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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晴空一度     伐清1719txt下载     伐清171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成与败

    广州城巡抚衙门,往日里人来人往,今日却是没有几个人,一众精干的吏员护卫将整个巡抚衙门给封锁住了。

    杨宗仁身着从二品官服,跪在大堂中央,胸口上的锦鸡补子威严堂皇,若是寻常大小官吏见了,那都是跪成一团高呼大人。

    只是往日里威风凛凛的杨宗仁杨大人,如今却是脸色一片惨白,他已然得知了年羹尧大胜的消息,心里便知晓,这一番他是赌输了。

    若是战局再恶化三分,杨宗仁原先的设想或许能成,皇上出于种种考虑,恐怕也不会下如此狠手。

    可问题是,谁也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年羹尧竟然打到了郧县,这一番下来却让杨宗仁的奏疏变成了康熙的眼中钉肉中刺,几欲拔之而后快。

    来人是传旨的太监和刑部尚书托赖,这二人一个阴阳怪气,一个怒目黑脸,看上去反而有几分滑稽。

    很快流程开始了,先是传旨太监将康熙的旨意讲了一通,随后便开始恶狠狠地将杨宗仁怒骂了一顿,要知道被一介低贱的阉竖痛骂,是一种非常惨烈的羞辱方式,很多大臣若是有了这一遭,恐怕都会想着立即寻死了。

    不过杨宗仁内心坚韧,自然不会把这些当一回事,这一次的关键就在于怎么活命。只要能够活下去,杨宗仁有信心到了下一朝时,他就能大展宏图。

    这不是杨宗仁的臆想,而是基于他对于楚逆的了解,只要再打一两个胜仗,楚逆的根基就彻底立起来了,立起来根基的楚逆就不再只是旋起旋灭的流寇,而是真正能跟清廷搏一搏手腕的存在了。

    若是到了这一步,清廷光靠自身八旗是无法完成平逆的,特别是北方豪强也在蠢蠢欲动,到时候清廷只能寻求跟汉族地主乡绅的合作,到时候杨宗仁就可以作为其中的代表,被推到前面去。因此杨宗仁心里是有希望的,他还不愿意就此认输。

    刑部尚书托赖这一次是亲自到了广州,不过他也没啥水平,等到旨意传完,便兀自又骂了杨宗仁几句,就让人给杨宗仁上了枷,这待遇放在官员身上还真的比较少见。

    管源忠心里微微叹息,他还是非常欣赏杨宗仁的,这人做官有手段有心计,唯独就是有一点,赌性太重。在这个关键节骨眼上,去进呈这样敏感的奏折,无异于是在找死。

    不过好歹也是同僚一场,管源忠微微叹气道:“李公公,托大人,这杨宗仁好歹也是读书人,这一路上多少还是照料一些,以全朝廷颜面。”

    那公公此时却脸带笑容,浑然不是刚才骂人的那副恶狠狠模样,“哟,管大人,瞧您说的,这杨大人虽是惹恼了皇上,可只要等到皇上回京以后,好好认个错,将来也不是没可能官复原职不是,咱家可不敢折辱朝廷栋梁。”

    反倒是刑部尚书托赖,心里却有几分怨恚,“管将军,这事也实在是这杨宗仁不为臣子之道,把皇上气成那样,有所惩戒也是应当的。”

    管源忠怒苦笑了一声,拱手道:“应该的,应该的。”然后转过头来望着形容枯槁的杨宗仁,叹息了一声,却是没有多言。

    时局如此,对谁都不利,他管源忠也是泥菩萨过河,能保住自身就不得了了。

    李公公和托赖将杨宗仁关押之后,接着把杨宗仁住宅里的文字案卷都搜罗一空,还有巡抚衙门里的公文也都带走了一部分,等到这一切都完毕之后,也没有继续停留,便径自返京去了。

    管源忠将他们送到城外十里之后,就回了府衙,内心微微有几分焦虑,既是因为楚逆在旁虎视眈眈,也是因为对自身前途命运的未知,特别是杨宗仁被带走后,整个两广官场已经连倒下两位大员了。

    下一个会不会是他?这实在是没人知道。

    到了傍晚时分,一名骑士从城外飞驰,赶在城门落下时险险入了城,入城后马不停蹄,便直接入了广州将军衙门。

    管源忠此时正在吃晚饭,饮食颇为简单,不过是一粥一菜,他在这广州已经待了足足二十年,却始终不喜本地风味。

    “大人,北面传来急报!”

    侍卫急匆匆从外间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苦涩。

    “清江城大战,四万大军已全军覆没,宁贼损失不大,目前无新动向。还有,高其位已战死。”

    啪嚓——管源忠手里的瓷碗摔了下去,幸好地面上有一层厚厚的毯子,倒也没有摔碎,但是里面的粥全都洒了出来,将毯子濡湿了一大块。

    “怎会如此?这高其位也是打了这么多年仗,怎会败得如此惨重?”管源忠的脸色惨白,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末日。

    侍卫脸色也十分难看,“据说是高其位在战场是被那宁渝给气死的,然后我军大溃.....”

    原来是当天高其位倒下的那一刻,被一些有心人给曲解成是高其位心胸狭窄,不忍受辱然后才气死的,却是将自己的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

    管源忠并不知道,高其位之所以败得这么惨,固然有绿营将士羸弱不堪战的原因,也有来自康熙的压力所致,在这件事上,除了朝廷大臣的非议,他管源忠的奏折也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战场的形式在一点点被转化,清廷手握的优势也在逐渐丧尽,北面清军的进展也迟迟无力,而复汉军则不然,大量的火枪火炮被生产了出来,开始充实军队的基层,这也使得清军的仗越来越好打了一些。

    管源忠担心的还不仅仅只是这一仗,而是整个清军的大战略,从目前的形式来看,清军北面还有十万余人,东面还有六万余人,前前后后已经有十万多人被消耗进去了,战死总督一名,下狱一名,提督更是无算,再加上投降的荆州将军,可以说清军在正面几乎没有赢过。

    而这一次高其位惨败,更是反映了一个很深刻的问题,那就是清军目前的战斗力跟复汉军差的太远了,光靠目前的这十六万大军,已经很难彻底解决复汉军。

    这对于管源忠自己而言,目前南下的那一只复汉军已经无所阻挡,随时都有可能攻入广州,清军难以阻挡,眼下他还能看着杨宗仁回京受审,他到时候能不能逃离广州都是两码事呢。

第一百五十二章 义阳三关

    康熙六十年八月初五,在复汉军有意放弃下,清军攻克了信阳州,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清军的仗就好打了,还需要面临一个十分重大的挑战,那就是义阳三关。

    在豫鄂两省的交界处横贯着大别山脉,地势一直都极为险峻,而大别山脉上也有三处关键的隘口,分别是武胜关、九里关、平靖关,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三关两侧,崇山峻岭,透迤连绵,犹如一道千里屏障。

    正所谓“楚塞三关隘,云峰入望重,何年戎马地,空有昔人踪。”,可康熙如今却不得不面对此三关,尤其是平靖关,让康熙感到颇为头疼。

    可是此关却是进军湖广的关键,若不能攻克,就只能选择绕远路从新野攻打襄阳,才能实现控遏湖北的目的,然而襄阳城坚固,难以攻克,再加上这绕路所耗费时日良久,却是不为康熙所选,因此纵然知道此关坚固,也只能硬着头皮打了。

    然而尽管康熙顿兵十万在关下,可历时多日也难以攻克,除了关隘险要之外,如今守卫此关者也非同寻常,正是守备一师的师长宁祖毅和他麾下的两个团。

    复汉军在整个湖广的棋局上能够布下的棋子并不多,目前守卫边界的是扩充后的守备师,其中守备最关键的信阳和义阳三关的,便是守备一师。

    宁祖毅作为宁家子弟,在反清之初便就加入了复汉军当中,其本身性格十分坚毅,尤为善守,在先前的战斗中也屡立大功,因此在军中的威望也非常高,堪称宁家子弟中的头面人物,仅次于宁渝和宁忠义。

    宁忠源对于宁祖毅也非常看重,便将关系到整个湖北战局的信阳州和义阳三关,全部交给了宁祖毅和他的守备一师,目的就是为了借助地利来守住康熙十万大军的进攻,给复汉军争取更多的时间,从而为湖广决战做好准备。

    当宁渝还在江西奋战之时,宁祖毅便已经跟康熙正式进行交手,而守备一师的实力并不如主力师,无论是人员的素质也好,还是武器装备也罢,跟清军相较也没有太多的优势,特别是以八千御十万,在复汉军内部也不是没有过隐忧。

    就连程家的老家主程远芝都表示,即便不把南下的主力师调回来,也应该再派遣一个守备师,否则若是康熙率领的朝廷大军,攻克了信阳州和义阳三关,那么将会沿着广水、花园一线直扑孝感县,这其中是真正的无险可守!

    孝感县是什么地方?说轻了是宁家起家的祖宅,说重了是目前复汉军的关键要害。因为此时的汉阳枪炮坊还没有真正的建立起来,很大一部分武器依然是从孝感县的枪炮坊生产的,这里如果被康熙占领,是宁忠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关键,如今复汉军内部对于加强此地守备的建议,也一直都没有停过,可宁忠源却直接将此事交给了宁祖毅,这不仅仅是一种莫大的信任,也可以说是把整个复汉军的生死托付给了这个中年汉子。

    宁祖毅自从率军镇守信阳州一来,便一直在思索着如何应对康熙大军的南下,前前后后深入信阳州和义阳三关数十次,将宁渝的堡垒战术演绎的更加灵活,他并没有将所有的堡垒都放在信阳州前线,而是仅仅在信阳布置了三处水泥堡垒,其余的都是在加强义阳三关。

    等到康熙南下之后,宁祖毅指挥部队在信阳的水泥堡垒进行缠斗,并没有过多的去守卫这三处堡垒,而是利用这三处堡垒来消耗清军的精力和士气。每次等到清军损伤惨重后,便选择了撤离,因此这几仗下来,不光是占了不少便宜,自身也没有太多的损失。

    宁渝在江西前线的时候,也十分关注这里的动静,当武昌方面把宁祖毅的动作对宁渝进行通报之后,宁渝甚至是大吃一惊,他实在无法想到,这个外表憨厚的远方堂叔竟然有这般的本领,可以说把节节抵抗,消耗敌军有生力量的战略思想贯彻到了极致。

    最让宁渝感觉称奇的,便是宁祖毅的每次撤离都打的非常好,不仅借助地利沿途设伏,还提前将沿途的百姓和物资全部进行了转移,来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坚壁清野,还时不时安排人在沿途水源下毒,导致清军愤恨恼怒,却又毫无办法。

    因此,康熙在经过了近一个月的战争后,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一个多月以来,除了拿下信阳州,并没有其他的成就,至于清军的死伤,亦是极为惨重,这让康熙的行动也更为谨慎了几分。

    只是在面对平靖关时,就连大将军炮都拿它没有办法。康熙多次召集众将,可是每日里除了用人命去硬耗以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战争似乎从一开始就脱离了康熙的掌控,可是又不能不打,不得不打。

    平靖关下,清兵绿营兵丁集结阵型准备进行攻城,不时有弹子从他们的头上飞过去,落入到身后的清兵阵型当中,犁出一道道血浪。这些人都是从原来的河南、山东和山西绿营调遣过来的,因此一向都是干这些累活苦活。

    清军的大将军炮和其他大大小小的火炮,不断发出嘶吼声,将一颗颗弹丸发射出去,在厚重的关隘城墙上啃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坑,除了偶尔正好落在城头上的弹子,其他几乎无法对复汉军产生任何的影响。

    在战场三里外的远端高台上,一面巨大的团龙旗迎风飘扬,整整五万八旗兵丁身着五颜六色的棉甲,排列成了一个有一个巨大的方阵,可以说除了西北军前,这些八旗兵基本上是目前清廷最精锐的一部分力量。

    这些八旗兵丁大多数都是禁旅八旗兵,也是整个京城八旗的核心力量,尽管战斗力已经有所衰减,可是装备上却非常的精良,就好比八旗前锋营当中,配备的鸟枪数量几乎占据了全军的一半。他们跟驻防在外的驻防八旗,构成了八旗的全部力量,堪称是八旗的心头肉。

    如今禁旅八旗兵基本上都被带了出来,也能看出此时康熙的决心,他是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将楚逆消灭掉,只有完成了这一步,康熙才能放心去对付白莲教和朱一贵。

第一百五十三章 傅尔丹

    “这楚逆的兵,也不过如此,倒是这火炮却十分精良。看来老四的建议不错,还是需得多铸新炮,才能克制楚逆。”

    康熙持着千里镜,皱着眉头望着正在激战的平靖关,烟火弥漫之间,心思却不由得扩散开来,逐渐想着更加深层次的一些东西。

    也许是年纪大了的原因,此时的康熙总是会想到一些过去,想到曾经的那些对手。在他当年征讨噶尔丹的时候,对方的枪炮就给康熙很大的震慑,那些来自更遥远地方的火枪火炮,远远胜过了当时清军的装备,这让他有所畏惧。

    康熙并非是那等昏聩的君王,反而十分善于学习新鲜的事物,特别是在火器方面,更是尤为关注,在他的园子里,一些被西方各国使者带来的礼物当中,就有目前这个时代最为先进的燧发枪和火炮。

    正因为明白这些火枪火炮的威力,康熙才一再去限制火器的发展,因为他明白一个很深刻的道理,那就是若是放任火枪火炮的发展,那么以汉人的人数而言,八旗根本无法去进行压制,因此特别是对于绿营火器的发展,更是猜忌有加。

    如今看到城墙上的复汉军,持着燧发枪进行射击,康熙心里有些隐忧,他虽然不明白一介小小的绿营游击,是如何发展出如此庞大的火器部队,可有一点他明白,那就是趁着复汉军当下还毕竟弱小的时候,一定要全力灭掉,才能保住大清江山的稳固。

    “清军若仅仅只是如此,我军根本无需担忧。”

    在烟雾缭绕中,宁祖毅砸吧着嘴巴,他并非小看下面的清军,而是因为宁祖毅对守备意思的了解,已经深入到非常细致的方面,哪怕是守备一师最底下的一个连长,宁祖毅都至少见过一面。

    尽管此时清军的攻势显得越来越烈,在宁祖毅眼中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从枪炮声的稀疏程度上,他能够感觉到清军的战斗意志和方向,如果真的是不顾一切的强攻,那么态势根本不会如此。

    “看来这一仗要拖到天长日久了,也不知道少将军那边如何。”看出清军意图的也不仅仅只有宁祖毅,还有新任的参谋长郑原清,在高远被调走后,一团的团长便直接接任了空缺下来的参谋长职位。

    对于目前跟随宁渝南下的将士而言,他们会比较习惯称为大都督,而对于还在湖广的这些军将,更喜欢称呼曾经的少将军,尽管这位少将军如今已经是汉阳公。

    宁祖毅听到郑原清所言,脸上浮现出一片笑意,“少将军那边自然无需我们担忧,这南面的绿营大多不过土鸡瓦狗,除了那个高其位还有几分本事以外,其他人少将军信手可破。”

    这一番吹捧却是丝毫不符合宁祖毅平时低调的形象,然而在郑原清眼里也是同样如此,宁渝的屡次大胜,都在复汉军中高层心里竖立了一个战无不胜的形象,他们崇拜这个年轻人,更愿意为这个年轻人去奋战。

    “唔,对了,如今关口内的炮弹等物,不要堆积在一起,防止被清军火炮引毁。”宁祖毅在战事方面颇为细致,“这一仗打下来,火炮可是关键。”

    郑原清微微颔首,低声道:“根据武昌传来的消息,目前我枪炮坊产量已达瓶颈,短期内不会有新的枪炮供应,到时候我守备一师,或许还要捡一些清狗子的东西用用。”

    “没事,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影响的,现在不光是我们在守,清军这攻得也是拖泥带水,想必康熙还在等待查弼纳的消息呢。”

    宁祖毅握紧手中的千里镜,喃喃道:“若是查弼纳能攻下九江,则武昌危矣,到时候我军驻守此地便无意义。康熙打的一手好算盘,可是也不想想,查弼纳拿什么攻九江?”

    “无非就是等罢了,等谁的棋子先活起来,如果少将军赢了,恐怕康熙就忍耐不住了。”

    “若是输了呢?”郑原清笑道。

    “若是输了,咱们这里就要做好吃苦头的准备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宁祖毅的眼睛里却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如今这康熙的确是老了,老到每一个人都似乎想来称称康熙的斤两,还是不是那个所谓的圣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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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才傅尔丹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穿着甲,跪倒在康熙的面前,三叩九拜行了一个大礼。他的面庞有些通红,可是眼神里的激动之色,却能彰显此人的内心。

    康熙在营帐内批阅着奏折,不时用朱笔在上面画着圈,心情并没有受到战事不顺的影响,轻声道:“傅尔丹,朕有几年没见你了?”

    傅尔丹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道:“回禀皇上,自从康熙五十六年,奴才被皇上授为振武将军后,奴才便一直呆在阿尔泰,征讨准噶尔,如今想想已经有四年未见皇上龙颜,奴才实在是愧不敢当啊!”

    “让你呆在西北,是让你去立功的,你也做的很好,擒获宰桑等百余人,朕心里甚是欢喜啊!当年那条敢于在朕面前制服惊马的汉子,已成我大清的栋梁之才!”

    康熙皇帝似乎回想起了当年那一幕,还是在康熙四十三年时候,那时候驻跸祁县郑家庄,于行宫前检阅太原城守兵骑射,当时有一匹马受到惊吓,差一点冲撞圣驾,傅尔丹径直向前将马制服,给康熙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当时康熙也非常高兴,直接传谕嘉奖傅尔丹,还赏赐了貂皮褂,并且提拔傅尔丹当了正白旗蒙古都统。

    傅尔丹听到康熙言辞中的亲切,眼圈有些发红,落泪道:“奴才何德何能,让皇上记在心里,如今二十年已过,奴才愿意为皇上为大清再立新功!”

    正当君臣相得之际,从营帐外却是快步走进来一名一等御前侍卫,将一封奏折呈递了上来。

    片刻过后,康熙将手中的的奏折合上,脸色却是多了几分难看,这封奏折正是关于宁渝大胜高其位的消息,里面的内容虽然不尽详实,却已经让康熙察觉到了危机。

    对于高其位,康熙还是非常了解的,很多方面都堪称当世名将,也是八旗难得一见的杰出人才,可即便是此人,也成为了那个宁渝的手下败将,那就说明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清军目前的人才也出现了断档。

    那这个傅尔丹,能不能挑起重任呢?

第一百五十四章 提前来到的决战

    宁渝大胜高其位的消息,几乎是以一种非常快捷的速度,在整个湖广以及周边省份传播,所造成的影响也十分深刻,无论是复汉军还是清军,都在发生着微小的变化。

    对于前线的康熙而言,他已经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目前对面的这支复汉军,其本身的实力增长速度十分惊人的,从去年八月份作乱开始,到如今一年的时间里,从千人发展到了数万人,从一县之地发展到了雄踞两省。

    最让康熙感觉恐惧的是,那支由宁渝率领的南下的复汉军,几乎是做到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接连挫败了杨琳和高其位的八万绿营,而自身同时集结的部队也从来没超过两万,这一点让康熙都觉得十分惊人。

    正因为如此,康熙心里有了一个强烈的预感,如果还在湖广这个地方跟复汉军反复纠缠,恐怕宁渝那支复汉军都能打到江南,到时候对于大清而言,才是真正无法承受的损失,没了湖广和江南的钱粮,大清还剩下了什么?

    “傅尔丹,朕想交给你一个重任,你可愿意?”康熙用一种十分冷厉的目光,盯着正跪在原地的傅尔丹,让他几乎打了一个寒颤。

    “奴才的这条命都是皇上的,皇上有什么想要吩咐奴才的,奴才万死不辞。”

    康熙听到这句话时,脸上才微微浮起一丝笑容,“你先起来吧。”

    傅尔丹十分惶恐地站起来,只是腰却保持着弯曲的姿态,他在康熙面前的这幅态度,让康熙十分满意,也坚定了决心。

    “查弼纳在南昌行事不端,迟迟未曾建功,更是丢了四万人马,对宁渝也难以限制,朕早已失望透顶!”

    “如今朕打算派你接替查弼纳,统帅大军攻下九江,进一步威慑武昌,实现早日决战,你可有这个信心?”

    是的,在康熙的谋划当中,只要能够提前跟复汉军实现决战,那么之前的损失便是都能接受的,左右不过一些绿营的损伤罢了。只要能够提前决战,以目前复汉军不到六万的主力,跟康熙的十几万大军相比,根本占据不到优势。

    傅尔丹一听此言,连忙再次跪了下去,他深深低下头,控制住内心的激动与狂喜,尽量让声音表现得更加平淡一些。

    “奴才得皇上如此看重,岂敢有负圣恩?便是刀山火海,奴才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对于这类表忠心的话,康熙不知道听了多少回了,当下也就挥了挥手,“你去南昌府之后,却是要好好看看那查弼纳的心肠,是黑了多少!枉顾朕对他的看重,你可须时时为戒,好自为之吧!”

    傅尔丹不敢多言,只是磕了几个头就出了营帐,心里的一片狂喜便再也隐瞒不住,他终于明白汉人的诗中,为什么会有一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了,实在是这种心情太难以表达了。

    万万没想到,他傅尔丹居然有一天也有机会当上这个两江总督了!

    尽管康熙说的只是代替查弼纳治军,可是在傅尔丹的心思里却是另一番模样,只要他能够统领大军,然后打败复汉军,到时候不就可以顺理成章成为两江总督了嘛!

    至于怎么打败复汉军,在此时志得意满的傅尔丹心里,并不会去在意,刚刚从西北军前回来的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特别是在傅尔丹心里,已经自认为是大清国的第一名将了,既然别人打不败复汉军,那就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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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尔丹志得意满,宁渝心情也不错,毕竟这一仗打胜了,对于宁渝的帮助还是很大的,少了高其位的四万精锐绿营,查弼纳剩下的六万军力想要再做什么就没那么顺畅了。特别是江南提督高其位的身亡,让剩余的清军有些群龙无首的状态。

    出于这般考虑,宁渝在针对俘兵的整顿上,也加快了脚步,这一次作战除了俘获了大量的物资,还有两万三千多人的俘兵,这些人虽然是个定时炸弹,可如果处理好了,也未尝不能转化成自身的助力。

    对待俘兵政策上,宁渝是有多重考虑,他筛选出一批罪大恶极的绿营将兵,在城内审判,特别是那等欺压百姓和欺压普通绿营的兵油子,更是鼓励大家伙互相检举揭发,从而破坏俘兵内部的认同感,加大转化的力度,还能收纳民心军心。

    在这一步完成后,剩下的普通绿营兵会让他们自愿选择是否加入复汉军,若是愿意加入复汉军的,会进行仔细甄别,然后组织回到武昌新兵营,进行重新训练,然后会按照籍贯关系进行随机打乱,逐批补充到复汉军的各师各团中,最大程度上减少风险。

    如果不愿意加入复汉军的,也会将他们迁往武昌编入后勤军团中,像那些各类矿场和兵工厂都需要大量的人手,也能够给这些绿营兵丁一个生存的机会。

    在整顿完所有的俘兵之后,宁渝开始针对目前占领的底盘进行梳理,湖南已经由武昌那边接手,因此也不需要宁渝去考虑。但是对于新占据的江西各府,像袁州府、临江府、吉安府和赣州府,则直接由南下都督府接手。

    然而这一点,让宁渝颇为头疼,现如今投靠复汉军的人才远远不能满足需求,像这些州府都没有充足的官员去管理,无奈之下,宁渝直接将都督府里面的吏员都派遣了出去,再从军内补充了一批能干之士,由武转文,才勉强满足需求。

    除了政务以外,宁渝还在清江府募兵五千,在补充了第一师以外,还对独立第二师进行了扩编,从三千人直接扩编成为五千人,这种注水的方式,也有利于宁渝对独立第二师的掌控,无论钱英表现多么忠诚,这一步都是不可缺少的。

    为了应对日益繁重的政务和军务,宁渝还专门组建了一个都督侍从处,负责处理都督府的日常事务,可即便是这样,每天依然处于连轴转的状态。

    时间,已经成为了宁渝和康熙此时最珍贵的财富,双方都在争取每一分每一秒,积攒更多的实力,从而来打好即将到来的这场决战。

    胜者王败者寇,天下大势也许就在这一战之后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两难选择

    康熙六十年八月底,在经过简单的梳理后,宁渝直接率领大军自清江而出围攻丰城。所求者自然不是占领小小的丰城,而是为了给查弼纳的眼睛扎一把刀。

    丰城本身属南抚建督粮道南昌府,跟南昌的距离之近,简直就是在南昌的眼皮子底下,宁渝这一举就是明晃晃地告诉查弼纳,有本事继续来打,我就在这里,你敢吗?

    对于宁渝这样蹬鼻子上脸的行为,让查弼纳愤恨不已,恨不能直接率领大军南下丰城决战,可是他不能,不光是因为不能,而且他自己如今的处境极为堪忧。

    在清江一战过后,查弼纳所遭受的弹劾便一日猛似一日,有人说他畏敌如虎,有人说他不知兵事,还有人说他结党营私,排挤同僚,以致于高其位大败。

    在这样的情况下,查弼纳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这让他都觉得这两江总督的椅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烫手。

    作为初到不久的两江总督,查弼纳在当下的江南并没有什么根据,特别是在绿营当中的威望严重不足,因此在面对江南提督高其位这样的老资格时,也只能选择妥协,才有机会逐步收拢兵权。

    当初给高其位四万大军,也是想着接楚逆的手来消耗高其位的实力,这样自己才能在铁板一块的江南绿营当中撕一道口子,可是让查弼纳没想到的是,这高其位也实在太不能打了,围城战打着打着就被彻底打溃了。

    如今高其位阵亡,四万大军全军覆没,剩下的几万绿营就变成了一片散沙,对于复汉军更是无比恐惧,查弼纳眼见得复汉军整军围攻丰城,除了将两万人驻守在三江口,每日里关注着宁渝的动作,便没有了其他的动作。

    傅尔丹一行人轻车简从,经过大半个月,从安徽直接一路绕道抵达南昌城。

    随着傅尔丹来到南昌后,第一时间便解除了查弼纳的兵权,接管了四万绿营和两万八旗,算是把这方面的事情都给兼领起来了。

    查弼纳也算是送了一口气,他望着风尘仆仆赶来的傅尔丹,略带几分怜悯道:“这西北的风大,可江南的浪也不小。”

    傅尔丹轻轻应了一声,随即就安排人将查弼纳在任期间的一应文档都给查封了,他在西北军前打生打死了好多年,性子十分果断坚决,对于查弼纳这番拖延颟顸也是十分不满,在他想来,若是早做打算,楚逆根本不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在处理完查弼纳遗留下来的一切之后,傅尔丹随即就下令将三江口的两万清军召集回来,准备合兵进攻九江,对于正在围攻丰城表示视而不见。

    清军当中对于此举也是颇为质疑,便有人奇道:“傅大人初来江西,为何眼里只有九江,却不见丰城?”这话的意思就是,你傅尔丹见那丰城下的复汉军不打,偏偏去啃九江,是不是脑子有病?

    傅尔丹自然明白康熙的用意,所谓的攻击九江其实只是一个幌子,严格来说还是要逼迫复汉军展开决战,才能完成康熙皇帝交代的任务。当这六万大军猛攻九江时,若是宁渝不愿意就此接战,便就此占领九江,威胁武昌。

    宁渝此时正在丰城下整兵,丰城关系到南昌府的安危,因此清廷在丰臣也放了有四千多人,他们基本上都是绿营,这些人战力虽然不行,可毕竟人数众多,宁渝也不想在丰城下损失太多的兵力,这会直接影响到后面的计划。

    对于攻取丰城一事,宁渝是准备速战速决的,也就是利用火炮的力量来直接强攻城墙。他直接在附近的小清山上设立了炮兵阵地,二十四门八斤炮可以直接将弹子打到城里,从而造成震慑的效果。

    在宁渝下令之后,小清山上的火炮声大作,一排排的弹子飞向了城池,造成了一定的破坏,当然绿营兵也不愿意就此束手就擒,前前后后组织过两次出城夜袭,可是终究被复汉军给打得大溃。

    在经过一日的炮击之后,城内的绿营终于承受不住,剩余的三千多绿营兵一起剪去了辫子,选择了投降。而到了这一步,宁渝距离南昌城已经没有任何的阻碍了。

    可还没有等宁渝多开心几天,却得到了探子发来的消息,那就是原来的查弼纳被换人了,新来的一个叫傅尔丹,连同三江口的两万清军也失去了踪迹。

    得到这一个消息之后,宁渝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他对于傅尔丹这个名字可是有一定的影响的,再结合查探到此人的一些事迹,瞬间明白了过来。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并非只是偶然,通过前世的回忆了解,宁渝明白这个傅尔丹打仗可是一把好手,先后在多地带兵,还曾经跟策妄阿拉布坦交手过几回,不过由于年纪的关系,在康熙年间没有太大的作为,一直到乾隆年间,傅尔丹才一飞冲天,隐隐有天下第一名将的美称。

    宁渝有些头疼,看来为了打自己,康熙皇帝也是大动干戈,不惜临阵换将,也要把傅尔丹推出去跟自己来打擂台,看来对自己的重视程度还不小。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关系,康熙手上能打的牌已经不多了,把查弼纳换成傅尔丹也不能改变眼下的状况,当下傅尔丹所面临的选择跟查弼纳没有什么区别,依然是在自己和九江二者选其一,而这两个选择都不好选。

    要是傅尔丹选择全军南下,攻打丰城或者是更进一步攻打清江,宁渝二话不说转头就走,在江西这些地方跟傅尔丹绕圈子就行了,这样六万人也难以去威胁九江,宁渝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目的。

    当然,傅尔丹还可以不管不顾直接进攻九江,可若是到了这一步,那就真属于把命押给他宁渝了,若是九江被攻克,那么宁渝的这一万人起不到太多的作用,对于整个局势也都会崩坏。若是九江守住了,宁渝跟九江的复汉军里应外合之下,击溃这六万清军,那么傅尔丹就是自陷绝地了。

    宁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他飞速思考着这位未来名将的有可能做出的选择,无论是什么选择,看上去都有一定的可能......

    可如果,傅尔丹跳出棋盘来跟自己斗法呢?

第一百五十六章 跳出棋盘

    宁渝对于傅尔丹十分关心,傅尔丹也并非对宁渝丝毫不在意。

    “这个宁渝贼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傅尔丹用一把银闪闪的刀子切割着案上的羊腿,这是他去西北打仗这几年养成的习惯,每天必须多吃一些肉食,他才能有精力去思考一些东西。

    一旁的侍卫轻轻俯下身子,“据说这个宁渝,是楚逆的少将军,还得了个什么南下都督的名头,前些日子接连挫了我军锐气,一时好不得意。”

    “眼下皇上派我来两江,要做的是拿下九江,然后进逼武昌,这个宁渝带着人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你说我是打还是不打?”

    傅尔丹也没有等侍卫去回答,只是用毛巾擦了擦手和脸,感叹道:“这西北的牧民在赶羊的时候,都是直接带着头羊,这样后面的羊才能跟上。”

    “对这楚逆同样应该如此,别看这帮子逆匪又是占据丰城,又是占据赣州,可他们的命脉还是在武昌。只需要把武昌拿下,这些逆匪就没了根,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傅尔丹冷哼了一声,“这般简单的道理,可是那帮子蠢才却想不到,还一个劲的张罗着南下,实在是鼠目寸光!”

    话虽这么说,可傅尔丹却显得十分冷静,没有半点怒意。

    康熙六十年九月初五,盘踞在南昌城内的六万大军开拔北上,傅尔丹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微眯着眼睛,朝着前来送行的两江官员拱手示意。

    “诸位大人,本将奉皇上所托将去攻打九江,这粮草辎重届时将直接发到军前,诸位有劳了!”

    江西巡抚王企钦和左右按察使在一旁送行,只是脸色却有几分难看,如今丰城的逆贼尽在咫尺,可是这位大人却视若无睹,居然直接抛下了满城的百姓去进攻什么九江?

    这天下哪有这般的道理?再说傅尔丹把这六万大军带走后,整个南昌府的绿营就只剩下不到三千人,还尽是老弱病残,如何能敌如狼似虎的楚逆大军?

    可无论王企钦如何作态,傅尔丹都装作没看见一般,轻轻一磕马腹,便离开了城门,带着大军一路北上而去,只是留下了一路的烟尘。

    见到这傅尔丹如此绝情,按察使刘如仪一脸灰败之色,带着祈求的眼神望着王企钦,“王大人,若是让逆贼知道了南昌空虚,我等该如何是好?”

    王企钦被傅尔丹这一气,整个人怒恨交加,他狠狠一甩袖子,“你问我如何是好,我问谁去?”

    六万大军浩浩荡荡启程北上的消息,自然瞒不住就在丰城的宁渝,他仔细听着哨探的报告,并且一点点确认其细节,这才相信,这个傅尔丹确确实实是想北上攻打九江了。

    不过宁渝认为这其中似乎还有些东西需要再看看,因此并没有着急去直接攻打南昌,反而在傅尔丹北上之后,同时也撤出了丰城,选择了东进抚州。

    这一举动让很多人都有些没看明白,如果说此时进攻南昌,几乎是可以兵不血刃,直下南昌,进而还能与九江守军里外夹击傅尔丹。

    “大都督,此时东进似有不妥之处,以我军当前实力,是可以直接攻下南昌的,到时候没了后勤补给的傅尔丹,绝非我等敌手。”

    董策脸色平稳如故,可语气中却已经有了几分焦躁。

    宁渝微笑道:“这个道理十分浅显,很多人应该都能想明白,那为什么傅尔丹就没有想明白呢?如果他不知道此行北上的风险,我可是不太信的。”

    “大都督的意思,傅尔丹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董策似乎有些明白了过来。

    “先看看,先看看。”

    宁渝也不急不躁,一路往抚州赶去,此时独一师也正从建昌府北上,届时可以在抚州重新合军,到时候宁渝手下的军队就有三个师,除了一个主力师以外,还有两个独立师,足足有两万之众了。

    大军行进浩浩荡荡,宁渝更是再三强调军令,在行军途中绝不可扰民,士兵不允许私自外出,每日里除了赶路以外,便是趁着闲暇时进行学习。

    就连宁渝本人,也针对性跟一些中高层将官,去讲解关于战场作战的一些经验,这对于其他人而言也是非常宝贵的,因为目前来说,整个复汉军最有战场经验的,还就是这位少将军。

    九月份的天气,说变就变,一道惊雷将宁渝从睡梦中惊醒,只得走出营帐,却发现外间的天气变得有几分阴沉,一副即将要下雨的模样。

    宁渝的心里有些微微悸动,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心里的思绪却扩散了开来,从去年起兵之后,整个复汉军都在不断打仗,不断行军,可是像这样打来打去,连宁渝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宁渝一下子就想到了傅尔丹,那个他没有见过的人,正率领着六万大军,似乎就隐藏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随时准备给宁渝致命一击。

    傅尔丹在什么位置?根据军情处传递来的消息,三日前已经抵达了德安府,可后面的情况就有些云里雾里,傅尔丹将哨探放出了二十里,但凡有人接近便杀无赦,在这种情况下,军情处能够提供的消息真的很有限。

    宁渝一边反复思索着傅尔丹可能会有的动作,一边缓缓踱步,却不知不觉走到了侍从室,见到一名年轻士子正秉烛夜读。侍从室为了保障宁渝紧急的事情要处理,都会安排人来轮流值夜,这一点宁渝也是知晓的,因此也不以为意。

    “见过大都督,卑职杜度于今夜子时值夜,有事还请大都督吩咐。”年轻人面如满月,看上去倒显得颇为有福。

    宁渝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却是没有任何影响,只好笑道:“你在看什么书?”

    杜度有些腼腆笑了笑,一边将手中的书递了过来,一边笑道:“这夜间值班耗费日久,颇为无趣,卑职便带了这本三国志演义,倒是让大人见笑了。”

    宁渝哑然失笑,对这年轻人的坦诚倒是颇为欣赏,“值班原本就比较无聊,我也是知道的,看看书倒也无妨。”

    一边说着,宁渝一边将书册翻开来,却正好翻到了魏延兵出子午谷这一章,心头却猛地一跳,仿佛有十分关键的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你说,若当时魏延真的沿着子午谷小道进攻长安,此计可能胜?”

    杜度有些懵住了,随后低声道:“若真是兵出子午谷,则魏延大军定当全军覆没。那条道路实在过于艰险,五千人若是轻装前行,难以攻克长安坚城。”

    这话说的的确对,但是并不是此时宁渝的所思所想,他在桌子上描画着,冷静而凝肃地问了一个问题,却险些将杜度给吓到。

    “你说傅尔丹,会不会选择绕过九江,从德安走兴国,从陆路直扑武昌?”

第一百五十七章 奇袭之策

    宁渝想到这一点以后,立刻让杜度去叫醒了其他的侍从,随后一条条命令被宁渝发布出来。

    “全军上下注意准备作战,让独一师加快步伐,赶到抚州汇合,一定要快!”

    “还有,把都督府其他人都叫起来,咱们得把傅尔丹的想法给掐死!”

    侍从们用心记住宁渝的命令,随后便一个个疾步走出营帐,通知其他人去了。

    宁渝心里有些担忧,他走出营帐看了看天色,雷声渐渐低了,可是却乌云密布,一滴水珠滴在了宁渝脸上,略略带着一丝冰凉。

    董策的营帐就在帅帐一旁,相隔距离并不远,他脸色有些肃穆,走到宁渝面前低声道:“大都督,这天有点凉,还是先进营帐,身子骨要紧。”

    宁渝用手指往上空点了点,脸上带着一抹忧虑之色,“这雨如果下下来,道路必定泥泞不堪,我军火炮辎重又多,怕是这沿途行动都会受到影响。如果这个时候,还没有发现傅尔丹的踪迹,那我军将会大大不利。”

    董策望着漆黑的夜空,几滴雨水打在了脸上,这一幕似曾相识,那些血与水,就仿佛在他面前交织。

    “大都督,你是说,傅尔丹会趁这个机会出击?”

    宁渝没有回答,眼见都督府其他的人员都逐渐汇集过来,便朝着帅帐内走去,他面上没有任何的焦虑之色,可步子略略极快了几分。

    刚一进大帐,外面便下起了倾盆大雨,宁渝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可是密布的雨幕一瞬间将宁渝的视线隔绝开来,天地间只剩下白茫茫一片,寒风借机侵入帅帐,却是让众人都感觉一阵凉意。

    一张宽大的沙盘正摆在大帐中央,上面的地形设计十分详细,还点缀着一些郁郁葱葱,这是整个江西和湖北的粗略地形。在山山水水间,还点缀着一点红红蓝蓝的旗子,代表着复汉军和清军。

    “千秋,把傅尔丹的消息跟大家伙说一说。”宁渝负手走到沙盘前,望着上面的旗帜思考着什么。

    宁千秋作为军情处处长,如今经历了多重战事的磨砺,整个人黑瘦了许多,可也更为干练,他拿起代表清军的旗子,插在了德安府,凝声道:“我得到的最新的消息,傅尔丹的六万大军三天前驻扎在德安,后面傅尔丹派游骑将大军行进二十里清理一空,我军哨探无法接近。”

    “按照正常的行军路线,傅尔丹应该是沿着德安一路北上,最多五天,便能赶到九江城下,若是九江那边没有传来消息,则说明傅尔丹会选择绕路,不经过九江了。”

    宁渝将自己的想法直接抛了出来,同时也是在给这次的情况做了一个基本的介绍。

    众人听完以后,便对着沙盘开始讨论起来,这也是宁渝每次战前的习惯,让大家伙都说一说自己心里的想法,无论多么荒诞都可以讲,这也是为了避免为将者思虑不周,尽可能的集中所有人的想法,才能减少错误的发生。

    董策思索了一会,他每次打仗前都喜欢将自己代入到敌军大将的身份里,从而思考对方的一些决策,突然一个念头从他的脑海里萌发,却是越想越为惊人,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此战得胜之机,不再九江,而在武昌。九江坚城城防牢固,更是驻扎两万重兵,以他的六万大军一时半会根本无法攻克,若我是傅尔丹,也会选择绕路而行。”

    钱英抱拳行礼,如今随着他在复汉军内部建言增多,地位也逐渐高了起来,不过他一向性格稳重谨慎,“以董将军之见,傅尔丹会从哪里绕路?”旁人也都停止了讨论,等待董策发言。

    董策手指划过了德安,然后划过了九宫山,一直划到通山时,才往下轻轻一点,严肃道:“若我是傅尔丹,可派一支精锐通过幕阜山当中的小道,占据通山,随后便可北上攻取咸宁,再往上一路,不过两日便能抵达武昌。”

    副师长郑广国出言反驳道:“且不说别的,我自幼便在此地长大,也知晓一些小路,无一不是艰险之地,且幕阜山横贯百里,纵使能找到小路,如今这天雨路滑,大军如何能行进?”

    “幕阜山并非一路连绵不断,中间也有一些峡谷小道,大军虽难以通过,可是一只精锐偏师却不难,正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若真让这一支精锐抵达通山,从通山到武昌便再也无人可守!”

    董策冷静反驳着郑广国所言,他每次打仗前都喜欢将自己代入到敌军大将的身份里,从而思考对方的一些决策,只是从这方面来想,却是越想越为惊人,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众人闻言都不由得点了点头,而钱英则又开口问道:“可即便如此,这一支偏师的规模想必也不会大,恐怕最多也不过一万人,以这一万人想要打下武昌,似乎有些不易。”

    宁渝轻轻咳嗽了一声,凝声道:“你们可能还不清楚,就在半个多月前,康熙率领的北线大军正在猛攻义阳三关,虽然那里有守备一师在镇守,可毕竟要镇守三关,兵力已经被大大分散,若是三关有危机情况,我父肯定会将武昌的一部分守军给派出去增援。”

    “大都督的意思是,这一此傅尔丹这次有可能奇袭通山,并非是孤注一掷,而是打算跟康熙皇帝一南一北齐头并进,从而达成调动我军的目的?”

    宁渝轻点点头,随即轻叹口气,他感觉自己有些低估了康熙,也有些低估了傅尔丹,如今的局势说复杂很复杂,可是说简单也简单,双方都在拉扯战线,宁渝需要拉扯东面的清军,让其不能参与到湖广的战场上去。

    而傅尔丹反其道而行之,以攻打九江的名义奇袭通山,从而将宁渝乃至于整个复汉军的军,而复汉军由于军队大多都已经被集中在了前线,很难实现回援,那么到时候整个复汉军就会非常被动。

    要么选择放弃现在所有的战果北返,要么就是准备接受武昌陷落,这如今已经变成傅尔丹给宁渝的选择题,只是这么一个举动,就已然改变了目前的整个局势。

    “其他的不用考虑,全军准备随我北上,既然傅尔丹已经将了我的军,若是不动一动,还真对不起他这番良苦用心呢。”

    宁渝的手指点在了南昌,随后轻轻一划,移到了安庆,那里已经成为实质上清军的后勤转运地,也是整个东面清军的关键要地。

    “另外,让军情处采用秘密通道,给武昌发去示警消息,注意要分作三份发出。让武昌一定要注意建昌以及兴国方向,清军很有可能会通过奇袭的方式,绕过九江来攻击武昌!”

第一百五十八章 孤注一掷

    幕阜山上风雨交加,山上的林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如同山鬼的呼唤一般,想要将这天地间仅有的亮光吞噬进去。

    一列长长的队伍正在沿着崎岖狭窄的山路艰难行进,他们穿着五颜六色的棉甲,只是全都被雨水所淋湿,不时有人倒在了地上,便再也起不来,尽管有一些人在抱怨着这老天爷,却始终都坚持在行进着。

    “嗨,你说傅大人为啥挑这个日子行军,这路也忒难走了些......”

    说话的这位唤作恒祥,出身镶蓝旗,自幼便生活在富庶的杭州,打一出生开始就在吃八旗的铁庄稼,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狼狈。

    恒祥一边抱怨着,一边将辫子盘了起来,这样就不用在风雨里被吹散,身上的棉甲浸透了水,已经变得十分沉重,穿在身上犹如上刑一般,更别说还背着一杆鸟枪,浑身上下都不得痛快。

    “还不是这天杀的楚逆,傅大人也是为了咱大清考虑不是,这点苦头吃了也就吃了吧。”搭话的也是杭州驻防八旗的兵,唤作瑞宁,同是出自镶蓝旗,一向与恒祥关系要好。

    “我可听我那舅舅说了,这次傅大人可是要翻过这幕阜山,直接攻打武昌去了。你说,咱俩能不能捞到一些功劳啊,我可还想打赢了回去后娶你妹子呢!”

    寒风呼呼挂着,在这九月的天气里也有几丝凉意,恒祥裹着身上的棉甲,一边打量着前方的道路,一边缩着脖子抱怨着。

    “恒祥,前面好像还有七八十里山路要走呢,也不知道这一路走过去,还要死多少人。”瑞宁脸上有些惧色,悄悄嘀咕着。

    在此时大军行军途中,已经前前后后有几十个人从山道上滚了下去,简直就是尸骨无存,还有一些清兵跟着马车一同滑下了山道,消失在郁郁葱葱的山林中。

    傅尔丹此时也是一脸的泥水,手里拄着一根长棍,他的马在行军途中受惊了,差点带着他一同栽下山崖,还是他眼疾手快,抽出刀子插进了惊马的脖子上,才捡回来一条命。

    得了这个教训,傅尔丹便同其他将士一起步行,只是望着那仿佛无穷尽的山道,心里着实有几分不痛快。他在西北打仗时,往往都是大开大合之举,可是来到了这南方的山林子里,就感觉处处受限。

    康熙皇帝对傅尔丹的期望很高,傅尔丹对自己这一次的任务也很透彻,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对复汉军产生足够重大的威胁,纵使不能攻克武昌,也需要为南下的清军制造良好的机会,因此他也一直在苦苦思索着对策。

    在面临攻丰城和攻九江这两个选择时,傅尔丹发现这两条路都无法实现他的想法,前者会被宁渝牵着鼻子走,彻底失去牵制复汉军主力的意义,后者则很有可能在惨重的伤亡下被彻底击溃。

    正因为如此,傅尔丹在出了南昌之后,自然不愿意去围攻九江,而是想着一锤定音,直接带人抄近路去攻武昌。不管能不能攻下九江,都可以对复汉军的部署造成影响,只要复汉军在乱中出错,那就是清军的机会。

    特别是当傅尔丹发现武昌周边压力骤然变大,心中便料定武昌处于空虚状态,若是趁机北上直取武昌,机会还是非常大的,因此便定下了这一次的绕道奇袭的策略。

    若是换成其他人,还真不一定会选择这么冒失的决定,清军内部也不是没有异议,很多人都认为此举过于冒失,若是复汉军将后路截住,这支奇袭的军队便是有去无回,到时候又该如何向皇上交代?

    可傅尔丹的性格与其他人完全不一样,他属于那种比较冒进的将军,在他的从军生涯当中,一向都是那等冲锋陷阵的猛将,喜欢干脆果断,而这次的绕道攻击武昌,纵使会有一些冒险,可照样是能够接受的。

    因此无论其他人如何劝说,都不能改变傅尔丹的决定。不过傅尔丹也知道,六万大军一起绕道小路是不现实的,他找来了当地的一些山民,通过山民的带路发现了一条小道,便独自率领一万八旗精兵沿着小道开始登山。

    根据山民的说法,从小道穿过幕阜山,便是通山。根据傅尔丹的消息,若是穿过了通山再往北走就是咸宁县,过了咸宁县就是武昌,这个距离不仅比从九江绕道近上许多,而且一路上也没有太多的复汉军驻守,可谓是如入无人之境。

    只有一点比较关键,那就是不能让复汉军提前知晓,否则若是埋伏在前方,便是傅尔丹身死之时,也是这一支奇军的覆灭之日。

    为了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傅尔丹将其余的五万人马,依然派往了九江,不过命令仅仅只是佯攻,吸引复汉军的注意力,等到傅尔丹那边大功告成,就一同里外围攻九江,到时候自然大事可成。

    这是一个非常疯狂的计划,可只要能够成功,那么将会是一场足以名垂千古的大胜!

    “这一战若是能够攻到武昌,那么我就是这次平逆之战的头功,就连皇上也得高看我几分,到时候一个寻常的两江总督算什么。”

    傅尔丹心里一片火热,他已经想好了,就算是这一万人都折损了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够拿下武昌,信阳的和郧县方向的复汉军恐怕会不战自溃,到时候朝廷十几万大军联合之下,彻底荡平楚逆便为期不远。

    “傅大人,大雨似乎越发密集了,大军是否应该停下来歇歇?已经有几十个人滚下去了,生死未知啊!”副都统玉山带着一脸的雨水,忍不住谏言道。

    “所谓奇袭,兵贵神速,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可停下。咱们八旗何曾如此软弱,若是连这点风雨都承受不住,如何能报答大清报答皇上?”

    “这一仗可要让皇上看看,保卫咱大清江山,可不是靠那些孬种一样的绿营,还是得看咱们八旗,咱们得奋发呀!”

    傅尔丹脸色冰冷如故,嘴里也是毫不留情,“告诉所有人,我们穿过幕阜山就开始歇息,到时候热汤水等着大家!”

    “若是顺利打下武昌,这城里的一切,都是你们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有进无退

    武昌城楚王府,茶香缭绕。

    宁忠源手里握着一张军报,手指捏的青白,脸色阴暗不定。

    崔万采端着一杯山茶,正在细细品茗,适才他刚刚已经看过了那军报,心里也知晓宁忠源在担忧着什么。

    “亭鹤,你可真坐得住,这大清的魏延已经来了,我复汉军的诸葛可有妙计?”宁忠源脸色带着淡淡的苦笑,随即叹息一声,“如今渝儿还在江西,远水救不了近火,你看是从九江抽调军队回来还是从北线抽调?”

    “王上,此时绝不可调动北线的军队,北线原本就打得十分艰苦,才抗住了康熙的猛攻,若是再行抽调,则大势将去!至于九江,恐怕此时也在重重包围之下!”

    崔万采放下茶杯,道:“更何况汉阳公发来的这封急报,可不只是单纯示警啊!”

    “哦?可还有什么其他说法不成?”宁忠源有些疑惑。

    “正是,从军报中可以得知,汉阳公并不担心这傅尔丹的一万人马就能打下我武昌,反而认为是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可以彻底解决我军东面的威胁。”

    崔万采神情微微有几分动容,低声道:“汉阳公这一举动可谓是大手笔!”

    宁忠源重新将军报细细读了一遍,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你的意思是,渝儿打算放任傅尔丹的一万人进来,然后他自去拿下安庆,拿下清军的粮草转运地,从而彻底掐断这六万大军的生机!”

    “不仅如此,汉阳公除了要彻底消灭这六万清军,还想跟康熙来一次决战,若是此战能胜,我复汉军从此便龙入大海,再也不必担心清军的围剿了!”

    宁忠源站起身子,微微叹息道:“只是,这一次若是放傅尔丹进来,与我楚地百姓是祸非福,我对不起他们,复汉军也对不起他们。”

    崔万采心里自然明白,以清军的禀性,恐怕沿着通山到咸宁将会化成一片血海,可是当下已经没有了更好的办法,也只能去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虽然是读书人,可是并不迂腐,便劝道:“王上,当下正是大争之世,无论是我军还是清军,都是在一条线上两头角力,若是我等心慈手软,百姓还会遭受更多的苦难!

    “王上,当下应以大局为重,臣已经安排政事堂的人去咸宁一带疏散人口,这样也能减少损失。”话说到这里,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仁至义尽吧。

    只是宁忠源心里也明白,短时间内根本疏散不了多少人逃走,而傅尔丹的一万大军可能快出了幕阜山,到时候这里的百姓将会直面刀锋。

    若只是如此,与掩耳盗铃有何差异?想到这里,宁忠源当下便下定了决心。

    “亭鹤,颁布我的命令,集中汉阳的守军和武昌的守军,随我一同出征,今夜便出发,守卫咸宁!”

    宁忠源的语气十分平淡,可是话语中却透着一股义不容辞的味道。

    咸宁只是一个城池窄小的县城,而武昌却是城高壁厚的坚城,无论让谁来守,都不会考虑前者。

    “王上,何必如此,我等只需坚守武昌,以武昌城池之深阔,傅尔丹也无法奈我何!”

    崔万采有些傻眼,他不明白平日里这个杀伐果断的老军头,今日却表现得如此大为迥异,可是宁忠源这种爱护百姓的姿态,却让崔万采有些无地自容。

    宁忠源没有读过圣贤书,不懂什么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是心里却明白一点,那就是在当初宁家危亡之际,正是这楚地的父老乡亲的支持,才让宁忠源和宁家发展到了今天,才有了复汉军,若是此刻抛弃他们,自己有何面目去见这些父老?

    更何况这并非坚守武昌就能高枕无忧,就算傅尔丹打不下武昌,还能打不下汉阳和孝感县?那可是宁家扎根百年之地,岂能轻易言弃?

    这便是宁渝和宁忠源的区别,在宁渝看来,只要能够保住武昌,其他地方丢了都能拿回来,至于一些牺牲自然是难免的。可是在宁忠源的心里,却自觉对每一个臣民都担负着一份责任。

    正所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宁忠源不是君子,可好歹也是一个有血性的汉子。

    “亭鹤,写下诏书,若是孤有何不测,即刻传位宁渝,孤可以死,复汉军不能亡,这是大家伙的希望。”

    “亭鹤,渝儿是你的学生,也是你的女婿,将来你要好好辅佐他!”

    从来都是用你我相称的宁忠源,第一次去用孤在自称,他的眼神里没有畏惧,只有从容,只有对复汉军的渴望。他不是一个真正有魄力的君主,却对自己统治下的百姓爱得深沉。

    崔万采长长叹了一口气,连忙跪下来,苦笑道:“王上,是,臣死而后已!”

    康熙六十年九月初八,傅尔丹率领不到一万的疲军从幕阜山上出来,抵达了通山,这一漫长而艰难的出征之路,却是耗尽了全军的锐气。

    超过一千人就此消失在了茫茫的山道之上,他们或许脱离了队伍,或许滚落了山崖,就连傅尔丹也差一点死在了这条路上,只是等到这些人穿过了重重的崇山峻岭,才重新点燃了内心的热情和兽性。

    傅尔丹并非什么爱民如子的将军,他也不相信这个,在穿越幕阜山上时,便已经下了允诺不封刀的命令,这才让这些大头兵鼓起内心残存的勇气,从幕阜山上活着爬了下来。

    大军行进之间,一路伴随着烧杀抢掠,傅尔丹用这样的方式激励着战心,也在激化着仇恨。所幸的是自通山前往咸宁的这一路上,人烟稀少,倒也没有酿成十分惨重的损失。

    正因为如此,傅尔丹也在渴望着抵达咸宁,才有机会去将自己目前手中的这把刀给磨成利刃,以血气开锋方能无往不胜。

    而宁忠源将武昌城和汉阳城的守备部队全都集合起来,再加上自己的王府守卫,也在向着咸宁出发。

    这两个守备团并非精锐主力,加起来也只有四千人,平时也都是以刀枪为主,所有的枪炮都已经支援给了最前线的不对,因此大多都是手持刀枪,战斗力比较低下。

    除此之外,宁忠源真正能够依靠的还是王府的守卫,合计五百多人,他们的编制是跟主力师是一般无二的,除了全员装备了雷式燧发枪,还有六门火炮。

    对于彼此而言,这都是一场有进无退之战。

第一百六十章 天下大吉

    康熙六十年九月初九,宁渝终于汇合了独立一师,全军两万五千人也不停歇,直接兵出抚州进逼南昌,而傅尔丹率军占领通山,进逼咸宁,双方都在争分夺秒,寄图于谁能更快将手中的匕首,刺入敌方的胸膛。

    宁渝和傅尔丹没有真正在战场上交锋,却以这种方式来互相竞争,不得不说,这也算是一种不谋而合的默契了。

    对于宁渝,他如今只能选择相信父亲宁忠源和楚王府的人,能够抗住这一惊天一击,此战已经别无选择。而宁渝能做的,便是以最短的时间,拿下安庆,从而彻底控制住长江中段,届时这六万清军再无机会。

    与此同时,年羹尧也得到了汉中和陕西的援兵,从原来的两万多人激增到五万人左右,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未曾经历战事的新兵,原本是打算彻底占领郧县,从而实现策应湖广战事的目的。

    可由于宁忠义的第二师到来,跟原来的守备第四师一起,也算是把岌岌可危的郧县防线给重新稳固下来。只是这么一来,第二师也算是被拖住了手脚,无法回援武昌。

    除此之外,在与傅尔丹分兵之后,清军江宁将军雍吉纳率领剩下的一万八旗军和四万绿营,进逼九江,虽然没有真正去攻城,可是这一举便让镇守九江的第三师和守备第二师无法回援。

    康熙皇帝的这三步经过深思熟虑的棋子,在此时发挥出极大的秒用,可以说除了宁渝的第一师目前处于自由状态,复汉军其他方向已经陷入了困局当中。

    “启禀皇上,臣认输了。”

    平靖关外清军大营中,张廷玉手中握着一颗白棋,望着黑白交纵的棋盘,却是迟迟下不下去,脸上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此时棋局大势已定,白方大龙看似气焰嚣张不可一世,可实际已隐隐被黑方围剿,处于即将断龙的状态,而黑方看似棋势萎靡,实则步步暗藏杀机。

    康熙皇帝哈哈大笑,精神状态却比前些日子强了许多,脸色都显得多了几分红润,他眯缝着眼睛望着远方的平靖关,笑道:“这平靖关,看似坚不可摧,可实际上想要摧垮它,不一定非要从外部攻打。”

    “谁说要拿武昌,就必须得攻下义阳三关?朕偏偏不信这个邪,年羹尧也好,雍吉纳也罢,无非就是棋局上的一颗子,只是看在什么位置。”

    康熙捏起一颗黑子,放在了棋盘的关键一处上,只见整个棋局都变得豁然开朗,白棋被彻底绝杀,黑棋成就大势。

    张廷玉却是看得浑身是汗,谁要是再觉得康熙成了老糊涂,他一定会觉得那个人是傻子。草蛇灰线,布局千里,实在是高。

    “朕前些日子把傅尔丹派到南昌去,如今这颗子已经见了效,他现在搅得楚逆生不如死。可是朕觉得还不够。”

    说到这里时,康熙终于站起身子,望着远方笑道:“如今唯一的破局关键,在安庆,可是朕同样也做了安排。”

    身旁的一名太监连忙高声道:“传岳钟琪觐见!”

    一名年轻汉子从营帐外走了进来,他身着亮银色甲胄,眉目略有几分清秀,瞧着只有三十多岁的模样,看上去显得颇为精神奕奕。

    “臣岳钟琪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岳钟琪脸色有些涨红,这并不是他第一次面圣,可这一次的意义尤为不同。

    康熙脸上也是带着笑意,望向岳钟琪,倒有几分看晚辈的感觉,“岳钟琪,朕把你从打箭炉千里迢迢召回来,你可有怨言?”

    “臣不敢,臣的一切都是皇上赐予,皇上想让臣去哪,臣自然去哪。”

    “唔,你能如此想朕便放心了,这一次召你回来自然是为了平逆,具体情况让阿喇衲告诉你。”

    “嗻。”

    康熙脸色微微凝重了几分,“你父岳升龙曾经随朕西征噶尔丹,颇有建功,朕曾经赐给他一句诗,今天便再赐予你。”

    “太平时节本无战,上将功勋在止戈。”

    轰——隆——

    康熙话语刚落,一阵雷鸣般的炮声响起,黑压压的一片弹子飞向了平靖关,不少弹子落在了城墙上,砸下一些小坑。

    半晌过后,而复汉军的火炮也开始进行了反击,弹子虽然少了许多,可是精准度却高上不少,却是将清军的火炮压得抬不起头,不少火炮直接被炸飞了天。

    关墙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些脑袋,他们正是驻守平靖关的复汉军士兵。

    “瞧着这些不中用的炮,怕不是给咱爷爷的城墙挠痒呢!”

    不知谁突然大声叫唤了一句,却是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临战之前的紧张感却是一扫而空,他们是守备一师的兵,已经镇守此地一月有余了。

    眼见得清军的炮不中用了,复汉军的士卒也开始大声嬉笑起来,他们跟主力师的区别并不大,在打这种防守战时,更是轻车熟路。

    三轮炮响过后,清军攻城部队便开始发起了冲击,而复汉军的火炮炮声大作,轰隆响个不停,一些弹子落入清军人群中,制造出一片片血浪。

    而清军当中也有勇武之人,汉军八旗副都统赵明锐瞧见自家炮火不太行,便毅然请命先登攻城。

    “哪个有种的跟我一起先登攻城,第一个上城头赏白银千两,官升五级!”

    一阵吆喝声过后,倒也出来了不少汉子,他们身上都是着棉甲,瞧着倒也颇为精锐的模样,这些人便随着赵明锐,一起举着攻城梯朝着城墙扑去。

    复汉军自然也不甘示弱,一个个纷纷站起来举枪射击,尽量精度不高,可毕竟数百只火枪齐发,倒也击倒了许多清军。剩余的清军则继续发起攻击,一直到攀登上墙头。可最终在一番激烈的缠斗后,又被赶了下来。

    血腥的缠斗在平靖关上的反反复复上演着,大量的人命就此消耗了进去。可最终随着攻势的结束,一切都恢复了原样,除了清军死伤上千人,便再无变化了。

    而康熙和岳钟琪则在高台上静静看着这一幕,谁都没有开口。

    “岳钟琪,朕之所以让你看看这一幕,你可知为何?”

    “嗻。臣明白,扫平楚逆,一绝后患,天下大吉!”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日破城

    南昌城下,数十门火炮排在了阵列前方,两万复汉军在后集结成阵,上百面红色大旗迎风招展,将这天地都抹成了血色。

    宁渝坐在将台之上,持着千里镜望着远方的城池,与此同时,数十名侍从在台下忙前忙后,将一道道的调动命令发往各团营中,行云流水一般调动着上万大军,旗帜招展间,倒也有几分强军的感觉。

    只有宁渝心里清楚,眼下人看上去虽然多了,可真正能够依仗的还是主力一师,剩下的两个独立师的底子依然是绿营水平,装备武器也是绿营水平,无非就是凝聚力和精神头比绿营强上许多,真要打起来也不太好说。

    此时南昌城的清军不过三千人,是傅尔丹留下来的一支城防营,再加上城内一些大族的家丁组成,战斗力相当羸弱,可对于江西巡抚王企钦而言,当下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办法,他已经派人向九江城下的清军求援,可对方的态度却有些模糊不清。

    一溜的六斤雷式炮和八斤雷式炮被列在阵前,漆黑的炮口朝着南昌坚城,发出了无言的呐喊。复汉军炮手穿着火红色的军服,将火把举起放在炮口前,已经做好了开炮的准备。

    宁铁山身形如今显得越发的粗壮,他自从雏鹰营时,便开始对火炮产生了兴趣,也是复汉军第一批培养的炮手。如今作为第一师的独立炮团团长,宁铁山对于火炮的研究和战法,堪称全军中最为深厚的一批人。

    “三发试射,目标东北角城墙,放!”

    轰隆——轰隆——

    在宁铁山的粗豪嗓门响起时,一排火炮将弹子倾泻出去,有几颗弹子落在了城墙上,炸出一团团的烟尘和碎片。

    “首发精度不错,瞧着这功夫,打下南昌城不是问题!”

    这一幕让众人见了,脸上也洋溢着笑容,他们对炮兵的事情还有一定的了解,火炮威力虽然大是大,可是准头却很差,如今第一法便能命中城墙,运气已经是非常好了。

    在宁铁山的指挥下,每一刻钟能打出三发齐射出去,一连打了二十四轮,也就是一个时辰之后,炮管便有些发红,烟雾早已将整个阵地给盖住了。

    而如今的南昌城墙,却被打出了好几道裂口,特别是东南城头,几乎被摧垮了一切,所在的守兵早早便逃离了此地,距离崩溃已经到了最后的边缘。

    “启禀大都督,火炮需要冷却一会,再打下去会炸膛....”宁铁山全身上下都冒着汗,几乎大部分炮手也都是如此,他们大部分已经将军衣给解开了,直接晾在了一边。

    “如是想要破城,约莫着还需半天的功夫,这东南角的城墙就能被我军轰垮,到时候大军便可趁机入城!”

    董策脸上也是一喜,笑道:“这攻城的事,还是交给三团吧!李石虎这家伙,打起仗来就跟疯子一样,特别是这种攀城先登的活,最合适不过了!”

    宁渝点点头,脸色有一定凝重,“根据武昌发来的消息,我父如今在咸宁跟傅尔丹相持,战况十分激烈,双方损失惨重,我们这边需要打快一点,给清军压力!”

    一名粗壮的汉子出列单膝跪下,正是在军中有着“疯虎”之称的李石虎,他打仗尤其喜欢近身肉搏,每次攻城都以先登为荣,为此全身上下受过七八处刀伤箭伤,在军中的威望也十分高。

    “大都督,石虎敢立下军令状,一天破城,若是不破,提头来见!”

    “好!等你破城之日,本督为你开庆功大宴!”

    宁渝微微沉吟,便点头认可,他当然明白自己带的这一批家伙,可不是外人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寻常人都认为复汉军打仗都是靠着枪炮犀利,可实际上雏鹰营的老兵心里都明白一点,那就是在雏鹰营训练的那整整一年,他们究竟吃过多少苦头,几乎没有一日的休息,除了新年那一天所有人会聚在一起玩乐,其他时间都是训练训练再训练。

    自从造反之后,雏鹰营的大部分学员都加入了复汉军,剩下一小部分的学员成为了教官,开始培养新的雏鹰营,像目前复汉军搜罗的孤儿都会被送到雏鹰营里去,还有一些为复汉军牺牲的将士子女,也都在雏鹰营进行深造学习。

    这些孩子都将自己称为雏鹰,所学习的课程都是沿用于前一批的教程,连同作息和日常的一些野外训练也一般无二,不过与曾经第一批有一点细微的不同,那就是第一批的雏鹰都有一个共同的铁扳指,上面勾画着雄鹰,数量不过两百余枚。

    李石虎每次上阵前,都会戴上这枚铁扳指,他望着南昌城墙,眼神里划过一丝不屑,对于清军的能耐,他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

    “等等.......切勿攻城!”

    就在李石虎跃跃欲试之时,一名骑士从阵后穿过大军,冲到了将台边缘,他身上穿着一身长衫,在马匹上却显得颇为狼狈,竟然就这么从马上摔了下来。

    “学生李绂见过大都督,还请大都督手下留情,切莫攻城啊!”

    长衫中年人在地上爬着,脸上手上都被划来了小口子,可他似乎不知道疼一般,跪在了将台之下,泣声道:“还望大都督体谅民情,暂停攻城!”

    李石虎见到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酸儒竟敢阻拦自己,当下便拔出长刀,指着中年人怒道:“你等这些酸秀才,天天鼓唇摇舌,若再不让开,本将军定斩你狗头!”

    可那中年人却似乎毫无畏惧,挺着脖子道:“将军杀我一人,却收不了江西民心!”

    宁渝原本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如今听到此人这般言语,倒来了几分兴趣,便挥了挥手,让李石虎先退到一边。

    李石虎有些不情愿,只是不敢违抗宁渝命令,便狠狠瞪了中年人一眼,推到了一旁。

    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个中年士子给吸引住了,他们平日里也不是没见过这种狂徒,仗着读了几本圣贤书就整日指手画脚,心里都颇为不喜。

    “先生乃何人?为何阻我攻城!若是没有一个理由,就算本都督放过你,我这帐下士卒可不愿意!”

    “此番攻城,杀伤无算,却是辜负了楚王仁义。学生李绂愿意去劝降南昌!”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义凛然

    宁渝这还是第一次在阵前遇到这种情况,也不知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更不知为何沿途都无人阻拦,但无论是什么愿意,都让宁渝感受到几分不快。

    “何人放他进来?且自领三十记军棍!”宁渝没有搭理还在将台下跪着的李绂,转而看向了周边的将军,在他看来,军纪永远是不能破坏的。

    一直没有作声的高洪义跪了下来,呐呐道:“禀告大都督,此人声称是崔参议的故交好友,想要拜见大都督,有要事相商......如今看来,却是此人哄骗了末将,末将自甘领罚!”

    宁渝轻轻点点头,又望向李绂,“军中无戏言,你既然说是崔参议的故交好友,本督姑且便信你,至于你说要劝降南昌,可当真?”

    李绂看着高洪义被拖下去杖责,脸上闪过一丝愧色,继而又坚定道:“学生所言绝无虚言,可立下军令状!”

    宁渝轻笑一声,这文人心里总是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比如什么只身入敌营劝降,以此博得青史留名,可实际上又有谁知道,多少所谓的使者,落得个被直接砍下头颅挂在旗杆上的下场?

    所谓的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从来都是一句不切实际的废话。真正到了敌我双方生死相搏之时,谁去跟你讲究这些东西?不过此人好歹也是出于一片仁心,宁渝也就不打算苛责于他。

    “先生切莫妄言,如今我复汉大军与清廷乃生死大敌,如何能劝降?先生若是此去,便是送命之途,宁渝不忍见先生落得个刀斧加身的下场,先生且自去吧。”

    可偏偏这李绂却生得几分傲骨,他站起身子大声道:“大都督可有所不知,当今江西巡抚王老大人乃我乡试座师,也曾结下过这么一段渊源。”

    “如今大都督兵临城下,南昌孤城待守,可当今皇上早已将南昌当成弃子来牵制大都督,又何来的援兵?南昌于今时今日,不过是一处绝地罢了。”

    “学生不忍见座师与城同死,亦不忍楚王和大都督的仁德守损。学生不过一介白衣,与天下已无牵挂,此番便入城劝降,若是能多活一个将士,多活一个小民百姓......”

    “学生这一身皮囊,便随他去吧。”

    李绂长揖一礼,黑色的发丝间透着些许的白发,如今散成了一团,只是那一对眸子,却是透露着渴求与解脱。

    宁渝有些沉默,他转过身子不再望向李绂,只是背负在身后的双手却是捏了又捏。

    “本督会给你半日时间,若是半日内未曾开城投降,便是大军进攻之时。”

    “如今武昌危亡之际,家父亦在生死边缘,本督无法给你更多时间,若是不愿,便就此离去。”

    李绂得此承诺,便立刻骑上了适才的那匹瘦马,向着南昌城而去,却是头也不回,倒是有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

    李石虎有些不解,指着那远方的李绂,“大都督,何必相信这酸儒的言辞?他一个人死了也就便死了,可这半日的功夫,却是有些浪费了。”

    宁渝如何不懂,在目前这紧要的关头,别说半日,就算是一个时辰也需得抓紧,否则对于大局而言,便是致命的危害。

    董策却出言道:“我看那先生似乎对着南昌的情况也是颇为熟悉,与那江西巡抚更是关系深厚,或许还真有可能劝降的可能......”

    “看看吧。这半日停止开炮,大军先做好准备,不要进攻。”

    “是。”李石虎有几分欲哭无泪,这好端端的一个立功机会,就这么飞走了。

    李绂很快便到了城下,大声向城墙上叫喊着,说是使者前来。守城的校尉原本就被怕炮轰了一个时辰,正是晕头转向的时候,眼见得有使者前来,便忙不迭用吊篮坠下去,把李绂一个人给吊上了城墙。

    等到李绂上了城墙,那校尉一看不过是个酸秀才,心里便有几分打鼓,莫不是楚逆糊弄人玩的?可是也不愿就此放弃这一求活的机会,便询问道:“你说你是使者,可有凭据?”

    李绂在这些校尉面前却是表现得十分淡定从容,他挥动着袖子,脸上尽是轻松写意。

    “去禀告巡抚王大人,就说学生李绂特来相见。”

    校尉见这读书人颇有底气的模样,倒确实不像是个骗子,便差人去巡抚衙门送了信,却是约莫过了一会,便有巡抚衙门的兵丁,抬着一顶蓝顶小轿过来。

    “巡抚大人说了,还请李绂速速到巡抚衙门拜见,特遣人用一顶小轿来迎。”一名侍卫抱拳道。

    李绂也不客气,便坐着轿子一路缓行到了巡抚衙门大门口,整个人都显得不急不躁,倒是有了一股名士风范。

    穿过了大门,便是五进的一所大院子,上面挂着清正廉明的匾额,整个宅院都显得颇为肃穆,正是南昌巡抚衙门。若寻常人到此地,往往容易被这势头给震慑住,行为举止恐怕都会多加了几分小心翼翼。

    李绂丝毫不惧,迈步直接走进了正厅,却是看到正堂为首坐着一名身着从二品官服的老者,神情不怒自威,此人正是江西巡抚王企钦。而堂下还站着七八名大小官员,只是整个厅里的气氛略显尴尬,似乎发生过什么。

    “学生李绂见过恩师。”李绂老老实实磕了几个头,先把这人情世故给叙了。

    王企钦却是没有给出好脸色,任由李绂跪着,冷笑道:“既然已经从贼,又何来的师生名分,这声恩师老夫可担当不起。”

    李绂也不以为意,自顾自便站了起来,再看看座下其余的大小官员的脸色,心里大概也猜到了一些东西,笑道:“学生可还记得,康熙四十四年江西科考,学生得蒙恩师垂青,侥幸中得这江西乡试解元,对于老师的恩情,学生不敢一日忘记。”

    王企钦脸色微微好转了几分,叹口气道:“巨来,老夫当年做了这一任乡试的科考官,也从中选取了几个好苗子,可最为看重的还是巨来你啊!”

    “老夫曾以为你能在这官场上大展宏图,以实现心中伟业,却不料世事多舛,你被今年年这一届科考所累,丢了官身,老夫亦是心痛,也曾多方转圜,将来或许还有重起之日。”

    话说到这里,王企钦脸色又变了几分,颇为痛心疾首的模样,“可如今倒好,你不仅不曾悔过,还自愿从贼,老夫今日也不得不下此狠手了。”

    “来人,将此贼首级斩下,悬挂在城头!”

第一百六十三章 湖广决战?

    听起王企钦谈及往事,李绂脸色多了几分复杂,他自幼便十分聪颖好学,十岁便能诗,时人都以为他是神童,不过后来李绂也不算辱没了他的天赋,在康熙四十四年江西乡试高中解元,还入选了庶吉士,散馆授编修,可谓是一朝得发。

    在去年,李绂甚至还升为了内阁学士,兼任左副都御史,简直是红的发紫。然而就在今年,李绂担任会试副考官,出现了科考弊案,遭御史舒库弹劾,以隐匿不奏的罪名免官,被一撸到底,从堂堂内阁学士贬为了永定河的河工。

    如今听到王企钦提起伤心事,李绂只是心里喟叹了一声,便说道:“恩师所言,学生不敢苟同。至于这颗大好头颅,若是恩师想要便拿去,只是可惜了众位,终究也免不了陪学生一同赴死。”

    这番话一说出来,却是将在座众人的心思给揭穿了,事关生死,当下按察使邓仪也顾不得体面,冷笑道:“穆堂先生所言,莫不是胆怯求饶不成?”

    李绂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如今绝路已在眼前,尔等是看不到还是听不到,城外宁渝率领的两万大军,已将南昌团团围住,那响彻天地的炮鸣声都有一个时辰了,东南角的城墙都快塌了!”

    “你们若是愿与城皆亡,当下便可斩了学生,学生一命而已,死不足惜。只是诸位大人还有这满城的百姓,能挡多久?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

    “以城内三千弱旅击两万大军,无疑于以卵击石!恩师,您在江西为官那么多年,对着满城的百姓,您就甘愿看他们身死?”

    王企钦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何曾不懂这个道路,只是忠心为国,已经让王企钦容不得别的想法了。他不愿意背叛朝廷,可也不愿意牺牲百姓。

    “那宁贼....宁渝可有说辞?”

    “启禀恩师,宁渝给了学生半日的时间,若是恩师愿意献城投降,复汉军将保证秋毫不犯,诸位大人若是愿意留在江西,便可剪去发辫,继续在这江西做官。”

    李绂环顾了诸位大人一眼,随即笑道:“若是大人们想要继续为朝廷效力,复汉军亦不会阻拦,允许各位大人带着家人北上。”

    王企钦望了一眼其他的官员,一个个尽管在克制自己,可是眼神里的光却掩盖不住,他们想活,他们想做官,不想为了这个朝廷牺牲一切。

    罢了罢了,王企钦低低叹息了一声,他不是那等喜欢用百姓的命来染红自己顶子的人,他站起身子,走了过来扶着李绂的臂膀。

    “巨来,老夫得蒙皇上赏识,心里有愧,这把骨头就扔在这里了。诸位,咱们也该为百姓考虑考虑了!”

    官员们想活,也都顺水推舟应了下来,跟着李绂一同出去开门迎接复汉军入城。唯有王企钦走入了衙门内的书房,挂了一根索子,便就这么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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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渝兵不血刃拿下了南昌,心里自然是高兴万分,同时也对李绂十分好奇,经过影子的情报才得知,这个看似不起眼的中年人,竟然有如此资历和能量,堪称是一等一的人才。

    既然遇到了人才,宁渝自然不愿轻易放过,备上了一桌饭菜酒肉,便派人将李绂请来。

    此时李绂却是换上了一身青衣长衫,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小的折扇,走起路来一摇一晃,倒是将这骨子里的名士风流,给展现的淋漓尽致。

    若不是宁渝在之前见到过李绂的模样,要不然怎么也不能将那个为民请命的形象,与此人联系在一起,这形象差异实在也太大了。

    李绂倒是丝毫不曾客气,他挽起袖子举着酒坛,便给自己倒上了一碗酒,然后低头深深一闻,发出一丝满足的叹息。

    “三十年陈的状元红,果真是好酒,用来给学生喝,却是可惜了。”李绂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却是说了这么一番话,让宁渝有些惊讶。

    “先生也曾高中解元,这状元红倒也不会辱没了先生的身份,只是本督有些好奇,你真是我师傅的至交好友?”宁渝将酒坛举起来,给李绂又倒了一碗酒。

    李绂端起碗却没有急着喝,声音有些寂寥,“我跟你师傅年岁相仿,年轻时也一起交流过学问,不过我跟他在学问上难分高下,彼此也都是不服的,这些年倒也有些书信往来。”

    “哦?我师傅现如今可是大大的楚逆,被朝廷张榜悬赏缉拿的,先生也不过只是今年罢官,先前可还是官运亨通呢。”

    宁渝这话的意思很简单,你既然都是朝廷的高官了,还跟一个逆匪书信往来,在这忽悠谁呢。

    李绂聪明无比,自然明白宁渝在想什么,出声解释道:“我跟你师傅确实有书信往来,只是比较隐蔽罢了,后来我牵扯进了朝廷的风波当中,被罢官贬为河工,几乎命悬一线——你想必也知道,那河工之事,我一介读书人怎么做得来。”

    “你师父后来便派人悄悄把我给接到了武昌,然后也就是那时候,我见到了楚王。当时大都督你还在江西作战,楚王便将我派到这边来,辅佐你一臂之力。”

    宁渝心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面还有老爹跟崔万采的手脚,当下便有些惭愧,摸了摸鼻子,讪笑道:“原来如此,却是小子的不是,倒是委屈了先生,还请先生勿怪。”

    说完话,宁渝起身长揖一礼,也算是表达了自己的歉意,他做事从来都是如此,错了便是错了,认错态度需端正。

    李绂笑了笑,倒是坦然受了这一礼,轻声道:“你以为我这一次劝降南昌,真的只是为了保住座师的性命?那只是原因之一罢了。”

    宁渝倒有几分好奇,连忙举起碗一饮而尽,“还请先生赐教。”

    “其实这一仗打不打影响不大,南昌有没有影响也不大,关键就在于,如今复汉军几乎拿下了江西全境。若此时大动干戈,伤到的都是自家百姓的心。这些儿郎,哪一个不是粘着亲带着旧的,如今劝降便能最快的速度团结人心,实现湖广大决战。”

    “湖广大决战?”宁渝心头一跳,这也是他一直在促进的一件事情,却被人一下子给看穿,心里难免有几分慌乱。

    李绂嘿嘿一笑,“其实湖广决战,已经不算秘密了,因为就连康熙,也想跟你来一场决战,从而彻底解决湖广战事。他呀,拖不起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君臣相得

    宁渝跟李绂相见恨晚,在很多方面都有共识,便趁着谈兴足足喝了半夜的酒,后来宁渝实在是不堪酒力,便撇下了李绂,找了个地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到宁渝醒来时,却发现已经到了晌午时分,几名侍女步履轻缓地走过来,将毛巾水盆都一一准备妥当,等着宁渝起床,服侍宁渝洗漱。这种奢华的生活已经是宁渝很久没有过了,常年在军中的日子,让宁渝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有些发锈,此时这般温香软玉倒有些不习惯。

    “这是什么地方?昨夜我怎么都没什么印象了?”宁渝揉着有些发沉的脑袋,低声问道。

    “回大人的话,这里是巡抚衙门,昨夜大人大醉,周大人便将大人安排在了此处。”侍女轻声回答道。

    宁渝这才想起来,自从进城之后,便占据了巡抚衙门,作为自己的办公之地。不过这些侍女倒没有什么印象,似乎是刚刚临时安排的一批人。

    不过宁渝心里也比较放心,现在负责自己生活起居的人,正是周管家的儿子周同,跟着自己也有许多年了,因此宁渝也一直让周同负责这一切。

    “李先生呢?现在在何处?”宁渝一边热毛巾擦拭着脸庞,一边询问道。

    “回大人,李大人昨日也是大醉,安排在了隔壁的院子里。”侍女倒是颇为机灵,回答问题也是一板一眼,想来这些常年养在巡抚衙门的侍女,早已经养出了这般察言观色的能力。

    “大人,时辰快到了,是不是该去衙门了?”宁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嗓门略微有几分粗犷豪放。

    “这家伙,难道不知道睡懒觉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吗?”

    宁渝在心里腹诽着,不过他也知道,今天已经提前安排了跟投降的江西官员会晤一事,重在收买人心,却是不好推脱。这一次的会晤,将会直接关系到,整个江西是否能够真正成为复汉军的助力。

    在目前复汉军旗下,已经初步囊括了湖北、湖南以及江西三省,只是因为复汉军本身就起于湖广,与当地的士绅地主本身就有很身后的关系,因此占据之后也能很快消化掉,从而为复汉军提供源源不断的兵力和物资。

    但是江西的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这里的地方势力对于复汉军的进入,还是有一定的敌意,在协助清军时也比较得力,只是在复汉军将江西全境占领后,如今的江西地主士绅也将会面临新的选择。

    因此宁渝也十分看重这一次的会晤,不过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开端,那就是刚刚投奔过来的李绂,出身江西临川,本身就是江西士绅的代表,由此人来锲入江西地方,将会为复汉局打下一个十分牢固的基础。

    当然与此同时,宁渝也给江西地方势力准备了一份礼物——他将会任命李绂为南下都督府长史,这几乎是将南下都督府的政事全部交给了李绂打理,几乎成了整个都督府的二号人物。这在之前是前所未有的,不仅是对看江西士绅的拉拢,也是对李绂的认可。

    若是原先还没有了解李绂此人禀性,宁渝最多也就是给个主簿的位置,以示恩宠。可是自从经历过昨日的劝降和饮酒,让宁渝深深发现了此人身上的才能,堪称国之大才,而有此大才若是不用,那才叫浪费。

    过了半晌,宁渝穿戴整齐,除了嘴里还有一丝淡淡的酒气,便无其他失态之处,穿着一身颇为华贵的锦衣,却是与平时干练的军装打扮大为迥异。不过这也是宁渝有意为之,在他看来若是依然穿着军装前去会晤,恐怕会显得杀气过重,不利于缓和气氛,如今这么一身,反而更加容易亲近。

    出了大门后,宁渝才发现李绂此时也站在了门外,他躬身行了一礼,笑道:“大都督,昨日这酒倒是喝得人浑身爽利,在此谢过了。”

    宁渝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今日却是还需先生陪同,咱们一起去见识一下江西的风土人情,先生应该有时间吧?”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江西人杰地灵,文风鼎盛,士林文坛百花齐放,正是大都督搜罗人才的良机,还请大都督多看上几眼。”李绂笑容满面,只是态度却更显得谦卑了几分。

    好一个聪明人!宁渝不由得在心里暗叹,这个李绂行事有度有节,说话也极有章法,这康熙也不是傻子,怎么就把这样的人才给赶去修河呢?

    这思来想去的,宁渝也不解究竟,最终也只能暗叹一声,想来是这朝廷毕竟位居正朔,麾下的人才多的数都数不过来,也没有那么多的坑位可以安放,自然也就不会个个珍惜了。

    “先生大才,原本应该于庙堂一展心中抱负,如今时势变换,却是委屈了先生。还请先生屈居我都督府长史之位,共创大业如何?”

    宁渝再一次长揖行礼,脸上神色亦是非常诚恳。

    李绂笑道:“昨日的状元红滋味却是不错,为了这口好酒,我也需得留下来。主公,还请受我一拜。”话音刚落,李绂便拱手一礼,算了认了君臣名分。

    这是一种颇为传统的君臣之礼,却是非常难得。毕竟自大清入关以来,八旗视读书人为奴仆,动辄打骂,却是未曾给予丝毫发自内心的礼敬,哪怕是为八旗入关出力颇多的范文程,其妻子也被豫亲王多铎强抢了去,霸占了三个月。

    由此可见,所谓的君臣大义早已不复,清廷八旗对臣下的肆意凌辱从未停止,大多数汉臣也不过是忍辱包羞罢了。在这种情况下,曾经的那种君臣相交已经成为了遥远的故事了。

    定下了君臣名分,宁渝自然也就将自身的想法跟李绂尽数说了,打下江西不难,如何将江西转化成复汉军的真正助力,非常难,而这一步偏偏又省不得,若是就这么放之任之,于复汉军并无裨益,反而还需要大军来驻扎防守。

    李绂摇了摇扇子,微微点头道:“主公有如今这般想法,却是极为难得,我复汉大军如今上持天理,下握大义,想要收拾人心却也容易。”

    “总的来说,一共需要八个字,恩威并施,朔本清源。”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朔本清源

    “恩威并施,朔本清源....”宁渝将这八个字反复咀嚼了一阵,却是有些感悟,他原本心里就有了一定的对策,如此相合倒也是妙事。

    想到这里,宁渝也不急于表态,只是笑道:“还请先生具体说说。”

    “所谓恩威并施,如今主公已经做了,而且做的很好,两万大军和城东北的碎砖石便是如此,足以震慑小人心思。至于恩嘛,主公不妨先给些甜头,拣拔一些士绅的精干人才,充实幕府,以安其心。”李绂缓缓道。

    “这个自然,不过本督年少德薄,怕是不识得江右才子,还需先生多多引荐。”宁渝脸上带着笑,这也算是给对方的一个彩头。

    李绂笑着应下了,眯缝着眼睛,轻声道:“这恩威并施若是做过了,接下来便是朔本清源。”

    “何为朔本清源?”

    “与清廷争天下民心,靠的可不仅仅是刀枪。”

    他回头望着城头上复汉军竖起的大旗,此时正如同一团烈焰一般迎风招展,上面一个大大的“汉”字,古朴简练,透着一股磅礴的气势。

    “我复汉军出师有名,占据了民心大义,如今当下便是正朔,自然需要朔本清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还请大都督下令,在江西恢复旧制,全面推行去辫易俗!”

    嚯,宁渝望着李绂,心里有些讶异,没想到此人的第一个建议便是去辫,这说明什么?说明江南士林对于清廷的不满由来已久,看来是时候琢磨着拿下江南了。

    “先生说的是,如今湖广已经在推行去辫,凡是留辫者罚银五两,凡是去辫者赏米一斗,成效大为卓异,当下湖广风情人物已然大为一新!只是本督担心,此时刚下江西,便大肆推行此策,是否会引起反抗之举?”

    宁渝虽然是个年轻人,可是在做事时却常常思虑得比较周全,特别是在针对涉及面广泛的事情时,绝不肯轻易胡乱下命令,毕竟影响的绝非只是一地,若是惹出了乱子,那也是了不得的事情。

    李绂微微一笑,“主公,卑职敢做这个保证,复汉军入主江西,士林绝无异议,他们呀,不在乎是八旗还是复汉军,只关心自家的田地......还有脑袋。”

    “这辫子保不住也就罢了,可这脑袋若是没了便彻底没了,既然清廷能杀到他们不得不留辫,咱们便也能这般威胁。”

    宁渝想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不由得有些自嘲,看来这不管放在什么年代,大家在意的其实都是自家的小命,其他的说得再怎么好听,无非也是先放放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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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巡抚衙门,一众投降的江西官员,正战战兢兢等待着宁渝的召见。在当日投降以后,复汉军大军入城,直接控制住了所有了城内关键所在,而他们这些江西本地官员,只得了几句不咸不淡等候召见的话,便再也没有了消息。

    当初复汉军在湖广起事时,江西众位官员还不怎么当回事,后来随着复汉军打了一个有一个胜仗,特别是控制了湖南之后,整个江西官场都有些噤若寒蝉,生怕惹得复汉军注意,打了进来。

    在江西巡抚王企钦自杀身亡之后,江西官场剩下最大的官员,便是江西布政使朱大元和江西按察使庆丰之,这二人分别专司一省财赋人事以及刑名,放在寻常或许也就罢了,可如今投降了复汉军,这地位便显现出来了。

    从根本上来说,江西官场对于复汉军的态度总有几分拒绝,这虽然跟江西巡抚王企钦有一定关系,可是也能反映一点,那就是当前复汉军的现状并没有那么乐观,大家伙更多的还是想再观望观望。只是昨日兵临城下,也不得不选了。

    眼见得宁渝穿着一身锦衣华服,在李绂的陪同下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在场的官员连忙站了起来,布政使朱大元更是亲手捧着厚厚一摞名册,弯腰呈递给了宁渝。

    “启禀大都督,这便是全江西户籍、税役、民数、田数等账册,还请大都督鉴之。”

    宁渝哈哈大笑,直接弯腰扶起朱大元,然后顺手将册子交给了李绂。

    “茗翁,何须如此拘谨?本督未曾抵达江西,便曾听过茗翁大名,清廉为政,爱民如子,可谓赣省之福啊!”

    按察使庆丰之此时同样面带笑容,略略有几分谄媚,道:“大都督如今全有江西,亦乃江西人民之福,卑职自当以大都督马首是瞻!”

    “如此便好,如此变好!赣省人杰地灵,英杰辈出,我复汉军自然亦当以江西为故乡,以赣人为乡党,以图大业!”宁渝此时说话也是越来越顺溜了,一时间场面上谈笑风生,尽显热情。

    “大都督,如今全有江西,特别是未曾动过刀兵,虽是我复汉大军秉承天道,顺应人心,可也有各位大人鼎力相助的缘故!”

    李绂此时也恰到好处地提点一句,这话让在场的官员都露出了感激之色。有了这句话,就算没办法继续做他复汉军的官,可这一家子老小的命却是保住了,也算可惜可贺。

    朱大元连声道:“楚王如今声势浩大,东征复汉原本就是好事,如今江西子弟也将积极投身于大军之中,只盼早日克服中原,恢复我汉家衣冠。”

    宁渝大喜,这番话虽说也只是一个画饼,可毕竟是一个好苗头,当即保拳道:“茗翁深明大义,本督感念尤深,如今赣省乱局未定,还需茗翁挑起大梁来,还望茗翁切莫推辞。”

    朱大元叹息一声,却还想故作姿态,为难道:“原本投降已是为难,如今老夫已经不想留恋官场,只盼着早日归去田园,过一过那含饴弄孙的日子哩!”

    装!你就装!

    宁渝心里暗骂了一声,若是这家伙真是愿意不再做官,宁渝自是无不肯的,可惜这老头子不过是故作姿态,想要把要价提高一些而已。若是时局顺利,宁渝还真想把这家伙赶回去,可如今想要跟江西士绅联合,也只能配合演一出戏了。

    “茗翁何处所言?若非国家动荡,民生困苦,本督也不敢违逆茗翁,可如今汉家江山未定,茗翁可千万不能弃百万赣省百姓而去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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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三百年前的大清康熙五十八年?康熙:朕还想再活五百年!宁渝:去死吧你!读者群:961378766进群口令:伐清1719VIP粉丝群:973851485,加群同学需提供订阅截图哦,感谢支持!伐清1719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伐清1719,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伐清1719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