一阵紧密的马蹄声,只见大王子噶尔丹策零带着一队亲卫骑兵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人人脸上尽显疲惫之色,很显然这一路上很不轻松。

    大王子噶尔丹策零三十岁出头的年纪,整个人显得十分精干,在刚刚进入营中后,便径自从马上跳了下来,顺手将马鞭扔给了身后的亲卫,面色沉重地向大策凌敦多布方向走来。

    大策凌敦多布早早便迎了上去,低声道:“大汗眼下身体似乎有些坚持不住了......大王当下当以大局为重,一定不要触怒大汗。”

    与所有的皇室一般,策妄阿拉布坦与噶尔丹策零之间既是父子关系,又是君臣关系,严格意义上来说,君臣关系反而更重要一些,因此双方的关系并没有那么融洽,反倒多多少少透着些许疏离。

    因此,眼下大策凌敦多布这话就说得相当直白了,几乎就是指着鼻子告诉噶尔丹策零,赶紧装一段时间好儿子,等到大汗死了,你就能上位当爷爷了!

    噶尔丹策零脸上阴晴不定,他的目光在大策凌敦多布的脸上停留了一阵,随后便挥了挥手,只见他身后的侍卫们同时四散开来,在周边形成了一道无形的警戒网,将二人包在中央,以保证没有其他人能够听到他们的对话。

    “敦多布,我能相信你吗?”

    噶尔丹策零深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大策凌敦多布,神情中透着些许期待。

    “大王,臣自当奉命而行。”

    大策凌敦多布重重地点了点头,他跟噶尔丹策零虽然是叔侄关系,可却也是噶尔丹策零从小到大的玩伴,就连噶尔丹策零射箭都是大策凌敦多布亲手教会的,因此对于大策凌敦多布而言,他自然是无比希望噶尔丹策零能够登上大汗的宝座。

    噶尔丹策零随即便轻声耳语了一番,却是让大策凌敦多布脸色变了又变,很显然对方说出来的这番话,令他都有些心惊,只是到了最后,在噶尔丹策零冷厉的目光中,他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在二人刚刚谈完之后,便有大汗亲卫将领多尔木前来奉请噶尔丹策零入帐觐见,噶尔丹策零脸色丝毫未变,将亲卫直接留在了原地,自己一个人跟着多尔木朝着帅帐而去,只见在夜幕的笼罩下,仅仅只点着几盏烛火的帅帐,透着无尽的幽深。

    噶尔丹策零心中微微有些惊慌,勉强笑道:“为何大汗的帅帐如此阴暗?怎么不多点一些烛火?”

    多尔木脸上带着笑,轻声道:“大王子,这是大汗的意思,他说太亮了眼睛会疼,还是暗一点好,暗一点人舒坦。对了,大王子,后面臣就不进去了,还请大王子一个人进入大帐即可。”

    噶尔丹策零点了点头,当下也不再继续多问,而是独自一人朝着帅帐走去,他的性子是随着他父亲策妄阿拉布坦的,不仅十分多疑,而且对血脉亲情也不看重,因此越往帅帐中走,他心里越发地惊惶。

    在过去的三十年中,策妄阿拉布坦并不仅仅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这位枭雄在征服漠西蒙古各部的时候,也会收纳许多女子,因此噶尔丹策零有四个兄弟,他们虽然不如噶尔丹策零那么有势力,可是也有自己的亲信人马,可以说也是他这个大王子的备选。

    从一开始的时候,策妄阿拉布坦对噶尔丹策零是非常看重的,还会经常教导他,为他延请名师教授知识,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这位草原枭雄的疑心病也是越来越重,他跟康熙皇帝一般,对越来越大的儿子逐渐产生了忌惮心理,因此反过来开始扶持噶尔丹策零的几个弟弟,来制衡这位大王子。

    噶尔丹策零颇具其父年轻时的几分风采,除了多疑之外,还十分擅长隐藏自己,他开始逐渐收敛锋芒,在军中培植亲信,还大肆拉拢自己的叔叔大策零敦多布,通过他在军中掌握了一大批自己人,可是这些也无法缓解他内心的恐惧感,因为在草原枭雄策妄阿拉布坦面前,没有人会有自信。

    “终于,终于走到这一天了。”

    噶尔丹策零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在心里无声地说道,随后便毅然决然地大踏步走进了帅帐,就仿佛他第一次提着刀上战场一样。

    刚一进帐,噶尔丹策零还以为帐中有许多武士在等着自己,却没有想到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老迈不堪的策妄阿拉布坦,他此时正半躺在塌上,脸上带着几分微笑,亲和无比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额直革,孩儿终于赶回来了!”

    噶尔丹策零跪在了地上,将头贴在地面上,没有策妄阿拉布坦的允许,他不敢擅自走到对面面前。

    策妄阿拉布坦重重咳嗽了一声,随后喘息道:“扣兀,走近些,让额直革好好看看你......”仿佛这一段话废了他很大的力气一般,说完后又咳嗽了几声。

    噶尔丹策零脸上带着些许犹豫,随后终究是向着塌前走了过去,然后跪在了地上,抬头望着策妄阿拉布坦,却发现自己心中的这头雄鹰,如今已经变得满头白发,而脸上的皱纹更是层层叠叠,很显然已经没有多久时间可活了。

    看到策妄已经变得如此老态,噶尔丹策零终究忍不住内心的血脉亲情之念,悲声道:“额直革,孩儿没能好好照顾您,是孩儿的不是!”

    策妄阿拉布坦呵呵一笑,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抚摸着噶尔丹策零的头,轻声道:“咱们蒙古人不是汉人,不讲这一套......扣兀啊,你今天来这里,真是很不应该啊!”

    “额直革,孩儿前来有何不可?”噶尔丹策零似乎有些奇怪。

    就在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只听见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随后便有几十名身穿甲胄的护卫冲到了帐中,为首之人更是拔出了弯刀,搭在了噶尔丹策零的脖子上,很显然只要随着策妄阿拉布坦的一声令下,噶尔丹策零这颗头颅就要搬家了。

    帐中突逢大变,可是噶尔丹策零却似乎并不奇怪,也没有任何的反抗举动,他只是用一种陌生的眼神望着病榻上的策妄阿拉布坦,轻声道:“额直革,你想要孩儿的命,孩儿给你便是,可为何要在这个时候?”

    策妄阿拉布坦努力地挣扎着坐起来,他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飞舞着,脸上带着些许得意,望着自己的这个引以为傲的儿子,冷笑道:“扣兀,你的一切所作所为,额直革都看在了眼里,你以为能瞒得过额直革吗?”

    说完这句话,策妄阿拉布坦努力地喘息了几声,轻声道:“额直革之所以一直没杀策凌敦多布,并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而是要通过他来将你拴住,额直革知道,若是他死了,你就不敢这么毫无防备地回来了。”

    噶尔丹策零默然,很显然对方的话让他无力地反驳,大策凌敦多布是他放在大汗身边的亲信,也是大汗的风向标,只有大策凌敦多布安全,才能证明他是安全的。

    只是眼下这一幕却似乎在告诉他,无论他噶尔丹策零做什么事情,都无法逃脱对方的眼睛,甚至反倒被对方给彻底利用了。

    然后就在策妄阿拉布坦还想说一些什么的时候,帐外却传来了一阵喊杀声,还有刀剑劈砍的声音,似乎有许多人正在肉搏拼杀一般,不时还有人发出凄惨的叫声,然后仅仅只是过了片刻,帐外又恢复了平静。

    策妄阿拉布坦神色中带着些许犹疑,很快便让其中一名大汗亲卫出帐查看,然后他刚刚一出去,就发出了一声惨叫,随后又是几声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当声音到了帐外的时候,只见从外面往里面扔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进来。

    众人定睛一看,却正是刚刚出去的大汗亲卫头颅,还不等众人脸上变色,只见大策凌敦多布从帐外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血珠子,身上更是一股冲天的血腥味,整个人看着显得煞气十足。

    大策凌敦多布走进帐中以后,却是看都不看躺在榻上的策妄阿拉布坦,而是单膝对着噶尔丹策零跪下,高声道:“大王,帅帐附近已经全入我手,帐外大汗亲卫已经全部被臣斩杀,特来营救大王!”

    噶尔丹策零很快由悲转喜,脸上更是带着一股浓浓的自信,他高声道:“帐中诸人听命,若能扶持本王子登上大汗宝座,将赏千金,封万户!若是执迷不悟,本王子身死,你们也都要死!”

第五百五十一章 大汗易位

    很显然,在噶尔丹策零刚刚一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想着让大策凌敦多布多做一手准备,而如今随着策妄阿拉布坦图穷匕见,大策凌敦多布埋伏在帐外的亲信们,便成为了扭转局势的关键所在。

    在草原上,背叛与忠诚似乎都是理所当然的东西,没有什么道理可以讲。

    当大策凌敦多布成功地控制住了整个帅帐周围的局势后,噶尔丹策零自然也就展开了对其他人的威逼利诱,而在他的种种手段下,仅剩下的几名亲卫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应该有的勇气,而是选择了放下手中的弯刀,归顺到了噶尔丹策零这一边。

    可以说,眼下的局势几乎彻底不利于策妄阿拉布坦了,而是这位草原枭雄却似乎没有任何阻拦或者改变的想法,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的这个儿子,眼中充满了欣慰。

    “扣兀,你终于长大了!”

    策妄阿拉布坦的神情中透露出浓浓的欣赏之色,随后他努力地坐稳住了身子,轻声道:“来吧,杀了我,整个准格尔就是你的了!”

    一旁的大策凌敦多布随后便拔出了自己腰上的弯刀,跃跃欲试地准备走上前去,砍下这颗诡计多端的脑袋,彻底奠定大局。

    可是还没等他走出去,噶尔丹策零却拦住了他,这位三十岁出头的大王子,似乎还不太习惯眼前策妄阿拉布坦的这幅处境。

    “额直革,孩儿不能杀你。”噶尔丹策零思考了许久,终于摇了摇头。

    “为什么?杀了我,你就能够当上大汗?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策妄阿拉布坦似乎十分失望,他脸上带着些许震怒之色,望着自己这个引以为傲的儿子,再一次质问道:“你还想不想当大汗了?”

    噶尔丹策零抬起了头,他坚定而大声地说道:“想,额直革,孩儿做梦都想成为像额直革这样的男人,成为我准格尔部的汗王!”

    策妄阿拉布坦笑了,他一边笑着一边咳嗽了几声,“扣兀,从你刚刚出生的时候,额直革就知道你是草原上的雄鹰,将来注定要成为我的继承人,可是你还太小了,太嫩了,没有办法带领准格尔汗国生存下去.......”

    说到这里,策妄阿拉布坦的脸色微微平静了下来,轻声道:“额直革明白,想要让你顺风顺水地成长下去,只会彻底害了你,所以额直革才会不顾一切地逼迫你,就像熬鹰一样,让你感受到饥寒交迫,让你感受到危机四伏,直到你开始学会勾心斗角,学会尔虞我诈.......额直革就知道,你开始长大了。”

    “额直革.......”

    噶尔丹策零脸上浮现出一丝震惊之色,他没有想到在过去的这几十年里,策妄阿拉布坦竟然一直都怀着这般的苦心。

    策妄阿拉布坦坦诚地望着噶尔丹策零,苍白的头发微微抖动着,“扣兀,如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能够带着部族生存下去,能够带着准格尔汗国生存下去.......眼下你只剩下了一件事,那就是杀了我,杀了我以后,你就能够成为汗王.......”

    “你放心,杀了我之后,小策凌也会忠诚于你,整个准格尔汗国都会忠诚于你,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完成统一全蒙古的大业,成为新的成吉思汗!”

    “额直革.......”

    “动手吧!不要再犹豫了.......”

    噶尔丹策零的嘴唇轻轻抖动着,他缓缓接过了身旁侍卫递过来的长刀,朝着前方走去,他一步步走着,脑海中却回想起了幼时的一幕幕,当初的策妄阿拉布坦还处于叔叔噶尔丹的威逼之下,带着自己东躲西藏,甚至不得不与部族相互搏杀......

    然而岁月荏苒,几十年过去了,父亲也垂垂老矣,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来给自己上了这最后一课,自己的时代好像真的要到了.......

    随着一道寒光之后,噶尔丹策零在鲜血淋漓中接过了汗王令信,成为了新一代的准格尔大汗。而就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他们望着噶尔丹策零高呼万岁,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弯刀,似乎在庆贺新大汗的出现。

    当噶尔丹策零彻底掌控了整支准格尔大军之后,他很快便率军朝着小策凌敦多布的方向进行汇合,倒不是觉得策妄阿拉布坦在临终前会欺骗他,而是对于对于此时的噶尔丹策零而言,他不再会相信任何人,自然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对方的手中。

    仅仅只是半个月的时间,噶尔丹策零的大军就抵达了前线,而小策凌敦多布也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噶尔丹策零的身前,并且交出了自己的兵权,而到了这一步之后,噶尔丹策零也算是彻底收拢了大权,将目光投射到了只占据最后一小片土地的土谢图汗国。

    来吧!额直革没有完成的伟业,就让我来亲手完成吧!

    .........

    漠北的硝烟滚滚,顶多也只能影响到广袤的草原,而在如今的内陆当中,却浑然是另外一幅模样,久违的太平终于彻底降临了。

    自从宁楚驱逐清廷之后,也就成为了天下共主,种种新政的推出,虽然在无形中减轻了人们的种种负担,可是工商业的崛起,却有带来了一些其他的变化。

    随着五月份的到来,民间也迎来了革新五年的上忙,所谓的上忙即官府要征收的夏税,通常是从五月份开始征收,到八月底彻底结束。

    桐城乡下有一片庄子,唤做杜家庄,此时许多刚刚忙过了农活的农人们都忙完了农务,正聚在一起闲谈,享受着夏日难得的片刻休憩时光,当然在闲聊的时候,自然会说到马上要进行的上忙交税了。

    一个脸上爬满了皱纹的农人,嘴里叼着水烟袋,正吧嗒吧嗒地抽着,“哎,听我那能识文断字的大侄子说,报纸上说啦,今年的农税又要减一些下来!”

    “是啊,圣天子在朝,才使得咱农人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就说这前前年取消了苛捐杂税,前年又取消了漕赋,去年改革后,咱们缴纳赋税就完全按照央行的银元和铜元结算,又少了一层盘剥.......”

    旁边的农人年纪轻一些,看上去倒有几分机灵的劲头,他扳着手指盘算着,“大楚未立之前谁能想到这样的好日子?就不说那些杂派,光是为了凑换银子,就不知道被人盘剥了多少道!”

    农人这番话很快就得到了周围其他人的认同,因为他们都是亲眼见证,仅仅只是数年的时间里,农民负担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减少,这样的变化已经足以让他们庆祝一番了。

    在过去清廷的时候,农人在辛辛苦苦一年下来后,不光要交大量的田赋正项,还要交杂派和火耗银子,而这些杂派和火耗银子反而远远超过了正项,除此之外,在每年的上忙和下忙之际,还要把谷物换成银钱,而一般这个时候都是粮贱钱贵,特别是银子比铜钱更贵,以至于又被盘剥了两道。

    在众人说得热烈之际,又有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农加入到了闲谈中,他并没有跟其他农人一般,往地上一蹲就开始闲谈,而是朝着天上拱了拱手。

    “要说还是圣天子当朝呢!你们知道吗?咱们的日子过得美,可是北方那边的百姓就不一样咯,我那在山东的远房就来信说,去年北方可是一场大旱,得亏了有陛下,要不然他们都得饿死!”

    众人纷纷点头,他们都知道这老汉有些亲戚在山东,多多少少也听说过北方大旱,只是这事毕竟都是听说,谁也不知道其中究竟,当下便纷纷凑近了耳朵,想要听个仔细。

    头发花白老汉当下感慨道:“我那远方说了,原本北方就缺粮,可是天杀的鞑子还四处搜罗百姓的存量,来供给他们八旗,结果去年北方大旱,到处都是颗粒无收,不少百姓就没了活路......得亏陛下率领大军荡平了北方清兵,还派人从南方运来了几百船的粮食,赈济给了百姓,要不然我那远房早就饿死了!”

    说起来,在复汉军攻下北方之后,却偏偏赶上了北地的一场干旱,不过幸好先前皇帝就已经颁下免税的旨意,还从湖广和江南调拨了大量的粮食入北方,也才避免了一场可能会发生的大灾。

    而在这一次赈济灾民的过程中,宁楚虽然是作为一个新生政权,可是在赈灾中表现的组织能力却远超当初的清廷,因此大大收割了一次民心,无数北方百姓都在感叹皇帝之圣明,大楚之仁德。

    “是啊,是啊,还是陛下仁德!”

    周围人纷纷感慨一番,也学着先前老汉那拱手的样子,对着根本没见过的宁大皇帝歌功颂德,等到他们恭维了许久之后,又有人开始发话了。

    “嘿,老陈头,听说你家小子要从军队里回来?莫不是犯了什么错?”

    一名老汉貌似有意无意地凑近了过来,询问着那名头发花白的老农,而周围的人突然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顿时也都不说话了,等着看老陈头的笑话。

    对于这些还算忠厚的农人而言,也少不了对他人的嫉妒之心,特别是老陈头还经常炫耀他家那个在复汉军里当兵的儿子,更是引起了不少人的眼红。

    那名唤做老陈头的老农一见周围人的眼神,顿时撇了撇嘴,冷笑道:“哼,是啊,我那犬子是要退伍回来了——不过他可不是在军队里犯了错,而是得蒙陛下亲笔谕旨,将来要回到咱们桐城,做从九品下的巡检!”

    我滴个乖乖!众人顿时大吃一惊,这老陈头不声不响地还憋着这么大口气呢,顿时都有些惊慌,刚刚自己不会得罪他了吧.......

    原来,如今的复汉军在结束了北伐之战后,对军队也进行了多番调整,特别是那些年纪过线的老兵还有伤残士兵,都逐渐迎来了退伍期,他们在宁渝的旨意下都逐渐回到家乡,开始担任一些巡检等小吏职位。

    千万不要小看一个巡检职位,即便是最小的乡巡检,那也是从九品下的官职,这些遍布整个宁楚的小吏是正式列入到宁楚的官僚体系当中的,吃的是正儿八经的皇粮,再加上也是拿枪的出身,因此对乡间民人的威慑力反而更大一些。

    自从宁楚的科举制度以及官吏制度进行改革之后,变化的不仅仅是中央朝廷,像地方官场也出现了很大的变革,特别是大量的小吏都已经进入到了朝廷的正规编制,当然这些人的品级也都是最低的从九品下,可是收入却相比以往提高了很多,因此他们也比起过去的官员清廉了许多。

    由于大规模扩充县乡及以下的官员体系,也使得目前的宁楚的财政压力倍增,根据宁楚整个中央财政的规划来算,在合并北方各省之后,行政方面的开支达到了两千八百万银元,相对于之前的八百万银元,却是翻了整整三倍有余。

    当然,在如今农人心里,他们自然是更加喜欢现如今的这种模式,因为相对于过去乡绅统治乡村的局面,如今官府直接深入到乡里,更容易让人接受。

    “现在的老爷们也比过往和善了许多,听说现在都有一个民意度的考核标准,要是民意度太低,老爷们这官可就不稳当了.......不过相比起过去,现在的老爷们都不断案了,倒是让人有些莫名其妙了。”

    老陈头似乎很喜欢说这些‘机密’消息,他望着众人笑道:“听说现在的老爷们就是治民经济,只负责处理地方事务,至于那些判案权力,似乎全部都归给大理寺了哩,咱们县就有一个县大理寺,每天去敲鼓的人还不少!”

    “咦......谁这么大的胆子?还真敢去敲鼓?”旁人顿时有些咂舌,这官司摆都摆不脱的,怎么还有人主动相告呢?

    老陈头嘿嘿一笑,道:“听说现在什么敲鼓的人都有,什么分家产的,什么分田地的,还有那些借贷纠纷的,实在是层出不穷啦,还有那等穷酸生,靠着一副好讼言转门给人写状子,还赚了不少银钱呢.......”

    对于老陈头的话,众人都是一副感慨莫名的模样,看来这大楚的天下,真是不一样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分税制改革

    “盛兄,我这一路走过来,实在是叹为观止啊,没有想到如今的上海,竟然已经变得如此繁华!”

    上海知府衙门中,吴敬梓正坐在上海知府盛奇的对面,脸上带着几分感慨之意,很显然如今上海的发展已经让他多少有些刮目相看了。

    车水马龙的上海码头,加上连绵不绝的厂房,还有那座用水泥和钢筋建造而成的上海证券交易所,几乎让人叹为观止,而这一系列的变化几乎都是在这三年时间内发生的,也都是在他盛奇辛辛苦苦的成果。

    盛奇脸上微微带着一份谨慎之色,轻声道:“陛下恩重如山,盛某不得不谨慎以待,绝不敢辜负陛下厚恩。这一次吴兄前来上海办差,盛某也将全力配合。”

    吴敬梓连忙微笑着点了点头,望了一眼盛奇额角上的白发,心中着实有些感叹,这位盛大人如今才不过四十来岁,却已经显得有些沧桑,看来这上海知府的日子似乎也不那么好过。

    实际上,这一次吴敬梓是以行政院办公司副司长的身份,受到内阁的委派前来进行全方位的调研,目的便是为了能够将上海的发展模式向全国进行推广,加快各地的发展速度,并且能够切实有效地实现经济水平的增长。

    如今人人都知道,全国统一基本上成为了定局,战事也逐渐开始转变为局部战争,因此经济的发展成为了首要的考核目标,想要升官发财,那就必须要大力发展地方经济,特别是今年皇帝和内阁还有意推动分税制度,将来地方税收方面将更加需要依赖地方造血。

    吴敬梓一想到这里,却是有些感叹道:“其实不瞒盛大人,今年都察院对大人您进行弹劾,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今年财政收入方面虽然得到增长,可是财政支出却更加超额倍增,就不说别的,为了南北融合,朝廷光是在行政开支方面就已经达到了两千八百万银元,因此这种情况下,中央财政和地方财政的关系,自然需要重新梳理。”

    盛奇并没有多少惊讶,实际上他更加了解这里面的关系,不由得轻声叹道:“今年行政支出大增也不光是融合北方诸省,还有各地县乡都配备了大量的官员,并将过去的吏员纳入到了财政计划当中,从而严防基层出现大规模**,这样以来自然就会出现行政开支大大增多的想象了。”

    华夏地大物博,人口众多,这自然是国力的彰显,可是与此同时也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国家越大,人口越多,对于治理水平的要求也就越高,而在人员素质普遍低下的时候,只能通过大量的基层官员去实现,从而便会增加朝廷的负担。

    在明清之际,通常有句话叫做皇权不下乡,反应的便是这个问题,因为国家没有那么多的钱去养那些基层官吏,便只能选择将基层政权让渡给不入编制的吏民和其背后的乡绅,这便是所谓的乡绅共治。

    当然,在将基层的包袱甩给乡绅阶层之后,朝廷看上去减轻了很大的负担,可是本质上却有很多弊端,比如无法真正调动民力,也无法真正建立高效的政治体系,一旦遇到事情之后,就会从乡绅中孕育军阀乃至于割据势力,说来说去都是朝廷力量衰弱的体现。

    特别是在宁楚大规模实行新政,打击士绅势力的背景下,更加不可能将基层行政权力让渡给乡绅,那么也就只能选择改革科举制度,大肆扩张官僚群体,并进一步瓦解乡绅阶层,扩大朝廷的统治范围和力度。

    除此之外,宁楚为了保证官员不会轻易去进行贪腐,不可能将官员的薪俸定得过低,像朱明那种对官员太苛刻的手段,往往只会适得其反,因此在将官员薪俸水平提高到正常额度之后,还加了一项养廉银,导致整个官僚集团的开支就变得十分巨大。

    到了这一步,最大的问题便出现了,那就是缺钱。

    要知道,宁楚今年为了养这些官员花了两千四百万银元,可是这个数字并不算多,因为还有很多偏远地区还没有被完全纳入到宁楚的直接统治下,等到再过五年,完全将县乡以下地域消化之后,宁楚的行政费用完全有可能达到六千万银元到八千万银元的规模。

    而今年宁楚在工商赋税的大规模增长的前提下,年入也刚刚到六千三百万银元,而这个数字就已经比清廷要涨了近一倍,而先前预估再过五年,宁楚的财政收入也只能增长到一亿两千万左右的水平,也就是说至少一半的钱要拿去养全国的官员,要是再把军队的费用扣除掉,那么就啥都不剩了。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因此无论是盛奇还是吴敬梓,都能够感受到其中蕴藏的危险。

    吴敬梓作为长年在中央任职的官员,其政治敏锐力是很强的,对于财政方面的了解也很深,他低声道:“不瞒盛兄,在出京之前的时候,小弟跟财政部的汪司长是同年好友,也一起简单聊了聊,听说分税制度最迟就在明年进行了。”

    “哦?这么快的吗?”盛奇脸上带着些许忧虑,继而轻声道:“我大楚诸省各地方经济发展不一,可是都需要配备一定的官员,像上海地方税收比较高,自然能够支撑得起,可是内陆特别是像西南和西北地区,地方财政基础薄弱,只怕难以应付。”

    盛奇这一番话自然是发自内心的,他并不担心分税制的实行会对上海造成影响,因为在分税制度下,像上海这种地方理论上只会更加有钱,特别是他今年光是通过土地出让拍卖制度,就获取到了一大笔资金了,而这也是皇帝宁渝所赞赏的原因。

    不要搞什么清官贪官,他只要能搞钱善于搞钱的官,如果搞钱的这个过程不会惹下什么乱子,那就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官。

    吴敬梓随后低声道:“陛下以为处于国计民生所念,就必须要对税制进一步细化,特别是在全面完成金融改革之后,分税制也就有了一定的基础,到时候会由内阁连同财政部组织一个专门分税制度改革小组,在进行基础调研后,将会在全国各省中挑选试点县,然后根据试点结果进行调整。”

    盛奇听到这里,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切勿求急求快,事情就有了转圜的余地。”

    “你盛奇盛老兄不是被人誉为急性子吗?听说在上海经济改制上面,你老兄可是一马当先,害得上海的其他同僚们都说,要你盛老兄切勿求急求快呢!”

    吴敬梓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笑话,却是一本正经地谈笑了起来。

    盛奇呵呵一笑,意味深长道:“有些事能急,有些事只怕急不得!”说到这里,正堂上面摆着的西洋座钟却开始发出声声响动,原来二人不知不觉已经聊到了下午。

    盛奇连忙一脸歉意地站起身来,拱手道:“若是继续把客人留在这里,可就是我的不是了,还请吴兄随我一同回府,老妻善于做得一手杭菜,还请你这个老饕品尝一二。”

    在南京城里,吴敬梓向来以爱吃会吃能吃闻名,对于各地的美食佳肴都颇有鉴赏,同僚之间常常打趣其为老饕,却不想这个名头都已经传到了伤害。

    吴敬梓当下哑然一笑,抱拳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盛兄厚意,今日小弟还有许多事情要询问盛兄呢!”

    .......

    养心殿,数十名大臣正规规矩矩地站在大殿上,人人脸上带着些许期待之色,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但好像跟过往等待皇帝有些不同,在期待中还透着些许紧张。

    过了好一会,终于从殿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正是当今的大楚陛下宁渝,他面带微笑地牵着一个孩童慢慢走进了大殿,而在他的身后,则是跟着许多女官。

    “见过陛下,见过大皇子殿下。”

    大臣们见到皇帝到了,连忙拱手行礼,还不时地偷眼打量站在地上的孩子。

    人人都知道,当今皇长子宁承泽应天命而生,特别是刚刚一出生的时候,就以天家尊贵血脉来试用牛痘法,而后此法才遍及天下,可以说挽救了无数孩童,因此在如今的民间,许多人在感恩戴德之余,大都认为皇长子宁承泽将来会承袭大楚宗嗣,成为天下君主。

    而如今牛痘法已经实行四年有余,而皇长子宁承泽也到了虚岁五岁的年龄,虽然很少出现在世人面前,可是听说十分聪慧过人,早早便在宫中接受过启蒙教育,因此这一次他出现在朝臣们的面前,很显然是要准备给他找个真正的授业老师了。

    要知道宁承泽将来很有可能成为太子,乃至于成为皇帝的人选,毕竟眼下宁渝麾下子嗣还不是很多,除了宁承泽之外,便是陈妃之子宁承义,以及刚刚生下的女儿宁璇,当然皇帝还年轻,未来再生十个八个都有可能,可是他们终究难以跟宁承泽相提并论,因此宁承泽在如今的储君争夺战中已经遥遥领先了。

    在这种情况下,先成为宁承泽的老师,将来就有可能变成太子的老师,以此进入太子潜邸,将来入阁可不就变成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虽然以宁渝眼下的年龄来算,宁承泽至少还需要四五十年才能继位,他们根本享受不到当帝师的滋味,可是他们的门生年轻啊,如果能够得到皇帝的看重,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机会。

    眼见着大臣们望向宁承泽的目光越发炙热,宁渝却是微微一笑,道:“今天召集你们过来,确实有部分原因是为了承泽——不过可不是给他找老师。”

    什么?不是找老师?

    大臣们顿时有些奇怪,不过首辅崔万采还是比较了解皇帝的,当即询问道:“陛下,敢问大皇子可是要就学?”

    宁渝轻轻点了点头,道:“没错,大皇子是要准备就学,不过不是学习旧学,而是学习新学,朕决定开办一所皇家公学,专门面向功勋爵臣子女教育的学校。”

    众人面面相觑,自从宁楚教育改革之后,在关于教育方面就分为了两部分,一部分自然就是过去的那一套,被称之为旧学,而教育改革后的这一套则被称为新学,正处于茁壮成长的阶段——双方自然都是你死我活的关系,长期处于互相争斗的局面。

    很多人误以为文人士子之间并没有什么斗争,其实这也是一种错误的想法,实际上自从教育改革和科举改革之后,旧派学子们就借故发起了反抗行为,后来被宁渝给大刀阔斧的手段给解决了,而明面上的纠纷虽然消失了,可是背地里却依然互相绞杀。

    当然,新学虽然刚刚起步,可毕竟有皇帝的大力支持,因此现如今的局面也算不错,许多勋贵之家都会安排子弟学习新学,参加科举考试,再加上各大学院的建立,使得新学处于一种遍地开花的状态。

    不过之前的新学发展,毕竟还是面向大众,而如今宁渝所说的皇城公学,则是真正盯上了帝国的继承人乃至于帝国勋贵阶层,这使得支持旧学的大臣们有些担忧——长期以往下去,旧学岂不是要彻底被打压下去?

    教育部右侍郎林海言便站了出来,他脸上带着些许焦虑之色,低声道:“启禀陛下,此举似乎与旧例不符,圣人教化之道,当因材施教,大皇子天赋异禀,更应该选拔大贤进行教化之,若是付诸学校,只怕会泯然众人。”

    大臣们听了以后顿时纷纷点头,这一番话倒说得有条有理,毕竟皇子的教育岂能随便?更不用说大皇子搞不好就是将来的太子,就应该因材施教才对,跟别的人混在一起,能教的出一个好皇帝吗?

    见众人都表示赞同之意,宁渝却是扫视了众人一眼,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迂腐,你们的这一套,早就已经过时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 皇家公学

    在过去的上千年当中,封建王朝对于皇子的教育一向都是最为重视的,因为关系到帝国的未来,不得不加以谨慎对待——因此基本上教育模式都是如同明清一般,给皇子选拔大儒,然后通过言传身教的模式,妄图让皇子们成为一个合格的统治者。

    这一套听上去很美好也很可行,可是真正翻开史书,可以发现很残酷的一点,去掉没有结束正统皇室教育的开国皇帝之后,然后可以发现,剩下接受这一套教育模式的皇帝,几乎没有多少真正的人才,充其量也只是中人之姿。

    如果说清朝之前的皇子教育失败,是因为皇子本身不刻苦的原因,那么清朝皇子教育的成果,就能够说明一些问题。

    像清朝时期,就对皇子教育极端苛刻,皇子在长到虚岁六岁的时候,就要准备开始到尚书房入学,跟着师傅身边受教,而当时尚书房的皇子老师,基本上都是由翰林官员出任,不光要有杰出的学识,还需要良好的品性,即端正、谨饬,以此保证不会带坏皇子。

    在给皇子准备了授读师傅(即班主任)之后,内廷还会根据具体情况,给师傅搭配一到两个官员作为副手(相当于副课老师),最后这些老师们,也要定期接受翰林院掌院学士的考教,保证皇子的教学质量。

    而当豪华的师资力量确保之后,皇子的课程表也就会被定出来,而在这张表格当中,皇子的生活可谓是相当的辛苦——

    首先,每天早上卯初时刻(相当于早上5:00~5:40)就进入尚书房,然后到未正二刻(中午14:30)才能放学,而这个阶段主要是跟着老师读书,一般师傅读一句,皇子跟着照读一句,在反复诵读能够朗朗上口之后,还要再读百遍。

    在上完课之后,皇子接下来要开始学习步射,另外每五天还要在圆明园学习一次骑射,而像这样的学习过程几乎要持续到皇子正式成年为止。

    而在一年当中,只有元旦、端阳节、中秋节、万寿节以及自己生日才能放假,加起来一共也就五天,其他时候即便是在除夕那天,也要学习。

    可以说,像这种能够比拟后世衡水模式的学习方式,已经将皇子的时间充分利用起来了,也将皇子本人的精力压榨殆尽。

    然而,方向不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取得真正的效果,根据宁渝后世的记忆可以知道一点,用这套模式学习的清朝诸帝,实际上才能都十分平庸,其中像康熙和雍正都是通过长时间的政务磨炼,才真正实现变化的。

    宁渝对这种模式十分嗤之以鼻,高声道:“皇子更应该接受大众教育,如果只是将他关在深宫中学习文武艺,于国究竟有何意义?朕以为你们的方法,只能将皇子教成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却没办法教成一个皇帝!”

    大臣们顿时有些尴尬,特别是林海言更是脖子都红了,这话简直指着鼻子在骂,可关键是骂得还挺对......就好比在这一套模式下成长的万历,可不就是个真正的儒生吗?丝毫没见半点帝王的霸气。

    首辅崔万采心中虽然是默默点头,可是他这时候也要站出来,转圜一下气氛,“启禀陛下,大臣发言,不应该给与诛心之罪。”却是在偷偷提醒宁渝,话说得太重了。

    宁渝轻轻咳嗽了一声,却是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语重心长道:“诸位爱卿,皇子教育是大事,是国家的根基,可正因为如此,朕才以为绝不能脱离了民间,也不能脱离了生活的实际,唯有让皇子从真正的环境中成长,才能汲取外界的力量。”

    “朕要开办皇家公学,到时候不光会在功勋爵臣当中选择子女,也会挑选军中烈士功臣的子女,还有雏鹰营里表现优良的孩子,都可以跟着皇长子一起入学,到时候让皇长子不仅能够学到真正的知识,也能从身边人身上,接触到世界的更多面,你们懂吗?”

    说完话,宁渝又转头望向懵懂无知的宁承泽,笑道:“泽儿,你可愿将来认识更多的小伙伴呢?”

    “泽儿愿意,多谢父皇陛下。”宁承泽眨巴着眼睛,却是没有丝毫犹豫。

    教育部右侍郎林海言顿时恍然大悟,他脸上带着羞愧,低声道:“臣愚钝,臣实在不该妄言,没能体会到陛下的良苦用心,臣实在有罪。”

    “言者无罪,言者无罪。”

    宁渝脸上带着笑意,挥了挥手道,“现在皇家公学只是一个初步方案,要等到明年才能全面建成,到时候才会正式开学。朕今天提到这个事情,主要是要告诉你们,针对皇家公学的各级职位,还有老师的选拔,入学孩子的选拔,都会马上开始,到时候你们要忙也是忙这件事。”

    “是,陛下。”

    大臣们听到了这里,顿时有些骚乱,因为皇帝这一番话说得太明白了,让皇子从小接触更多的小伙伴,为的可不光是让他长见识,实际上是在给皇长子培植人脉,扩大将来的人脉关系,那么也就可以明白一点,但凡能够跟皇长子一同学习的孩子们,将来是不是就有了一张通往权力世界的门票?

    要是认真说起来,这可比什么科举来得更加现实一些,因为不管在皇家公学能够学到什么,都不能改变学生的身份——他们都会成为皇子乃至于太子的同学,这可是一个黄金不换的好身份!

    就连影子负责人宁罗远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当然能够看出这里面的奥秘,当下便轻声道,“启禀陛下,那臣要向陛下讨得一份恩赏了。”

    宁渝望了望站在一旁的宁罗远,他可是相当了解自己身边这位常年惯于隐藏自己的间谍头子,可以说对方可从来没有借助影子大权干一些个人的事情,也没有跟自己开过口——今天这个意思可就不一般了。

    “你且说说,朕能答应的自然都会答应。”

    宁罗远微微感叹道:“陛下有所不知,影子行事出入艰险,常常有不测之事,其中一些人更是音信全无,无法认定其是否有烈士资格.........可是臣终究于心不忍,他们的子嗣没办法真正有个前途,还请陛下恩准,让他们入学。”

    宁渝微微沉默,随口开口道:“此时自无不可,你去拟定名单提交给朕即可。”

    “多谢陛下。”

    宁罗远连忙跪在了地上,给宁渝行了庄重一礼,在如今全面取消跪拜之礼的大楚中,却是难得一见,不过所有人都明白,宁罗远这一拜完全是替那些遗孤们拜的。

    眼见得宁罗远已经捞走了一部分好处,其他人也多多少少希望能够占得一些名额,只是还没等他们开口,宁渝就先打住了众人的想法。

    “所有入学名单都需要交由朕审阅,这件事就这样吧,把大皇子先带下去。”

    “是,陛下。”

    等到女官们将年幼的宁承泽带出了大殿之后,宁渝才开口道:“内阁刚刚提交了本年度的财政收支计划,其中本年财政预估收入为六千三百万银元,可是财政支出却已经达到了七千三百万银元,也就说财政赤字计划达到了整整一千万!”

    “朕看了看,其中行政开支两千八百万,军队开支两千两百万,光这两项就达到了五千万,至于其余的城镇建设、交通建设还有工业计划开支,就算刨掉了单独的工业1.0计划开支,也达到了两千三百万银元,可谓是捉襟见肘啊!”

    当话题说到了这里的时候,整个奉天殿内的气氛却已经变得十分凝重起来,无论是这个收入还是这个开支,实际上都已经远远超越了大家的想象力,要知道在清廷时期,一年三千多万两银子的岁入,可已经是极限了,哪里有这么大的规模?

    可即便是六千万三百万银元的岁入,也几乎填不满当下宁楚开支,这还是在皇室财政单独拎出来说的前提下,要知道在之前的历朝历代里,每年岁入的很大一部分,还要交给内库很大一部分,而如今的宁楚却只是交付了象征性的六十三万银元。

    在这个时候,内阁首辅崔万采自然要出来说话了,他作为内阁的当家人,心里自然是有一本账本。

    “回禀陛下,自从去年收复北方以来,再加上官员基数扩充的缘故,新政费用暴增三倍,难以降下来,而军费支出亦相较于北伐前增长了六成有余,亦情有可原,至于城镇建设、交通建设还有工业计划开支等等,均为五年计划中的重要项目,实在难以取舍。”

    说来说去,钱不够是真的,可是降不下来也是真的,条条框框都是大事,都要好好去办,自然也少不了银子。

    当然,宁渝自然也不会有盲目节流的想法,毕竟眼前的花费并不是浪费,而是真正利于国家的必要投资,如果盲目砍下来,看上去是节省了钱,可终究耽搁的是国家的发展机会和战略时间,因此他自然不是盲目开炮。

    “世人常说要开源节流,可是朕也知道,眼下大楚南北刚刚归一,想要实现全面的财政增长,还需要几年的消化时间,或许再过三年,咱们的财政收入就能突破一万万银元,可是眼下却济不得事.......至于眼下节流,也无法节下什么,朕以为,分税制度或许可以考虑一二了。”

    图穷匕见,朝廷重臣顿时心中一凛,要知道在如今的南京官场上,分税制度已经不再是什么真正的机密了,只要拥有一定品级的官员,都已经多多少少了解了这次变革,当然大家心里对分税制度都是有褒有贬的,只是眼下都在观望罢了。

    如今靴子要即将落地,所有人都有些微微的迷茫,毕竟谁也没有真正经历过分税制度,也没有前例可以遵循,甚至很多人都还没有弄明白什么是分税制度。

    当然,对于这一方面,宁渝也有自己的帮手,那就是作为目前宁楚金融货币改革的负责人恩斯特,他在针对税收方面的制度性改革,也有许多对中西方的思考认知。

    “启禀陛下,分税制度几乎是目前解决中央财政和地方财政平衡的绝佳办法,实际上在如今的欧洲,英格兰、法兰西还有瑞典都已经采取相当程度上的分税制度,并且有效地解决了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财权关系。”

    恩斯特站了出来,这位深受宁渝信任的外国人,如今也得到了宁渝的加倍信赖,在成功进行了金融改革之后,便给恩斯特加封了公爵,虽然是不能世袭的流爵,可依然让恩斯特大为感动,并决心要为大楚牺牲奉献一辈子了。

    听到了恩斯特的这番说明,倒使得不少大臣来了兴趣,毕竟自古以来,如何控制地方权力,特别是控制地方财政的问题,几乎贯穿了整个王朝的一生,可是并没有多少人能够进行有效的解决,常常会陷入到自己打自己的矛盾中。

    而眼下宁楚的问题虽然不仅仅只是地方财政和中央财政的问题,可是一旦能够更好地平衡地方税收关系,自然更加有利于拱卫朝廷本身的威权,光靠这一点,如果一旦能够成功,似乎给恩斯特再来一个公爵都不为过了。

    毕竟,这可是多少皇帝梦寐以求想要解决的难题。

第五百五十四章 噶尔丹策凌的奋起

    所谓的分税制度,主要便是指划分中央和地方收入来源,通过划分税权,将税收按照税种划分为中央税、地方税,从而进行分开管理。

    而实现分税制度的逻辑,就是可以让地方可以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地决定立法、开征、停征、减税、免税,确定税率和征收范围,相对于中央统一税收的规划而言,要更加灵活变通,在实际征税方面具备更好的效果。

    此外,在分税制度之前,所有的财政收入都划归中央,然后由中央财政根据规划递解给地方,使得征税这件事跟地方的联系就会过于松散,容易导致大量的潜在的税收会被漏掉——因此当地方税收能够进行单独核算,自然能够提高他们的收税积极性。

    无论是古今中外,朝廷与百姓之间在关于征税和避税问题上,一直都处于一个反复较量的状态,因此征税问题也就成为了一件非常令人头疼的问题,而往往地方直接征税效率,则跟他们自身的利益有关系。

    而在过去的时候,中央为了辖制地方,常常会将财税这一块全部捏在自己的手里,也就使得地方征税同自己的利益上,并没有太多的关彻系,于是也就导致征税效率的底下了。

    当然,在分税制度上也分为彻底分税制与不底分税制两种形式,其中彻底分税制度是彻底划分中央和地方税收管理权限,不会设置共享税,这种分税制度的征税效率最高,可是对法制环境要求也是最高的,因此并不适合目前的宁楚。

    而对于宁楚这种中央集权国家而言,不彻底分税制度既能保证税收管理权限交叉,又能保证中央财政的主导性,自然更加适合目前的宁楚了。

    在恩斯特进行了相关的解释之后,众人终于有些明白了过来,这一套在过去的大一统王朝根本不会实行,反倒是对地方掌控不力的晚唐时期,倒有几分影子在里面,可是这样一来,税网绵密,百姓岂不是负担过重?

    “可是税网绵密之下,终究会有人觉得朝廷过苛.......”

    当大臣将这番顾虑说出来后,宁渝却是摇了摇头,朗声道:“根据我朝目前的税法来算,由于火耗银、人头税以及杂派已经全面取消,只归于田税和工商税赋,而田税的征收额度也采用了阶梯制度征税,普通百亩以下的家庭,所需要交纳的税赋只有前朝的一半甚至是三分之一,如何能谈得上税重?”

    说起来大臣们的心思其实很明白,根本就不是说那些小老百姓的事情,而是在说他们自己家族,由于眼下都是官绅一体纳粮,合法避税肯定是没有了,可是还有一些小套路能够私下避税,可眼下这一套分税制下来,这还怎么躲税?

    原因很简单,过去之所以能够避税或者是偷税,那是因为税收跟地方关系不大,所以当地的官员为了交好当地豪绅大族,自然会给个面子,将税赋压力转到百姓身上,如果百姓交不了钱,也有中央财税来补缺,甚至很多省份的藩库常年都没几两银子,升官以后就不归自己管了。

    可是如果实现了分税制度后,根据目前宁楚的税法来看,地方官员想要发展就必须要将原本能够征收到的税征收到手,否则自己就要饿肚子,其次想要转嫁到百姓身上,也会因为官绅一体纳粮制度和阶梯征税制度的原因,导致无法实现。

    因此,到了眼下这一步分税制度出台,所有人都能看明白皇帝的意思,那就是锲而不舍地在对乡绅大族下手,通过这一系列的税法,将他们的财富从土地上剥离开,纳入到朝廷和地方的双重监管中。

    简单来说,宁楚这一年一个政策下来,几乎是将传统士绅的特权给剥夺得一干二净了,也将他们对百姓的控制权彻底打碎了。

    崔万采当然明白皇帝的想法,随即轻声道:“陛下所言甚是,百姓税赋轻重自有民情所在,至于税收范围划分,却又是一个问题,如何给地方预留税额?又该预留多少呢?”

    这话的意思基本上就是指分税制的实施已经成为定局,后面就该走到实际操作的层面,而这个层面中就关系到中央和地方的博弈问题,因此崔万采不得不多加几分谨慎。

    宁渝轻声道:“分税制度不是要分家过日子,中央主导财政是必然的选择,地方财政自然要全面配合中央财政计划,部分地方财政基础过于薄弱,以至于无法维持自身存在的,将由中央酌情进行财政支付转移。”

    “那么哪些应该划给中央税收范围呢?在朕看来,除了田税、工商税和印花税要收归中央之外,像那些需要全国统筹的战略物资商品,比如盐、铁、粮食等等,都将会划拨中央税收范围,至于像地方具备特色的资源,比如各地的茶税、土地出让费,还有其他税源比较分散的税种,比如车船税、交通税等等都可以放进地方税。还有一些税源虽然比较普遍,可是征收难度大的,可以化为中央地方共享。”

    宁渝的这一番话终于打破了最后一个谜底,而对于众人而言,这一番税制改革却几乎是在明明白白告诉大家,朝廷对于地方并不是要放纵,而是要继续拉紧财政这根绳子,想要钱就得好好配合皇帝,否则要饭去吧。

    崔万采轻轻叹了一口气,很显然以后大家恐怕对于那些偏远地区将会更加畏难,毕竟大部分时候都要依靠地方税收,而这些地方先不说能不能捞得好处,可关键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当自身都无法维持下去,又能如何捞好处?

    ........

    就在宁楚君臣上下应对分税制度财政改革之际,北疆也出现了很大的变化,噶尔丹策凌在亲手弑父之后,终于成为了准格尔汗国的一代新的枭雄,而这位大汗相比起垂垂老矣的策妄阿拉布坦而言,不仅更加年轻,而且也更加有创新力。

    出于长期对战事的思考,噶尔丹策凌决心改变目前准格尔汗国的松散制度,并且为了更好的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便单独设置了一个独立的军事组织——昂吉,而这个昂吉则有些类似于八旗,上马成军,下马为民。

    噶尔丹策凌将十万户准格尔族人编入昂吉中,并一共设置了二十一个昂吉,每个昂吉拥有五千户,并且由卫拉特各部有权势的台吉分领,像绰罗斯的达瓦齐、达什达瓦、杜尔伯特的车凌、和硕特部的沙克都尔曼济、辉特的阿睦尔撒纳、土尔扈特的巴图尔乌巴什等等都拥有昂吉。

    这些准格尔汗国的台吉们自然也就选择支持刚上位的噶尔丹策凌,他们虽然都自己拥有昂吉,可是平时主要负责承担后勤,大小政事经宰桑办理,以告图什墨尔定议,出战则完全听命于噶尔丹策凌,以此保证噶尔丹策凌具备更强的统治能力。

    在做好了这些准备之后,时间也就来到了六月,而噶尔丹策凌准备亲自率领六万准格尔大军,朝着昭莫多的方向而去,打算彻底将土谢图汗驱赶到车臣汗部,并且乘胜追击一举拿下车臣汗部,彻底保证准格尔汗国对漠北蒙古的控制。

    严格来说,这依然属于策妄阿拉布坦先前的规划,只是还没有得到彻底实现,策妄阿拉布坦的身体就支撑不住,而他为了促使这一战略能够顺利实施,不惜让儿子噶尔丹策凌亲手弑父,目的便是用更短的时间完成交接,以此保证对喀尔喀蒙古的攻占。

    然而,噶尔丹策凌终究与自己的父亲有很大的不同,他不光是英勇善战,而且他更加野心勃勃,主要就表现在了对待宁楚的态度上——先前策妄阿拉布坦希望同宁楚达成和议,哪怕舍弃漠南蒙古也都可以,而此时的噶尔丹策凌却不一样,他决定在消灭喀尔喀蒙古后,继续进攻漠南蒙古,甚至还有青藏蒙古。

    而在此之前,噶尔丹策凌决定要先做点什么,至少要向宁楚表示一下自己的意思。

    “小策凌敦多布,本汗打算派你回固勒扎,统帅驻扎在固勒扎的一万准格尔大军,还有年羹尧的三万人,进驻安西边界,一旦宁楚要插手战事,你就立刻进攻甘肃!”

    “大汗不可!”

    大策凌敦多布一听这个命令,当下便站出来劝谏道:“大汗,当下我准格尔出战漠北之际,绝不能节外生枝啊,若是让宁楚提前出兵,只怕会影响大汗大计!”

    噶尔丹策凌冷哼了一声,“敦多布,你跟父汗他们都想着先避开宁楚,不惜委曲求全,可是真的能避开吗?难道你们还没看出宁楚的狼子野心?”

    说完后,噶尔丹策凌站起身子,在原地走动了一圈,才站定望着众人冷笑。

    “敦多布,你莫不是胆怯了不成?若是胆怯,你就自己回固勒扎吧!”

    大策凌敦多布顿时面色涨红,他直接跪了下来,仰着头望着噶尔丹策凌,而接下来一幕却是让众人大为惊骇,只见大策凌敦多布十分果断地拔出腰上的小银刀,雪白的刀锋却是让众人心中发寒。

    噶尔丹策凌却不为所动,低声吼道:“敦多布,你想干什么?”

    大策凌敦多布却是咬了咬牙,狠狠挥刀下去,却是将左手的无名指给斩断了,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的衣物,而此时的大策凌敦多布,脸色也变得微微苍白,低声道:“大汗,臣绝无胆怯之意,若是能够助大汗成就一代大业,臣甘愿一死谢罪,只是恳请大汗三思啊!”

    噶尔丹策凌脸色顿时有些阴晴不定,若是以他眼下的性子,就是一刀杀了大策凌都不为过,可是他不能杀,毕竟大策凌堪称他上位的第一功臣,真要杀了估计人心就彻底散了。

    想到这里,噶尔丹策凌却是连忙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大策凌敦多布,呵斥旁人道:“还不赶紧派人来包扎?”

    接着噶尔丹策凌又朝着大策凌敦多布满怀歉意道:“敦多布,你又何必如此呢?谁不知道你大策凌敦多布对我准格尔汗国的忠心?只是啊,有很多东西你还没有想到。”

    等到旁人将大策凌敦多布包成了一团之后,噶尔丹策凌才慢慢接过对方手中的银刀,重新插回刀鞘中,叹息道:“你以为本汗就那么迫不及待要跟宁楚开战吗?可是眼下已经到了不得不战的底部了!”

    噶尔丹策凌脸上带着些许凝重,“眼下宁楚皇帝在木兰围场都已经当上了全蒙古大汗,由此可见其野心所在岂止漠南一隅?若是再不下定决心,将来等到他练好大军,我准格尔汗国又该如何自处?”

    小策凌当下便跪了下来,沉声道:“大汗所言极是,臣愿意率领大军,为大汗牵制此大敌,以保证大汗再无后顾之忧!”

    众人纷纷也跪了下来,要求带兵牵制宁楚,而一旁站着的大策凌敦多布则是脸色苍白地看着这一幕,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拦不住了,也不可能再去拦了。

    只是那个一手击溃整个大清国的对手,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

    当噶尔丹策凌吹响了进攻昭莫多的号角声后,超过六万大军正兵分两路朝着昭莫多发起进攻,而对于正在昭莫多苟延残喘的土谢图汗而言,却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说起来,对于整个漠北蒙古部族们而言,昭莫多可以说是一个能够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因为当年的准格尔汗国在噶尔丹的率领下几乎无战不胜,就连康熙都不得不亲征来扼杀这个威胁,而就在双方最后一次交手的时候,昭莫多便成为了战争的关键之地。

    然而,到了如今,昭莫多再一次即将成为战争的焦点,可是土谢图汗却已经完全没有了战心,他不认为自己能够击败那个来势汹汹的敌人.......

    土谢图汗心中多少有些悲凉,或许当下只能期盼来自宁楚的援军了,可是即便援军来了,又能不能发挥当年的奇迹击败准格尔呢?又或者即便击败了准格尔,土谢图汗部又该何去何从呢?

第五百五十五章 战前准备

    说起昭莫多之战,如今的土谢图汗也真正倒捏了一把冷汗,对于当时的土谢图汗部而言,那是一场相当大的危机,虽然如今的土谢图汗没有感受到那份严峻,可是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心中发寒。

    就在乌兰木通之战后,噶尔丹虽然向清廷认罪立誓,上书请降,可实际上只不过是虚以逶迤的故智,他很快就又在科布多召集旧部,还勾搭了北方的俄罗斯人,准备东山再起,重新攻下蒙古诸部。

    等到了康熙三十三年之际,康熙举行喀尔喀会盟,要求噶尔丹前来参与,而噶尔丹自然是不会同意的,他反而要求康熙将土谢图汗及哲卜尊丹巴大喇嘛交给他处置,还打算策动科尔沁等部叛乱,因此双方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而在这一战当中,噶尔丹率骑兵三万,攻入喀尔喀蒙古车臣汗部,而康熙则发兵十万,分成三路迎击噶尔丹,通过诱敌战术将噶尔丹诱至昭莫多,利用优势兵力将噶尔丹大军彻底击溃,并斩首两千余级,生擒百余人,而噶尔丹也彻底一蹶不振,最终死在了科布多。

    如今噶尔丹策凌卷土重来,土谢图汗却没办法抵御其锋,他终于选择了向宁楚服软,让人叫来了孙嘉淦,表示愿意代表喀尔喀三刻臣服宁楚,并且写了一封信件交给了孙嘉淦,让他呈递给宁楚皇帝,请求救援。

    孙嘉淦得到信件之后自然喜不自胜,他拍着胸脯承诺——说服皇帝出兵,到时候一定要打败准格尔汗国,保证喀尔喀三部的安全。

    尽管土谢图汗不是很相信孙嘉淦的人品,可是眼下的他却已经别无选择,只能看着对方带着信件,在几名护卫的跟随下,便就此坐着马车离开了昭莫多,往京师地方向而去。

    在经过了数日的加急赶路后,孙嘉淦终于抵达了京师郊外,而就在这个时候,军机处却似乎已经在此地等候多时一般,拦住了孙嘉淦一行人的车架。

    与影子不同,军情处的军官在不出任务的时候,通常都是穿着一身军装,在他们亮明了身份之后,便有一个少校军官站了出来,他轻声禀告道:“孙大人,枢密使大人让我前来迎候,咱们赶紧去枢密院吧!”

    孙嘉淦心中泛起许多疑惑,自己这一行人行事也还算低调隐秘,怎么还没进城就被堵住了?还有枢密使既然派人在此地等候,相信他应该已经知道了漠北发生的变故,也就是说在他之外,军机处在漠北还有其他的暗探。

    “也好,本官正有事要求见枢密使,就在前面带路吧。”

    一行人随后便继续出发,朝着京城枢密院的方向而去,而京城里的枢密院虽然比不上南京枢密院的规模大,可是如今也是军机重地,沿途都有大量的军队设立了关卡,重重严格检查之下,直叫人觉得心惊胆战。

    等进了枢密院以后,一行人七拐八拐到了一间小院子门前,而军机处的少校军官也不多言语,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让孙嘉淦独自一人进了院子。

    孙嘉淦脸色沉凝地踏步进了院子,穿过了一道走廊之后,便进了一间还算宽敞的屋子,里面都是衣着整齐的复汉军军官,大部分肩膀上都是悬挂着少校以上的军衔,人人都在忙碌着,屋子中央还摆着一副巨大的地图。

    就在孙嘉淦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名上校军官却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微笑,轻声道:“孙大人,这一次事急从权才用这个方式把你请过来的,枢密使正在等你呢。”

    说完话以后,也不待孙嘉淦说什么,便将孙嘉淦带到一个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几下门,然后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请进’,正是当今枢密使宁忠义那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声音。

    孙嘉淦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走进了办公室之中,只见得宁忠义正一脸微笑地望着自己,便低声道:“启禀枢密使,下官如今刚刚从北疆返回,有紧急军务要禀告。”

    宁忠义轻轻点了点头,“是不是土谢图汗那个老狐狸让你来的?”说完后后,便从案桌上翻找出了一个档案袋,递给了孙嘉淦。

    孙嘉淦心中确信无疑,军情处的确在蒙古有自己的暗谍,他连忙接过档案袋,拆开来仔细看了一遍,顿时心中大为惊讶,可以说目前北疆的种种形式几乎都在这里面,包括对准格尔汗国目前的最新动向,其中关键的一条便是准格尔汗国小策凌率军一万连同年羹尧三万军队,正驻扎在哈密。

    “噶尔丹策凌这是疯了吗?难不成他要两线作战?”孙嘉淦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宁忠义冷笑了一声,“噶尔丹策凌可不光是想着两线作战,他已经派人跟俄罗斯人接触了,准备跟俄人借兵五万,到时候与我复汉军决战北疆,简直是异想天开。”

    说起来是异想天开,原因也很简单,俄人根本不可能变出五万大军来,即便是目前在远东的所有俄人加在一块,撑死了也就能出三万兵,而这三万兵还是把先前从欧洲过来的一万人算上的情况下,才有这么多人。

    孙嘉淦虽然对蒙古的情况十分熟悉,可是他对俄人的内情却不太了解,不过他虽然不了解这些,可是他相信宁忠义的判断,随即轻声道:“这一次土谢图汗只怕是真的撑不下去了,他让我回到京师,目的就是为了求援。”

    宁忠义微微沉默了一会,道:“陛下还没有传来旨意,现在却还不能轻举妄动。”

    实际上,目前宁楚对北方的战事已经准备得十分妥当,十个骑马步兵师正式入役,加上现有的骑马步兵师,一共有十三个,而到了年底还将会有十个骑马步兵师加入现役,因此到年底的可用兵力能够达到二十三万人。

    二十三万骑兵,完全可以彻底剿灭准格尔汗国和俄人,只是眼下南京方面迟迟没有消息,却让宁忠义有些纠结。

    孙嘉淦心中有些焦急,叹道:“如果错失现在这个机会,只怕到时候反而会给噶尔丹策凌一些别的想法......”

    就在二人商议之际,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紧急的脚步声,二人不由得抬头看去,却发现正是先前的上校军官,而他的脸上略显几分激动,手中有一张特殊的纸条。

    “枢密使,陛下已经传来消息,他已经率领禁卫师北上,请务必做好战前准备!”

    等到军官重复完密旨之后,宁忠义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笑容也重新出现在了脸上。

    “看来这一战,马上就要开打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区区十万人

    革新五年六月,宁渝所率领的禁卫师抵达天津码头,只见码头上除了随处可见的军人之外,还有大量的直隶百姓们,他们在宁楚的治理下开始逐渐摆脱先前的贫困状态,因此大多都自发地前来迎接皇帝。

    在欢乐的气氛当中,天津知府袁忠泉也老老实实带着官员们,站在码头前面迎接皇帝,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这是宁渝下船之后所见到的第一幕场景,却是让宁渝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后很快又重新平静了下来。

    然而,对于官场中人而言,往往惯于察言观色,皇帝的神情变化自然不会瞒过他们的眼睛,顿时场中气氛便出现了一些微妙变化。

    天津知府袁忠泉心中一个咯噔,连忙轻声道:“启禀陛下,臣等绝无组织百姓前来迎接圣驾,实在是百姓感念圣上,自发前来迎接之故,臣实在不忍拂逆民意,故而未曾劝离,还请陛下明鉴。”

    宁渝这才露出了些许笑容,用一口湖广话慢条斯理道:“既然情有可原,朕也就不怪罪你们了。只是百姓感念朝廷,官府也需要做好引导,朕于两京来往密集,倘若每次这般迎接,实属扰民之举,更易出现踩踏之惨事,当引以为鉴。”

    “陛下恩德,臣等知晓。”

    揭过这一道小风波之后,宁渝也就乘坐着御辇朝着京师出发,而随驾的禁卫师也将会一同前往,到时候会在京郊大营中进行休整,准备后续的北征之事。

    说起来,宁渝对这一次北征多多少少是感觉有些仓促的,倒不是担心打不过俄人或者是准格尔,而是担心毕竟才拿下漠南蒙古,对于漠南蒙古的控制也才进入初始阶段,如果再一口气拿下漠北,只怕朝廷会力有不及之处。

    不说其他,光是官员配备便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像漠南蒙古就被划分为三个省份,上上下下的官员配备就不是一个小数,而将来拿下漠北蒙古之后,又要划分三个省份左右,这样一来就需要更多的官员,如果想得更远一些,一旦征服了准格尔汗国,那么又将需要大量的官员建立统治。

    对于宁渝而言,如果只是击败准格尔,虽然能够算得上赫赫战功了,即便是朝廷上下也都是颂扬之声,可是对于宁渝而言,却还是有些不够,因为战争绝不仅仅只是战争,无论是在经济方面还是政治方面,都需要考虑到。

    可是眼下局势却不一样了,原本预计策妄阿拉布坦还会继续领导准格尔汗国一到两年,那么在这个过程中,准格尔汗国即便要打喀尔喀三部,也不会有那么快的进展,还会顾忌到宁楚的反应——可是现在的局势却变化得十分迅速,噶尔丹策凌的上位使得双方的战争变得提前了。

    宁渝心里也明白,局势不会跟着自己的想法走,眼下既然已经出现了变化,那就跟着变化走好了,只要坚决彻底地打垮噶尔丹策凌,到时候北疆的局势就还是由大楚来主导。

    等车架抵达了京师之后,次辅李绂、枢密使宁忠义还有孙嘉淦等人当下便迎接了上来,众人的神色中透着些许振奋。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圣体安康。”

    “朕安。”

    宁渝挥了挥手,然后便坐在养心殿上的御座上,平静道:“先前朕在南京的时候,原本还以为准格尔汗国的动作不会这么快,毕竟策妄阿拉布坦已经老了,无论他多么枭雄一世,都难以掩盖老迈这个问题。”

    众人纷纷点头,他们都已经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毕竟先前的康熙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无论他曾经多么英明一世,可是在岁月面前终究显得是那么虚弱,而策妄阿拉布坦也不会例外。

    宁渝终究只是随口一提,他明白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不过既然要打,朕也不会担心,此战一旦开启,那么什么时候结束将由我们决定。”

    “为了准备这一战,朕让内阁准备了三千万银元的军费预算,,其中一千五百万由特别军费划拨,另外一千五百万会进行战争国债发售,而这也仅仅只是第一笔军费,如果不够将会继续发行战争国债。”

    听到宁渝的话,众人纷纷点头,他们已经通过先前的战争国债尝到了甜头,特别是在北伐结束之后,大量的战利品和土地使得大量国债进入了偿还阶段,让不少人都赚到了钱,因此发行国债,将更容易被百姓们接受。

    宁忠义在知道皇帝的决心之后,心中自然大喜,他朗声道:“陛下,眼下军队方面已经准备妥当,而漠南诸部也派遣了许多族人参加复汉军,目前被编入了独立第一骑兵师,其中师长由孛儿只斤根敦担任,副师长王木生,参谋长董玉和,暂定满编人数为八千人。”

    宁渝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这个师的战力如何先不论,但是至少可以说明这半年以来,漠南蒙古诸部族已经开始逐渐融入到大楚中来,而这也充分说明了前面漠南蒙古对策的成果,这对于后续收复漠北蒙古和漠西蒙古具备很重要的意义。

    “好,有此一举,更能说明人心之向北,咱们这一战已经有了八成的胜算!”

    就在众人兴奋之际,孙嘉淦却拱手道:“陛下,当下尚有一策未用,若是陛下能用之,当有十成胜算。”

    “哦?孙卿难道还有什么良策不成?”宁渝脸上略微带着几分犹疑,而一旁的次辅李绂却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

    孙嘉淦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轻声道:“陛下当前仅有一后一妃,虽有上古先圣之风,可毕竟后宫凋敝,于国不利。当下正值亲征蒙古之际,还请陛下在蒙古选妃,一来充实后宫佳丽,二来笼络蒙古人心。”

    宁渝的脸色顿时有些阴沉,他一向都反对将国事与自己的私事牵扯在一起,可是这个孙嘉淦却好像不知道一样,还是大大咧咧献上了这样的计策。

    当然,宁渝心中知道,与蒙古和亲是清廷能够笼络蒙古的一个非常好的政策,几乎贯穿了整个清廷的前中期,像努尔哈赤在一统建州女真之后,便迎娶了科尔沁部博尔济锦氏,用通婚的方式成功的分化了察哈尔蒙古,同时也拉近了满洲与蒙古的关系。

    而后到了清廷入关之后,清廷为了更好的笼络蒙古人,控制其举动,便依旧保持与蒙古的联姻,像顺治也好,康熙也好,其实都与蒙古有过和亲举动。

    而眼下孙嘉淦便也是出于这个心理,来给自己献上的和亲政策,无论如何其实也不能怪他,只是让宁渝自己心里有点不舒服罢了。

    “孙卿,朕以为后廷之事与前朝之事不应该牵扯太深,此计就算了吧。”宁渝的神色还是比较和颜悦色的,他不想为这个问题去打压这位颇具能力的重臣。

    然而孙嘉淦还没有说话的时候,李绂却又开口了,他低声道:“陛下,臣以为孙大人所言甚是,至于陛下所言后廷之事,可亦是天下之事,若是能够通过和亲之策,促进与蒙古诸部族的关系,又何尝不可呢?相信喀尔喀三部之所以犹豫不决,便是缺少了陛下的亲自表态罢了。”

    宁渝微微一怔,他有心想要反驳,可是自己的那些话却又很难说出口,毕竟李绂所言不无道理,在这个时代想要让人相信对方的诚意,那就是跟对方做亲戚,无论是和亲也好还是联姻也罢,都是一种战略上的对策。

    “也罢,孙嘉淦,你就去漠南和漠北走一趟,告诉他们,朕准备在蒙古选妃,然后出兵漠北,击败准格尔!”

    “是,陛下。”

    孙嘉淦脸上大喜,有了皇帝的这一道旨意,将来的漠北之战,恐怕会有更多的部族站在大楚这一边了。

    ........

    郓春城,如今大清名义上的行都所在,然而出现在此地更多的却是金发碧眼的俄人,不得不说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在郓春城中心,便是当今大清国皇帝乾隆的所在地,而这处所谓的皇宫也只是简简单单的四重院子,并不显得多么起眼,而在皇宫旁边的几件小房子当中,则住着当今大清国的柱石老臣徐元梦、张廷玉以及其他的宗室大臣。

    而在一件小房子里面,此时却是一片愁云惨淡的景象,大学士徐元梦脸色灰白地躺在床上,胸口处则几乎看不到起伏的动静,唯有两颗还在转动的眼珠子,却在告诉所有人,他徐元梦还没有死。

    张廷玉此时正坐在病床前,脸色也是灰暗无比,他双手握着徐元梦的手,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了,毕竟没了这位大学士,大清恐怕要更加颓唐了。

    “善长公,俄人刚刚派人来说了,他们要准备打仗了,到时候会跟楚逆交战,要求咱们也要出战——哎,这屋漏偏逢连夜雨,您又躺下了,大清该怎么办呀?”

    徐元梦努力地抬了抬头,却感觉浑身上下都十分费劲,终于他选择放弃了,低声喃喃道:“不能......不能打........俄人狼子野心......靠不住.......”

    张廷玉心中一悲,叹气道:“可不是,这俄人无非就是希望咱们的人去给他们当炮灰,到时候谁管咱大清的死活?只是眼下咱们的兵权都在他们的手里,固然有几个佐领还能听咱们的话,可是他们的处境也不好了........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怎么想的.......”

    一说起皇帝来,徐元梦却是轻轻叹了一声,连同张廷玉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原因便是当今的大清皇上,已经彻底不想再考虑大清那摊子烂事了,每天就借酒浇愁,然后和几个宫女终日玩乐。

    徐元梦轻轻闭上了眼睛,喃喃道:“衡臣啊,复兴大清是不想啦,你将来要是有机会,就投了宁楚吧........只要能保住皇上一条命就成........”

    听到徐元梦吐出这么一番话来,却是让张廷玉有些愕然,他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片惨然,“眼下宁皇帝恨不得杀了下官,又如何能够接受下官投效?善长公实在说笑了。”

    只是此时的徐元梦却是再也没有了生息,他终于死在了郓春,而双眼却始终都睁开着,脸上则彻底失去了红晕,几乎变成了一根又瘦又小的干柴。

    当乾隆皇帝得知徐元梦身故之后,他并没有表示太多的悲伤,只是跟张廷玉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宁楚短时间还不会打过来——就继续投入到了自己的繁衍子孙的大业中,他似乎已经将亡国的悲痛彻底隐藏在了心里,再也不会表露出分毫来。

    然而就在张廷玉将徐元梦葬下之后,萨拉务拉伯爵便派人过来,将张廷玉请了过去,而张廷玉自然是无力拒绝,跟着一名俄人军官到了郓春城内最高的一座城堡中。

    萨瓦乌拉伯爵似乎心情还不错,他看到了张廷玉进来以后,还颇为热情地打了一声招呼,还让人给张廷玉泡了一杯温热的黑茶。

    “张大人,咱们眼下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知道哪个?”萨拉务拉伯爵甚至还开始跟张廷玉开起了这样的小玩笑。

    张廷玉并不习惯萨拉务拉伯爵的玩笑话,他轻轻叹口气,“坏消息莫不是要跟楚逆去打仗?”

    “不,这是好消息。”

    萨瓦乌拉伯爵放声大笑,然后意味深长道:“只有打仗,我们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对于俄罗斯帝国而言,自然就是东方的统治权,而对于你的大清而言,便是曾经的土地,当然不包括远东。”

    张廷玉已经不对恢复大清抱有任何期望了,即便是有俄人的帮助,他也不认为能够击败宁楚,只是眼下寄人篱下,自然也不好表示明确的反对,只是脸上挤出一丝干瘪的笑容。

    萨瓦乌拉笔伯爵似乎并不在意张廷玉的想法,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至于坏消息嘛,也不算那么坏,宁楚比我们想象中拥有更多的势力,根据准格尔汗国的老对手传来的消息,他们这一仗似乎至少会有十万人。”

    说到这里,萨瓦乌拉伯爵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当然,也只不过是区区的十万人。”

第五百五十七章 敲诈勒索

    对于在远东的俄罗斯人而言,他们并不重视华夏,也不重视华夏人,包括曾经跟他们交过手的清廷和没有交过手的宁楚——在他们的感官里,这二者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而根据萨拉务拉仅有的军事知识了解,宁楚即便会出兵十万,可是能够真正用在郓春和海参崴方向的,顶天也就一两万人,毕竟后勤也没办法支撑太多的人,而以眼下海参崴的防务而言,一两万人根本不可能造成威胁。

    只需要再等上一个月,海参崴的防务体系就已经初具威力,而再过上三个月就会相当完善,到时候这座采用沃邦棱堡法打造的防务体系,就能展现其恐怖的獠牙,它会通过极其高效的方式,粉碎一切敢来进攻的敌人。

    萨拉务拉伯爵脸上带着笑容,望着张廷玉的神色,就好像看到了一只肥美的母鸡一样,意味深长道:“张大人,相信到现在你应该能够明白,如果不是我们俄罗斯帝国,大清国早就已经灭亡,绝无可能会有重新恢复帝国的可能,那么既然俄罗斯帝国为你们大清国提供了这么珍贵的支持,你们该怎么回报俄罗斯帝国,回报女皇陛下呢?”

    张廷玉心中涌现出一缕莫名的烦躁,现在的大清还有什么?就连最后的八旗兵都给俄人去当牛做马了,可是这个该死的老毛子还在冀图于要好处!

    说起来,自从八旗跟俄人打交道过了以后,见到对方体毛旺盛,便取了个外号,唤做老毛子,流传甚广,甚至连乾隆都曾经当做笑话一样说了出来,却是让张廷玉在此时气急败坏之下,也在心里怒骂了一番。

    只是无论心里多么不爽,张廷玉面上终究保持了几分平静,他冷冷道:“如今大清已经沦落至此,即便还有些什么东西,在进郓春城的时候,也都送给了俄罗斯帝国和女皇陛下,实在是没有更多的东西了。”

    萨瓦乌拉伯爵虽然听出了张廷玉语气中的浓浓不满之意,可是他并没有丝毫在乎,反倒笑了笑,意有所指道:“张大人,你要明白,大清想要复国,可不能光靠我们,你们难道就没有什么底牌吗?或者说,一笔能够复国的资金?”

    张廷玉脸上的讥讽之意再也忍耐不下去了,他死死盯着面前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一字一句道:“没有,什么都没有,大清也不可能再复国!”

    不可能复国这个想法一直盘旋在大清君臣的脑海中,只是他们一直都不敢去面对,甚至都不敢去想,一想脑子就会疼,一想整个人就得拧巴起来。

    终于,张廷玉长长松了一口气,徐元梦的死和萨拉务拉伯爵的逼迫,使得他真正开始思考了这个问题,并且很快也得到了一个答案——就这样吧,再也不要去想那些虚幻的东西,甚至他已经不想再做大清的官了,他只希望能够归居田园了。

    萨拉务拉伯爵望着面前张廷玉,终于沉默了下来,他一直以为眼前的这些人只是卑劣的小丑,丢掉自己国家的懦夫,可是眼下他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当人真正陷入了绝望的时候,外界的力量反而再也无法影响到他们,就好像他已经无法再去逼迫张廷玉干什么了。

    “哼,你们好好想想吧,千万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在最后丢下一句带着浓浓威胁的话语后,萨拉务拉伯爵终于离开了,他似乎不想再面对张廷玉了。

    望着离去的萨瓦务拉伯爵,张廷玉并没有过多的反应,他在原地站立了许久,终于叹口气,朝着乾隆所在的皇宫方向而去,虽然乾隆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帝,可好歹守在那四重小院子门口的还是八旗的将士。

    当张廷玉慢慢走到了院子门口的时候,只见那里站着两名精神抖擞的八旗兵,他们的脸上红通通的,而肩上则挎着一杆火枪,带着些许血腥味道的刺刀正插在腰间,却是让张廷玉都给看愣住了,原来八旗的兵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只是眼下再怎么说都已经晚了,即便是站在门口的八旗兵能表现出精兵的气质,可是于大局却无半点用处了。

    张廷玉终于不再驻足,而是朝着院子里面走去,当徐元梦死后,这里的大臣们几乎都是以他张廷玉为首,再加上宗室的几个闲散贝子,大家伙全指望着张廷玉来拿主意。

    不过还没有走进院子里面,张廷玉便已经听到了里面传来一阵阵的喧嚣声,似乎男男女女都有,等到他再走几步,便看见年轻的乾隆皇帝正在跟着几名宫女太监们在肆意嬉笑玩闹,场面却是极为不堪。

    “老臣张廷玉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廷玉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一幕,他径自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地行了几个大礼。

    乾隆皇帝撇过头来望了张廷玉一眼,随后毫不在意道:“原来是张师傅来了,朕这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来招待你——这样吧,徐师傅已经死了,以后你就顶替了他的大学士差事吧,你来做主就好了,朕终究还是相信张师傅你的。”

    张廷玉轻轻叹息了一声,随后便挥了挥手,只见那些宫女们太监们纷纷退了下去,而乾隆皇帝也似乎根本不想挽留一般,坐在椅子上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院子里面一时间却是变得十分安静,只是偶尔还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声声鸟叫声,而院子中站着的两个人,却仿佛再也没有了说话的**。

    终于,乾隆皇帝抬起了头望着张廷玉,张了张嘴,年轻的声音却是变得有些艰涩。

    “张师傅,你说朕以后死了,还有脸去见皇爷爷和父皇他们吗?”

    皇帝终于表现出了他内心的脆弱和孤单感,而这种感觉跟过去的两个皇帝又是截然不同的,对于他来说,眼前的这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抗拒。

    像康熙皇帝,虽然刚刚当上皇帝的时候,年龄要更小,可是终究接手了一个还算平稳的大帝国,后续无论是铲除鳌拜也好,还算诛灭三藩,都有十分充足的时间来给他运筹帷幄。

    而雍正皇帝继位的时候,虽然痛失江南半壁江山,可是大局依然在手,也拥有数年的时间来苦心经营,最终即便无法挽回失败的结果,可是他终究为此付出了足够多的努力。

    唯独只有他弘历,继位之时堪称真正的生死存亡关头,先是雍正战死沙场,接着又彻底失去了关内土地,而关外也岌岌可危,在这种环境下,他能够选择先征服朝鲜打开局势,已经是非常难能可贵了。

    只可惜宁楚的速度太快,动作也太过于迅猛,以致于乾隆不得不舍弃祖业,选择遁逃到了郓春,托身于俄人的势力之下,便再也看不到任何希望了。

    张廷玉似乎十分能够理解对方的想法,他苦笑道:“皇上何出此言?若是我大清没有出此变故,皇上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盛世之君,延续大清的鼎盛之势!”

    是啊,如果没有出这个变故该多好,乾隆皇帝在心里默默念着,如果没有出这样的变故,他在当上皇上之后,怎么会面临这么严峻的局面?他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境地?

    只是世事难料,乾隆皇帝终于摇了摇头,似乎将脑海中的一些杂念抛去,随后才轻声道:“张师傅,今天俄人将你叫去,到底说了一些什么呀?”

    张廷玉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虑,凝重道:“皇上,今天俄人将老臣叫了去,除了说要跟宁楚开战的消息以外,便是说要帮助我大清重新复国,让皇上还继续当整个华夏的皇上,他们只要远东就好.......”

    “此话可当真?”

    乾隆皇帝顿时激动不已,他现在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的机会。

    “自然是假。”

    张廷玉苦笑连连,“俄人说这些话的意思,无非就是想从老臣嘴里,套取咱们大清最后财富的秘密,可是这些钱原本就没有多少,老臣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能就此便宜了俄人,还是留给皇上以后的生存所用吧,想来也能让皇上过一些好日子了。”

    所谓的大清最后的财富,其实也只是夸张罢了,这笔钱是当初徐元梦和张廷玉等老臣悄悄藏下来的,原本并不是用来进行复国之用,数额上也不打,仅仅只是给爱新觉罗的子孙最后一份保障罢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消息似乎走漏了,让萨拉务拉不知道从来听来了,然后借着这次要跟宁楚打仗的机会,想把这笔钱夺走,当然俄罗斯帝国自然是不会在乎这点钱的,可是他萨拉务拉在乎啊,他还想着将来用这笔钱再往上面爬呢。

    听完张廷玉的讲述后,乾隆心里最后一份希望也泯灭了,他狠狠道:“早知道俄人如此狼子野心,先前也绝不该投降俄人,以致于现在进退两难。”

    张廷玉心道当时要是不投降俄人,现在你乾隆的脑袋都该被宁楚摘下来当尿壶了,怎么现在转过头来又后悔了呢?

    不过张廷玉也明白乾隆的心思,只能顺着他的口风道:“当年俄人在康熙年间的时候,就已经侵占我大清的土地,最最是无耻之极,后来还想着乘火打劫.......只是眼下说多无益,皇上,咱们还得想想以后的路啊。”

    “可是......可是朕眼下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还请张师傅解惑。”乾隆皇帝长长叹了一口气,神色中带着几分恳求。

    张廷玉左右看了看,确定周边再也没有第三双耳朵,才低声道:“陛下,咱们眼下不能继续留在郓春了,老臣先前找人打听过,这一年多来宁楚一直在厉兵秣马,他们迟早是要打到北边来的,到时候郓春肯定是挡不住的,而俄人的心思则是全力龟缩在海参崴......而他们也不会让咱们留在海参崴。”

    说到这里,张廷玉颇为忧心道:“更关键的是,即便他们让咱们留在海参崴,到时候能不能挡住复汉军也不好说,到时候若是城破了,皇上再想跑可就来不及了。”

    乾隆心中大惊,“这俄人也都这么靠不住了?他们不是常常自吹自擂,声称这里绝不会被复汉军攻下吗?”

    张廷玉脸上泛起苦笑,“皇上,这些俄人那是没见过宁楚的厉害,就说这打仗吧,老臣可是跟着圣祖爷和先帝爷都上过战场的,这复汉军眼瞅着是越打越强,火器也是越打越厉害,甭管是什么坚城,在宁楚的进攻下几乎都难以自保,才导致我大清国势颓唐如斯.......皇上想想,咱们大清的城池都没能保下来,更别说这座只有几千人的小城了!”

    乾隆好歹也是带着兵马亲征过朝鲜的,当下便有些赞同,这汉城怎么瞅着都比这郓春要坚守,可是在大清八旗的进攻下,还不是一朝崩溃下去?而眼下宁楚的兵更胜一筹,城池却更弱许多,这最后的结果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可是乾隆心里还是有些犹豫,“那咱们往哪跑呢?这眼下咱们也跑不了,先不说俄人在此地看管之严密,再说这北方苦寒之地,随便跑还不如待在这里,好歹还有吃有喝!”

    张廷玉见皇帝松了口,脸上终于泛起了一丝微笑,道:“皇上,老臣花了十万两银子,买通了一个俄人军官,他到时候会把皇上运到海参崴那边去,然后趁着海参崴那边局势混乱,从海参崴坐船到朝鲜,再从朝鲜坐船到一路南下到台湾,而正好台湾现在也十分混乱,到时候便可以偷偷带着皇上到马尼拉,然后就可以坐西班牙人的船就可以到欧洲去.......”

    听到张廷玉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又是朝鲜又是台湾的,最后还要到马尼拉甚至是欧洲去,乾隆皇帝怎么想怎么觉得这招不靠谱,他犹豫道:“张师傅,朕觉得这是不是有点太仓促了,再说现在宁楚也还没有打过来呢,咱们可不能慌了手脚,到时候反而显得被动了。”

    乾隆摆明了不会跑这么远的路,这让张廷玉又是轻轻叹了口气,他只能选择就此罢休,毕竟皇帝不答应,他也不可能强逼着乾隆跑路走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君臣二人正在密谋之际,宁楚终于选择出兵漠北,兵锋直指准格尔。

第五百五十八章 混乱的俄罗斯

    革新五年七月,宁渝在京师会见漠南蒙古诸部,还有从漠北跑路过来的喀尔喀蒙古三部使者,当下便表示,要秉着蒙古大汗的身份,将准格尔汗国击败,彻底恢复蒙古的和平与美好,在场众人顿时感激涕零,恨不得立刻带着天朝大军回援喀尔喀蒙古。

    要知道,喀尔喀蒙古三部使者可不是天生爱哭,实在是因为眼下喀尔喀三部的状况让他们不得不哭——就在孙嘉淦回到京师之后不久,噶尔丹策凌便尽起大军展开了进攻,导致前线的喀尔喀三部联军节节败退,就连土谢图汗都差点被大策零敦多布给活捉了!

    这一下却是彻底吓尿了土谢图汗和车臣汗,二人盘算了一下如果没有外力的支持,最迟到年底土谢图汗部就会成为一个历史,而车臣汗部原本势力就比较弱小,恐怕顶多也就坚持到明年春天,也就说到了那个时候,就算宁楚再出兵也没有意义了。

    因此,喀尔喀三部便派来了求援的使者,而这一次使者摆出的态度则十分谦卑,表示只要宁楚出兵,将来一切仿照漠南蒙古旧例,听任宁楚的安排,当然前提是要保住三部的富贵才行。

    在得到了这么一个好消息,宁渝自然不会白白放过,他先是在北京举办了一个欢迎仪式,以表达自己作为蒙古大汗的态度和诚意,接下来便果断发布了一道亲征漠北的谕旨,算是进一步稳固了军心。

    对于皇帝要亲征漠北的消息,大臣们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腹诽之词的,在他们看来只不过是对付准格尔汗国,自然有枢密院可以策划,也有众多将军可以挂帅,何必让皇帝亲自前往呢?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岂不是大事?

    因此,就在宁渝返回宫中休息,就准备刚刚吃上一块西瓜的时候,枢密使宁忠义便不顾非议,亲自前来劝谏。

    “陛下,准格尔汗国并非那等强敌,何须陛下亲自出手,岂不是显得我大楚太过于看重此辈?臣作为枢密使,愿意替陛下分忧。”

    宁渝望了望面前的西瓜,然后又看了看面前神情凝重的王叔,当下笑了笑:“王叔,这天气热,还是先吃块西瓜,此瓜味道甚妙,倒让朕还颇为喜爱。”

    宁忠义在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想着吃西瓜,可是皇帝所请,岂能拒绝?当下只能拈起一块,放进了嘴里,只觉得甘甜无比,吃起来颇为爽利,便又拿了一块开始吃了起来。

    宁渝瞧见宁忠义吃得香甜,便也拿起一块,一口咬了下去,将西瓜吞咽之后,才笑眯眯道:“于朕而言,北征之战的爽利不亚于这块西瓜,若是没有摆在朕眼前也就罢了,你们吃了也就吃了,可是眼下既然摆在了朕面前,岂有不尝之理?”

    “陛下,可是战事凶危......”宁忠义还想再反驳一句。

    “难不成枢密使没有信心打赢此仗么?”宁渝脸色如常,只是这句话却让宁忠义微微一滞,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说打得赢?那皇帝自然顺杆往上爬;说打不赢?那他这个枢密使只怕是就要立马下台了。

    宁忠义原本就不善于言辞,此刻更是变得脸红脖子粗,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见到宁忠义这幅神情,宁渝也没用继续为难他,而是轻声道:“王叔应该能够明白,这一仗关系可是无比重大,除了要对付喀尔喀三部,还需要对付后面的蒙古人,除了军事上药打仗,还要在政治上抚慰蒙古人,其中分寸拿捏,可谓烹小鲜。”

    什么是烹小鲜?举重若轻,躁而多害,静则全真。

    而对于宁渝而言,北伐之战过去之后,北方的威胁并没有变小,反倒是若隐若现的俄罗斯人,一跃成为了宁楚目前最大的敌人。

    可能会有人会问?为什么眼下宁楚最大的敌人是俄罗斯,而不是南洋的那些欧洲国家呢?

    原因很简单,眼下的宁楚是一个陆权国家,而俄罗斯也是一个天然的陆权国家,双方对于土地的争斗具备更强的韧性,一旦有所弛懈,就会被对方所乘,就像历史上演绎的异样,随着清廷的衰落,俄罗斯便在清廷的身上狠狠啃了几大口下去。

    因此在宁渝看来,他最需要打击的敌人便是俄罗斯帝国,而最好的办法便是将这个还不算特别茁壮的巨人给肢解掉,让它再也不会成为大楚的威胁,而眼下正好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简单来说,根据宁渝的了解,就在彼得大帝的去世之后,俄罗斯帝国经历了一系列的动荡,阴谋诡计几乎侵染了这个国家,而处于其暴风中心的皇室更是屡遭波折,若是如历史上发展,如今的俄罗斯女皇叶卡特琳娜一世应该已经死了。

    不得不说的是,俄罗斯沙皇的继承几乎充满了戏剧性,就像前面所说的那样,在彼得大帝生前的时候,他跟前妻洛普辛娜生育了一个孩子,叫做阿列克谢,基本上确定了当时的皇储地位。

    只可惜在洛普辛娜和周围保守派大臣的影响下,阿列克谢也不赞成彼得大帝的改革措施,而后被彼得大帝怀疑谋反,将其投入了监狱中,随后这位可怜的皇储也十分恰当地死在了监狱里面,仅仅只留下了一个三岁大的孩子,也就是彼得大帝的孙子彼得·阿列克谢耶维奇。

    按照当时的法令,在阿列克谢死掉之后,应该继承皇位的应该是彼得大帝和后妻叶卡捷林娜所生的儿子彼得·彼得罗维奇,可是这小子也不幸夭折,导致孙子一跃而上,成为了可能的皇位继承人。

    但问题就来了,这位俄罗斯版本的朱允炆并没有得到祖父的宠爱,反倒使得彼得大帝担心孙子太过于年幼,会被保守派利用来打击自己的改革大业,而这将是大帝所绝不能容忍的事情,因此他做出了一个十分果断的决定,下诏更改了传统的皇位继承法令,规定皇位不一定非要传给男性直系后代。

    意思很就很简单啦,老子想让谁当皇帝,谁就能够成为俄罗斯帝国的新任沙皇!

    然而很可惜的是,彼得大帝死得太快,他并没有来得及指定自己的继承人,反倒引来了无数野心家的目光,人人都盯上了这个空悬的沙皇宝座,其中最有实力的便是朝廷中掌握了君权的元帅缅希科夫。

    后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缅希科夫发动了政变,将彼得大帝的皇后也就是自己的老情人抬上了沙皇的宝座,当然他也不一定是出于爱情的原因,很大程度上只是想要过度一下,给自己当沙皇创造机会。

    然后就这么顺利地渡过了两年,而眼下叶卡捷林娜一世也生病而挂掉了,使得缅希科夫再一次开始了骚操作,他擅造诏书,将帝位传给年仅十一岁的彼得,并同时把所有政敌悉数流放到西伯利亚。由此,俄罗斯版本的朱允炆正式当了皇上。

    虽然这是宁渝原来世界的世界线,现在还是不是这个样子还不知道,毕竟两边隔得实在太远了,想要知道欧洲的消息,至少有三四个月的延迟时间,因此就算眼下出现了变化,宁渝也是不清楚的。

    可是在宁渝自己看来,这样的变化应该不会出现,而且就算出现也没有关系,因为不光叶卡捷林娜一世是一个短命鬼,如今这个新的沙皇彼得二世也是一个短命鬼,关键还是一个没有真正实权的短命鬼。

    简单来说,缅希科夫元帅实在是太过于跋扈,他在扶持彼得二世登基之后,自己就当上了摄政王,自封为大统帅,还把自己的女儿玛利亚许配给了才十一岁的彼得二世,自己就总览朝政,开始对彼得大帝和叶卡捷琳娜一世的其他子女进行疯狂的打压。

    如果说故事进行到了这里,只能说俄罗斯出了个董卓式的人物,可问题是这位俄罗斯版本的董卓并不够坚挺,他突然间也病倒了,并由此失去了权力——由此可见,锻炼身体是多么的重要。

    而在缅希科夫病倒后的数年里,整个俄罗斯都陷入了一种疯狂的迷乱之中,各种清洗与反清洗不断上演,一直持续到彼得二世死后,安娜一世上位之后,这位相当狠辣的女皇才终于将保守派彻底打压了下去,稳固了局势。

    也就说,摆在宁渝面前的,是一个已经陷入了内乱边缘的俄罗斯,而这个过程至少会持续三年左右,如果在这个时候给这个巨人狠狠来上那么一下子,很可能会导致它轰然倒塌,而这将会是一场最大的盛宴。

第五百五十九章 三路会攻

    京师,枢密院。

    “陛下,如今噶尔丹策凌已经沿着克鲁伦河往东进攻,即将进入巴颜乌兰,而根据我军情处情报得知,沙俄此时也有一部兵力正从贝加尔湖向南行进,至于正在哈密方向的年羹尧部似乎也有异动。”

    在定下皇帝亲自北征的计划之后,针对北征之战的总体步骤自然也需要好生规划,因此宁忠义便亲自在地图前向皇帝介绍目前的情况,而其余的内阁大臣和枢密院大臣也在一旁进行参赞军务。

    宁渝望着新式军用地图上的标记,顿时便感受到了眼下北疆军情的险恶之处,相对于年前的时候,准格尔汗国的入侵动作却是越来越大,而俄罗斯帝国远东方面的势力也在进行异动,似乎是在策应准格尔汗国的行动。

    次辅李绂望了一眼地图,轻声叹息道:“看来俄人跟准格尔汗国的勾结,比起我们想象的还要深入,或许他们早在清廷崩溃之时,就已经有着勾结一起狼狈为奸的打算了。”

    众人纷纷点头,从地图上开看确实如此,眼下俄罗斯帝国远东方面的动作,正好跟准格尔的攻势形成了钳形的攻势,像这样一来喀尔喀蒙古就会出现腹背受敌的情况,势必要多留一个心眼,否则很容易被双方给凿穿。

    宁渝轻轻点了点头,坚定道:“料敌当从宽,朕以为必须要小心应对俄人的威胁,要以快打快才行,须知眼下噶尔丹策凌刚刚继位,正是风头正盛之际,也最受不得挫折,倘若一战击败,势必会影响他在准格尔汗国的威信,到时候针对进行打压也就只是题中应有之义了。”

    说到这里,宁渝干脆站了起来,走到舆图面前,细细道:“咱们预计能够遇到的准格尔军会在六万左右,而俄军不会很多,顶天了也就在远东有一万人,那么加起来就是七万人,咱们眼下能够出动十四万人,打起来不吃亏。”

    “陛下说得是,真要打起来,咱们的后勤也要强上许多,到时候可以动员牧民来为我们运输物资,不过为了防止准格尔和俄人骑兵的骚扰,咱们至少需要五万人去保护后勤线路畅通,真正运用到前线的估计只有九万人。”

    宁忠义手中拿着一根长棍,在地图上虚画了几道,而那几道很显然都是最有可能交战的地带,由此可以看出在这位枢密使心中,对于北疆局势研究之深。

    宁渝微微点了点头,笑道:“不过既然要打,那么就不能再把噶尔丹策凌放回到漠西去,朕决定此战将会兵分三路,其中董策统帅骑马步兵第三师和孛儿只斤根敦的独立第一师,一共一万八千人,组成东路军,越过克鲁伦河,侧击准噶尔军。”一边说着一边在舆图上画下了一道痕迹。

    “是,陛下。保证完成任务!”

    董策和漠南蒙古的孛儿只斤根敦纷纷站起了身子,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肩上将星闪耀之时,尽显二人自信。

    宁渝当即点头,继续道:“由朕亲自率领禁卫师、骑兵步兵第一师、第五师和第六师,出独石口,经克鲁伦河上游地区北上,伺机寻求与其决战,并且随时策应东西两路兵马,以求此战完胜。”

    “陛下,倘若只有四个师,加起来才五万兵力,会不会有点略少了.......”

    宁忠义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眼下噶尔丹策凌到底有没有合兵谁也不知道,如果正面相遇,只怕皇帝的兵力反倒还要少一些。

    宁渝摇了摇头,“朕不仅仅是中路军主帅,也会负责调动两路兵马,倒也无需过于担忧。”

    说完后,宁渝又在地图左边划了一道,继续介绍道:“枢密使将会率领剩余的两万兵马从归化、宁夏越过沙漠,一路沿着翁金河北上,到时候负责切断噶尔丹策凌的退路,势必让他再也回不去漠西。”

    “是,陛下,此战绝不纵走一人。”

    宁忠义的语气淡淡的,可是谁也不会怀疑其中的决心。

    宁渝笑了笑,道:“至于东北方向的俄人,就交给许成梁,让他务必将其拦截在双城堡和打林乌拉以北,绝不能越过这条线,等到朕收拾完了准格尔,便与他汇合拿下郓春和海参崴,彻底砸掉这两颗钉子!”

    众人纷纷点头,俄人在远东势力较小,倒也不用担心他们闹出什么大的乱子,靠许成梁所率领的两个师,完成阻截的任务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至于等到皇帝解决完了准格尔汗国之后,远东自然也能轻松可下。

    “最后就是哈密小策凌的一万人,还有年羹尧的三万大军,他们眼下可是不乏对甘肃的野心,倘若咱们东边打起来,他们也不会放过西边。”李绂插了一句嘴进来。

    宁忠义却是连忙接过话头,轻声道:“虽然哈密方向有四万军队,可是他们的战力都相当低下,像年羹尧的三万破烂大家都清楚,也没啥可吓唬人的,主要是小策凌的这一万人,到时候可以让钱英过去。”

    “恩,不错,钱英于防守之事上滴水不漏,正适合做这件事,告诉他,朕不要小策凌的脑袋,让他把年羹尧给朕留下来,绝不能再让他跑了,朕要拿他的人头,来为凤翔府受难的百姓们报仇!”

    宁渝拔出腰间悬挂的装饰意义更重一些的长剑,狠狠地扎进了地上,只见剑身微微摇晃着,就仿佛那些不屈的身影。

    ........

    革新五年七月中旬,宁楚大军出关,朝着北方漠北蒙古的方向而去,而此时漠南蒙古的部族们也开始得到了动员,大量的后勤小分队也开始组成,他们将会在宁楚官员的安排下,持续不断地将后勤线上的物资运送到漠北去,从而缓解物资上的问题。

    大草原上,一支几乎看不到头和尾的骑兵队伍,正在由南向北行进,只是队伍仿佛在进行简单的行进,为了节省马力,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并不快,以致于远远望去反倒没有那么大的优势。

    其中行进在队列最前方的,便是这一次东路军的主帅董策和副帅孛儿只斤根敦,他们二人身上都穿着盔甲,头上罩着铁盔,整个人看上去都十分地威武,其中副帅孛儿只斤根敦的头盔上,还绑着一根红色的缨带。

    “厉兵秣马多少也有半年了,这一战就看咱们到底能砍下多少颗脑袋了。”

    如今统率着骑兵步兵师的董策已经不再是当初的翩翩美少年了,他在北伐之战结束后,便被骑马步兵师的作战方式所深深吸引住了,便放弃了调回到枢密院的机会,毅然决然地加入到了新组建的骑马步兵师中,经历了长时间的摸爬滚打,终于变成了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

    而在他一旁的漠南部族首领孛儿只斤根敦反倒颇显老成,他的嘴唇上留着一撮胡子,脸上则是带着浓浓的自信,说着一口不甚流利的汉话,“我是最后的忽必烈子孙,对付漠西蒙古的那些蛮子,我和我的族人们,都很有信心将他们的头砍下来!”

    事实上,在这个时代当中,由于准格尔汗国的存在,漠西蒙古和漠北蒙古几乎是一对解不开的冤家,对于他们来说,真正的生死大敌永远都是对方,而双方之间的和解,则被认为是一种根本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而漠南蒙古则同漠西蒙古之间的仇怨,同样也是非常深刻。

    眼下有了出征漠北的机会,这对于孛儿只斤根敦而言自然是一件大好事,他希望能够借助这次出战的机会,给族人证明自己的功绩,这对于他将来成为新任知府是颇有好处的,而且还能得到宁楚贵人的赏识,说不定还有机会封爵。

    董策无声地笑了笑,他的年纪虽然比孛儿只斤根敦要小一些,可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经历却反而更多一些,当下道:“根敦,眼下可不能松懈,咱们很有可能是第一个跟准格尔汗国接触,而首战绝不能失利!”

    孛儿只斤根敦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不太习惯被身边的小子教训,可是他也不想多说什么,因为就在二人先前刚刚碰面的时候,就因为口角之故打了一架,而最终的结果是董策用刀子顶在了孛儿只斤根敦的脖子上,而导致孛儿只斤根敦手中的刀子也顶在了董策的胸口处,接下来的结果自然便是二人都受了一顿军法。

    因此,对于眼下的孛儿只斤根敦而言,他对董策多多少少还是带着几分敬意,特别是眼下还组成了东路军,便没有继续相争了。

    董策倒没有孛儿只斤根敦的那些小心思,他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些忧虑的,原因很简单,踏入草原作战跟过去的作战方式都是截然不同的,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土地上面,四处可见的几乎只有茫茫的野草,便再无其他路标,这对于复汉军无疑是一个新的挑战。

    实际上,从去年组建开始训练骑马步兵师以来,枢密院就开始深入考虑这个问题,因此从组建开始就在围绕着草原作战的目标进行训练,延请了漠南蒙古数百名资深的老牧民来教导方向,并组织到漠南蒙古的野外训练,其中最关键的一项便是行军能力。

    要知道,在草原上面行军,最大的问题就是掉队,而一旦在草原上脱离了大队伍,后面几乎就只有靠运气才能活下去,因此在复汉军长期的训练模式中,判别方向和行军能力才是关键因素,而这一点也将决定他们未来与准格尔汗国的作战模式。

    “根敦,你知道咱们为什么在进入草原后,每隔三十里就留下五十人设置一处兵站吗?”董策的声音传递了过来,却是让孛儿只斤根敦的精神微微一震。

    孛儿只斤根敦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得意道:“因为你们知道,想要在草原上跟漠西蒙古打仗,后勤永远是最关键的事情,可是想要保住你们的后勤,就必须要留下足够多的人!”

    “没错,前面还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找到准格尔汗国,而在我们的身后,则必须要保证足够安全的后勤通道,否则前线大军将会陷入到极为危险的境地。而根据枢密院的计算,我们在目前的情况下,至少需要五千人在草原上组建兵站,这将会大大压缩我们的可用兵力。”

    董策的声音当中透着些许凝重,“我们眼下绝不能小看准格尔汗国,特别是没有跟他们交手,终究要保持几分小心,可不能以为他们就是那么好对付......根敦,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孛儿只斤根敦点了点头,神情终于不再那么玩世不恭,他并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实际上董策这番话,他是听进去了的。

    在接下来行军中,董策和孛儿只斤根敦二人交替行军,互相警戒,却是过了十余日之后,一直未曾见到准格尔大军,这一幕不仅没有让董策心中欣喜,反倒让他的眉头紧皱万分。

    残阳如血,随着一阵长长的号角声响起,复汉军骑兵队伍停歇了下来,原来董策带兵许久,生性谨慎,明白夜间行军危险重重,因此每日行军中都会在天黑之前准备寻找营地,方便就地下营。

    在草原上驻扎营地可不同于内陆,像内陆扎营都是需要选择地势较高且靠近水源的地方,借助地利来形成障碍,从而避免受到敌军的突袭,可是草原地势平坦,根本没有什么遮蔽,若是敌军趁夜偷袭,则很难进行有效的反抗,因此扎营之法便出现了一些变化。

    只见复汉军将车队中的大车都从马儿身上卸了下来,然后拢成了一个方方正正的阵型,然后将人马都拢进了车阵之中,并且在大车上装着沙袋,蒙以湿毡,几乎形成了一个临时的小城,然后便有士兵持枪守卫在车阵上,警戒四方。

    像这种车阵战术虽然无法活动,可是如果在扎营的时候使用,却具备十分强悍的防御能力,至少骑兵趁夜偷袭也很难攻克车阵,因此在草原上广为使用,像准格尔汗国就有一种战法唤作‘驼城’,同样是以骆驼和大车为营,防御他人突袭。

    复汉军士兵们似乎已经训练过许多次下营战法,人人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不慌不忙地将车阵扎了起来,这一幕却是让孛儿只斤根敦都有些吃惊,他手下的漠南部族士卒虽然也会扎车营,可是绝不会有这么高的效率。

    “董策,我以前常听说汉儿手巧,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孛儿只斤根敦脸上带着笑容,他正准备继续说话的时候,却是听见一阵十分轻微的抖动声,顿时脸上变得十分凝重,连忙趴到地上去听动静。

    就在孛儿只斤根敦抬起头的时候,却见到董策跟他一样从地上爬了起来,神情严肃无比,二人眼神相交之时,却是同时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可能真的掉进准格尔大军布下的圈套中了!

第五百六十章 阴差阳错

    在草原上面作战,跟其他地域作战都存在很大的不同,其中对于战场情报的掌握将会变得十分重要,将会直接决定战争的胜败。可是话虽如此,但真正想要完全掌握自己身边的情报,实际上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原因很简单,在草原上作战之前,往往都会持续很久时间的前哨站,即双方哨探对彼此的追逐厮杀,以求能够控制战场区域的情报,而在双方哨探互相厮杀的时候,两边的军队基本上都难以对战场进行持续有效的了解。

    至于眼下董策和孛儿只斤根敦遇到的情况,则要更加复杂几分,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遇到过准格尔的哨探,也就没有提前知道对方的行踪,可是眼下的动静却毫无疑问地在告诉他们,就在这个叫做巴喇和屯的地方,他们遭遇了准格尔的大军。

    孛儿只斤根敦似乎有些不信邪,他重新趴在了地上,仔仔细细听了一会,这一会更加清晰的抖动彻底打消了他的幻想,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低声道:“董策,眼下咱们没有发现他们的哨探,说不定他们也没有发现咱们,咱们可以抢先突袭他们。”

    对于这个漠南蒙古人而言,他不愿意将自己的生命放在其他人的手中,与其被人彻底围困致死,还不如选择主动出击,还能死里求活。

    要知道,眼下东征这一路的军队加起来只有一万四千人左右,还有四千余人分散在后方的补给线上,如果正面跟准格尔汗国对战,或许还有一定的机会,就算打不赢也可以趁机而走,然后死死缠在准格尔大军身后,找机会不时偷咬上一口。

    可是一旦被人围住,那么不管复汉军多么强大,都有可能会被人慢慢耗尽所有的体力,最终沦为听任宰割的地步。

    董策没有回应孛儿只斤根敦,而是轻轻闭上了眼睛,却是让一旁的孛儿只斤根敦越发焦急,他甚至高声道:“董策,若是你贪生怕死,我愿意先带人冲在前面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到时候你再率领大军,要么进攻,要么就退走,如何?”

    董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摇头道:“根敦,你以为我是胆小么?绝非如此,我早已经将自己的性命置之于度外了,若真的贪生怕死也不会等到今天,实际上我只是不愿意死得那么没有价值,咱们眼下绝不能再蛮干,得看看他们的动静。”

    “天色已黑,咱们现在要是派哨探去探营,只怕是九死一生。”

    孛儿只斤根敦摇了摇头,哨探在夜间探营是相当危险的,特别是眼下还不知道准格尔汗国做了多少准备,若是对方早就调集了大军在外面埋伏,只怕哨探连消息都发不回来。

    “九死一生总好过十死无生,根敦,我准备在军中挑选五十名死士,随我一同去探营,若是天亮之前能够返回,到时候咱们另做打算,若是快到天亮还没回来,你就不要再管我,赶紧往南边发信号,然后边打边撤!”

    董策脸色十分坚定,这件事不能交给其他人去做,否则于军心大为不利,而且他自己上阵反而更加放心一些。

    孛儿只斤根敦一听这话,顿时豪气冲天,摇头道:“既然是探营这种事情,还是让我去吧,你带着人守在这里!”

    “此事再无更改,你且守好车营,绝不可让人所乘。”

    董策倒不是非要自己去逞能,而是眼下出于拉拢漠南蒙古部族的关键时候,绝不能让孛儿只斤根敦就这么死在了战阵上,否则会大大有损漠南蒙古的归顺之心,因此董策认为自己去反而更好一些。

    孛儿只斤根敦顿时便急了,他想着继续磨下去,可是却被董策以主帅之名强留在了大营之中,在参谋处的辅佐下,负责整个东路军的指挥大权。

    车营中,火把熊熊燃烧,超过数千人正身穿铠甲站在营地中央,而董策则同样是一身戎装,他并没有过多的说一些煽情的话语,只是简单地描述了此行的任务,随后也只是环视了一眼众人,平淡地说出了一句话。

    “今夜,谁敢与我一同去领取赏功!”

    一句话却是尽显豪迈之气,将这一次九死一生之行,变成了一次轻飘飘地领取赏功的行动,却是让众人脸上露出大喜之色。

    当下便有数百人齐齐踏出一步,他们当中军衔不已,从最小的一等兵到中校团长,几乎都有人举出自己的右手。

    “我等皆愿。”

    董策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不愿意再啰嗦下去,他直接在当中挑选了五十人,骑着战马朝着车营之外而去,渐渐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而剩余的复汉军士兵们,则纷纷拿起了手中的火器,倚在了车营边上,脸上带着浓烈的战色,数十门轻量的骑兵火炮被拉下了炮衣,炮口开始逐渐调整,对准了黑夜之中。

    孛儿只斤根敦望着消失的董策,喃喃道:“可千万别折在这里面了,咱还要彻底胜过你才行.......”

    ........

    实际上,在距离巴喇和屯十里开外的一座小山包附近,的确已经驻扎了一支准格尔的大军,而这支大军足足拥有六万人,正是当下噶尔丹策零所率领的准格尔主力大军。

    一队骑兵打着火把在山包上面穿行,他们身上都穿着铠甲,头上带着铁盔,其中为首一人的头盔上更是镶嵌了一根长长的翎羽,脸色阴沉中带着些许冷厉,正是当今准格尔汗国的大汗噶尔丹策零。

    等到骑兵到了帅帐前时,噶尔丹策零才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手中挽着马鞭朝着帅帐中走去,其余人则纷纷跟在他的身后,谁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大汗的垂询。

    过了好一会,众人都进了大帐之中,而噶尔丹策零则稳坐帅帐中央,面前却是出现了一根香喷喷的烤羊腿。

    “大汗,咱们遭遇的那只骑兵,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哪一支,可是基本能肯定,他们是宁楚和漠南蒙古的骑兵,他们眼下就在巴喇和屯驻扎,大汗,咱们天亮就发起进攻吧!”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将跪在地上,脸上带着些许激动,他是准格尔汗国的另外一位老将察罕,原本是他父亲策妄阿拉布坦的心腹,后来却不知为何早早便投靠来了噶尔丹策零,成为了噶尔丹策零眼下得力的帮手。

    噶尔丹策零手中拿着一柄小刀,正在慢条斯理地切着羊腿,脸上则毫无表情,似乎始终都将注意力都专注在羊腿上,然而众人都明白这是汗王在思考时的表现。

    “他们有多少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巴喇和屯?”

    察罕的脸上顿时出现细密的汗珠,期期艾艾了许久,终于咬牙道:“大约有一万多人,却是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此地,想必是朝着我准格尔汗国而来。”

    “朝着本汗来?那他们对本汗的行踪还真是了如指掌......”

    噶尔丹策零冷笑道,将手中的小刀狠狠扎在羊腿上,冷笑道:“你们不要以为本汗什么都不知道,大军此行秘密至极,还不曾有其他人探知,可是他们眼下出现在这个地方,不由得让本汗不生疑心!至于到底是谁,本汗自然会查个究竟。”

    众人顿时心慌不已,跪在了地上,原来准格尔大军对于复汉军东路军的消息并不灵敏,他们之所以出现在这个地方,原因也没有多么复杂,仅仅只是因为噶尔丹策零希望能绞杀车臣汗部的最后残余势力,并且由东而南,逐渐进入到呼伦布雨尔,打通跟俄人的联系。

    可是眼下两边阴差阳错之下,竟然真的不小心撞到一起,而其中由于准格尔汗国放出的游骑更多,因此抢先了解到了复汉军的行踪,却是生出了这莫大的意外来。

    察罕顿时心慌不已,他连忙低声道:“回禀大汗,老臣以为此事恐怕只是碰巧,倘若是宁楚布下的圈套,恐怕绝不止这么一些人,或许咱们反倒可以彻底消灭他们,就能够得知事情的真相了!”

    噶尔丹策零眯起了眼睛,脸上露出些许的愤恨之意,他环视了一眼大帐中所有的将领一眼,终于选择将猜忌先放到了一变。

    “先下去准备吧,待天亮之后,本大汗亲自率军进攻,势必要消灭这些人!”

第五百六十一章 九死一生

    “砰砰砰——”

    在寂静的黑夜之中,一连串的枪声噼里啪啦响起,只见一队骑兵正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飞奔着,他们虽然在黑夜当中驰行,可是并没有点燃火把,不时有人在黑夜中栽倒下去,随后被踩踏而过。

    筋骨断裂之声时有传出,其中还伴随着一些人的闷哼声,可是从头到位都没有任何人嘶吼出来,只是在无尽的压抑中进入死亡。

    只见这队骑兵后方上百步的距离中,有一大队的骑兵正在努力追赶,他们当中零星打着火把,其他人也都在策马狂奔,由于双方的距离实在太近,似乎只要前面稍微松懈几个呼吸,后面的追兵就会迎头赶上。

    “绝不能死在这里.......要活下去......活下去.......”

    董策在心中默念着,他此时正骑着马儿奔在最前方,也是目前最安全的位置,因为不时有人主动扑过来,挡住他身后的弹丸和弓箭,以致于董策身后已经倒下了七八个骑兵,可是他却始终安然无恙。

    尽管眼下的局势凶险万分,还死去了许多兄弟,可是董策依然觉得十分值得,因为他在夜间的这一次刺探中,摸到了准格尔大营边缘,还抓住了准格尔夜间巡逻游骑一名,从对方的口中挖出了情报,原来这里果真是准格尔主力大军的所在地!

    根据这个游骑的说法,准格尔并不是为了来进攻自己这一支东路军,实在是因为太巧的缘故,才导致己方暴露了踪迹,不过眼下准格尔大军并没有全面展开,仅仅只是在北面和西面布下了重兵,东面和南面还属于空白状态。

    在得到了这些消息之后,董策微微安心了些许,可是他明白还不能完全放心,便想着再抓一名探子在证实这些消息,可是没想到在这一次抓捕中,却是惊了探子,让他把枪打响了,以致于整个准格尔大营都沸腾了起来,并且很快就组织了重兵前来围捕。

    因此,董策只能率领自己手下的五十名死士朝着后方而去,他必须要把这个消息带回到营地中去,然后抓紧组织南撤传递消息,因为在眼下南撤足够及时的话,完全是可以躲过准格尔大军的围剿,此外等到消息传到皇帝那边的时候,到时候就可以聚歼眼下的准格尔主力大军。

    “砰——”

    就在董策心中思虑微动之时,后方一枪却是正中了马腿,使得马儿不由得往前一曲腿,而他则几乎要被抛出去,整个人的身子都斜斜地挂在马背上,速度也瞬间减慢了下来,而后方的准格尔兵们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大呼小叫起来,显得十分兴奋。

    根据眼下的距离,他们只需要十个呼吸,就能够活捉这个掉下来的人!

    在这危机之时,身旁的死士们也看到这一幕,他们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其中一人果断侧身一拉,将董策带到了自己马上来,就在董策刚刚坐稳之后,他颇为留恋地望了一眼自己的马儿,整个人透出一股决死之意。

    “带着师长跑出去.......”

    在死士抛下了这句话之后,他果断从马上跳跃了下来,整个人斜斜地扑在了地上,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只是带着些许安然,随后掏出了身上携带的火折子,点燃了手榴弹的引线。

    董策死死咬着牙,他没有说任何话,只是骑着马儿疯狂地朝着前方冲去,而其他的人也都如此这般,直到十来个呼吸之后,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并伴随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道,散开在了这片荒野。

    原来就在死士掉下去之后不久,后方的追兵就已经追赶了上来,只是还没等他们逼住死士,就被轰鸣的手榴弹给炸了个七零八落,超过四名骑兵直接被炸倒了下去,浑身血肉模糊。

    没有人说任何话,包括董策自己也没有说一句话。因为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一匹马儿在经过了长时间的驰行之后,体力本来就已经到了极限,驮着一个人或许还能继续跑下去,可是驮着两个人则绝无幸存的机会。

    因此,当死士伸手去拉董策的时候,就已经选择了将命让给了董策。

    终于,在经过了漫长的追击之后,正在黑夜中驰骋的董策和死士们都看到了一点微弱的火光,所有人不由得心中雀跃了起来,因为大家都知道,那是营地的方向,而这火光便是生存的希望。

    身后的追兵们很快也看到了火光,可是他们却丝毫根本不愿放弃的样子,继续追逐着,而当火光越来越盛之际,从营地中也闪耀着一片火光,原来是一大队带着火把的骑兵,他们正从营地中鱼贯而出,朝着这个方向驰来。

    “哈哈哈哈哈,活下来了,咱们活下来了!”

    董策的脸上带着些许振奋之色,他不由得高声大笑道:“二郎们,待我等汇聚大军,换过马后,再来一场痛快的厮杀!”

    “好!杀光他们!”

    “末将愿与将军同生共死!”

    .一阵阵的欢呼声终于汇聚在了一起,而众人身后的追兵们却仿佛被震慑住了一般,他们终于没有了继续追击,而是选择了掉头,朝着来的方向驰去。

    果然,从营地方向出来的骑兵,正是孛儿只斤根敦,原来自从董策出营之后,他彻夜未眠,一直在等候着董策的消息,因此当董策往大营方向逃窜时,他也及时发现了这股骑兵,随后也就发现了追兵,当下便选择了出营接应。

    “董将军不愧是当今天下一等一的英雄,有此深夜探营一举,将来必当会天下闻名!”

    孛儿只斤根敦很快便迎了上来,他的脸上充满了敬佩之情,在蒙古人的世界当中,想要折服对方,最好的办法永远都是用胆略和武力来正面,他们只佩服真正顶天立地的汉子。

    董策却是微微一叹,他没有多说话,只是带着剩余的死士们跟着大伙回了大营,随后在经过了短暂了修整之后,便开始清点伤亡,而结果却不免让人心酸不已,出营时的五十一人,如今却只剩下了十九人,整整三十二人都死在了归途。

    望着神情坚毅的死士们,董策纵使是铁石一般的心肠,此时也充满了惋惜之意,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一句话诚不欺人。

    “兄弟们,他们虽然没有回来,可是本将承诺,将来一定要迎接他们的忠魂遗体,回到忠魂阁。”

    “多谢大人,末将代死去的弟兄,给大人敬个礼!”

    一名少校眼圈却是红了,他端端正正行了个军礼,要知道寻常士兵牺牲,只会进入忠烈祠,少有人能进忠魂阁,除非立下大功方可,而一旦进入了忠魂阁,则代表他们的亲属子孙,一辈子都不会再为前途发愁了。

    像这样的承诺,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够给出的,也不是任何人给了就有用的。

    在说完这件事之后,董策拉着孛儿只斤根敦,还有参谋处的军官们,开始针对眼下的形式进行分析,以便于决定下一步的计划。

    当董策说到准格尔的主力大军已经到了附近之后,几乎人人的呼吸都微微紧促了许多,他们都明白这支消失了踪影的大军位置是有多么重要,可以说眼下宁楚十万大军一直分成三路进军,就是为了找到这支主力的影子。

    眼下目标就在眼前,可是他们却没有能力吃下,不得不说让人感觉到十分遗憾。

    孛儿只斤根敦沉思了许久,狠狠一咬牙道:“董策,咱们要是留在这里,等着陛下大军前来如何?若是等到了援军,这一仗咱们绝对是首功!”

    没错,如果东路军率先找到了准格尔汗国大军的位置,那么在接下来的战役中,宁楚将会占尽优势,完全可以抽调援军前来进行包围,到时候即便是东路军都死绝了,也能彻底吞下准格尔的六万大局,相当于彻底灭掉了准格尔汗国。

    可是到了这个关头,却是谁也不敢开口同意,原因很简单,一旦选择要留下来,那么就会面临九死一生的结果,因为中路军眼下的位置他们仅仅知道一个大概,具体却不够清楚,因此他们要坚守的时间也就会被无限拉长。

    董策脸上浮现出一丝凝重,眼下的巴喇和屯附近只有一些小部落,根本没有一座像样的城池,所以想要坚守其实是非常困难的,再加上后勤补给线极其容易被准格尔军切断,真要在这里坚守下去风险将会极大。

    “董策,你要明白,我们的任务本来就是要牵制准格尔汗国,如果就这么跑了,将来再想找到他们的踪迹,只怕会更难!”

    孛儿只斤根敦轻轻叹了口气,他可不是那种只会动武的蛮子,实际上他对这个问题的思考,并不比董策要差。

    “是啊,大人,如果眼下要走,只怕半路上容易被准格尔前锋截住,到时候还是要打!”另外一名少校参谋也开口了。

    “打!即便是牺牲再大,我们也要打!”

    董策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很明白,战场上可以有大仁,而绝不能有小仁。

    所谓的大仁,便是想尽一切办法尽快结束战争,才能彻底减去战争对百姓生活的破坏,避免百姓流离失所,而在这个过程中即便是不择手段也无伤大雅,而这便是真正的大仁。

    至于那些在战争中搞什么“仁义”和“礼仪”的君子们,却是彻底忘记了战争的本质,他们只有被人利用弱点而战败的结果,不仅导致自己身死族灭,还会使得国家失去未来,使得所有人都沦落到更加悲惨的境地。

    眼下的局势便是如此,若只为目前的一万四千人去考虑,就算能够带着他们逃出去,那也只是小仁。可是为了全局战事考虑,即便所有人都牺牲在了这里,那也是大仁。

    “是,谨遵大帅将令!”

    众人脸上带着些许欣喜和紧张,便纷纷开始围拢在舆图前,准备好接下来的战事准备,而他们的时间,则仅仅只有离天亮前的最后片刻。

    至于董策则是让人用暗语写成了九封求援书信,朝着皇帝所在的方位派去了九路使者,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不顾一切地将信件送出去,只要有一个人能够将救援信送到皇帝手中,那么他们就能够打下去。

    “打吧,看看你们到底能不能打下我这个硬骨头!”

    董策望着准格尔大军所在的方位,嘴里带着些许呢喃,而略带疲劳的眼神当中,则是带着些许锐利的光芒。

    ........

    天亮了,一颗红日伴随着清晨的雾气,开始缓缓上升,而阳光所照耀的大地上,也开始变得有了色彩,而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则传来了一阵阵沉闷的鼓声。

    六万准格尔大军开始绕着方向,朝着复汉军的位置包围过来,而他们当中大部分人都扛着一杆厄鲁特火枪,剩下一部分人则是背着长枪,而队列中还有大量的骆驼炮,看上去却是显得十分威武,却是比大清的军队要强出不少来。

    实际上倘若清军看到这一幕,确实是要自愧不如的,因为准格尔所使用的火枪根本就不是他们所能比拟的,因为准噶尔的军工业十分发达,比如“其铁最良”,发达的冶铁业,也使得准噶尔的枪炮产业技术十分雄厚。

    比起当时其他的蒙古各部落,准格尔早就已经摆脱了传统的弓马骑射的风格,开始实现“弓箭换枪”,就好比在先前康熙对阵准格尔的乌兰布通之战中,准格尔军队就有上万名火枪手,依靠‘驼城’的掩体,向冲锋的清军发起凶猛火力打击,使得清军的伤亡十分惨重。

    因此,在此时的准格尔汗国君臣心中,并没有特别把复汉军的火力强大当回事,因为他们也一直都是以火力强大而著称,在这些蒙古人的心里,并不认为能战胜清廷的宁楚,就能战胜他们,他们认为自己要更加强大。

    而就在大军行进之中时,噶尔丹策零也出现在了军中,他的身边则是围拢了许多护卫,所有人都是用着谨慎的态度去面对汗王,因为大家伙基本都知道,就在昨夜当中,复汉军的探子居然都摸到了大营旁边,惹得汗王是一整宿都没有睡觉,整个人都几乎气懵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炮兵对决

    帅帐中气氛沉凝如水,所有人都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即便是大策零敦多布此时也不敢在汗王气头上劝谏,察罕更是冷汗直冒,因为执行大营护卫警戒任务的正是他的部署,可是偏偏却出了这么大的漏子,着实让噶尔丹策零无比气恼。

    “你们谁能告诉本汗?昨天过来探营的到底有多少人?”

    噶尔丹策零脸上流露出一抹阴冷之色,他虽然年纪轻轻,可是此时在准格尔汗国的威望却已经建立起来了。

    察罕顿时趴在了地上,小心翼翼回禀道:“启禀大汗,大概......大概有五十骑左右.......”

    “那击毙了多少骑?又活捉了多少骑?”

    “击毙有三十二人......暂无活捉。”

    “啪——”

    噶尔丹策零顿时暴露,他高声地用漠西蒙古语吼叫着:“这就是你们平时自吹自擂的王庭汗帐!这就是你们说的固若金汤!可是等到别人都摸到大营这边来,你们才发现,还没有把他们全部留下来,你们都是一群废物吗?”

    “大汗饶命!实在是太快了......我们的人实在追赶不及啊........敦多布大人,您是知道实情的啊!”

    察罕的后背几乎被冷汗浸湿了,花白的头发更是不时颤抖,整个人都有一种晕眩的感觉,顿时便慌不择言起来,却是把大策零敦多布给牵扯进来了。

    这一下可好,当他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噶尔丹策零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杀机,他便是依靠大策零敦多布作为内应才得以上位,因此对于内外勾结这种事情看得极为忌讳,而眼下负责王庭禁卫的察罕与负责征战的敦多布居然有联系,这简直是最大的挑衅!

    原本在一旁的大策零敦多布顿时心里一个咯噔,他狠狠地望了一眼察罕,立马跪在了地上,高声道:“大汗,臣的确知道实情,可是臣所知道的实情,绝不是察罕所说的那般!”

    大策零敦多布明白,眼下比起其他的事情,最重要的便是打消汗王的猜忌,因此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帮助察罕,反而需要再给他刺上一刀才行,这样虽然不可能彻底消除汗王的猜忌,可是却能避免眼前这一刀。

    果然,当他这句话说完后,察罕顿时心若死灰,而噶尔丹策零的眉头反倒舒缓了几分,他冷冷地望着大策零敦多布,一字一句道:“那你就说说,你所知道的实情吧。”

    大策零敦多布微微松了一口气,才低声道:“大汗,昨日之所以没有将这帮敌军全部留下来,纯粹是察罕夜间酗酒贪杯之过,以致于没能在第一时间集结部署追击,以致于在时间上晚了许多,才给了那些敌军逃窜的机会。”

    这件事摆明了要给汗王一个交代,因此为了自己活命,大策零也顾不得许多了,再说他对察罕这样的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

    噶尔丹策零顿时大怒,望着察罕高声道:“察罕,敦多布所言,可否属实?”

    “属实.......大汗,臣对大汗的忠诚可鉴日月,还请大汗饶恕臣一命,臣愿意入死营搏杀........”察罕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所谓的死营,便是指那些身犯死罪的士兵,或者是那些逃兵所在的地方,每逢战事一起,他们便会推着盾车,就这么冲在最前面,承受对方的炮火打击,也就是战前的炮灰罢了。

    看到察罕这幅神态,众人也不由得有些戚戚然,只是眼下大汗没有表态的情况下,谁也不敢再去求情了,毕竟前面大策零都差点被搅和进来了。

    噶尔丹策零阴冷的眼神微微一凝,挥了挥手,“下察罕入死营,今日一战,全看你的命数了。”

    “多谢大汗!”

    察罕脸上顿时如释重负,只要能够入死营,他就有机会保住自己的性命,总好过现在被一刀斩首。

    在处理完这件事之后,噶尔丹策零便带着诸将出了大营,来到了阵前,看到组织严密的车阵时,手中的马鞭指着车阵,笑道:“还以为他们昨晚就会选择逃跑,没想到居然还敢逗留在此地,却是不想活了。”

    大策零敦多布也站在一旁,他轻声道:“大汗,他们昨天探营想必已经有所收获,可是他们不逃跑,想来是有更大的图谋......”

    “他们想要固守待援,跟本汗在此地决战?”

    噶尔丹策零本身就是个聪明人,因此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一点,可是他却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冷笑道:“本汗在此地拥有六万大军,只需要切断车阵补给,到时候他拿什么跟我打?至于援军,也要看他们能坚持几天。”

    大策零敦多布也是摇了摇头,他同样有些想不明白,尽管汉人守城十分厉害,可是那毕竟是真正的城池才行,而眼下光是用大车围城的车营,如何能够顶得住火炮的一直轰击?只怕这些汉人是真的不要命了才对。

    “大汗说的是,无论如何,咱们打一打就明白了。”

    噶尔丹策零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传下本汗金令,大军展开合围,绝不可放任一人逃脱!”

    当号角声响起时,整整六万准格尔大军,分成了数路缓缓逼近宁楚车营,无边无际的士兵们拿着火枪和刀剑,数百面旗帜几乎将整个天空都遮蔽住了。

    ........

    车营中,许多复汉军士兵正在用配发的工兵铲掘土,然后用随军携带的麻袋装了起来,堆在大车上面进行加固,这也属于他们的日常训练内容之一,因此进程十分迅速,在准格尔大军展开行动之前,复汉军就已经初步垒成了一处壁垒。

    董策和孛儿只斤根敦二人正在一同巡视营垒,望着目前初具规模的营地,不由得微微松了一口气,其实按照原来的车营,他们也是可以坚守的,只是如果准格尔军用火炮持续轰击,则有可能会击毁大车,导致车营被破掉。

    如今通过沙土麻袋加固,那么就不用担心准格尔军的火炮威胁了,也就有了长时间坚守下去的底气。

    董策望着远方隐隐约约浮现的准格尔军,低声道:“他们的动作很快,最迟再过一个时辰,咱们这里就会被彻底合围,到时候就只能坚守到陛下来援。”

    “所幸我们的求援信使在三个时辰前就出发了,他们应该能够躲过准格尔的追兵,可以在两天内将消息传递到最近的军情处,到时候军情处会以最快的时间将情报传递到中路军,总时间不会超过三天。”

    孛儿只斤根敦在经过了昨夜这一番后,心中却是信心倍增,便接着董策的话头高声笑道:“陛下眼下的位置距离咱们应该有八百里到一千里,如果全力进军的话,最快将在五天后抵达巴喇和屯,最慢的话也只需要七天,也就是说咱们只需要坚持八天到十天,到时候就能等到陛下的援军。”

    “没错,如果按照正常的时间来计算,应该就是这样.......而这一次他们会断掉我们的补给线,幸好咱们扎营的时候找到了水源地,水源十分充足,全军上下也带足了十日的干粮,到时候若有欠缺亦可杀马取肉。”

    董策神情十分坚毅,他经历过太多次战事,像这种固守待援的情况也不少见,而他也向来以韧性十足著称,因此完全有信心能够在此地守住这十天。

    “接下来,只有一件事,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十天........”

    在统一了思想之后,几乎所有的复汉军士兵都了解了目前的现状,不过他们并没有多少担忧,毕竟构成眼下东路军的部队,所有的军官都是经过了北伐的老兵,哪怕是一个班长也都是经过了战事的洗礼,至于其他的新兵也都经过了完整的新兵训练,因此战力上并不会太过于逊色。

    特别是眼下的复汉军中,都会每天晚上进行文化课程教育,他们在士气方面和战心方面,都不会比老兵欠缺很多,眼下真正最欠缺的也就是作战经验了。

    而这一次复汉军东路军的火力也十分出色,所有的复汉军士兵都拥有一杆汉阳造燧发枪,营垒中央还专门构建了炮兵阵地,八十五门六斤骑兵炮分成了三处阵地,并已经亮出了自己黑黝黝的炮口,时刻等待着发射的命令。

    到了正午时分,准格尔军终于排成了堂堂正正之师,开始朝着复汉军的方向前进,他们的速度并不算快,不过阵型十分整齐,其中最前面的人身披盔甲,头戴护颈头盔,手持马刀和厄鲁特火枪,而后便是弓箭手,再往后便都是身披铠甲,头戴尖顶盔,手持马刀和梭镖的士兵。

    这些都并没有超出董策的预期,可是让他颇为惊讶的是,就在阵后居然又出现了许多火炮,这些火炮都被架在了骆驼身上,虽然口径不大,可是数量却零零散散有三百多门,着实令人大吃一惊。

    孛儿只斤根敦神色也有些凝重,道:“那些恐怕就是传说中的骆驼炮了,绝不能小看它们。”

    董策听到‘骆驼炮’这个词,突然想起了军情处的一则情报,那就是在噶尔丹策零继位之后,便花费心思打造了一支军队,叫做‘包沁’,似乎就是一支独立的炮兵部队,类似于复汉军中的直属炮兵团,火器相当先进而强大,而且在瑞典使者访华期间,还专门聊到过一件事,那就是瑞典的一些炮兵技术因故流落到了准格尔汗国,甚至有个瑞典陆军中尉还做了策妄阿拉布坦的军事顾问。

    原来在过去的第五次俄瑞战争中,瑞典惨遭失败,而当时有个叫做雷奈特的瑞典陆军中尉在波尔塔瓦战役里被老毛子擒获,被迫加入俄军,来到了西伯利亚,后来在准格尔与俄罗斯的交战中,大策零敦多布在亚梅什湖大破俄军,将倒霉的雷纳特再次俘虏了过来。

    而当时的雷纳特已经受到了相当大的折磨,他为了好好活下去,便凭借自己掌握的火炮和炮术方面的知识,投靠了准格尔汗国,从而将准格尔汗国的火炮技术提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要知道,即便是在当时的欧洲,瑞典炮兵也属于顶尖的水平,像号称“北方雄狮”的古斯塔夫.阿道夫国王以及享有“野战炮兵之父”美誉的托尔斯滕森将军,他们都十分重视火炮的运用,也相当重视火炮性能的提升,因此当时的瑞典火炮基本上属于独步天下。

    因此,当雷奈特贡献出自己的炮兵知识后,策妄阿拉布坦如获至宝,立即委以重任,将他提升为整个准格尔汗国的炮兵开发和建设的负责人,成为了准格尔汗国有数的高层,并且还向雷奈特承诺,在建设好准格尔炮兵之后,将来可以放他回瑞典。

    这么一来,在雷奈特的指导下,准噶尔人制造出了十五门四磅炮,五门小口径炮,二十门十磅炮,具备了一定的兵工生产能力。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雷纳特出身于瑞典炮兵,更加强调野战方面,因此给准格尔汗国铸造的都是火力也许并非顶级,但却更加机动灵活的野战炮,而不是那种笨重的红衣大炮,因此便形成了这种骆驼炮。

    董策神情微微有些凝重,根据眼下准格尔军表现出来的火炮实力,要比他预想的更加强大一些,绝不是清军火力所能相提并论,这对于目前的复汉军自然是一个不妙的消息。

    “看来这些人就是包沁,咱们的火炮应该会在射程和威力上有优势,可是数量上就远远不及他们,特别是他们并不是那种临时集合起来的炮队,而是已经长时间一起使用,这代表他们的训练水平更加高度趋一。”

    不得不说,噶尔丹策零在对炮兵的理解上远远超越了他的父亲策妄阿拉布坦,因为在过去的时候,炮兵大部分都是分属各营来使用,这样就会造成互相之间并不算熟悉,训练水平也不相同,然后在战前就会出现炮术水平层次不一的情况。

    而眼下噶尔丹策零早早就弄出了一个‘包沁’部队,便是将所有的火炮集中在一起使用,再加上有瑞典人的帮助,炮术水平绝不是清军能够相提并论的。

    “准备,目标敌方火炮,咱们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第五百六十三章 惨烈搏杀

    当战斗正式打响后,率先开火的并不是准格尔军,毕竟他们所依赖的骆驼炮,虽然性能要比子母炮强上不少,可是相对于复汉军目前的火炮还是要差一些,而他们并不知道复汉军火炮的具体射程,因此懵懵懂懂便走进了射程之内。

    在复汉军炮术军官的指挥下,八十五门六斤炮齐齐发出了自己怒吼,八十五颗开花弹飞向了天空,随后眨眼间便一头栽进了准格尔炮兵行军队列之中。

    “轰隆隆——”

    只听见一连串的爆炸声传来,超过三十多门骆驼炮就这么被击毁了,顺便还带走了上百人的性命,顿时空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道,而复汉军的炮兵阵地上也升腾起了一片白茫茫的烟雾,看上去极为显眼。

    在这个时代当中,想要隐蔽炮兵阵地根本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硝烟就是最好的指向标,再加上炮兵很难快速转移,以致于双方的大战成为了一种互相炮轰的残酷情状。

    董策心中十分无奈,他明白自己只有第一手的优势,等到准格尔军构建完成炮兵阵地之后,自己这八十多门火炮,肯定会损失惨重,可是他没有别的办法,倘若不打这个时间差,将来出现的损失只会更大。

    “抓紧发射,赶在他们构筑炮兵阵地前,多打上几轮!打得多打的快的,战后可授予宝鼎勋章!”

    很快,命令被下达了炮兵阵地当中,几乎所有的炮兵都开始沸腾起来,因为他们知道一枚宝鼎勋章有多么难得,像平日里大家都只能得一些基本的忠勇勋章,而像宝鼎一级的勋章只会颁发给军官和有重大立功表现的士兵,而眼下他们就有这个机会获得,而获得勋章之后,到时候好处自然也就数之不尽了。

    “轰隆隆——”

    “第二轮,点火!”

    “第三轮,点火!”

    复汉军炮兵士兵开始不断加快节奏,由于在战前位置图都已经标注清晰,因此后面的工作变得十分简单,当炮术军官在找到准格尔军的火炮位置后,便会在第一时间算出标数,然后进行开火,整个过程算得上行云流水。

    而与此同时,被炸得有点受不了的准格尔军,也开始不断加快步伐,所幸他们的骆驼炮都属于轻型火炮,因此复汉军第三轮炮火落下的时候,整个准格尔军的火炮也抵达了预定的位置,而此时的准格尔军与复汉军的位置,仅仅剩下了一里左右。

    当然,等到准格尔军的骆驼炮开始构建阵地的时候,他们的损失也十分巨大,其中除了第一次出其不意被击毁了三十多门骆驼炮以外,后续两轮也造成了十余门火炮的损伤,加起来几乎有六十门骆驼炮被就此击毁。

    只见远远望去,此时的准格尔军已经不成阵型,炮兵队列中更是横七竖八倒下了大量的尸体,还有许多骆驼炮的残骸留在了原地,甚至还有炮身被炸飞了出去,给人一种触目惊心的感受。

    大策零敦多布脸色苍白地望着前面发生的一切,他便是负责‘包沁’的军官,因此此时火炮力量遭受了重大打击之后,他无论如何也躲避不过这个责任。

    “大汗,臣出师不利,导致骆驼炮损伤惨重,还请大汗斩了臣,以慰人心。”

    阵地前,大策零敦多布跪在了噶尔丹策零面前,整个人的脸上露出深深的懊悔之色,甚至还带着浓烈的愧疚之意,他真的情愿一死,来洗刷自己的罪孽。

    此时的噶尔丹策零脸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轻松之色,变得沉重如水,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就这么而短短的片刻时间,他的火炮就损失了这么多,而想要重新铸好这些火炮,他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关键还有时间。

    可是眼下噶尔丹策零却不能惩罚大策零敦多布,毕竟包沁是安排给大策零敦多布进行指挥的,倘若就此杀掉他,也无法挽回损失,反倒还会使得包沁陷入混乱,这是他所无法接受的后果。

    “敦多布,本汗不会杀你,但是本汗要你明白,不是因为你的罪行不够大,而是因为你还不能就这么便宜的死掉,你需要带领包沁,压制住他们的火器,明白吗?”

    噶尔丹策零死死盯着大策零敦多布,脸上露出一片阴沉之色。

    “是,大汗,大策零绝不会辜负大汗期望!”

    在大策零敦多布得到了噶尔丹策零的支持后,便立马返回了阵前,他安排剩余的骆驼炮开始构建炮兵阵地,并且让军中的炮兵军官开始预估距离,准备进行试射,这便是攻方与守方之间的差异,相对于守方而言,攻方往往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进行试错。

    “轰隆隆——”

    随着骆驼炮开始进行试射之后,数颗弹丸被发射到了复汉军阵前,只不过因为准头不够的原因,并没有造成任何对复汉军的打击——然后董策的脸色却变得十分凝重,因为眼下还只是试射,等到他们找准位置后,那么双方就只能陷入死战的境地了。

    “赶紧开火,趁着他们还没有足够的准头,再打掉一批火炮!”

    复汉军炮术军官脸色微微涨红,他急急地吹动着嘴里的口哨,示意让炮兵们继续加快节奏,不少炮兵在听到了哨声之后,却是直接将军衣解开脱下来了,就这么打着赤膊流着热汗开始装卸开花弹,他们如今开火的速度几乎要比训练时还要快上许多。

    随着炮声的响起,一波又一波的开花弹被复汉军的火炮发射到了空中,随后落在了准格尔军的炮兵阵地上,却是炸了个稀巴烂,不光又摧毁了十几门火炮,还将不少的炮手都给当场炸死在了原地。

    见到自家火炮阵地惨重的伤亡,噶尔丹策零再也忍受不住,他几乎都想一刀杀死大策零,只是还没等他付诸行动的时候,准格尔军的最后一次试射终于达到了目的,有数门复汉军火炮被己方摧毁,还杀死了十几名复汉军士兵!

    大策零敦多布几乎高兴地快要跳起来,他对着炮兵们高声呼喊道:“继续,给我狠狠地打,到时候我会向汗王为你们请功!”

    在听到大策零敦多布许诺后,其他的准格尔士兵自然也在加快速度,只是他们原本速度就慢上许多,此时再怎么提高速度,似乎也赶不上复汉军开炮的频率,至于双方的精准度则更是相差甚远——到后来时,复汉军每一轮齐射几乎都可以击毁数门乃至于十余门火炮,而准格尔军却只能击毁三四门的复汉军火炮。

    当战局发展到了这一幕,双方实际上都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剩下的战斗就是刺刀肉搏了,双方在难以有腾挪的空间,而此时双方的战斗力相比,准格尔军拥有一百八十多门火炮,复汉军却只剩下了六十来门,相差了足足三倍。

    当然在实际的交战中,由于复汉军火炮射程更远,精准度更高,威力上也更大,因此尽管数量上较少,可是反而能够占到一定的便宜,在轰轰隆隆的炮声中,双方你来我往,倒是打得无比热闹。

    炮战持续了大概整整两个多时辰,双方的损失也变得极为惨重,到了这一步即便是准格尔军也受不了了,准格尔军在付出了一百六十多门火炮的代价下面,却只是击毁了复汉军四十余门火炮,战损比几乎达到了四比一的惨烈程度,因此即便是噶尔丹策零也承受不住,他绝不会允许自己的火炮在这一战中彻底损失殆尽。

    “砰——砰——砰——”

    随着进军鼓声的响起,准格尔军的步兵军队开始朝着复汉军的车营方向发起进攻,他们保持着完整的阵型,前排为火枪手,中间是弓箭手,最后便都是拿着刀剑的肉搏士兵,而在远方还有数千名骑兵正在一侧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冲进车营中大肆杀戮。

    对于准格尔军而言,他们的战法跟复汉军本质上是很相似的,都是先用火炮进行轰击,在火炮取得了一定的战果之后,再用火枪进行远距离的密集射击,不过由于他们火器并没有实现全员装备,因此还需要一些弓箭手补充,最后便是肉搏步兵了。

    “准备!”

    当准格尔的步兵越来越接近车营的时候,董策不由得振臂呼喝了起来,他的手中拿着一柄军刀,指着前方的准格尔军,雪亮的刀锋透着浓浓的杀气。

    一百五十步。

    一百二十步。

    一百步。

    “砰——”

    到了一百步的时候,随着一阵整齐而清脆的枪声响起,复汉军士兵的阵线上冒出了一股浓密的烟雾,而整整一排黑色的铅弹如同雨水一般被发射了过去,在对面的准格尔士兵的阵列中制造出了一片血线,光是这一次打击,就有一百五六十多名准格尔士兵倒在了地上。

    准格尔士兵手里拿着的火枪射程大概是在八十步左右,他们如果也选择在一百步开枪,根本不会有复汉军这般的准头,打起来不划算,因此只能忍受复汉军的第二轮射击,继续坚持往前走。

    等到了八十步的距离后,准格尔兵终于开始准备第一轮齐射,可是很快就发现了极为惨烈的一点,那就是他们的火枪都是火绳枪,相对于燧发枪而言,射速要慢上不少,因此当准格尔兵点火射击之后,复汉军已经再一次打过来了两轮,继续击倒了数百名准格尔士兵。

    “砰——轰——”

    寄予准格尔军厚望的第一轮齐射终于被打响,然而结果却让噶尔丹策零心头在滴血,原来复汉军依靠车营壁垒射击,上面堆满了沙袋和泥土袋,因此大部分的铅弹几乎都打在了上面,而复汉军中只有寥寥十余人被击中倒地。

    而就在准格尔君臣瞠目结舌之际,复汉军的新一轮射击又出现了,而这一次同样带走了八十多条人命,可以说在复汉军高效的杀人效率面前,准格尔军就好像一块暴晒在太阳底下的冰块,看似庞大,可是消亡的速度也非常快。

    “大汗,不能再这么打了,再这样打下去,咱们即便是拿下这些人,自身的损失也绝不会小!”

    准格尔小台吉达瓦齐连忙跪下,刚刚死的那些人当中,有很大部分都是他的属下,因此他不能看着这些人就这么白白死在这里。

    噶尔丹策零咬了咬牙,拔出自己腰间的弯刀,高声道:“让死营上,凡是先登营垒者,可免死罪,赏千金!”

    “杀!”

    伴随着嘶吼声,准格尔弓箭手和死营的士兵们开始往前冲,而复汉军方向则是有条不紊地开枪射击,一排排的枪声显得极为有节奏感,而在这般火力的攻击下,准格尔士兵自然是沿途死伤狼藉,不过好在现在阵型分散,倒也坚持了下来。

    当双方的距离拉近到了三十步的时候,准格尔弓箭手便开始朝着空中抛射,大量的箭矢落在了营垒中,却是造成了一定的伤亡,由于复汉军普通士兵都是不批甲的,因此不少人都被弓箭射倒在地,却是造成了一定的混乱。

    实际上,眼下复汉军之所以会出现混乱,还是因为这一次东路军的组成中,大部分都是新兵,他们如果打过一仗或者两仗,那么这种情况就会好转许多,可偏偏第一仗就遇到了噶尔丹策零的主力,难免会有些举止失当。

    董策望着已经近在咫尺的准格尔军,还有略显散乱的复汉军士兵,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怒意,他不顾落下来的箭雨,将军刀狠狠往下一劈。

    “继续射击!军法队准备,随时执行战场纪律,后退者斩!”

    “一人退,全队皆斩!一队退,全连皆斩!一连退,全营皆斩!”

    酷烈的连坐制度在复汉军当中并不罕见,毕竟在战时当中,任何人都会有胆怯的心理,这种心理能够理解,但是不能原谅,因为一旦因为胆怯而后退,带动的可能就会是整个队伍的溃散,因此复汉军在建立完善的物质保障的前提下,也在长期执行严格的军队纪律。

    在这样的严厉命令下,虽然复汉军士兵们依然在遭受伤亡,可是其他人都已经稳下心神来,当他们知道后面的军法队更可怕的时候,那么就只能坦然面对眼前的敌军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不能打了

    巴喇和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名字,一个往日里根本不会被人所注意的地方,就在此时此刻却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所在,因为就在这里,六万准格尔大军与一万四千复汉军在此地激战,在这里死亡与毁灭。

    “嗖——嗖——”

    “砰——砰——”

    当弓箭发射的声音与复汉军火枪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的时候,所构成的便是一片死亡,只是在双方的惨烈搏杀中,弓箭毕竟比不得火枪的威力,大量的准格尔士兵都被复汉军的弹丸所击中,倒在了血泊之中。

    乌伦布稳稳地端着手中的火枪,脸上充满对敌人的杀人,他恨不得将对面的准格尔人全部杀光,让草原都成为皇帝陛下的领土。

    作为漠南草原的蒙古人,乌伦布原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牧奴,每日里所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将主人的牲畜好生喂养好,这样他跟自己的家人就能够得到一些足够维持最低生计水平的食物。

    可是自从南方的大楚陛下成为了蒙古大汗后,生活很快就变得不一样了,乌伦布得到了大楚的解救,他跟其他的农奴们都成为了自由人,甚至还有幸加入了草原独立第一师当中来,成为了为大楚作战的战士。

    战士,多么美好的一个名词!

    乌伦布心中充满了喜悦,因为在过去的时候,像他这么低贱的奴隶根本没办法成为真正的战士,只配去伺候那些牲畜,手里也只配拿着马鞭,而不是刀枪。

    然而如今的他,却成为了一个为皇帝陛下作战的勇士,并为此得到了皇帝陛下的赏赐——整整二十亩肥美的草场,以及几十只羊和几头牛,当然他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则是为汗王效劳整整十年,十年后他才能真正成为这片草场的主人。

    因此,在此时的乌伦布心中,即便是自己的父母也比不上伟大的皇帝陛下,因为父母只能让他去当农奴,可是皇帝陛下却能给他牧场和牛羊,让他不必再为自己的生计而担忧,光凭借这一点,就足够他为皇帝而去卖命了。

    “砰——”

    乌伦布扣动了扳机,很快他的脸上绽放出一缕惊喜的笑容,因为就在刚刚他亲眼看到,面前的一个准格尔士兵胸口绽放血花倒在了地上,这是他在战场上的第一个战利品。

    有了这个战利品,他将来就能够多上十亩草场,还有十只羊!

    “嗖——噗——”

    就在乌伦布喜气洋洋的时候,一声弓弦弹动,只见一枝羽箭直接透额而出,使得乌伦布直接翻倒在了马下,整个人眼看着就没气了。

    “哼,该死的贱奴!”

    手中执着弓箭的正是当今准格尔汗国有名的勇士多尔木,只见他在弯弓搭箭,手如流星一般,接连射出七支箭矢,洞穿了七名复汉军的头颅,却是引起准格尔军中一片呼喝,准格尔士兵的士气顿时上升了不少。

    在战争当中,一夫之勇虽然无法改变整个战争的格局,可是却能激荡起不少人心中的勇气,从而形成连锁反应。

    而这一幕自然落在了噶尔丹策零的眼中,他自然是大喜过望,当下高声道:“多尔木不愧是我准格尔汗国的勇士,本汗要大大嘉赏于他!”

    大策凌敦多布顿时脸上带着笑意,道:“臣昔日也是知道多尔木此人的威名,还想从达瓦齐手里讨来此人,可是达瓦齐却小气得不行,根本不愿意答应臣的要求。”

    “哼哼,这样的勇士谁不爱?就连本汗大帐的亲卫也就这个水平了,达瓦齐不愿意给你,实在是太正常了!”

    噶尔丹策零放声大笑,眼见战局有稳定下来的趋势,他内心也放松了不少,当下脸上也带着几分笑意。

    然而就在准格尔君臣喜出望外的时候,正在东侧战场上巡视的董策脸上却充满了杀气,他可不会再让这个人活下去,只是此人处于准格尔弓箭手当中,却是很难直接用火枪击杀他,因此尽管复汉军士兵的火枪依然保持密集状态,可是依然没能杀掉此人。

    “谁有办法能杀掉这个人?本帅愿意保举他入中央军校进修!”

    董策环视了一眼随行的参谋们,却是掏出了自己的压箱底的宝贝,要知道现在中央军校的进修资格可是千金不换的好东西,即便是对于东路军的参谋们而言,也是可望而不可及,因为只要经过进修,军衔升一级不说,还能得到更好的锻炼机会,可以说踏上了一条通天之路。

    当然,想要拿到这个进修资格,要做到可也没那么容易,众人都陷入了一片冥思苦想之中。

    仅仅只是过了一会,便有一名上尉参谋站起身子,低声道:“大帅,卑职董安志有一个想法,或许可行。”

    “说。”董策一向是不会拖泥带水的性子,因此回应也是相当斩钉截铁。

    董安志微笑道:“此人箭术超神,且狡诈擅藏,每次发箭之后便转移身形,难以确定位置,因此卑职以为,不如遣人直接以手榴弹群起攻之,定让此人无处可逃。”

    在目前的复汉军当中,手榴弹已经成为了一种常规的武器,应用颇多,也深受官兵喜爱,至于长期作为秘密武器的火箭弹,则存在很多不足,其中准头性太差就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因此董安志才考虑使用更容易操控的手榴弹来进行狂轰滥炸。

    董策听到这个主意,脸上顿时带着些许微笑,这个法子似乎比较简单可行,便笑道:“既然是你想出来的主意,那就由你选拔军中善于投掷手榴弹的士兵,将此人给本帅炸死,若是事成,本帅绝不吝赏。”

    “谢大帅!卑职绝不辜负大帅期望!”

    在拿到了董策的手令之后,董安志很快便找到了三十名善投手榴弹的士兵,每人分配了两枚手榴弹,然后悄悄将他们带到了阵前,隐藏好了自己,并没有显露半分身形,唯恐惊扰了还在放冷箭的多尔木。

    董安志死死盯着正在射箭的多尔木,低声一旁数人道:“你们且拿好手榴弹,不可直接往他的方向丢,只需要往他身旁一处扔即可。”

    说完后,又如此吩咐了其余数人,同样也是这般,都是不直接丢到多尔木那边去,而是往他一旁丢,却是让大家颇为奇怪。

    一名士兵笑道:“董大人倒是奇怪,这过去丢手榴弹都恨不得丢到这些狗材的肚子里,如今怎的还要往一旁丢,这哪里是要杀他?分明是在救他。”

    董安志呵呵一笑,轻声道:“若是寻常人自然是照之前那般即可,可是这多尔木却是狡诈无比,定是拉着其他的准格尔兵做靶子,既然如此咱们就要把他逼到绝路上去,等他以为躲避了危险,便教他好看。”

    众人却是齐声称妙,他们一个个谨遵董安志的吩咐,将手榴弹的引线拉出来,其中数人还特意剪短了些许,也便于加快引燃速度,接着便一个个用手举着,另一手则拿着火折子。

    “丢!”

    随着董安志的发号施令,顿时便有四五颗手榴弹丢在了多尔木的东侧一处,果不其然,在见到数枚黑乎乎的东西被丢过来后,正在拉弓射箭的多尔木却是吓了一跳,他连忙朝着身旁躲避,并且让人挡在他的身前。

    “轰隆隆——”

    随着一连串的爆炸声传来,多尔木虽然被炸得七晕八素,可终究是活了下来,至于那几个被他拉到身前的替死鬼,则是一命归了西。

    然而还没有等到多尔木回过神来,又是几枚与先前类似的小黑点被先后扔了过来,这一下可是把准格尔士兵吓得够呛,众人都认为此物凶险,便纷纷慌不择路朝着后方躲避,而多尔木狡诈无比,心中认定其中有陷阱,反而一个人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就在此时,董安志的布局终于起了效果,就在准格尔兵与杜尔木分散之时,真正的杀招却是从另外一个方向被扔了过来,而这些手榴弹都是被剪掉一段引线的手榴弹,它们几乎在被扔出去之后稍过数息,便在多尔木的方向直接炸裂,顿时成片的铁雨碎片激射而出,却是将多尔木的身体惯穿了数十个口子,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好!”

    董安志瞧见多尔木身死的场景,顿时放声喝彩,而一旁的复汉军士兵们则同样高声大笑,气势却是陡然一升,反而是对面的准格尔兵,却是再也坚持不下去,终于丢下了七八百具尸体,就此退却了下去。

    正在观战的董策顿时大喜,他望了望已经逐渐偏西的日头,心中却是微微涌现出一片喜色,看来这第一天就要结束了.......

    然而对于噶尔丹策零而言,这一日的进攻却是令人失望至极的,甚至让他都产生了退缩的心理,早知道复汉军如此不好打,可是却没想到这么难打——仅仅只是一天的围攻,就已经损失了一百多门的骆驼炮,还有上千人的伤亡,而对面的复汉军伤亡几乎不到四分之一。

    按照眼下的这个算法,噶尔丹策零倒不是没有胜利的可能,因为复汉军也就一万四千人,如果用这个比例换算下去,他只需要付出五万两千人的伤亡,就可以彻底拿下复汉军东路军,可问题是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噶尔丹策零并不是一个只有肌肉的蠢货,他很明白眼下的处境,如果一直待在这里,很显然会受到宁楚其他路主力大军的围攻,如果继续啃这个硬骨头,那么这个可能性几乎会上升到必然,到时候也就是整个准格尔汗国的败亡之时。

    因此,按照目前的处境来看,最好的选择是直接退走大漠——可问题是这样对军心的打击几乎是惨烈的,毕竟以数倍兵力不能围歼复汉军一部,就算是以先大汗策妄阿拉布坦的威望,都难以承受这般的打击,甚至有可能导致族人的围攻。

    当问题陷入到两难之际,噶尔丹策零很善于吸取他人的意见,不管有没有道理,至少将来背锅的人就找到了,而可怜的大策凌敦多布便是一个极好的人选。

    “敦多布,看完今天的战事,你以为还应该继续打吗?”

    实际上,此时的大策凌敦多布也是满心的纠结,因为今天损失最多的包沁部队,就是他的核心部署,可是眼下都损失了近半——这无疑会大大削弱大策凌在准格尔汗国的地位,以及在大汗心中的地位。

    所以大策凌是不愿意再打的,可是他却不敢这么说,要是再被盖上一个畏敌的名声,将来也就彻底完蛋了,便微微思索道:“回禀大汗,根据先前的推测,这支军队应该是宁楚的其中一支,他们还有主力在草原的其他位置,如果只为了剿灭他们,而使得准格尔汗国大伤元气,或许不太值得。”

    “那你的意思是?”噶尔丹策零循循善诱。

    大策凌敦多布很显然十分谨慎,他紧接着又转过话头道:“可是如果放任宁楚在草原上发展,不仅会破坏大汗的计划,将来迟早会威胁到准格尔汗国的安危——因此,咱们该打还是要打。”

    噶尔丹策零终于忍不下去了,他微微冷哼了一声,“敦多布,你的意思是继续打下去咯?”语气中的恶劣已经不再有丝毫的掩饰。

    大策凌敦多布低低叹口气,道:“臣以为打肯定是要打的,可是不能这么打,咱们不是还有一个好盟友吗?可不能再让俄国人在一旁看热闹.......得让俄国人赶紧加入进来才行!”

    噶尔丹策零轻轻点了点头,轻声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暂且撤军吧,不过敦多布,俄人那边狼子野心,图谋甚大,就要你去多多费心了。”

    “是,大汗。臣必当完成使命。”

    在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大策凌敦多布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结果,当下自然也应承了下来,好歹他跟俄罗斯人还是打过交道的,而且他还给俄罗斯人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回忆,几乎所有在远东的俄罗斯人,都十分痛恨眼前的这个人。

    当然,世事多变,无论是俄人还是大策凌敦多布,似乎都没有想过,他们还有在一起联手的一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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