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十一章 有缘定会再见
杨聪取到一万两银子之后并没有回惠安,因为李希贤的寿辰就快到了,他还要留下来贺寿呢。
当然,这只是一个借口,李希贤的寿辰虽然没几天了,但他把银子送回惠安的时间还是有的,他又不是李希贤的亲戚,也算不得李希贤的知交,寿辰那天来吃顿饭礼数就算是到了,压根就没必要待在永宁卫城等着。
他之所以赖在永宁卫城不回去,当然是为了多些时间和陆灵儿相处。
这银子取回来了,陆灵儿最好奇的事情就算是办完了,人家毕竟是个女孩子,不可能有事没事就来找他,如果不创造点机会,就算待永宁卫城,估计也很难成天和陆灵儿腻歪在一起,怎么办呢?
这个杨聪自然早就考虑好了,把银子带回雅竹院之后,他便和陆灵儿约定,第二天一起张罗李希贤的寿宴,这样,两人又有借口腻歪一起了。
话说这李希贤可是永宁卫指挥使,正三品的实职武官,他的寿宴还需要杨聪和陆灵儿来为他张罗吗?
如果按李希贤的意思,那自然不需要张罗,因为他原本就不是泉州府人,在这边就没什么亲友,除了永宁卫的武官和杨家这种刻意贴上来的大商户,其他基本就没什么人来给他贺寿了,这寿宴他也没准备大肆操办。
他的意思,寿辰当天,让卫所的厨子兵摆个几十桌,把前来贺寿的武官和其他客人招待一顿,就完事了,其他也没什么好庆贺的。
但是,杨聪为了“一己私利”,必须把他这寿宴大肆操办起来啊!
于是乎,第二天一早杨聪便唆使陆灵儿缠着李希贤,让李希贤下令下面各千户所统计有多少人想来贺寿,这边好提前准备请帖和酒席。
这意思,就是让下面千户所的千户和百户们去通知各自的“熟人”,多邀点人过来,给指挥使大人撑面子,把寿宴办的红红火火的。
这年头,能混出点名堂来的,那可都是人精,指挥使大人让大家去撑场子呢,大家能不上心吗?
原本不打算来的,怎么滴也得来一趟了。
原本打算一个人来的,怎么滴也得请几个亲朋好友来给指挥使大人撑场子了。
这边指挥使衙门派快马一通知,第二天,各卫所便纷纷把人数报上来了,那家伙,数量简直吓死个人。
这会儿一个千户所光是在职的千户、副千户、百户、总旗等等加起来就有上百人,还有那些挂千户所下面的世袭军官比在职军官还多,再加上他们的亲友,那数量就恐怖了。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
比如说俞大猷这种世袭百户,原本李希贤就没通知他们,他们消息不灵通一点就不会知道,也就不会来贺寿了。
这一通知,俞大猷本人肯定是要来了,不光是他本人,薛南塘、史文斋、史礼斋、李杜这些铁哥们,甚至包括李良钦这种地方名人俞大猷也会跑去问问,有空没,有空的跟我去帮指挥使大人撑下场子啊,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最少也能在指挥使大人那里留个名字不是。
这样算起来,前来贺寿的人多了十倍都不止,这人一多,寿宴的事情就有得忙了。
几千号人过来贺寿,摆一天酒席肯定不够,必须连摆好几天,这酒席一多,菜品相应就多了,永宁卫城肯定筹集不了这么多食材,得到处去采买,甚至做饭的厨子都不够了,还得去请几套专门的班子来。
还有,这寿宴要办的热闹就不能光吃饭喝酒,戏台子也必须搭起来,还要请几套戏班子轮番不停的唱,才能把这气氛烘托起来。
杨聪原本在东岭张家就参加过这样的寿宴,再加上他爷爷杨荣曾经亲自操办过,他命人快马加鞭回家通知一声,请他爷爷派几个亲随管事过来协助他,这事自然能办得漂漂亮亮的。
就这样,杨聪和陆灵儿开始起早贪黑为李希贤筹备寿宴,忙的不亦乐乎,李希贤的五十大寿也被他们办的红红火火,异常喜庆。
这两人一起忙活了好几天,关系自然是越发的好了,甚至,在旁边没人的时候,两人不知不觉间连手都牵上了!
这等于就是私定终身了啊,杨聪心中自然是窃喜不已。
这架势,只要陆灵儿的父母点头,自己就可以迎娶这大美人了,可惜,陆灵儿的父母远在京城,这亲事不大好提啊。
他只能隐隐去暗示李希贤,希望这位大舅能帮帮忙,想想办法。
令人奇怪的是,李希贤却老是含含糊糊,什么都不说,不赞同也不反对,也不管他们两在一起腻歪,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其实,李希贤是在等陆松夫妇的答复,他这会儿都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和妹夫同不同意这么亲事,自然不好赞同也不好反对。
他虽然早就令人传信去京城了,但这永宁卫离京城足有四千多里,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书信打个来回也要十多天啊。
所以,直到李希贤的寿辰结束了,杨聪也没得到个准信,李希贤也没说让他回去,反正就是含含糊糊跟他打马虎眼。
杨聪倒是希望能和陆灵儿多待一会儿,不过一直没个准信也着实令他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一样,七上八下的。
李希贤的寿辰过了大约五六天之后,这京城的回信终于到了,信是他妹妹李氏亲自写的,陆松夫妇的意思,如果陆灵儿和杨聪合得来,这门亲事也不是不可以谈。
但是,杨聪的出身着实有点太低了,如果杨聪真如传闻的那般,是个天才,能一帆风顺,通过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金榜题名,将陆灵儿许配给他也不是不可以。
这下李希贤终于松了口气,还好,自己没乱点鸳鸯谱,这事,还有成的希望。
当天晚上,他便亲自去了趟雅竹院,将陆松夫妇的回信给杨聪看了一下。
没办法,这些天陆灵儿和杨聪几乎天天都腻歪在一起,只有晚上的时候,陆灵儿才会离开杨聪,回去休息,这事,他可不想让陆灵儿知道。
杨聪看了陆松夫妇的回信,叹息之余,这心里也算是踏实了,陆松夫妇虽然现实了一点,但也是人之常情,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地位的确配不上陆灵儿。
还好,人家没有一巴掌把自己拍死,直接让自己滚一边,这事,只要自己努力,成功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第二天,分别的时候便到了,李希贤直接跟陆灵儿谎称陆松夫妇和皇上都很想念她,让她赶紧回家。
陆灵儿闻讯,只得无奈收拾行装回京,杨聪前来送行的时候,她也顾不得羞涩了,拉着杨聪就是不松手,那眼泪是止不住的往外流啊。
正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多情自古伤离别,这场景,整的杨聪都差点落泪了。
不过,他终究是挺住了,没掉泪,这段姻缘还得靠自己去争取,哭哭啼啼是没有用的。
他只能一个劲的安慰陆灵儿,最迟两年,他一定会去京城,只要有缘,定会再见!
第一卷 第九十二章 整出本秘籍
陆灵儿走了,杨聪倍感惆怅。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意志消沉,相反他开始变得斗志昂扬起来,因为陆灵儿的父母都说了,只要他能考上进士,他们就会同意这门亲事。
不管是为了自己的梦想还是为了陆灵儿他都必须努力,接下来的院试、乡试、会试他必须争取一次通过,最少也得一举拿下乡试,成为举人,去京城参加会试,这样才有机会和陆灵儿再续前缘。
这会儿以他天才一般的做文速度,院试问题应该不大,主要问题就在于乡试和会试。
乡试和会试可没院试这么简单,光是考试都得考三天,而且不是单做标准的八股文,总共需要做义、论、策九篇,难度比院试大了三倍都不止。
他可没自信到认为凭借自己现在这三脚猫的招式就能一路通过乡试和会试,然后在金銮殿上策对一番,便能金榜题名,成为进士,他这会儿甚至连义和策到底写的是些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这义和策到底写的是些什么呢?
想知道这些倒不是很难,因为这会儿市面上就有专门的乡试和会试精选文章集注买,这些集注上有乡试和会试排名前列的那些举人和贡士的精彩文章,而且上面还有博学鸿儒甚至是考官的点评,只要买几本,就能知道义和策到底怎么写。
这种精选文章集注一般省城就能买得到,南直隶金陵城里更是有大把卖的。
杨聪回到家以后,便开始了紧张的备考生活,早上锻炼身体这是必不可少的,白天去县学听讲他也没有落下,严老先生虽然水平有限,对四书五经的理解比他还是要深一些,听一听,对熟悉四书五经还是有好处的,晚上他还要写一篇应试八股文,每天的时间都安排的紧紧的,同时他托李杜给他去省城和金陵进购乡试和会试精选文章集注,以便提前了解一下乡试和会试的考题。
他这回来没几天,李杜便给他亲自送来了几本乡试精选文章集注,这些都是从福州城那边的书坊订购过来的,上面甚至有唐伯虎乡试夺魁的文章。
杨聪仔细研读了一番便发现,人家写的,还真有点东西,举人写出来的文章果然比童生和秀才强的多。
当然,不是说县试、府试和院试的文章就没东西,主要县试、府试和院试写的都是论,也就是围绕考题来论,基本就是论题,几乎不牵扯其他东西,干巴巴的,没什么意思。
而乡试和会试除了论还有义和策,这义和策就牵扯到其他东西了,特别是策,牵扯的大多都是现实中的问题。
比如,时务策,就加入对当下时务的论述的要求,也就是要求考生阐述一下,怎么用古圣先贤在四书五经中说到的至理名言来解决当下的问题。
这些文章,看的杨聪简直五体投地,他发现,自己比举人的水平都差得远,更别说进士了,以他现有的水平去考试,估计乡试都过不了。
同时,他也感觉疑惑不已,从严老先生的水平来看,就算比自己强,也强不了那么多啊,为什么这举人文章会给他水平高出不止一个档次的感觉呢?
这个问题他并没有去问严老先生,因为他怕人家脸上挂不住,他直接找了个时间请教了县令刘守良一番。
县令刘守良毕竟是进士出身,对这些的理解肯定要比严老先生强。
结果,答案出乎意料的简单,因为他们都学了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而他们做义和策大多都引用了上面的内容或者观点,也就是说,并不是他们的水平有多高,而是他们都读了套水平很高的“参考书”。
这个对于这年头的读书人来说其实是常识性的东西,因为考上秀才之后都会研读《四书章句集注》,而且乡试和会试基本都把《四书章句集注》当义和策的标准答案,也就是说你做出来的义和策必须符合《四书章句集注》上的论调。
当然,也不是说每个读书人都知道这些,因为很多读书人连县试都过不了,《四书章句集注》什么的,他们压根就不用去学。
刘守良对杨聪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他并不赞成杨聪这会儿就开始学习《四书章句集注》,因为《四书章句集注》太多了,四书总共才几万字,而《四书章句集注》足有几十万字,没几个月时间,连个皮毛都学不到,而现在杨聪面对的是即将到来的院试,《四书章句集注》学了其实没有多大用处。
而且,以他的经验,这标准应试八股文相当重要,因为义和策都是在这个基础上写出来的,只要标准应试八股文做的好,义和策做起来就会得心应手。
也就是说,这县试、府试和院试的标准应试八股文是基础,先要将基础打牢,才能去研究后面的义和策。
刘守良这个说法着实让杨聪犹豫了好几天,因为他感觉自己的基础已经够牢固的了,人家做一篇标准应试八股文需要一天,而他只需要两个时辰,这还不够牢固吗?
还要怎么牢固呢?
貌似除了不停做文,就没其他办法了,这样有意义吗?
不过,他对刘守良这个进士的意见还是很重视的,为此,他专门苦思了很多天,没想到,还真让他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想出的办法在后世来说那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一个办法了,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却想不到。
他想出来的办法就是统计常用字,将同韵的排一起,并按平仄分开。
比如,阿字部,同韵的就有阿,巴,擦,大,发,噶等等。
又比如,安字部,安就是平声,俺、按等就是去声
四书五经其实总共也就十多万字,其中常用字也就三四千,如果能把这些常用字按这个方法统计出来,以后平平仄仄和押韵这八股文中两个最难的问题几乎不用去想了,那是提笔就来啊。
他也不知道最终能不能达到这效果,不过,试试就知道了,反正这会儿他也没有其他办法来巩固所谓的“基础”了。
他专门准备了四十余个空白草稿本,然后便对着四书五经,一个一个字统计抄录起来,这样其实也等于将四书五经复习了一遍,对院试也是有裨益的。
就这样,他忙活了差不多大半年时间,最后终于编成一本厚厚的......。
呃,这个,怎么形容这本东西呢,如果从功能上来说,这相当于是一本科举秘籍。
无意间,他竟然整出了这么一本科举秘籍,连他事先都没想到。
那么,这秘籍的效果怎么样呢?
紧接着,他便开始边背秘籍,边做文章,还别说,这秘籍还真有用,他做文的速度果然有了显著的提高。
练习了大约三四个月之后,他几乎一个时辰就能做出一篇标准的应试八股文,那速度简直快的吓人!
第一卷 第九十三章 打赌
秋去春来又一年,这一年杨聪可谓真正体会了一把寒窗苦读的味道,除了读书、整理文字、做文,他几乎什么都没干,整个人就如同书呆子一般。
当然,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他不但做文水平显著提高,整个人也多了份儒雅之气,这会儿,他才真正觉得院试对于他来说就是小意思而已,甚至对于乡试他都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期待了。
这一年他虽然没有系统研读《四书章句集注》,平时有空闲的时候他也会读读乡试和会试精选文章集注,对于义和策他也比较的熟悉了,一天做几篇出来也没什么问题,虽说还没达到举人的水平,但是,比起一般的秀才来他已然强上不少。
这院试对他来说虽然只是小菜一碟,但也不能等闲视之,毕竟只有院试过关了才能参加后面的乡试和会试,他可不想一不小心阴沟里翻了船,栽在院试这个小门槛上。
所以,离院试时间还有十余天的时候,他便启程前往省城福州了。
这也算是杨聪第一次离开泉州府出远门了,而且还是去福州府参加院试,老爷子杨荣对此自然是相当的重视,他不但给杨聪安排了五辆马车,让杨聪把护卫和服侍他的丫鬟、老妈子全带上,还给他安排了两个经常跑福州府那边店铺的掌柜,专门为他安排这一路去福州城的饮食起居。
杨聪原本倒没有想过要摆什么富家子弟的排场,但是,他这次出行却着实显露出了富家子弟的派头,他这一行光是随行的好友、亲随、护卫等就达到了三十余人,而且不是马车就是骏马,整个队伍看上去气势十足,路人无不侧目。
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这些,这会儿他只想着府试夺魁,连中三元,然后携“小三元”之威一路乘风破浪,通过乡试、会试、院试金榜题名,然后再迎娶陆灵儿,慢慢爬上权力的巅峰,改变大明。
当然,这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现在他即将面临的就是院试这一关,想其他的还有点为时过早了。
他带着一行人在福州城中最大的开元寺休整了几日之后,这院试终于开始了。
这一天,还是寅时未至他便起来了,而且,这次他动作麻利的很,寅时一刻还不到,他便赶到了福州府学外面。
这院试足有上千人参加,考场入口足有几十个,他可不敢来太晚,到时候连考场入口都没找到,那就不用考了。
福州府学可以说是整个东南最大的学府,里面光学生就有数百人,科举专用的号舍更是多达一千四百多个,里面规模之大,可想而知,杨聪道别了俞大猷等人之后,便匆匆拿出童生证明,通过大门,进入府学大院内。
这里他事先也来探过路,自然知道考场在什么位置,不过,考场与学堂之间那堵围墙足有数里长,密密麻麻全是入口,他也不知道泉州府惠安县的入口具体在什么位置,这会儿他也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沿着围墙一路找过去了。
正当他在微微的晨曦中找寻泉州府惠安县的牌匾时,一个声音突然在他前面响起:“哎呦,哎呦,这不是泉州府府试第一,杨聪杨案首吗?”
这他吗谁啊,脑子进水了是吧,大家都在默默的找寻考场入口呢,他却在这里大喊大叫。
杨聪打眼一看,原来是福州陈家的陈能,没想到,这家伙也来参加这次的院试了。
不过,这倒也不奇怪,因为陈能也不到二十岁,按年龄来说,正是参加县试、府试和院试的年纪,这年头,除了那些真正的天才,二十岁以前能考上秀才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家伙可不像杨聪这么形只影单,他身边跟着好大一堆福州府的学子呢,这帮人估计都是士绅子弟,一个个都狂傲无比,除了面对陈能的时候点头哈腰,看向其他童生,那都是用鼻孔看的。
陈能也不知道是闲的蛋疼到处转呢,还是正好经过这里,他一看到杨聪顿时就来劲了,竟然直接带人拦住了杨聪的去路,大有一种在我的地盘就得听我得那架势。
杨聪可不想在这种时候搭理这家伙,他直接朝这家伙丢了两粒卫生丸子,然后便准备绕过他继续去前面找寻考场入口了。
但是,这陈能身边的士绅子弟却故意往前一挤,硬生生挡住了他的去路,这些人一听陈能的口气就知道,陈能跟这家伙不对付呢,他们自然不能让杨聪这么轻轻松松就过去了。
不过,他们也不敢太过分,毕竟这里临近考场,到处都有衙役看着呢。
他们只是想把杨聪挡一下,让陈能羞辱几句而已。
几个人挡了杨聪的去路之后,其中一个就很主动的配合道:“陈公子,这杨案首难道还有什么名堂不成?”
陈能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嘲讽道:“他的名堂多了,你们可能不知道吧,惠安县试他也是案首,可惜,这里不是惠安,也不是泉州,不然,他还有可能连中三元呢。”
众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了,陈能是说这家伙作弊呢。
陈能刚嘲讽完,立马就有人接着嘲讽道:“可惜啊,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也就能在县试和府试的时候使使,这回这位杨案首怕是上榜都难了,这院试案首定是陈公子您的,您连中三元那才叫实至名归呢。”
陈能闻言,不由得意的点头道:“那是,有些人还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殊不知,到了这院试,他还是要显出原形。”
这家伙,找虐是吧,杨聪本不想跟他啰嗦,但是这家伙也太嚣张了,着实让人很不爽。
杨聪略微思索了一番,随即便假装气急败坏道:“陈能,你不要欺人太甚,要不我们打个赌,就赌谁能夺得此次院试的案首。”
陈能原本就看不起杨聪这种商户子弟,他认为,杨聪绝对是事先买到了考题,要不然,别说县试和府试夺取案首了,过关都难。
他可是那种自视甚高的人,县试和府试夺魁之后,他更是牛的快上天了。
他认为,这次院试案首,非他莫属,杨聪这盘菜,根本就不够看,赌就赌,谁怕你个低贱的商户子弟不成。
他斜眼撇了撇杨聪,不屑的道:“打赌,总得有点彩头吧,你说,赌什么?”
第一卷 第九十四章 功名
杨聪正急着找考场入口呢,没想到却被陈能这小子给堵上了,他原本不想在这种时候跟这小子计较,但是陈能却一再嘲讽羞辱他,说不得,他只有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了。
他这打赌其实是个套,专门让陈能钻的套,这陈能也是愣头青,想也不想就钻进来了。
赌什么?
简单啊!
杨聪淡淡的道:“就赌一万两银子怎么样,你应该知道,去年府试的时候,龙溪陈氏的陈文杰也跟你一样,想跟我过不去,结果闹到学政大人那里还是他没道理,所以龙溪陈氏赔了我一万两银子。这一万两银子,正好拿来跟你打赌,你觉得如何?”
他这意思,小子,你知道我随便就能拿出一万两银子来,你能拿出一万两银子吗?
陈能闻言,顿时憋的满脸通红,要说田地,他家一万亩都不止,要说银子,他家撑死也就十多万两,而且这些银子他也没法拿来打赌啊,开玩笑呢,福州陈家光男丁都有上百号人,他就算是长子嫡孙也分不到多少银子啊,一千两他兴许能拿出来,一万两他根本就拿不出来。
杨聪这话可不光是嘲讽陈能没钱,他还隐隐在警告跟在陈能身边的士绅子弟,没本事就不要惹老子!
这些士绅子弟也不是白痴,他们也听出杨聪话里的意思了,按杨聪说的,龙溪陈氏都栽人家手里了,而且还老老实实赔了人家一万两银子,从陈能的表情他们也能看出来,这事绝对是真的,没见这位不可一世的陈公子都憋的说不出话来了吗。
开什么玩笑,龙溪陈氏可是海商豪门,这等东南各省官员都不敢招惹的存在都被这小子“干翻”了,这小子岂不是比海商豪门还恐怖。
这等恐怖存在他们可不敢招惹,一帮士绅子弟见陈能已经憋的说不出话来,干脆顺势拥着陈能往旁边一转,灰溜溜的走了。
杨聪看着陈能的背影,撇了撇嘴,冷哼道:“哼,不自量力!”
陈能明显是听到了,身体都明显停顿了一下,但是他还来得及回头,便被一帮士绅子弟硬生生拱走了。
开什么玩笑啊,海商豪门都斗不过人家,你还跟人家斗,这不寻死吗,你不怕死,我们怕死啊!
陈能其实也反应过来了,杨聪背后的势力着实不简单,这会儿他根本就不是对手,硬上的话结局恐怕比陈文杰还凄惨,所以,他也没有坚持回头找杨聪算账,而是顺势跟着人流往远去走去。
一段小小的插曲就这样结束了,杨聪很快便找到了考场的入口,没过多久,他便第一个通过检查进入了真正的考场。
这院试流程其实跟府试差不多,就是人多了一些而已,杨聪这会儿也早已习惯了考场的闷热和异味,他不慌不忙的打好草稿,又若无其事的喝了点水,吃了点干粮,然后又认真的把文章润色了一番,再工工整整的把文章抄上答卷,这一天时间就差不多过去了,交完考卷出来的时候,他甚至都没什么疲惫的感觉,不得不说,纯论考场适应能力的话,他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院试终于结束了,接下来就是等放榜了。
这次,杨聪决定亲自去看看,他虽然对自己上榜有绝对把握,但是,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次名列第一,要再夺案首,那他就是名副其实的连中三元了,这称号,着实有点让人期待啊。
第三天一早,卯时还未到,他便和俞大猷等人一起来到了府学外的放榜之处。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文榜虽然还没放出来,放榜之处却早已人山人海。
这秀才毕竟已经有了真正的功名,在地方上也算得上是个小小的人物了,关注的人自然不少,再加上考生和其亲友,放榜之处聚集了足有几千人,站在人群后面,已然看不清那榜单张贴之处的字样了。
杨聪倒不担心自己挤不进去,有俞大猷、邓城和汤克宽这三员猛将在,别说是几千百姓了,就算是几千敌军要杀进去都问题不大。
不一会儿,杨聪就在俞大猷三人的簇拥下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而这时候张贴榜单的衙役也正好将第一张榜单展开往上糊了。
杨聪忍不住透过那衙役的手臂往榜单上看去,很快,他便看到了,“嘉靖十二年癸巳科院试文榜”,“第一名杨聪(泉州惠安)”。
果然又是第一名,真的连中三元了!
他激动的差点没跳起来,但是,正是这时,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略带恼怒的闷哼声,“哼,又是这个家伙!”
杨聪遁声一看,竟然又是陈能。
尼玛,不服是吧?
这帮士绅子弟,就是欠收拾。
他狠狠的瞪了这家伙一眼,随即冷哼道:“小子,你应该庆幸没跟我打赌,不然的话,你现在就得去筹银子了。”
陈能正因为区居第二而恼怒不已呢,杨聪这一刺激,他顿时来火了。
他忍不住指着杨聪怒喝道:“姓杨的,你不要欺人太甚。”
杨聪不屑的撇嘴道:“什么欺人太甚,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龙溪陈氏都不敢赖我的账,你敢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什么赖账,陈能简直被气得火冒三丈,好在他身边那几个士绅子弟还没气晕头,他们还知道这杨聪招惹不得,反正这会儿榜单也看了,待这里也没多大意义了,他们干脆半拉半挤,拥着陈能往外走去。
陈能其实也是外强中干,他也知道自己这会儿拿着杨聪没办法,所以,他只能再次假装拗不过众人,就那么顺势走了。
不过,这院试结束了可不光是看个榜就完事了,一众上榜考生还要到府学里面去领取证明自己秀才身份的正式公文。
这公文可不是一般地方官员随便发的,而是提督学政代表皇上亲自颁发的。
有了这公文,就证明你已经有功名在身了,功名在这年头可有用的很。
比如,有了功名便可以去各级衙门去应聘正式的官吏了,像诸如六科书吏之类的小吏,这些都是在吏部登记在册的正式官吏。
又比如,有了功名就算犯了事也不能按倒了就打,必须由学政先革去功名,才能用刑。
还有,有了功名就能在大明两京十三省畅行无阻了,有了功名就可以有免税的耕地了等等。
总之,这年头,功名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有了功名就证明你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第一卷 第九十五章 出书
院试夺魁,连中三元,杨聪携此巨大的荣耀自省城回来,老太爷杨荣都快欢喜疯了。
上次杨聪县试夺魁他都办了个谢师宴隆重庆贺了一番,这次院试夺魁加上连中三元自然更要大肆庆贺一番。
杨聪才刚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热,老太爷杨荣便命人抬过来一大堆请帖,让他签名。
这次,杨府要办流水席,大肆庆贺三天,所有杨家的亲朋戚友、往来商户和整个泉州府跟杨家有点关系的官员士绅都要请到,那数量也是恐怖的好几千人。
杨聪原本就没想过要这么张扬,但老太爷杨荣想啊,惠安杨家自立朝至今也算是经商百多年的老字号了,但还从来没出过考取功名的人呢,这一下出了个秀才,而且还连中三元,怎么能不大肆庆贺一番。
他这是请不到更多的人,要能请到更多的人,别说三天流水席,就是三十天那都不在话下。
这流水席一开始,杨聪便敏锐的发现,很多人对他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比如县学里那些同窗,以前看他的眼神那是相当不屑的,基本上话都懒得跟他说一句,这次,他们再也没了那种不屑的眼神,甚至有几个在他敬酒的时候还刻意跟他寒暄了几句,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同窗一般。
又比如县城里的乡绅,以前他们是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的,就算杨家请他们,他们也不怎么搭理,能派个子弟来就不错了,但是,这次,县城几乎所有乡绅都来了,而且对他还客气的很。
这些人应该都清楚了,杨聪是真正的“天才”,连中三元凭的是真本事,而能在县试、府试和院试中连中三元的人,最少也能考个举人,考个进士都不奇怪。
也就是说,今后的杨家,进阶乡绅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甚至因此一跃成为官宦世家都有可能,他们自然要来搞好关系。
当然,不光是这些人到贺,杨聪在府城那些秀才朋友都来了,徐阶那是正经的府衙高官,一天事物繁忙,自然不可能亲自跑惠安来给杨聪道贺,不过,他也让史文斋兄弟带来了贺礼,甚至还亲笔给杨聪写了副对联。
上联是:清风送暖正是案首登科之日。
下联是:杨柳飘絮恰好金榜题名之时。
横批是:天资聪慧。
这对联,并没有隐含什么典故,也没有刻意咬文嚼字,看上去平平常常,但是,却把杨聪的姓、名和字都包含进去了,而且还寓意杨聪必能金榜题名。
老太爷杨荣看了,着实欢喜的不行了,这可是探花郎亲笔提的对联,而且还夸杨聪天资聪慧,必能金榜题名,杨聪要真的金榜题名了,这对联肯定会变成一段佳话,广为流传。
这对联,题的好啊,他连忙命人用上好的石料赶制了一个牌楼,直接竖在杨府大门外的广场上。
这一家伙整的杨聪着实有点无语,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没办法,谁让杨荣是自己的爷爷呢,老人家高兴就好。
他这连中三元之后名气着实大了,不但惠安本地士绅对他和读书人刮目相看,就连泉州一些读书人也慕名而来。
这其中就有一个很特别的人,此人名叫王宣,字广言,乃是俞大猷早期学文时的老师之一。
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泉州有名的理学大师,易学泰斗蔡清的门人。
这蔡清可不得了,他虽然在仕途上没什么过人之处,在程朱理学和易学方面却是有明一朝的代表人物之一,甚至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成为乡试和会试的标准答案都他大力倡导的结果。
可以说,单论对科举方面,他的成就直逼朱熹。
这么一个牛人,在泉州府的名气自然是大的吓人,张岳、陈琛甚至林希元等泉州府及其周边有名的进士都可以算是他的门生。
王宣也是蔡清的门生,不过他并不是什么进士,甚至连举人都不是,他只是一个秀才而已。
他为什么来找杨聪呢?
杨聪也不知道啊,当俞大猷带着他直接来到杨聪跟前的时候,杨聪着实吃了一惊。
这个人,怎么说呢?
说他不像个读书人吧,他却满脸儒雅之气,一看就是个饱学之士。
说他像个读书人吧,他这身打扮却着实不像,因为他身上穿的就是普通平民百姓的盘领衣,而且上面还有补丁,甚至他背上还背着个破旧的竹篓子。
如果在外面遇见他,杨聪绝对会认为他就是个普通平民,但是,俞大猷却告诉他,这位是其老师,正宗的秀才,而且还是理学大师蔡清的门生!
还好,俞大猷事先招呼了一声,来的是其老师,所以,杨聪特意在自己主宅的大堂隆重相迎,要事先不知道这人是谁,估计他就要失礼了。
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杨聪对这位俞大猷的老师倒是相当的客气,不但执弟子礼恭敬的把他迎了进来,还将其让到了主位右首,以示敬意。
这王宣倒也没摆什么老先生的架子,也没有拐弯抹角跟杨聪打机锋,他坐下来之后,便从脚边竹篓里抱出一个包裹,郑重的摆在茶几上,然后略带窘迫道:“清风,老夫之所以厚颜通过大猷来找你,主要是想请你帮个忙。”
说完,他便满脸庄重的开始解那包裹上的结,好像里面装的是什么宝贝一般。
杨聪见状,不由尴尬的看了俞大猷一眼,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帮忙是小事,既然是俞大猷的老师,这个忙,怎么滴都得帮啊,送礼就没必要了吧,从王宣这一身装扮就能看出来,其家境并不富裕,送这么一大包东西,估计能让他伤筋动骨都说不定。
不过,杨聪也不好拒绝,有时候,你拒绝人家的礼物就是看不起人家,他可不敢看不起俞大猷的老师。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王宣这包裹里面竟然是叠的整整齐齐的几沓书!
这年头书可不便宜,就算是《四书五经》这种刊印数量达到数十万册甚至上百万册的书一本都差不多要一两银子,而那种刊印数量不多的个人著作甚至要四五两银子一本,对于一般人来说,那真是贵的吓死个人。
王宣这几沓子书明显不是《四书五经》,因为《四书五经》没这么多本啊,这一大堆,怕不由几十本吧?
这得多少钱啊!
杨聪都忍不住大惊道:“先生,您这是?”
他以为王宣是要把这一堆书送给他,然后请他帮个大忙呢,没想到,王宣却羞红着脸道:“清风,不瞒你说,老夫是想求你帮个忙,把这些书刊印出来,卖书的钱老夫一分不要,只要能刊印出来便成。”
晕死,原来是让他帮忙出书!
这年头,刊印一本书可不容易,刻字、排版、印刷都需要请很多人,印一本书,光是人工费就得好几两银子。
难怪这王宣来找他帮忙,这几十本书要印出来最少也得几百两银子啊,别说是个穷秀才了,就算是个举人也承担不起这费用啊!
第一卷 第九十六章 格物致知之理
杨聪虽然假假也是个读书人,出书这种事情他还真没考虑过,至少来到明朝这一年多时间里他还没想过要出书。
当然,他没想过出书并不代表不能帮别人出书,王宣毕竟是俞大猷的老师,这个面子说什么都得给。
而且,几百两银子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这会儿老太爷杨荣已经按照当初的约定每个月给他划拨一成的红利,虽然这一成红利没有想象中的上万两一个月,但也差不了多少,他现在可以说是钱多的发烧,烧个几百两对他来说压根就不算个事。
在王宣期待的目光中,他假假意思伸手在书堆中拿起一本,想装模作样的看一下,再装出很欣赏的样子,夸奖几句,然后再谈出书的事情,这样就算是给足人家面子了。
不过,他刚拿起一本书,瞬间便被封面上的书名给吸引了。
书名竟然是《金石篇》,而不是什么《易理》,又或诗歌散文什么的。
这《金石篇》写的又是些什么呢?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翻开手中的书,仔细看起来。
这书里面的字一看就是手写的,虽然比较工整,但却没有印刷的看上去那么舒服。
不过,里面的内容却着实让杨聪目瞪口呆。
这《金石篇》写的竟然是已知金属的开采、冶炼、铸造和加工等等,书中的内容着实让他大开眼界,原来,这个时代的人对金银铜铁等常见金属的开采、冶炼、铸造和加工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水平,比如冶炼,这个时代的人已经掌握了很多种合金的冶炼方法,而且技艺已经相当的成熟。
《金石篇》并不是一本,而有很多本,另外还有《砖瓦陶瓷篇》、《舟船篇》、《丝绸布匹篇》、《丹青染料篇》等等,很多很多实用的东西,内容他也大致看了一下,有大致讲述原理的也有直接讲述方法的。
他将几十本书翻完之后,不由陷入了沉思。
王宣还以为他是在考虑要不要出钱将这些书刊印出来呢,所以,压根就不敢吭气,只是眼巴巴的看着他。
其实,杨聪考虑的不是掏钱印书的问题,而是改变大明的问题。
他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就曾想过要改变大明的一切,让大明摆脱亡国的命运,走向富强,但是,他当时也就愤青般的激动了一把,匆匆定了个靠科举步入仕途的目标,至于具体怎么改变大明的一切,他还没仔细考虑过呢。
就算自己金榜题名,就算自己通过各种方法掌控了朝堂大权,接下来怎么办呢?
难道学那些权臣玩弄权术,只手遮天?
他知道,玩这些是没用的,大明不是没有出现过权臣,就算能只手遮天,就算能使得吏治清明,那也只能治标,让大明多苟延残喘几年,根本没有多少实际意义。
要改变大明,要让大明变得富强,光玩弄权术是没用的,还必须有些具体而又切合实际的方法。
以前他还没想到具体的方法,这会儿看到王宣写的这些书,他终于隐隐有了一些想法。
大明之所以灭亡,说白了就是因为土地兼并,这是历朝历代都避免不了的绝症,一个封建王朝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必定会出现严重的土地兼并,一旦大部分老百姓因为土地兼并而无法生存下去,那这个朝代离灭亡就不远了。
这个绝症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但是,他们却没有办法改变。
杨聪以前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是,现在,他貌似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这个办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发展技术,让大明的技术领先世界,不管是军事方面还是农业方面,又或者工业方面都远超世界各国,这样一来土地兼并就不会成为一个无法治愈的绝症了。
老百姓土地不够,没关系啊,这会儿可是大航海时代,只要航海技术发达了,这世界上还不知道有多少无主的土地呢,装下几个大明都够了。
天灾爆发了,粮食不够,也没关系啊,只要大明工业远超世界各国,完全可以用廉价的产品去换取粮食啊。
这办法,兴许真能成!
他是越想越兴奋,越想越激动,想到后面,甚至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了。
这很像是羊癫疯发作的前兆啊,王宣一看他这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清风,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杨聪闻言,思维终于回到了现实,他摇了摇头,尴尬的道:“没什么,没什么,对了,先生,您这些书没个统一的名字吗?”
书名?
这是想要出钱印书吗,王宣激动的道:“书名老夫还没定下来,这些写的都是格物致知之理,也是万事万物之理,老夫原本想取名《物理索要》又或者《物理初识》,但又觉着这名字不够大气,清风,要不,你帮忙取个名字。”
格物致知之理?
万事万物之理?
物理!
物理这名词难道就是这么来的吗?
他还真不知道这“物理”一词是不是王宣发明的,不过,这物理一词却再次触动了他的神经。
他可不光学过物理,他还学过化学呢。
而且,他脑海里可不光装着这个时代的东西,后世几乎所有的东西,他脑海里都有,天上飞的,地上开的,什么都有,什么汽车、火车、坦克、飞机、大炮、火箭等等,他都见过。
他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具体怎么造出来的,但是,他知道成品是什么样子的啊!
这就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这个时代其实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工业基础,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发展起来而已。
他后世见过的东西,不说马上造出来,也不说全造出来,只要十年甚至几十年能造出一样来,那都不得了啊!
如果自己大力推动,并指明方向,大明的工业岂不是一飞冲天!
怎么指明方向呢?
很简单啊,写书啊!
自己只要结合后世的实物和这个时代的工业基础写出一些大致的发展方向,自然有像王宣这样的人花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去研究,到时候,大明的工业想不领先世界都难啊!
想着想着,他又如同陷入了魔怔一般,浑身颤抖起来。
王宣一看杨聪这样子,不由露出担忧之色,这小子,不会真有病吧?
当然,他不是认为杨聪脑子有病,而是认为杨聪身体有病,杨聪这样子很像有羊癫疯之症!
他忍不住关切道:“清风,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杨聪闻言,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我好着呢,要不,这些书就叫格物致知之理吧,不过,我感觉,这样写有点乱,不若我们合计一下,写个全面的格物致知之理出来,怎么样?”
王宣闻言,不由一愣,全面的格物致知之理,是什么意思呢?
第一卷 第九十七章 大明的希望在何方
这些书写得有点乱,这是事实,因为王宣并不是什么专门做学问的博学鸿儒,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钻研,也没有那么多书籍去参考。
杨聪这意思,很像是在婉拒他出书的请求,什么写得有点乱,什么我们合计一下,那都是屁话,杨聪的意思总归就是这书还是不要刊印了,至少王宣是这么认为的。
他不由满脸落寞的摇头叹息道:“唉,这个老夫清楚,老夫就是个匠户,比不得那些大儒,哪能写出什么传世巨著来。老夫也就是想将泉州府乃至周围各州府的匠户技艺记录下来,并探索一下怎么让这些技艺更加精湛,至于全面什么的,老夫的确没考虑到,让你见笑了。”
这话听着就有点让人绝望的感觉,但是,杨聪关注到的却不是话里的绝望,而是其他的东西。
他竟然饶有兴致的问道:“噢,先生,您是匠户出身吗?”
王宣自渐形秽道:“是啊,老夫原本就是铁匠出身,只是考上功名之后,免了这劳役之苦,又娶了个农户之女,家里有了几分薄田,勉强能糊口了,这才无聊的到处找人请教,想写点东西出来。”
他这话说的是比较轻松,其实他本身的境遇远没有这么轻松。
他是匠户出身没错,不过,他也曾是个才华横溢的年轻才俊,要不然也不会被蔡清这样的理学大师看上,收为门生。
只可惜,他在县试、府试和院试大放异彩之后,乡试却是折戟而归,从那以后,他便沉寂了下来,再也没去参加过乡试了。
当然,他乡试折戟并不是因为出身不好,这时候的科举还算是比较公平的,大多数时候都只看你的学问,不看你的出身。
他乡试之所以没过,主要还是钱闹的。
因为没钱买马,他只能徒步去金陵,泉州距离南京足有两千多里,他足足走了将近两个月,这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因为没钱,他只能风餐露宿,途中他甚至都没吃过几顿饱饭,他赶到金陵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虚弱不堪了,乡试三天,他能坚持下来不晕倒就算不错了,哪还能考出什么成绩来。
回程的时候,他更是因为没钱吃饭,差点饿死在路上!
所以,他去了一次金陵之后便断了继续科举的念头,直接娶了个农户家的独生女儿为妻,依仗着那点免税额度,勉强维持着一家人的生计。
这种没钱的苦楚俞大猷也深有体会,他忍不住在一旁感慨道:“清风,先生其实也是一时俊杰,院试的时候也曾名列前茅,只可惜,金陵太远啊!对我们这些低贱的贫民百姓来说,金陵实在太远了,两千多里,一般人走到那里,能留住半条命就不错了!”
这两位,都是很有故事的人啊。
杨聪闻言,再次陷入沉思。
王宣和俞大猷都以为他还是在考虑要不要掏钱刊印这些书呢,其实,压根就不是。
这两人的感慨,让他隐隐找到了大明发展不起来的原因,或者说,大明发展起来的希望。
大明为什么发展不起来?
或者说,为什么大明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就停滞不前了?
这个原因,好像跟王宣和俞大猷的遭遇有关啊!
那么,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呢?
他看了看王宣,又看了看俞大猷,眼神不经意间又瞟到了那堆书上面。
一道灵光,突然闪现在他的脑际,他终于明白了。
大明之所以发展不起来,是因为很多人才都被埋没了!
这年头的统治者错误的认为,只有读书人,才是人才,或者说,只有读死书,认死理,认为读书就是为了当官,读书就是为了跻身士绅阶层,这样的人,才是人才。
其实,他们错了,倒不是说读书人不是人才,只是他们的看法太片面了。
读书就只为当官,然后跻身士绅阶层,然后兼并土地,然后依靠兼并来的土地过上上层人的生活,这样能发展起来吗?
这样只能慢慢走上绝路!
读书人还应该有别的追求,不能只为当官,更不能只为跻身士绅阶层。
比如王宣这样的,读了书,有学问了,就开始考虑怎么把匠户的技艺传承下来,并想方设法的去提高匠户的技艺,这样,大明的工业才能发展起来。
比如俞大猷这样的,读了书,有学问了,就开始考虑怎么用改进武器和战船,击败倭寇,怎么改进战车,击败蒙元骑兵,这样大明的军队才能强大起来。
工业发展起来了,有钱了,有先进的武器了,军队强大了,有实力了,大明不就随之强大起来了吗!
这就是大明的希望所在,或者说,这些人才是大明的希望所在!
至于那些读书纯为当官的官绅,不但不能令大明富强,在很多方面,反而是阻碍大明发展的绊脚石。
这次,杨聪也不让王宣提醒便清醒过来了,他微笑着自嘲道:“什么低贱的贫民百姓啊,要说低贱,我这商户出身才是最低贱的吧?”
这话说的!
好吧,士农工商,要说地位,商户的地位还真是最低贱的,这是事实,王宣和俞大猷都没法反驳。
杨聪突然又问道:“先生,志辅兄,你们有没有想过继续参加乡试呢?”
晕死,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跟你说出书的事情呢,你这却说到乡试上面去了。
俞大猷讪讪的道:“我这武举乡试都过了,再去参加文举,岂不荒唐?”
杨聪微微摇头道:“志辅兄此言差矣,当初你不是文举院试都过了,又去参加了武举吗?”
呃,这个,的确是事实,俞大猷顿时无语。
王宣倒是满怀希冀的道:“老夫倒是想去试试,只是这金陵路途遥远,老夫恐怕很难走到了。”
杨聪又摇头道:“先生,这次不用走路去了,您跟着我,一路坐马车过去,一点都不累。”
王宣闻言,不由双眼冒光,坐马车过去,他想都没想过啊!
这年头,如果能考上举人,谁又愿意一辈子当秀才呢。
王宣原本就不是因为学识不行而考不上,而且,这十多年过去了,他的学问不但没有落下,还有一定的进步呢,考个举人貌似没什么问题啊!
问题是,杨聪这是什么意思呢?
自己来找他出书,他却邀自己一起去参加乡试。
这个,怎么说呢?
说实话,这个真有点牛头不对马嘴啊!
第一卷 第九十八章 百科全书
杨聪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很简单啊,把匠户和军户等等这些大明的希望培养起来,带着他们一起去掌控大权,然后让他们发挥自己的才干,将大明的工业、农业、军事等全发展起来,这样,大明不就有希望了吗!
他一看王宣露出意动的表情,立马毫不犹豫的道:“先生,要不这样吧,您就留下来教我研读《四书章句集注》,一个月我出一百两,您看怎么样?”
“噗”,王宣闻言,直接把刚喝进去的一口茶给喷出来了。
教人读书,这活他不是没干过,当初他还教过俞大猷呢,《四书章句集注》他也研习过,而且水平也不一般,要不他也不敢去参加乡试,问题,这一个月一百两银子,着实有点夸张了,一个月十两银子他都没有想过啊!
他愣了半晌,这才难以置信道:“此话当真?”
杨聪点头微笑道:“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志辅兄啊。”
俞大猷也是他一百两银子一个月请来的,这都一年多了,一千多两银子,他可没少过俞大猷分毫。
俞大猷闻言,连忙点头道:“先生,这个假不了,这点钱对清风来说不算什么。”
真一百两银子一个月!
王宣愣了一阵,又看了看桌上那堆书,这才有些不舍的问道:“那这些书?”
杨聪伸手抚着那些书,郑重的道:“这些书很重要,我们不能随随便便就这么刊印出去,还得细细编辑一番才行,要不等两年,等这届会试和殿试过了再说,您看行吗?”
王宣闻言一想,等两年,等两年那就是两千四百两银子啊,到时候,你不印,我自己出钱印都能行啊!
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那就等两年再说。”
就这样,王宣被杨聪留了下来。
杨聪留他当然不光是为了研读《四书章句集注》,不过,这会儿,他们主要还是研读《四书章句集注》,连带俞大猷,三个人一起研读。
至于县学那里,杨聪已经问过严老先生了,县学他不用去了,因为上县学主要就是温习《四书五经》,也就是打基础。
他这基础,还用打吗,一个时辰就能做出一篇标准的应试八股文,真正的天才见了估计都会惊掉下巴。
再说了,他这院试魁首,连中三元可不是吹出来的,秀才里面他绝对算是拔尖的那种。
其实,秀才也是分档次的,比如对《四书五经》理解不够透彻的,或者说标准应试八股文写的还不够好,又没钱没关系的,那么不好意思,你得先在县学打基础,等县学教谕觉得你基础够牢靠了,自然会推荐你去府学学习,府学教授的才是《四书章句集注》。
杨聪也没打算去府学,他认为府学那边进度太慢了,还不如自己在家学呢。
还别说,这王宣《四书章句集注》还真熟,至于原因,还是钱闹的,因为他没钱买书,他读的《四书章句集注》就是他自己手抄的。
这年头可不是所有读书人都有钱买书,特别像《四书章句集注》这种,几十万字,几十本的,最少也要几十两银子一套,精装版的更是上百两一套,没钱,买不起,就只能自己买点纸去抄了。
这抄书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每字每句都能有点印象,如果再仔细研读一番,那可比纯买来读的要强多了。
王宣可不光年轻的时候研读过《四书章句集注》,这些年没事的时候他也经常读读《四书章句集注》,对《四书章句集注》的内容可谓滚瓜烂熟,足以顶半个老师。
当然,杨聪不光有王宣这半个老师,王宣不甚懂的地方他还可以去问县令刘守良,刘守良为了教化之功那绝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还有徐阶,那可是名列三甲的探花郎,对《四书章句集注》的理解那可不是一般进士能比得上的,杨聪每每去府城请教一番都能受益匪浅。
还有各种乡试和会试精选文章集注,他也读了不少,反正他又不缺钱,四两、五两,甚至十两一本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可劲买就对了。
当然,他们也不是成天研读《四书章句集注》,闲暇的时候,他们也会一起聊一聊格物致知之理,慢慢的,这格物致知之理到底应该有哪些内容,他们也有了一定的脉络。
很多内容,杨聪甚至都定下了书目,也想好了方向,只是暂时没时间去写而已。
比如《格物致知之理.天文篇》,他准备系统讲述一下太阳、月球、地球和几大行星自转和公转的规律,他已经了解过了,这些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一点都不超前,特别王宣他们这些研究易理的,甚至已经推衍出一些轮廓了,只是没有具体的方向而已。
比如《格物致知之理.地理篇》,他准备详细描述一下世界各国的近况,让大明的读书人都好好清醒清醒,不要再夜郎自大了。
又比如《格物致知之理.风雨雷电篇》,他准备引入气候变化和季节变化等常识,让人真正研究透天气变化的原因。
这些还不是重点,他准备将重点放在《格物致知之理.五行篇》和《格物致知之理.器械篇》,这两篇才是大明发展的关键所在。
比如,他准备在《五行篇》的《金属卷》中根据现有的铜合金的原理,引出铁合金,也就是钢的概念,并大致描述一下他所了解的炼钢技术,让读了书的匠户想办法把各种钢材冶炼出来。
比如,他准备在《五行篇》的《土石卷》中根据砖瓦和陶瓷烧制的技术,引出玻璃和水泥的烧制方法,让读了书的匠户想办法把玻璃和水泥这两种最常用的材料烧制出来。
又比如,他准备在《格物致知之理.器械篇》中根据水车、水磨等现有的器械,引导蒸汽动力的概念,教导自己的学生去尝试研制蒸汽机织机、蒸汽机床、蒸汽轮船,甚至是蒸汽动力火车,同时在此基础上研制更先进的火枪、火炮。
总之,他要将《格物致知之理》编成一本引领大明发展的百科全书,同时帮助那些有才华的匠户和军户通过科举进入仕途,然后带领他们研制各种先进的器械和武器,让大明发展成当今世界最先进的国家。
当然,这些需要很多很多的时间,而这会儿他正面临着乡试和会试的考验,根本就没空去编写这些东西,他只能先和王宣、俞大猷一起研读《四书章句集注》,等过了乡试、会试和殿试这几关再说。
第一卷 第九十九章 好消息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
杨聪这段时间不是陪着王宣和俞大猷研读《四书章句集注》,又或讨论《格物致知之理》,就是跑去请教刘守良和徐阶,日子过得倒是颇为平静。
不过,平静的日子很快就被打破了,这天下午,他正和王宣、俞大猷一起研读《四书章句集注》呢,徐阶竟然亲自从府城跑过来找他了!
杨聪收到护院的通报,连忙带着王宣和俞大猷往杨府大门口赶去。
徐阶这会儿正站在大门外的牌楼下欣赏自己手书的对联呢,他满脸微笑,频频点头,心情貌似相当不错。
杨聪跑出来一看徐阶那模样,心里总算是踏实了,还好,还好,这表情,绝对不是出了什么坏事。
他疾步上前拱手道:“子升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抱歉,抱歉。”
徐阶见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道:“清风贤弟,这就见外了啊,走,我们去里面说话。”
这热乎劲,每每都让杨聪心中有些莫名其妙,他这会儿虽然隐隐有点明白徐阶是想利用自己对付海商豪门,但是,他还是有点不能理解徐阶为什么要跟他如此热乎,自己就算高中进士又怎么样,人家可是未来的内阁首辅,一个小小的进士在他眼里算个屁啊。
这家伙,着实让人看不透啊。
杨聪心中暗自感叹一声,表面上却是热情的把着徐阶的胳膊,将徐阶迎进自己的主宅大堂,又命人上了香茗,这才好奇道:“子升兄不辞辛劳从府城赶过来,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啊?”
徐阶满脸笑意的点头道:“是啊,是有大事,而且还是大好事,清风贤弟,你猜,是什么事?”
大好事?
自己都院试第一,连中三元了,还能有什么大好事,这年头又没什么保送名额,就算自己连中三元也不可能免试成为举人,难不成还能给自己封个大官不成?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自己就是个秀才而已,当个九品芝麻官都够呛。
他不解的摇头道:“这个,小弟还真猜不出来。”
徐阶闻言,不由惊奇的打量了他一番,这才微笑道:“清风贤弟,你怕是读书太用功了吧,这么重要的事你都能忘了?”
杨聪不由尴尬的道:“子升兄,到底什么事啊,小弟真不记得了。”
徐阶仍有些惊讶的问道:“真不记得了?”
杨聪老老实实的点头道:“真不记得了。”
徐阶见状,不由苦笑着摇头道:“清风贤弟,虽说这书中自有颜如玉,你也不能读书读的把真正的颜如玉给忘了吧,我给你提个醒吧,张岳张大人给我回信了。”
张岳?
张贞!
杨聪终于记起来了,貌似在一年多以前徐阶曾经跟他说过,只要他能考上秀才,就能成为张岳的乘龙快婿。
这事,他真忘了。
这也不能怪他,由于张家的过分“傲娇”他原本就对这门婚事没抱什么希望,再加上后面他又遇上了毫无架子的陆灵儿,而且两人都差不多已经订下终身了,他那里还会去想那虚无缥缈的张贞,这会儿他只想着赶紧通过乡试、会试和殿试,然后去迎娶陆灵儿。
没想到,他忘了,徐阶却没忘。
这下,杨聪真的懵逼了。
徐阶可不知道他已经跟陆灵儿私定终身了,这事,怎么跟人家说呢?
尴尬啊!
他愣了一下,这才试探道:“张大人怎么说?”
反正这会儿自己跟张贞八字还没一撇呢,先看看人家张岳什么意思吧。
徐阶真没想到杨聪对这门婚事变成了这态度,杨聪这样子,好像对迎娶张贞已然没抱什么希望了!
这样可不行,张岳在信中已隐隐有意和他们阳明一脉共抗朝堂风浪了,这么一个有望掌控都察院的人物可不能轻易错过了。
他想了想,干脆装出替杨聪高兴的样子,兴奋道:“清风贤弟,恭喜啊,张大人的意思,让你赶紧去跟张贞见个面,如果张贞不反对的话,等这次会试一过,你们就可以成亲了。”
他这话可不是真的,张岳的意思其实和陆松夫妇的意思差不多,人家也觉得杨聪这身份地位实在太低了,怎么滴也得靠个进士才能配的上张贞啊。
不过,他这话也不是完全在骗杨聪,他认为,以杨聪的能耐,这次考个举人肯定不成问题,只要杨聪能中举,他就有把握说服张岳同意让杨聪和张贞成亲,毕竟这进士可不是这么容易考上的,杨聪多考几次也不奇怪,总不能让张贞再等三年甚至六年吧。
所以,在他看来,最重要的就是这次相亲,只要杨聪能博取张贞的欢心,这门亲事十有**就成了。
杨聪这会儿正在懵逼中呢。
相亲?!
这个,没必要了吧?
陆灵儿都已经对他芳心暗许了,他还有必要去跟张贞相亲吗?
他看着徐阶那满脸“兴奋”的样子,也不好扫人家的兴,他想了想,干脆含含糊糊的道:“这个,子升兄,人家可是大家闺秀,能看上我这种商户子弟吗?”
杨聪这明显是在打退堂鼓啊,这怎么行,徐阶连忙鼓励道:“清风贤弟,你可是连中三元的才俊,再加上你这风度翩翩的模样,有几个少女能不芳心暗许啊,你就放心的去吧,我保证你能俘获美人芳心。”
这个,要骗个独处深闺不通世事的少女,他还是的确有把握,怎么滴,他假假也是个高富帅不是,问题他不想去骗人家啊,他已经名草有主了好不。
他正在那里犹豫呢,门外突然传来老太爷杨荣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徐大人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老朽有点事出去了,未曾亲身相迎,还望徐大人海涵。”
这话一说完,杨荣便满面春风的出现在大堂门口。
杨聪连忙起身将他迎了进来,并直接将他让到了主位,徐阶也连忙起身拱手道:“老太爷客气了,徐某来得匆忙,未曾事先告知,着实有些冒昧了。”
两人又寒暄了一阵,老太爷杨荣这才问起了徐阶此行的目的,当他得知徐阶竟然为了杨家和张家的亲事专门写信去张岳那边游说,自然是感激不尽。
至于相亲的事情,他更是欢喜得不得了。
陆灵儿的事,杨聪自然早就跟他说过了。
但是,他却认为此事希望不大。
陆灵儿的母亲可是皇上的奶娘,而且,陆灵儿的父亲还是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这种豪门显贵会看上他家吗,这事太不靠谱了,他倒是觉着近在东岭的张家更靠谱一点。
所以,徐阶刚忽悠了他几句,他当即便拍板,明天就带着杨聪去相亲。
这老太爷杨荣一发话,杨聪就没办法含糊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去东岭张家试试了。
这事整的,要张贞真的看上他了,可怎么得了啊!
第一卷 第一〇〇章 相亲
古代也有相亲,这点杨聪倒是早有耳闻。
其实,古代年轻男女谈婚论嫁的时候并不像大多数人心目中那样,完全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成亲之前男女之间虽然不能谈什么恋爱,但相亲还是很常见的,而且古人相亲的花样比现代人多的多。
现代人相亲无非就是约个地点见个面,吃个饭,或者找个安静的地方谈一谈,男女双方也就能看看对方的外貌和谈吐,以此来决定要不要继续交往,又或者直接在一起。
古人相亲可没这么“简单粗暴”,他们相亲的方式从某些方面来说比现代人还要先进。
比如戏剧里面经常出现的,指腹为婚,比武招亲,抛绣球等等桥段,这些一般人都耳熟能详的相亲方式,甚至杨聪还听说过,有的地方还有专门的相亲大会等大场面。
当然,他这次相亲不是什么比武招亲,也不是什么抛绣球,而是一般的相亲。
这年头一般相亲都要择个良辰吉日,双方家长再约个地方让彼此的儿女或者后人见面。
不过,如果你比较急的话,也可以借口择日不如撞日,直接上门!
杨家老太爷杨荣对此事自然是急不可耐,他都为此事奔波了十多年了,这会儿终于有眉目了,他哪还能坐得住。
第二天一早,他便带着杨聪,带着礼物,带着一堆亲随护卫,直奔东岭而去。
这年头相亲到底是个什么流程呢?
杨聪一路上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不过他又不好意思去问老太爷杨荣,这样会显得自己很在意这门亲事,他这会儿对这门亲事真不是那么在意,因为他都已经和陆灵儿私定终身了,这张贞他真没怎么考虑过。
他想着开始相亲之前,自己的爷爷怎么滴也会跟自己交待一番,没想到,老太爷杨荣貌似兴奋的有点过头了,一行人抵达东岭张府之后,杨荣神马都没跟他说,便跑去找张家老太爷张慎商量去了。
杨聪怀着忐忑的心情在张府一个别院休息了一阵,然后,便有一个老妈子过来,带着他往内院走去。
这张府到底什么样他也没心情细看了,他只感觉这小心肝扑通扑通的,都快跳嘴里来了。
相亲啊!
两世为人,头一次啊!
真的好紧张的说。
他就这么紧张的如同一个小媳妇一般,跟在那老妈子的后面,走了好长一段路。
走着走着,前面突然一空,什么围墙、房舍全没了,入眼就是一片姹紫嫣红的花草树木。
这里,大概就是张家的花园吧。
他跟着那老妈子在园中小径走了一段,前面忽而出现一个凉亭,那张贞就坐在凉亭当中呢。
到了这里,那老妈子便不再前行了,她直接挥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后便躬身推了下去。
这家伙,真的好紧张啊!
杨聪深深的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随后便摆出一副自认为最潇洒的模样,缓缓向凉亭中走去。
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那些公子哥儿没事总爱拿把纸扇了,那纯粹就是为了装逼啊!
这会儿要有把纸扇在手,他感觉自己至少能潇洒一倍,手里没东西,这走路真有点僵硬啊,真后悔啊,为什么不带把纸扇呢。
张府花园本就不大,入口处离凉亭也就二三十步远的样子,他已然往前走了二十来步了,离凉亭也就十来步的距离,就心中嘟囔了几句的工夫,他整个人便已走进凉亭当中。
这个时候,看人家一眼应该不算过分吧,他心中刚冒出这个年头,眼睛便已经瞟向近在眼前的张贞。
张贞今天并未着盛装,而是穿着一身淡红色的齐腰襦裙,不过,这襦裙比那盛装貌似更合她的气质,她那苗条的身形在襦裙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娇柔,她那俏脸也被红裙映的如同桃花般娇艳,偶尔一阵清风吹来,竟然给人一种仙女下凡的感觉。
一时之间,杨聪看的都有点痴了。
不过,他知道,这样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所以,他极力将自己的眼光挪向了其他地方,假装打量起凉亭里的陈设来。
这凉亭里面陈设很简单,就是一个石桌,四个小圆凳,一把古琴,然后便没有其他东西了。
呃,这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完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他正不知如何开口呢,张贞却是羞答答的站起身来,微微一福,随即低声道:“杨公子,请坐。”
这声音,好清脆啊!
杨聪微微一愣,随即拱手道:“多谢多谢,张小姐客气了。”
他装模作样的客套了一番,这才依言缓缓坐在了张贞对面的圆凳上。
不过,这会儿他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古代相亲到底能亲到什么程度,他不知道啊,万一自己一不小心唐突了佳人,岂不丢人丢大发了。
张贞貌似也很紧张,不过,这里毕竟是她家,作为主人她总不能老把客人晾着。
她坐下来低头沉吟了一阵,这才轻声道:“杨公子,闲坐无聊,不若听小女子弹奏一曲吧。”
说罢,她便手抚琴弦缓缓弹奏起来。
她弹奏的是什么曲子呢?
杨聪真不知道,因为他就没学过音律,也不会弹琴。
这感觉,怎么说呢,如果实话实说,那就是:张小姐,你这是在对牛弹琴啊!
他是真听不懂,不过,他还是装作沉醉的样子,跟着音律缓缓的晃动着脑袋,仿佛很是享受一般。
一曲弹罢,他立马抚掌大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张小姐,你弹的太好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过如此美妙的琴音呢。”
张贞闻言,不由满脸羞红,她低头抚了抚滚烫的脸颊,这才轻声道:“杨公子过誉了,听闻公子连中三元,乃是天下少有的才俊,小女子这里有几个上联,一直对不出来,还请公子指教。”
对对联?
明朝读书人好像就爱这调调,不管是学子聚会还是文人相斗,都喜欢对对子。
前世他就在唐伯虎点秋香那出戏里看到过这种桥段,那家伙,华太师请的那个对穿肠出场时那叫一个牛逼啊,真的跟个将军一样,当然,唐伯虎更牛逼,硬是把那对穿肠的肠子给对穿了,对得人家喷血不止。
那场面,着实精彩啊。
那么,明朝的读书人为什么这么爱对对联呢?
其实原因很简单,就因为八股文中要求有四组对仗工整的排比对偶句啊,对对联其实就是在练习排比对偶,而且对出一个对联来还能显得自己很牛掰的样子,所以,读书人都乐不此彼。
第一卷 第一〇一章 对对联
张贞之所以提议对对联,当然不是为了练习做文,也不是为了显示自己有多牛掰,她的意思,大概是想考校杨聪的才华,看看杨聪是不是真的如同传闻中的那么厉害。
这对对联嘛,要是在前世,杨聪可能会云里雾里,这世嘛,他连中三元可不是假的,标准的应试八股文他都能做的飞快,对个对联,那只是小小意思而已。
他假假意思谦虚道:“张小姐过誉了,就是个小三元而已,还当不起天才之名,这对对联小生也只是略懂一二,指教可不敢当,张小姐不妨把上联列出来,我们共同研讨一番。”
张贞听了这话,又偷偷看了看杨聪那俊俏的脸,没由来的对杨聪生出了些许好感。
这位杨公子虽然院试夺魁,连中三元,却谦逊有礼,一点年少轻狂的傲娇模样都没有,着实难得啊,就是不知他才华是否如同传闻般出众,她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轻声道:“公子听好了,小女子这有个上联是: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
杨聪闻言不由一愣,这对联,难的确是难,但是早被人对出来了啊!
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下联是: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
张贞这是考校他什么呢?
他觉着这对联肯定不能这么对,如果自己这么对了,人家估计要失望了。
他冥思苦想了一阵,随即微笑道:“张小姐,估计你也知道下联是: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不过,小生这里又想出一个下联:春读书,秋读书,春秋读书读春秋,不知小姐以为如何?”
张贞闻言,眼中不由一亮,这连中三元的杨公子果然不是一般的厉害。
她之所以提出对对联,自然是有所依仗的,因为她家中有本专门介绍对联的书,书中有不少千古绝对,这些绝对有对出来的,也有没对出来的。
像这个“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就已经有人对出下联了,“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这下联对的,的确堪称绝对,不过,杨聪“想出”的“春读书,秋读书,春秋读书读春秋。”也可算的上是绝对,而且还合了杨聪现在所做的事情,他可不就在埋头苦读《四书五经》吗,而且《四书五经》中正好就有一部《春秋》。
她略微回味了一番,又想了想,这才轻声道:“公子果然高才,我这里还有个上联:身居宝塔,眼望孔明,怨江围实难旅步。”
晕,孔明、姜维、吕布,这些都是三国中的人物啊,这张贞也不知道那里看来这些对联,不过,这个对联他好像也有点印象。
杨聪装模作样的沉思了一阵,随即脱口道:“鸟在笼中,心思槽巢,恨关羽不得张飞。”
曹操、关羽、张飞,正好也是三个三国人物,还好这对联他无意间看到过,不然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来。
张贞在心中默念了一番下联,脸上不由露出震惊之色。
这个对联在她看到的书上可没有下联,而且这杨公子也不似是看到过下联,这才多长时间,他竟然就想出了这么一副对仗工整的下联,真是天才中的天才啊!
杨聪的才华已经毋庸置疑了,那么,这对对联还有必要继续下去吗?
她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一个上联,这上联在书中也没有下联,而且这上联还是前朝成化和正德年间有名的大才子唐伯虎出的,这二三十年间还未曾听闻有人对出来过呢,她是真想知道,这下联是什么,或者说,她是真想看看这杨聪能否对出唐伯虎的千古绝对。
想到这里,她不由低声道:“公子真是厉害啊,这么难的对联一下就对出来了,小女子闻得唐伯虎曾留下一个绝对,至今还未曾有人对出来,不知公子可否对出来,这上联是:画上荷花和尚画。”
这对联,的确很难对,因为他是谐音回文联,也就是说反过来读,意思也是一样的。
要杨聪真是这时代的人,估计就得懵逼了,因为这个时代还真没有人把这对联对出来。
不过,这对联后面也被破解了。
下联是什么来着?
杨聪装模作样的皱眉沉思了很久,这才假装兴奋道:“有了:书临汉书翰林书。”
这么厉害!
张贞目瞪口呆的看着杨聪,一时之间竟然呆住了。
过了好一阵,她才满脸羞红道:“公子之才,堪比唐解元,小女子着实钦佩。小女子还有一个上联,公子听好了:嫁得潘家郎,有田有米有水。”
杨聪闻言不由一愣,他知道,这是个拆字联,也相当的难对,这上联拆的是“潘”字,潘字左边是三点水,右边的中间有个米,下面有个田,所以说有田有米有水。
这种拆字联,仓促之间根本就不可能对出来,因为你不光要考虑拆字的问题,还要考虑意境,如果光是拆字,随便找个复杂点的字都能拆成三个简单的字,但是,这意境要对上就难了。
不过,还好,这是一个比较有名的拆字联,答案也早就有了。
这对联貌似是唐朝传下来的千古绝对,只要学过对对联的应该都知道。
他也不矫情,想也不想便道:“张小姐,这对联其实是唐朝流传下来的绝对,下联早就有了,这仓促之间小生也想不出符合意境的下联来,小生只能厚颜借用先人佳句了,如果小生没记错的话,这下联应该是:娶了何氏女,添人添口添丁。这对联也不知是何人对出来的,对的着实绝妙,潘字对何字,有了田,有了米,有了水,两人成亲便可添人添口添丁,这意境对的着实绝妙啊,不知小姐以为如何?”
呆子,本姑娘能不知道这下联吗?
张贞满脸羞红,痴痴的看着杨聪,见这呆子半晌还没反应过来,她不由羞的捂着脸站起来,跺脚道:“公子既然知道这意境,就好好想想这意境是何意吧。”
说完,她竟然转身就跑,连句再见都没有。
杨聪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脸上满是不解之色。
这意境不都说了吗,还有什么好想的呢?
他心中默默将对联又念了一遍,瞬间就愣住了。
这对联之,不但意指“有田有米有水”可“添人添口添丁”,还有两人成亲之意啊!
两人成亲!
这意思,是相亲成功了?
此时此刻,杨聪不由目瞪口呆。
几个对联就搞定一个美女,这事情整的,着实有点出人意料啊!
第一卷 第一〇二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嫁得潘家郎,有田有米有水。
娶了何氏女,添人添口添丁。
张贞通过这副对联隐晦的表达了她对杨聪的认可,这相亲就算是成功了,当然,这门婚事最终能不能成,还要看这届科举考试的结果。
如果杨聪能一帆风顺,金榜题名,那这门婚事就算是板上钉钉,成了。
如果杨聪考的不好,乡试都没过,那这门婚事很有可能没指望了。
这相亲的结果,着实让杨聪哭笑不得。
要说他讨厌张贞那倒还不至于,从这次相亲他就能看出来,张贞是那种典型的大家闺秀,温柔而又体贴,再加上她那国色天香的长相,着实是那种难得的良配。
问题他已经有陆灵儿了啊,而且,陆灵儿的家世那是整个大明都数一数二的。
这年头,男人是可以三妻四妾没错,只要你有本事,娶上十个八个都可以,问题陆灵儿和张贞都不是一般人家的闺女,他能同时娶回来吗?
这个问题,着实让人头疼。
还好,现在他还不用面对这个问题,至少这次会试结束之前他还不用面对。
不管是陆灵儿还是张贞,他都必须考出好成绩来才能迎娶,如果乡试都没过,那他基本上什么都不用想了。
所以,他并没有过分纠结于此次相亲的结果,回到杨府以后,他还是和先前一样,闷头和王宣、俞大猷一起研读起《四书章句集注》来。
他是想“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可惜,这俗事纷扰,有些人,有些事,总会不期而遇,找上门来。
他这相亲回来还没几天,又有人找上门来了。
不过,这次来人找的不是他,而是俞大猷。
俞大猷跑出去和来人聊了一会儿便满脸为难的回来了,那模样,显然是家里有事。
杨聪见状,不由关切道:“志辅兄,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俞大猷闻言,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我家里好着呢。”
没事?
你这副表情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杨聪郑重的道:“志辅兄,你我亲如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没想到,俞大猷还是吞吞吐吐的道:“真没什么事。”
杨聪看他这样子,忍不住追问道:“真没事?”
俞大猷略带躲闪道:“真没事。”
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
俞大猷越是不说,杨聪就越是不放心,他忍不住责备道:“志辅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到底什么事啊,你为什么要瞒着小弟。你应该也知道,在这泉州府,基本上没什么事是小弟摆不平的。”
俞大猷闻言,犹豫了一下,这才尴尬的道:“清风,真没什么事,就是我娘让我回去相亲而已。”
晕死,这事他还真摆不平,他总不能替人家去相亲吧!
杨聪尴尬的笑了笑,随即拍着俞大猷的肩膀道:“这事好事啊,你吞吞吐吐干嘛,赶紧去呗。不过,这事小弟还真没办法帮忙,这娶媳妇还得靠你自己啊,哈哈哈哈。”
俞大猷看他这样子,不由讪讪的道:“唉,清风你不知道啊,我娘的意思这相完亲紧接着就要成亲,我这还要准备乡试呢,哪有时间成亲。”
原来是这样啊。
这个的确有点麻烦,一般成亲都得忙活个把月,而且新婚夫妇一般都要腻歪几个月,再加上去金陵赶考的时间,大半年就没了,还怎么读书备考呢?
不过俞大猷年纪的确有点大了,貌似他今年都三十了,这年纪在后世倒没什么,但是,在这年头,三十岁还没结婚的确挺可怕的,说得不好听一点,要是结婚结得早,三十岁都能当爷爷了!
杨聪皱眉沉思了一阵,这才拍着他的肩膀道:“要不你先回去看看吧,如果怕耽误了乡试,先把亲事定下来也好啊。”
俞大猷也不知是对成亲真不怎么在意呢,还是想奋发图强,先考取功名再说,总之,他对相亲之事并不是很感兴趣,杨聪好说歹说劝了他半天,他才犹犹豫豫的回去了。
他这态度还真一点都不奇怪,史料上虽然没有明确记载俞大猷是什么时候成亲的,却记载了他儿子俞咨皋的事迹。
史料很明确的记载着,俞咨皋是万历三十七年的武进士,而且还率军参加了天启四年与荷兰人的大战,并取得了澎湖大捷。
根据这个来分析,俞大猷娶妻生子的时间真的有点迟,因为俞大猷是弘治十六年,也就是公元1503年生,而天启四年是公元1624年,这中间足足隔了121年。
也就是说,就算俞咨皋老当益壮,六十多岁还能率军与荷兰人血战,那他也是嘉靖末年甚至隆庆年间出生的,而那时候俞大猷都已经五十多快六十了!
年近六十才生的儿子,他成亲之迟,可想而知。
总之,这俞大猷对成亲真不是很在意,他是真不想去相亲,要杨聪不苦口婆心相劝,他真不会回去。
杨聪是真准备埋头苦读,争取金榜题名,但是,这事情却总是找上门来,让他无法专心,送走俞大猷之后还没两天,杨金峰又偷偷溜过来找他了。
原来,他二叔杨云沉寂了这么久之后,又开始和陈文杰联系了,这次,杨云通报给陈文杰的内容是:杨家已经和张家定亲了,一旦杨聪金榜题名,便可迎娶惠安第一美女张贞了。
这是事实,瞒肯定是瞒不住的,陈文杰迟早会知道,杨聪也懒得去管,直接就让杨金峰把信送过去了。
没想到,还没过几天,陈文杰便回信了,而且回信的内容很不正常,陈文杰问了杨云很多东西。
比如,上次陪杨聪去同安的太监有没有跟着来杨府。
比如,杨聪的护卫到底有多少。
又比如,整个杨府的防护情况如何,护院又有多少等等。
陈文杰这家伙貌似是想直接动手来硬的啊!
这情况杨聪倒是早有预料,他也不怕龙溪陈氏来硬的,因为永宁卫指挥使李希贤等于已经是他半个舅老爷了,如果自己去求助,李希贤肯定不会袖手旁观,有永宁卫几千屯卫做后盾,就算龙溪陈氏把手下海盗全派过来他都不怕。
问题这陈文杰选的时候也太操蛋了,这会儿他只想认真研读《四书章句集注》,好应付接下来的乡试和会试,陈文杰却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动手,搞得他不得不分出精力来应付。
唉,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第一卷 第一〇三章 倭寇与海盗
福建承宣布政使司漳州府之南,紧邻广东潮州府之处,有座大岛名曰东山,此岛长百余里,宽八十余里,状若蝴蝶,乃东南沿海有数的大岛。
这天临近午时,东山以北数十里的海面上陡然出现一个庞大的船队,这船队舰船数量并不多,总共也就十余艘,但是,每艘船都庞大无比,高如城楼,看上去简直如同水上的城堡一般。
常年在海上漂泊的渔民和海商都知道,这些都是福船,东南沿海有名的海上巨舰。
福船的制式有两种,一种曰大福船,长约十五丈,宽约三丈,竖帆三桅,能载人百余,还有一种就叫福船,长约十二丈,宽约二丈五,竖帆二桅,能载六十余人。
福船的起源,大致可以追溯到宋朝,但其兴盛之时,则是在明朝。
大明水师全盛时期,足有大小战船将近四千艘,其中福船就不下四百艘,大明永乐年间,著名的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就曾携大小福船两百余艘,那场面,海上的风帆就如同丛林一般遮天蔽日,着实壮观无比。
可惜,百余年后的嘉靖朝,大明水师不但没有得到发展,反而日渐衰落,水师的战船只剩不到三成,像福船这样的大型船只更是剩下不到一成,像原来大名鼎鼎的福建水师,这会儿就剩下一艘大福船和几艘福船,早已没有昔日的雄风。
这十余艘福船组成的船队显然不是福建都司下属的水师船队,因为这船队中光是大福船就有三四艘,福建都司下属的水师船队根本就没有这么多大福船!
那么,这船队到底属于哪方势力呢?
船队最前方的大福船上,陈文杰正满脸自豪的站在一个胡须飘飘的中年男子身后不停的扫视着自家的船队呢。
没错,这就是龙溪陈氏下属的海商船队,或者说海盗船队!
虽说这些福船并不是他们陈家的,但是,他们陈家却能指挥这些拥有福船的海商,让他们为自己办事。
话说大明水师舰队都没有这么多的福船,为什么一个海商豪门下属的海盗船队就有这么多巨舰呢?
这,其实也是海禁惹的祸。
自明成祖永乐朝以后,明朝的历代皇帝对付来自海上的威胁就只有一招,海盗多了,倭寇闹的凶了就实施海禁,等海面平静一点又开没堪合贸易,从没想过要主动发展水师,清剿海盗和倭寇,掌握海上的主动权。
也就是说,大明朝廷只管禁,严禁老百姓通番通倭,从不管水师的发展,而沿海的海商却通过各种手段进行走私,做独门生意,赚取巨额利润,不断发展壮大,这就造成了海盗和倭寇越禁越多,大明水师却越来越孱弱的局面。
嘉靖年间,这种情况尤其严重,在海商豪门的庇护下海商和倭寇的贸易往来越来越频繁,各地海商为了谋取暴利疯狂建造用于远洋的帆船巨舰,其规模越来越大,以致东南海域差不多都成了海盗和倭寇的海域。
大明万历年间,余姚谢氏后裔谢杰就曾在《虔台倭纂》描述海禁与东南不断发展的工商业之间的矛盾,为了生存,为了谋取暴利,东南很多商户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铤而走险,从事海上贸易,形成了当时庞大的海商利益集团。
“片板不许下海,艨艟巨舰反蔽江而来;寸货不许入番,子女玉帛恒满载而去。”
这就是嘉靖朝海禁的结果,海禁不但没有禁绝海上贸易,反而使得依附于四大豪门的海商赚的盆满钵满,走私船队更是发展到遮天蔽日的程度,而原本偷偷摸摸从事海外贸易的海商也逐渐转化成了与官军对抗的“海盗”,而龙溪陈氏等海商豪门就是这些海盗的首领和保护伞。
陈文杰看着四周庞大的福船,心中那叫一个自豪啊,惠安杨家在他龙溪陈家面前算个屁啊,这时候,他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哼哼道:“小子,你是不知道我们龙溪陈氏到底有多厉害,这次非宰了你不可!”
他对杨聪的恨意已然达到了不可抑制的程度,特别是听闻杨聪和张贞定亲以后,他更是嫉恨若狂,在他的极力恳求下,龙溪陈氏的当家老太爷,也就是他的爷爷,终于答应,派人暗杀,干掉杨聪这个“祸害”,同时,通过杨云暗中掌控惠安杨家的资产!
不过,他们并不打算让手下的海商也就是海盗出手,而是打算请正宗的倭寇来帮忙。
这次,他就是来联系倭寇的。
至于哪儿能找到倭寇,他龙溪陈家自然知道。
这东山岛的西南角,群山林立,人迹罕至,其中却有一条走马溪,入海口及其宽广,又正对着诏安湾,正是泊船的好地方,所以,海商豪门联合在此处修建了简易的港口,用以与倭寇甚至欧陆的红毛番交易,这里,就有真正的倭寇!
此时,船队已然接近东山岛,海面上像福船这样巨大的海船也慢慢多起来,不过,这些海船大多三五艘一群,整体规模和船体大小都没法和龙溪陈氏的船队相比,而且,他们也认识龙溪陈氏的旗帜,所以,龙溪陈氏船队所过之处,其他海船都主动让出航道,根本就不敢档在他们前面。
没过多久,船队便拐进诏安湾入口处,而前面不远就是走马溪的入海口了。
陈文杰抬眼一望,便看到了一幅奇景。
只见莽莽群山中一条大河奔流而出,仿佛将群山从中劈开了一般,那叫一个壮观啊!
这走马溪名虽为溪,入海口却宽广无比,而且南侧还有一片不小的滩涂,正适合用来建小型港口,而这里也早已有了几个伸出海面的码头,那高度,福船靠上去完全没有问题。
到了这里,站在陈文杰身前的中年人脸色顿时变得严肃无比,他郑重的交待道:“文杰,等下不要随意乱瞟,也不要乱说话,这里可不比龙溪,亡命之徒多如牛毛,一不小心就会惹上麻烦。”
陈文杰闻言,不由略带狂傲道:“大伯,这东南海面上还有谁敢惹我们龙溪陈家吗?”
陈九道微微摇头道:“这福广海域我们陈家还有点分量,但是,在浙直海域、东洋还有南洋,我们陈家就算不得什么了,这里做生意的大多是东洋和南洋的海商,他们表面上虽然对我们谦让无比,骨子里可不怕我们陈家,所以,你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能惹事。”
陈文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脸上却依然带着张狂之色,至于他听没听进去就不知道了。
此时,龙溪陈氏的船队已经陆续靠上码头,其他福船都已经开始架起悬梯卸货了,而陈九道和陈文杰坐的这艘福船上却没人卸货,因为他并不是来送货的,而是来找人的。
陈九道带着陈文杰和一众随从护卫下了船,熟练的走向码头旁一处石墙围起来的院落,而在那里,早有一个身着东瀛甲胄的人带着一帮东瀛服饰的手下在院落门口相侯了。
陈九道见了那人,连忙疾步走上前去拱手道:“叶将军,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将军?
这家伙难道是东瀛的将领,但是,为什么他又姓叶呢?
陈文杰闻言,不由好奇的看向这位“叶将军”,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东瀛人啊,除了他身上的东瀛甲胄,其长相和发型等都与大明百姓并无二致。
他虽然没去过东瀛,真正的东瀛人还是见过的,这什么叶将军和他的手下,压根就不像东瀛人。
第一卷 第一〇四章 东瀛浪人
陈文杰没看错,这叶将军和其手下根本就不是东瀛人。
这叶将军一开口就是纯正的大明官话,他直接拱手回礼道:“大家老,好久不见,不知大家老这次亲自前来有何贵干啊?”
家老?
这好像是东瀛的称谓吧,说的是大明的官话,行的也是大明的拱手礼,话里却带着东瀛的称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陈文杰正发懵呢,陈九道却是毫不介意的道:“这里风大,不若我们进屋说吧。”
这意思,肯定是比较隐秘的事情,叶将军闻言,恍然道:“哎呀,失礼了,失礼了,里面请,里面请。”
说罢,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便转身往院子里走去。
陈九道也不含糊,他直接朝陈文杰招了招手,又示意一众随从护卫在外面等着,随即便跟在叶将军身后往院子里走去。
这院子并不大,而且里面的房舍也盖的相当粗鄙,一看就是个临时歇脚的地方。
叶将军领着陈九道和陈文杰走进简陋的大堂,又客气的请他们坐了下来,这才开口道:“大家老,不知这位是?”
陈九道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我二弟的长子,陈文杰。文杰,这位是五峰船主手下的大将,五龙将军叶宗满。”
五峰船主?
原来是王直手下的大将,这王直可不得了,海商里面就数他最大了,传闻其手下足有数万之众,大小船只不下百艘,比海商豪门余姚谢氏和宁波陈氏的势力都大。
这王直陈文杰自然听说过,那可是海商豪门都惹不起的存在,在其手下大将面前他自然不敢再张狂了,陈九道一介绍完,他便假假意思拱手道:“原来是五峰船主座下的叶将军,失礼,失礼。”
叶宗满自然也知道陈家老二是大明都察院御史,也就是说,这会儿陈家其实是老二陈九德做主,其长子也就相当于陈家下一代的接班人了,这二世祖自然不能怠慢了。
他假假意思客气了一番,这才继续问道:“大家老,这里也没什么外人了,有什么事,不妨直言。”
陈九道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便直接了当道:“叶将军,不瞒你说,这次我们是想请船主手下的东瀛浪人帮我们去料理一个不知死活的商户。”
叶宗满闻言,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异常,这种事,他们不是没干过,这些海商豪门不方便出手的时候基本上都会请他们帮忙,因为他们手下有“东瀛浪人”。
这些海商豪门之所以请他们手下的“东瀛浪人”出手,主要是为了避免麻烦,这“东瀛浪人”其实就是真正的倭寇,而海商豪门下面的海盗都是假倭寇。
如果事情败露,他们手下被逮住了可就麻烦了,他们很有可能会被牵连,真倭寇被逮住了他们反而没事,反正这些真倭寇被逮住了就死定了,没人会出卖他们,而且真倭寇大多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想出卖都出卖不了。
这事简单,他轻车熟路的问道:“这商户是哪里人氏,家中具体是什么情况?”
陈九道并未答话,他直接转头示意,让陈文杰来介绍。
陈文杰也不含糊,他详细介绍道:“是这样的,叶将军,这商户乃是惠安有名的杨家,也就是那个靠木材生意起家的杨家。他们原本只是普通商户,不过,这一代的杨家老爷子捐了个南京光禄寺署丞,也就是个从七品的闲职。杨家大约有护院三十余名,其他家丁、丫鬟、老妈子五十余人,杨府还住有各级掌柜和宗族子弟大概二十来个。这次我们请你们料理的主要目标是杨家的长子嫡孙杨聪,他身边还有二十余个护卫,听闻都是有些功夫的乡勇,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了。”
叶宗满闻言,郑重的点了点头,随即追问道:“你们想怎么样,是灭他满门还是光杀这个杨聪?”
灭他满门!
陈文杰虽然是海商豪门出身,杀人放火的勾当他可没亲自参与过,灭人满门这种话,他听了都有些瘆得慌。
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这才摇头道:“灭他满门倒是不必了,不过,这杨聪和杨家老太爷杨荣必须干掉。”
叶宗满闻言,沉吟了一阵,这才点头道:“嗯,就杀这两个人的话倒也不难,这样吧,一口价,五千两,最好是棉布和瓷器,这两样东西最好卖。”
陈文杰闻言不由一愣,杨府可不是一点防卫都没有,里面光是护院和护卫就有五十多个,他们冲进去干掉人家的老太爷和长子嫡孙才收五千两,这价格也太便宜了吧?
还有,这棉布和瓷器又是什么意思?
他不由疑惑的望向陈九道,那眼神貌似是在问:“五千两,这么便宜,真的假的?”
叶宗满的意思当然不是五千两白银,他要的是价值五千两白银的棉布和瓷器,这两样东西拿到东瀛去卖,价格最少能翻四五倍!
这点货对龙溪陈氏来说倒也不算什么,陈九道爽快的接口道:“好,货半个月就能给你送到这里,你们的人什么时候能动手?”
叶宗满并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对着外面大喝道:“去,叫原田小次郎过来。”
大堂外面有人道了声遵命,很快,一个身着东瀛服侍的精瘦汉子便疾步走进来,跑到叶宗满跟前点头哈腰道:“受衮卡阔卡。”
叶宗满闻言,训斥道:“八嘎,不要在客人面前说你们的鸟语!”
原田小次郎闻言,连忙点头哈腰,生硬的回道:“是,将军。”
叶宗满微微点了点头,随即问道:“杀两个人,大明的商人,对方有五十多个护卫,你,需要召集多少浪人?”
原田小次郎稍微思索了一下,这才点头哈腰道:“二十个。”
叶宗满皱眉道:“稳妥点,三十个,事成之后,给你三千两,多久能把人召集过来?”
三千两!
他手下浪人可是为了几十两就能拼命的,也就是说,他最少可以赚一千两!
原田小次郎闻言,激动的道:“一个月,就能召集过来。”
叶宗满闻言,转头对陈文杰道:“陈公子,我们手下的浪人很少在这边干活,所以需要一点时间召集,今天初九,下个月十五,你派人到这里来接他们过去干活,你看怎么样?”
人家这边没人,还能怎么样,再急也得等啊。
陈文杰无奈的点头道:“好,就下个月十五。”
叶宗满挥了挥手,让那原田小次郎退下去,这才点头道:“那就这样吧,记得准备好向导,简易地图,还有那杨聪和杨荣的画像。”
第一卷 第一〇五章 士绅与军户
杨聪还不知道陈文杰跑海上去请了真倭,不过陈文杰这家伙动手的时间他却知道了,因为陈文杰很快又给他二叔杨云回信了。
陈文杰在信中并没有直接说他准备杀人了,但是,他信中的内容却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想干嘛。
他信中不但要杨云提供杨家的草图,杨聪和杨荣的画像,还告诉杨云,让杨云在下个月十五号找个借口出去待两天,不要留在杨府。
这意思很明显,下个月十五号,他就要动手了,主要目标就是杨聪和老太爷杨荣。
这家伙,好歹毒啊!
他这是想把自己和自己的爷爷杀了,然后利用自己的二叔侵吞杨家的资产啊!
还好,陈文杰这家伙虽然心思歹毒,脑子却很一般,就知道动粗,根本就玩不出什么高深的策略来。
陈文杰既然决定动手了,杨聪自然不会干坐着等人家上门,这《四书章句集注》看样子是没法静心读下去了。
他收到消息便开始安排了,第二天一早,他便带着邓城和汤克宽还有一众亲随护卫出门了,他准备先去俞大猷家看看情况,然后再去永宁卫城找李希贤帮忙。
没想到,跑到俞大猷家一看,他家不但没有想象中的喜庆氛围,反而一片愁云惨淡!
俞大猷是眉头紧锁,一声不吭,杨氏更是愁眉苦脸,一个劲的叹气。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杨聪好说歹说问了半天才从杨氏口中得知,原来是俞大猷相亲出问题了。
杨氏找的亲家是晋江有名的乡绅赵家,原本俞大猷相亲还算顺利,赵家姑娘一眼就相中这壮实而又老实的汉子,但是,赵家老爷赵坤,也就是那姑娘的父亲却要求俞大猷入赘!
这家伙,入赘可不是什么好事,对这年头的人来说,入赘基本是无法接受的,因为入赘之后生了儿子也等于是女方家的,不能为男方家传宗接代,对于俞大猷这种家里只有一根独苗的人家来说,入赘就等于断子绝孙了!
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有后代就是最大的不孝了,那是对不起列祖列宗啊,更何况是断子绝孙。
这年头对家族传承是最看重的,自己生不出来还可以想办法去过继一个来延续香火,这入赘可就彻底没指望了。
杨氏当然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去入赘,但是她又不舍得这门亲事,因为赵家是晋江有名的乡绅,如果能把赵家女儿娶回来,那可就是光宗耀祖了。
至于俞大猷,他对赵家姑娘本就没什么感觉,对这门亲事更是兴趣缺缺,要不是杨氏拦着他,他早跑惠安去找杨聪读书去了。
杨聪一看这情况,也不好撒手不管,再加上杨氏一再恳求,他干脆命人去将府衙检校史致轩给请了过来,当天下午,他便和史致轩一起去赵家游说去了。
赵家的确是晋江有名的乡绅,其家族名下光是耕地就有上千亩,家族子弟中更是出了好几个秀才,而且当家老爷赵坤还是个老牌举人,在晋江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本杨氏是不敢去攀这种高枝的,俞家虽然是世袭百户,但俞大猷他爹去世之后俞家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而且因为俞大猷去参加院试和乡试,她家还欠下了几十两的巨债,那种情况又哪里有资格跟赵家这样有名的乡绅结亲。
不过,这一年多来,俞家已经时来运转了,因为俞大猷交上了杨聪这个“知交好友”,杨聪直接以一百两银子一个月的天价把俞大猷给请去了,这一年多下来那就是一千多两啊!
这会儿杨氏已经把俞家大院装修一新,而且还购置了三十多亩地,请人种着,反正俞大猷有秀才功名,这地也不用交税,刨去给人的辛苦费,一家人也算是吃喝不愁了。
杨氏想着晋江能有她家这家境的也不对,再加上媒婆从中一撺掇,她便想着跟有名的乡绅赵家结亲,来光宗耀祖。
没想到,这乡绅赵坤却提出了让俞大猷入赘的要求,其他什么都好说,这入赘却是万万不能的,杨氏可不敢让俞家断子绝孙。
杨聪也知道这入赘是万万不能的,所以他才请来史致轩帮忙游说,希望赵家能改口将姑娘嫁给俞家。
这赵坤虽然是晋江有名的乡绅,但是比起府城的大士绅史致轩来,那还差的远了,他听闻史致轩来访,连忙跑到大门口迎接,至于杨聪,他还以为是史致轩的子侄呢。
他殷勤的将史致轩和杨聪迎进主宅大堂,又命人上了香茗,这才客气的问道:“史大人光临寒舍,不知所为何事啊?”
史致轩闻言,暗暗瞟了杨聪一眼,这才尴尬的道:“实不相瞒,老夫是来说媒的。”
赵坤闻言,眼前不由一亮,泉州府城史家啊,那可是泉州府最有名望的士绅,如果能跟史家结亲,那可不得了了,就算是跟史致轩的亲朋结亲,对赵家来说也大大的有好处啊。
他也暗暗瞟了杨聪一眼,这才微笑道:“噢,不知史大人说的是哪一家的媒啊?“
他还以为杨聪就是史致轩带来相亲的呢,这小伙长的着实俊俏,又文质彬彬的,再加上史致轩这层关系,结亲,没问题啊!
没想到,史致轩依旧尴尬道:“老夫说的就是贵县的俞家啊,前几天俞家小子不是来贵府相亲来着,听闻令嫒对其也相当满意,赵兄何不把女儿嫁过去,玉成这件好事呢?”
本县的俞家,一听这名头,赵坤的脸瞬间就塌下来了,要不是碍于史致轩的面子,他估计都要发飙了。
他强忍着怒气,淡淡的道:“史大人,你应该也知道,这俞家是军户,没钱没势,出身低微暂且就不说了,这万一朝廷征召,俞家那小子一不小心战死沙场,我可怜的女儿岂不是得守寡?”
史致轩闻言不由一愣,杨聪也是眉头一皱。
这赵坤的意思哪里是要招上门女婿啊,他这摆明了就是不同意这门亲事啊!
史致轩愣了一阵这才试着劝说道:“这俞家只是世袭百户,并没有什么实职,朝廷要征召恐怕也轮不到他家,赵兄,你何不考虑考虑呢?”
赵坤缓缓的摇头道:“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吗,我可不能冒这个险,这一不小心,我女儿可就成寡妇了。”
这老头有点倔啊。
史致轩只能尽力劝说道:“老夫听闻这俞家小子已经有秀才功名在身了,他只要再加把劲,考个举人功名,在谋个官职,朝廷肯定就不会征召他了,赵兄,要不你在考虑考虑吧,这样的才俊可不好找啊。”
没想到,赵坤还是摇头道:“这举人岂是这么好考的,他要真能考上,那当然没问题,问题他这不还没考上吗。”
史致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劝道:“这举人的确不是这么好考,不若你们先把亲事办了,再让俞家小子发奋读书,去考取举人,这样也省得耽误了他们年轻人是吧。”
赵坤还是坚定的摇头道:“史大人,这个请恕赵某不能答应,他要能考上举人,那什么都好说,要考不上,那就不用说了。你也是官绅,你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出身低贱的军户吗?”
这话说的,已然有点不客气了。
史致轩不由尴尬的道:“我这不没女儿吗嘛。”
撒尼耐唧唧,没女儿你说个屁啊!
赵坤在心中暗骂了一句,随即毫不犹豫的端起手边的茶杯,吹了一口。
这意思就是,端茶,送客!
这老家伙,脾气怎么这么臭,史致轩当场就愣住了。
杨聪心里更是窝火不已,你他吗,你以为你是谁啊,乱世将至,你还看不起军户,到时候倭寇打过来,你就是待宰的羔羊!
他忍不住冷冷的道:“赵老爷子,我劝你再好好考虑一下,俞大猷可是这天下少有的才俊,文武双全,而且做事稳重,将来必成大器。你可要想清楚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这话说的,同样不客气。
赵坤轻蔑的撇了杨聪一眼,不屑的道:“你是谁?”
杨聪冷冷的回道:“不才惠安杨家,杨聪。”
你他吗是哪根葱啊,赵坤同样冷冷的道:“我不知道什么惠安杨家,更不知道你杨聪是什么人物,不过,我要奉劝你一句,做人,要讲礼貌。”
我讲你吗的礼貌,杨聪直接朝史致轩使了个眼色,随即便站起身来,盯着赵坤冷冷的道:“你不认识我是吧,好,你记住,以后,就算你跪我面前,叫我爷爷,我也不认识你。”
说罢,他直接一甩袖子,转身就走,直把那赵坤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他的背影半天说不出话来。
史致轩这个尴尬啊,他连忙追上前去,拉着杨聪的衣袖低声道:“贤侄,这门亲事谈不成就算了,何必跟人置气呢?”
杨聪冷哼道:“这老家伙忒不是个东西了,他以为他是谁啊,士绅就了不起吗,军户就低贱到入不了人眼吗?他看不起志辅兄就是看不起我,他这态度,我没揍他就算不错了,什么东西!”
史致轩闻言,不由语塞,他也是士绅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