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一四〇章 阴差阳错
顾可学初步通过了杨聪的考校,接下来就是给他安排官职了,吏部可是在严嵩手里管着,杨聪为什么有把握给顾可学安排官职呢?
这就跟大明朝廷官职任免的流程有关系了,吏部是在严嵩手里管着没错,但是,并不是天下所有官员都归吏部任免,要真是这样,吏部尚书那岂不是跟皇帝权力差不多了。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当皇帝的又怎么可能让吏部有如此大的职权呢。
其实,吏部也就能任免一般官员而已,京官,到了正五品以上的官员任免就不归吏部管了,地方官员的话,到了正三品以上,也不归吏部任免了。
正五品以上的京官和正三品以上的地方官员已经算得上是朝廷大员了,手中的权柄可不小,当皇帝的自然不可能任由吏部去任免。
一般到了这个级别的官员任免都是由当皇帝的亲自主导,吏部最多也就有个举荐的权力而已,而且这个级别的官员也不光是吏部有举荐权,像六部尚书,内阁大学士等朝廷重臣都有举荐权,最终谁上谁不上也不是由吏部说了算,当皇帝的一般都会广泛征求朝臣的意见,然后再做决断。
顾可学这个资历,出任正四品的官员肯定是没有问题了,问题就在于,这正四品是京官还是地方官,如果是地方官,杨聪反倒没什么办法了,因为正四品的地方官员基本上都是归吏部管,他想插手都没有机会,倒是京官,到了正五品,他就有机会插手了。
为此,他专门写了封密信,请张邦奇注意一下,看京城有没有正四品左右的官员出缺,如果有的话,就帮忙举荐一下顾可学。
这顾可学的运气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他这信才刚传到京城不久,还真有个正四品左右的官员出缺了,工部右侍郎某某因病去职,这职位就空出来了。
不过,工部右侍郎是正三品的京官,顾可学这从四品的地方官员想要举荐上去貌似有点困难,张邦奇为此也颇为头疼,他还特意写了封信,问杨聪,要不要举荐顾可学出来争夺这个职位。
没想到,杨聪这边还没做出决断,京城那边,却已经有人出手了。
严嵩竟然举荐自己的干儿子,也就是通政使司右通政赵文华出任工部右侍郎。
这家伙,也太过分了,赵文华只是嘉靖八年的进士,为官还只有十来年呢,他又有何德何能,值得如此提拔?
于是乎,张邦奇还没得到杨聪的回复,便匆匆上奏,举荐顾可学与赵文华争夺工部右侍郎之位。
顾可学何许人也?
嘉靖不清楚,严嵩可清楚,因为严嵩也是弘治十八年进士啊,他俩可是同科,而且他们都名列二甲,甚至还在一个桌子上喝过酒呢,他能不知道顾可学吗?
按道理来说,这同科之间怎么也有点香火之缘,严嵩就算不提携顾可学,也应该不至于打压顾可学。
历史上就是如此,顾可学就是走的严嵩的门路,从而东山再起,官至工部尚书,太子太保。
但是,这会儿顾可学因为自己的弟弟顾可久的原因走了杨聪的路子,等于就跟严嵩站到对立面了。
开什么玩笑,你一个罢官二十余年的左参议出来就想当工部尚书,做梦呢!
严嵩可知道南直隶顾家已经投靠杨聪了,毕竟他在南直隶势力也不小,而且像顾家这样的官绅世家也是官场上的人时时挂在嘴边的谈资,所以,顾家才刚开始帮杨聪打理南直隶的生意,消息便已经传到严嵩耳朵里了。
你家伙投靠了杨聪还想来争工部右侍郎之位?
严嵩当即便发动党羽,翻顾可学的老底,污蔑人家在任上有多么的不堪,以致被罢官削籍,这会儿都致仕二十余年了,再出任工部右侍郎这么重要的职位简直荒唐。
嘉靖貌似也看出点苗头来了,这两帮家伙又斗起来了,不过,顾可学这资历着实让他提不起兴趣来,一个正德朝就已经致仕的承宣布政使司左参议出任工部右侍郎,怎么看都有点不靠谱啊。
于是乎,嘉靖拍板,由原通政使司右通政赵文华出任工部右侍郎。
这事貌似就这样结束了,但是,严嵩接下来的行动却把阳明一脉的大佬给惹怒了,因为严嵩竟然提名自己的老乡,太平府知府胡汝霖接替赵文华的位置出任通政使司右通政。
你家伙以为这朝廷是你家开的吗?
什么重要的官职你都想霸占,真当你严狗贼在皇上跟前摇了摇尾巴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啊!
于是乎,双方又斗起来了,阳明一脉干脆又举荐顾可学出任通政使司右通政,摆明跟严嵩一党唱对台戏。
这次双方斗的更狠,早朝的时候,张邦奇甚至都因为此事差点和严嵩吵起来了。
有没有搞错,当初争工部右侍郎的时候都没见双方闹这么凶啊!
嘉靖一看这苗头,就知道有点不对劲了,严嵩刚把自己的干儿子赵文华提拔为工部右侍郎,又提拔自己的乡党胡汝霖去接替赵文华的位置,便宜都给他占尽了,阳明一脉不发火才怪呢。
他虽然喜欢挑起底下朝臣的争斗,但也不希望两边因此而剑拔弩张,搞得整个朝堂都不得安宁。
这事明显是严嵩有点过分了,不能什么便宜都让他给占了不是,这样一来,阳明一脉可真要闹情绪了,为了安抚阳明一脉,嘉靖干脆拍板,由顾可学出任通政使司右通政。
就这样,阴差阳错之下,顾可学接替了赵文华的位置,当上了通政使司右通政。
这时候,顾可学的本事就显露出来了,要说顾可学以前有什么本事,能升职那么快,这会儿还真没几个人清楚,不过,这会儿顾可学显露出来的本事却着实把所有朝臣都吓了一跳。
这家伙,竟然学着严嵩的样子,大力吹捧长生之道,赞同嘉靖修炼长生不老之术,而且,他还有个本事,那就是炼制“长生不老之药”!
当然,他炼制的并不是什么真正的长生不老之药,他只是学了些延年益寿的丹方而已。
不过,这东西吃了的确有点效果,嘉靖吃了之后龙颜大悦,顾可学也因之恩宠日隆。
于是乎,每到下午的时候,皇宫的御书房跟前经常会出现两尊门神,一尊内阁大学士严嵩,一尊通政使司右通政顾可学。
嘉靖还未到的时候,两人是吹胡子瞪眼,恶脸相向,就差吵起来了,嘉靖一到,这两人却又换上笑脸,极尽巴结之能事,拍的嘉靖欢喜不已。
杨聪收到消息,不由哭笑不得,顾可学这家伙,真是让人无语啊!
第三卷 第一四一章 聚首
鸡笼北边的社寮岛是一个方圆不到五里的小岛,岛上并没有什么资源,也不能种植粮食,甚至连淡水都很稀少。
按道理来说,这么一座荒凉的小岛应该是人迹罕至,没什么人烟的,因为东番大岛上到处都是肥沃的土地,而且人口并不多,人们完全没有必要跑到这样的荒岛上来生活。
但是,就这么个地方,不但有人,而且还有很多人,整个小岛上最少居住了上千人,而且,这几天还不断有人向这座小岛聚集,小岛西南面的小渔港这会儿都快被大大小小的海船给挤爆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些人并不是东番大岛上的普通百姓,而是海盗,这里就是大海盗陈思盼的老巢!
陈思盼可不是那种亦商亦盗的大海商,他就是纯粹的海盗,只劫掠,不经商。
这会儿大明东南沿海的海盗里面他就是老大,他手底下足有大小海船三十余艘,海盗和倭寇接近万人,可以说,除了船小点,没有火器,其他方面,他的实力都跟汪直不相上下。
他做事可比卢七和沈九有头脑多了,上次围剿汪直他就没去,因为严嵩给出的条件太差了,就承诺抢到的船只和货物都归他们,其他什么都没有。
这不摆明了给人当枪使吗!
他可没那么笨,就算他们联合起来实力比汪直还强又怎么样,汪直可不是吃素的,要是不顾一切拼起命来,他们绝对会损失惨重。
他可不想白白给人当枪使,所以,他没有跟着卢七和沈九等大小海盗一起去。
不过,这次严嵩好像答应了他什么条件,他突然间又积极起来,他竟然主动召集各路海盗前来协商大计,貌似要搞什么大动作一般。
这天上午,小岛中间的聚义堂,陈思盼高坐主位,卢七、沈九和一众海盗头子分坐左右,大家都满脸严肃的样子,明显是要商议什么大事。
陈思盼待最后一个海盗头子进来就坐,这才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随即朗声道:“各位当家的,这两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吧,相信大家都都清楚,如果让那什么浙直总督杨聪继续这么搞下去,大家就没办法谋生了。”
一众海盗头子闻言,无不骂咧咧的点头以示赞同。
这话说的的确没错,浙直总督杨聪这两年又是操练步卒,层层设防,又是督造战船,到处巡游,大家都不怎么敢去沿海各省劫掠了,而海上做生意的海商又只剩下汪直这一家巨无霸,大家都啃不动,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他们真没活路了。
陈思盼看了看一众海盗头子脸上的表情,随即又朗声道:“大家应该也清楚,如果让原来的海商四大豪门继续把控东南,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这貌似是废话啊,谁不知道以前海商四大豪门的好,人家不但不会围剿他们,还跟他们做生意呢。
不过,大家都没吭气,因为他们都知道,陈思盼肯定不是叫他们来说废话的。
果然,陈思盼紧接着便摊牌道:“这次余姚谢氏的人又找上我了,他们说了,我们如果能整出点大动静来,帮他们把杨聪那小子给整下去,他们便会上奏朝廷,设立东番卫,以后,我就是指挥使,大家就是千户,不但岛上那些刁民得听我们的,我们还可以在海上设立巡检司,凡是过往商船,我们都可以收取过路费!“
卧槽,还有这等好事!
一众海盗头子闻言,无不露出兴奋的表情。
不过,很快大家又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因为他们都知道,想整出点动静来太难了。
这会儿那什么浙直总督杨聪不来找他们整事就算不错了,他们还去找人家整事,那不找死吗?
卢九忍不住开口道:“陈大当家的,你意思我们又联合起来去堵汪直吗?上次都没成,这次恐怕更难了,听说汪直这会儿都有上百艘船了,我们全加起来恐怕都干不过人家了。”
沈九忍不住跟着叹息道:“是啊,陈大当家,上次如果你能跟我们一起上就好了,如果上次有你老大在,我们肯定能把汪直给收拾了,这会儿再去找汪直,恐怕是去找死啊!”
哼,你们这两个白痴,给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收拾汪直,汪直是那么好收拾的吗,上次幸亏老子没去,要不然,肯定会逼的汪直拼命。
汪直那家伙如果拼起命来连他都有点害怕。
陈思盼微微摇头道:“收拾汪直有什么用,朝廷会为了一个倭寇头子把浙直总督杨聪给撤了吗?”
这个,还真不好说。
卢七和沈九当时都没多想,他们哪知道,那是海商豪门设的套,他们跟汪直拼命,对杨聪没好处,对他们自己同样没好处。
卢七细细想了想,随即使劲往椅子把上一拍,懊恼道:“哎呀,我们真是蠢啊,当初海商豪门一点好处都没给我们,我们便傻乎乎的冲上去跟汪直拼命了。还是陈大当家的聪明,起码捞了个指挥使,而且还给我们大家都捞了个千户。”
陈思盼得意的道:“那可不,当初我都劝你们三思了,你们偏偏不听,还想着去抢汪直的货,汪直的货是那么好抢的吗,他要真干不过了,不会把货连带船一起烧了吗,你们能捞到个屁。”
沈九闻言,不由连连点头道:“还是陈大当家想的透彻,上次是我们鲁莽了,这次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陈思盼得意的点了点头,又扫视了一圈,这才缓缓的道:“这次我们去打广东,大家一起上,打那什么浙直总督杨聪一个措手不及。”
啊!
众人闻言,无不目瞪口。
开什么玩笑,还去打广东啊,那里可有上万官兵,而且还有十多个卫所层层把守,他们这点人,根本就不够看啊!
卢七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随即苦着脸道:“陈大当家,我们这点人恐怕干不过广东那边的守军吧?上次李光头可是组织了两万多人马,结果还不是被人家干的全军覆没。”
陈思盼有些鄙夷道:“谁说我们要去跟他们拼命了?大家一起上的意思是大家各自挑一个防守薄弱的地方同时发起进攻,不是大家聚一起跟人家去拼命。”
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过,也不对啊,大家聚一起都拼不过人家,分散了岂不是更拼不过。
沈九又忍不住开口道:“陈大当家,我们每个人手下才这么点人马,根本就不够瞧啊,如果遇着官兵,那岂不同样全军覆没。”
陈思盼无所谓的道:“遇着官兵就赶紧跑呗,谁让你们跟人家拼命了,官兵就一路,而我们有十多路,他们能剿的过来吗?”
这话貌似有点道理啊,反正官兵就一路,谁遇着了谁倒霉呗,至于地方上那些屯卫,那就是摆设,他们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第三卷 第一四二章 内应
陈思盼用的这招历史上的海盗和倭寇也曾使用过,而且效果还相当的不错,毕竟大明的海岸线这么长,不可能处处都设重兵把守。
那时候的抗倭名将俞大猷和戚继光都曾被这招整的灰头土脸,他们并不是打不过海盗和倭寇,而是海盗和倭寇根本就不跟他们打,海岸线这么长,人家东一下西一下的,也没个定数,而且打不过就跑,你就算再厉害也没用啊。
他们剿倭可不是一帆风顺的,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也是被海盗和倭寇耍的团团转,很多次他们都因为剿倭不利而受到了朝廷的责罚,特别是俞大猷,那是提上去有撸下来,提上去又撸下来,不知道被撸了好几回。
杨聪原本就是为了防止海盗和倭寇玩这招,所以才拼命建造新式战船,以夺取海上的控制权,只要海域尽在掌控,海盗和倭寇就算是想玩这招也没办法了,毕竟他们都要经过海路才能到处骚扰,如果海路都被堵了,他们就玩不出什么花样了。
可惜,这会儿南台船厂也才堪堪造出三支船队,南直隶、浙江和福建海域基本上是被大明水师给掌控了,但是广东和山东海域还是一片空白呢。
陈思盼也是看到机会不多了,才决定放手一搏。
他和一众海盗头子商议了一阵,最后决定,所有人的手下先都到他老巢附近集合,待统计了船只数量和参战人数,再决定具体进攻哪些地方。
他的老巢可不止这一个小岛,小岛南边的鸡笼港包括附近区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毕竟他手下人马近万,不是光靠抢就能养活的,他们也得种地,生产粮食。
只是东番大岛上的老百姓跟他们相处的并不是很融洽,双方经常会因为争夺土地而起冲突,鸡笼港四周都不是很安全,他才会将老巢建在这相对比较安全的社寮岛上。
如果要算鸡笼港附近的“领地”,他占的地盘还是不小的,暂时住下几万人都没问题,这也是其他海盗愿意到他这里来集结的原因,因为其他海盗的地盘都没他这么大,根本就容不下几万人。
这十余股海盗真要全部集结起来,少说也有三四万人马,如果他们一拥而上,跑到广东到处劫掠,刘显能应付的过来吗?
如果他们真按计划一拥而上,刘显肯定是应付不来的,因为广东的海岸线太长了,数千里都不止,海盗和倭寇要真分散成十余拨同时登陆,他手下一万人马就算跑死也忙不过来。
也就是说,杨聪貌似又要被阴到了,如果广东真的遍地开花,他会不会被嘉靖给撸了呢?
还好,他也不是没准备的。
这帮海盗头子商议完之后便各自坐船回老巢调兵去了,貌似一切都很正常,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些海盗头子中一个叫王丹的家伙并没有回自己的老巢,他竟然带着手下一众“亲信”,驾着快船,直奔泉州府而去!
这家伙其实早就被杨聪给收卖了,或者说,他的老巢已经被杨聪给端了,他的手下,他的家人,包括他手下的家人,这会儿差不多都在杨聪手里呢,而跟着他前来聚会的根本就不是他手下的海盗,也不是什么倭寇,而是崇武卫千户邓城和手下的精锐!
他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当初跟着卢七和沈九去堵汪直的时候,他不但什么都没捞到,还折了一条海船,连带那条船上的手下全部都被官兵给一锅端了。
这还不是最倒霉的,最倒霉的是他那些手下都是些软骨头,被官兵一顿恐吓便把他老巢的位置给供出来了。
他的老巢就在浙江附近海域的一个海岛上,位置一旦暴露,结果可想而知。
没过多久,官兵便找上门来了。
他手下真正能打的也就数百人,海船也就几艘,怎么可能是数千官兵和数十条战船的对手,他们几乎没做什么抵抗便被官兵给一锅端了。
那时候,他还以为一切都完了,迎接他的就是押赴京城,秋后处斩,却不曾想,总督杨聪不但没有杀他,还把他手下几艘海船全部还给他了,而且还给他安排了数百精壮的“亲信护卫”。
当然,这些护卫并不是来保护他的,而是来监视他的。
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不老老实实按总督大人交待的积极和其他海盗联系,给官兵做内应,那么,不但是他,就连他的手下,他的家人,甚至是他手下的家人都会被这位总督大人给咔嚓了!
他是被逼的做了官兵的内应,其他海盗头子却从没有怀疑过他,因为他表现的太积极了,不但上次围堵汪直的时候他去了,后面他还积极联系各路海盗,貌似很想报仇的样子,这样一个“积极分子”谁又会怀疑呢。
卢七没怀疑他,沈九也没怀疑他,陈思盼召集海盗头子商议的时候甚至第一个就想到了他。
谁都没想到这家伙会是官兵的内应,这一下,他们的计划全暴露了!
杨聪收到消息,着实吓了一跳,如果让这些家伙得逞,那他这总督之位可就真悬了,毕竟以前海盗和倭寇再怎么闹腾也没有同一时间冲上岸疯狂劫掠过,要让这几万海盗分散冲到广东沿海劫掠一番,嘉靖就算想饶了他,严嵩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啊。
还好还好,他有先见之明,安排了王丹这个内应。
王丹不但带来了陈思盼的全盘计划,还大致探听到了这些海盗的实力。
这些十余股海盗虽然听起来比较吓人,其实手下船只并不多,除了陈思盼、卢七和沈九手底下有二三十艘海船,其他海盗头子都没太大的家底,每个人手里也就几艘海船,也就是说,所有海盗把海船全部集结起来也就一百多艘。
这是个很重要的信息,因为海盗的船不多,所以,他们要将人员全部集结到陈思盼那里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根据王丹的大致估计,这些海盗想要把所有能参战的人集结起来最少也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一个多月时间能做的事情就多了,杨聪完全能把福建水师、浙江水师和南直隶水师所有新型战船全部集结起来,而且还可以将三省的步卒精锐也全部调过来。
很快,一个大胆的计划便出现在他的脑海,他忙不迭派出快船,去往浙江和南直隶召集人马和战船,同时,福建的步卒和战船也开始秘密向泉州府集结,一场与海盗的大决战就这样悄声无息的拉开了帷幕。
第三卷 第一四三章 澎湖
福建泉州府,澎湖巡检司,一个已经裁撤多年的行政机构,其历史大概可以追溯至蒙元立朝之初,当时,元世祖忽必烈为进攻东瀛,特设衙于此。
明初循前例亦于澎湖设置该官署,其管辖范围大致为澎湖列岛以东直至琉球国地界,东番大岛亦在其管辖之列。
原本,摄于大明之威,琉球国早早便于洪武五年归顺,奉大明为上国,自请为藩属,是故,大明东南海域还颇为平和,平民前往澎湖甚至是东番大岛捕鱼者甚众,还有一些流民更是直接移居东番大岛,以种植黄豆、黍子、水稻等为生,那时候,大明对整个东南海域的掌控还是比较有力的。
可惜,后面倭寇盛行,而大明主要精力又用于对付北部的蒙元余孽了,根本就无暇南顾,明廷不得不采用海禁之策,澎湖巡检司也因此被裁撤。
从洪武年间到嘉靖年间这百余年明廷疏于对东南海域的管制,以致倭寇横行,海盗猖獗,澎湖和东番的百姓可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
这天,澎湖列岛附近海域突然出现一大片海船,密密麻麻的,怕不有百余艘,只见一片风帆林立,那样子,简直就如同一座移动的森林一般。
正在附近打渔的渔民见状慌忙抄起船桨,拼命的港湾内划去。
这片海域可是海盗和倭寇的天下,渔民根本就不可能有这种高大如城楼般的大帆船,受惯了欺压的老百姓都以为,这是大股海盗来澎湖“打尖”呢,所有人自然是赶紧划船回去报警,让乡亲们赶紧把吃的、穿的、用的全带上,藏起来。
这帮海盗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所过之处鸡犬不留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的恐怖,他们连人都抢!
没想到,这帮“海盗”进入港湾之后竟然一点离去的意思都没有,反而使劲往澎湖岛上下人呢,而且一下就是好几千人。
更为可怕的是这些人下了船之后竟然就在渔港码头附近的沙地上搭起了帐篷,甚至还卸下一大堆不知为何物的东西,那架势,好像是要在这里常住的样子。
隐藏在附近山头放风的老百姓见状,脸色不由大变,这帮家伙,有毛病还是怎么了,这澎湖岛上又没什么良田,他们都是以打渔为生,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们抢了干嘛,那东番大岛上到处都是良田,你们怎么不去抢啊!
的确,这里土地贫瘠,海风肆虐,本就不适合耕种,根本就不适合驻扎大量人马,这些“海盗”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他们都不用吃饭的吗,或者说,他们有信心能够抢到足够的粮食?
当然不是。
其实,他们并不是海盗,而是明军将士,只是这里的老百姓已经有百余年没有见过明军了,所以,他们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远远的,他们也认不出明军的装扮来。
杨聪矗立在码头上,看着四周破破烂烂的民宅,这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说实话,这会儿大明还算是比较富强的,至少相对于周边的小国来说是这样,浙闽两地的老百姓尤为富庶,就算是最穷的,家里几间土房还是有的,哪像这里,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茅草屋。
这里的老百姓过的什么日子啊!
他正在那里感慨呢,前去打探消息的亲卫突然来报:“报,大人,附近的茅草屋都是空的,里面一个老百姓都没有。”
这什么情况,难道这里的老百姓以为他们是前来劫掠的海盗不成?
杨聪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思索了一阵,随即朗声道:“传游击将军邓城。”
邓城这次可以说是立大功了,所以,杨聪给他赏了个游击将军的职位,这职位就如同当初洪铁柱的一般,只要有合适的机会,便能提拔为参将,副总兵甚至是总兵。
邓城也算是最早跟随杨聪的亲信之一,只可惜,这几年他都没跟在杨聪身边,所以,职位一直没有得到提拔,不过,他也知道杨聪对自己人都相当的关心,只要有机会,杨聪总是会想方设法帮他们把职位提上去的。
这不,这次他才去海盗王丹那边逛了一圈,回来就被提拔为游击将军了。
他还以为杨聪找他又有什么好事呢,所以,一听到亲卫传令,他便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了。
没想到,杨聪却是下令道:“藩国,你去点一千人马,以小队为单位分散开来,每个小队背一袋大米,去附近的小山沟里面喊一喊,就说朝廷前来派粮了,每家每户都有份,一家一袋大米。记住大米是真发,态度一定要和蔼亲切。另外,老百姓都领了大米之后,让他们选几个话事的人过来见本官。”
这!
邓城闻言,不由一愣,这什么意思?
朝廷派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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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聪让等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这招有点类似于当初商鞅变法时玩的那招立木赏金,以金钱又或物质为刺激,总有那胆大的会蹦出来,而且,有人领到粮食之后便会刺激到其他人,令大家争相效仿,只要这里的老百姓没了疑虑,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果然,还不到一个时辰,邓城便带着几个精壮的老渔民来到了临时帅帐之中。
这些渔民虽然对明军的装扮没什么印象,但对于大明官员的袍服却是耳熟能详,故老相传,大明的官员都身着大红袍,头戴乌纱帽,胸前绣着各种瑞兽。
这一回,他们总算是见着传说中的大明官员了,一百多年了,不容易啊!
那几个精壮的老渔民一见杨聪,便趴地上激动的哆嗦道:“大人,您真是朝廷官员吗?”
这帮人,怎么回事,这么激动干嘛?
杨聪虽然见惯了老百姓又或者手下官员行跪拜之礼,但像眼前这几位,激动到打哆嗦的他还真没见到过。
他哪里知道这百多年时间这些渔民是怎么过来的啊,没了朝廷的保护,他们就如同羔羊一般,不管是海盗还是倭寇都能任意欺凌他们,他们甚至都不敢离开澎湖列岛超过十里范围,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海盗和倭寇逮了去又或直接杀了。
杨聪见这些老百姓这么激动,连忙抬手道:“都起来说话,都起来说话,不必如此客气。”
那几个精壮的老渔民并没有爬起来,反而趴那里反复问道:“大人,您真是朝廷官员吗?”
这还能有假吗?
杨聪只能无奈的道:“当然,本官乃是大明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兵部侍郎,浙直总督!”
哇,是真的!
那几个老渔民竟然趴那里失声痛哭起来。
一百多年了,朝廷终于又派人来了,他们再也不用过那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第三卷 第一四四章 民心可用
杨聪这次来澎湖其实不是为了重设澎湖巡检司,这会儿水师战船都还没造完呢,海盗和倭寇也未开始正式清剿,他哪里有空考虑这些。
他这次率军过来,主要是想以澎湖为基地,堵截和包抄集结在鸡笼附近的海盗。
这次集结在鸡笼附近的海盗可不是一点点,按王丹的估算十余股海盗集结在一起最少也有三四万之众,而这会儿他建造的新式战船还只有三百余艘,也就是说,如果纯靠水师的力量发动突袭,连带操船的水手和船上的火枪兵、火炮兵全加起来也不到一万人。
一万人去包抄三四万人肯定是不现实的,人家就算打不过也会儿到处逃窜,到时候又是海上又是陆上,他手下人手又不够,怎么追剿?
如果真是那样,这次大好的机会可能就白白浪费了。
所以,他计划将水师力量集结在澎湖附近,并且以澎湖为跳板将南直隶、浙江和福建三省集结起来的一万精锐步卒转移到鸡笼的西面,一旦海盗和倭寇向广东附近运送兵力,他便率军从半路截击其船队,并令步卒从陆上包抄其老巢。
他着实没想到,澎湖的老百姓见到朝廷官员会如此的激动,他更没想到,这里的老百姓会如此迫切的希望他重设澎湖巡检司。
说实话,重设澎湖巡检司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多大难度,这会儿嘉靖可是眼巴巴的盼着他剿灭海盗和倭寇,设一个巡检司这种小事,嘉靖肯定想也不想就会答应,而且,派驻官员甚至屯卫对他来说也只是小菜一碟。
在几个老渔民的恳求下,他当即便同意了重设澎湖巡检司的请求,并下令,命永宁卫抽调千户屯卫驻扎于此,反正这会儿福建水师都是快船,运送粮食什么的并不是很麻烦。
澎湖的老百姓对此自然是感激涕零,甚至,他们还商议着要为他这个总督大人立生祠以表谢意呢。
杨聪对于建生祠一事倒没什么感觉,不过,他却发现了一点,那就是这边的老百姓十分渴望得到朝廷的守护,以保证他们不受海盗和倭寇的侵袭。
民心可用啊。
原本他还考虑要不要派出大量斥候去东番北部查探一番,看能不能找到从东番西岸通往鸡笼的捷径,这会儿一见老百姓对于朝廷如此依赖,他顿时就改变了主意。
派斥候去打探哪里有派人直接去问当地老百姓来得快呢,要知道东番北部离澎湖足有五六百里呢,就算是苍山船和蜈蚣船这样的快船打个来回都需要两三天时间,正常情况下,斥候能在半个月内找出东番西岸通往鸡笼的捷径就算不错了,而问当地老百姓的话,可能就打个来回的时间就够了。
这会儿时间紧迫,越快找到东番西岸通往鸡笼的捷径就越有利于整体战略的部署,他自然是选择直接去问当地的老百姓,而不是派出斥候去查探。
第二天,他便命汤克宽挑选了数百精锐,带着十余船粮食,装扮成海商的样子,沿着东番西岸一路往北问,遇着老百姓的聚集地就表明身份派粮食,然后直接向老百姓打听东番西岸通往鸡笼的捷径。
这招果然好使,汤克宽这一路往北走过去,简直不要太舒服,只要他表明身份,再送上一点粮食,沿途的老百姓便欢呼雀跃,当他们活菩萨一般供着,什么都不用他们打探,老百姓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还有很多“见多识广”的渔民硬要给他们引路,带着他们去沿途的村落。
这样一来,他们就连背着粮食去找落荒而逃的百姓都省了,只要那些渔民扯开嗓子一喊,老百姓便会高高兴兴的拥上来。
这一路他们也不知道停靠了多少个渔村,第三天下午,他们终于来到了东番北部,鸡笼西边的淡水河附近。
没想到,这里正好聚集了很多被海盗陈思盼给抢去田地,逃逸过来的老百姓。
他刚一表明身份,那些老百姓便哭着喊着让他帮忙去将那群该死的海盗给赶走,甚至,看他带的人不够多,那些老百姓还主动要跟他们一起上呢。
开什么玩笑,带着老百姓去打海盗,汤克宽还没这么猛,再说了,这会儿人家陈思盼的地盘上可不止数千人了,而是数万人,他带着这点人马上去找死呢。
他好说歹说才把那些老百姓给劝住,至于东番西岸通往鸡笼的捷径,那根本就不用找了,这些老百姓都熟悉的很,直接沿淡水河逆流往上,在大分岔口附近登岸就行了,那里离鸡笼都不到五十里地了,走过去都不用一天时间。
汤克宽听闻竟有如此捷径,当即便率船队载着引路的老百姓来到了他们所说的大分岔口附近,并亲自带领几个亲卫下了船,跟着引路的老百姓跑了五十里地,摸到了鸡笼附近,远远在陈思盼的地盘外围查探了一番。
杨聪着实没想到,还不到四天时间,汤克宽不但打听到了东番西岸通往鸡笼的捷径,甚至连向导都带回来了。
他收到消息,自然是高兴的不行了,原本他想着要从东番西岸包抄海盗陈思盼的老巢最少要绕上百里呢,却不曾想,走个五十里地就行了,而且向导都是现成的。
接下来他便开始调集人马了,这会儿福建水师、浙江水师和南直隶水师的苍山船和蜈蚣船加起来足有三百余艘,光是运送人马的话,一次运送五千人马都轻轻松松,来回倒腾个两趟,不到五天时间,一万步卒精锐便集结到了澎湖列岛。
紧接着,他又开始调集武器弹药和粮草辎重了,几趟下来,澎湖列岛上的粮食便堆积成山了,不但上万步卒精锐吃一个月不成问题,连带澎湖岛上的渔民都跟着沾了光,平时想吃都吃不到的大米饭,总督大人给他们每家送了十余袋,就算天天吃都能吃几个月呢。
他们这边在调集人马,海盗那边同样在往陈思盼的地盘聚集,不过,一般海盗都不敢靠近泉州附近海域,因为他们都知道浙直总督和浙闽水师的主力都在那里,谁敢凑上去找死。
所以,杨聪的行动并没有被海盗察觉,所有海盗都不知道,杨聪正调兵遣将,准备围剿他们呢。
第三卷 第一四五章 始料未及
明朝中后期的海盗和倭寇到底有多猖獗呢,这点史书上并没有详尽的记载,一般的史书上都只写道,东南沿海这里遭受侵袭,那里被劫掠,这里卫所驻地被破坏,那里县府州城被攻破,至于海盗和倭寇怎么来的,不好意思,没有记载。
没办法,因为明朝自缚手脚,实施海禁,大明水师到后面基本都废了,海上发生了什么,鬼知道!
这会儿的海盗和倭寇或许是习惯了大明水师的窝囊与不作为,陈思盼虽然明知浙直总督杨聪在拼命的督造战船,却下意识认为官兵只会在海岸线附近晃荡,根本就不会出海,所以,他一点警惕心都没有,所有海盗的人马都集结完毕之后,他便带领海盗船队浩浩荡荡的上路了。
这次集结在基隆的海盗足有四万余,这点跟王丹的猜测倒是没有多大出入,不过他们拼凑在一起的大小海船并不止一百多艘,而是两百余艘。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海船,原因很简单,因为其他小股海盗听闻陈大当家的要带着大家去做大买卖,便如同苍蝇闻到臭肉一般,蜂拥而至。
他们这会儿过的不容易啊,杨聪几乎把沿海都封禁了,像陈思盼这样的大海盗都不敢单独去劫掠了,更何况是他们,海盗不劫掠又吃什么呢,他们都饿的自己下海打渔吃了,这么难得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两百余艘大小海船啊,多么的威风霸气,陈思盼站在高高的大福船舱顶,看着四周密密麻麻的海船,心中不由豪情满怀。
这会儿他甚至有种能干过官兵的错觉。
官兵其实也没什么啊,听闻那浙直总督并未把所有水师战船集结在一起,而是分散的到处都是,每个行省也就百余艘战船而已,凭借他集结起来的这两百余艘战船,难道干不过一省的水师船队吗?
当然,他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跟官兵干仗,而是上岸劫掠平民,要不然,他真兴跑去福建又或者浙江,跟官兵大干一场。
他们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杨聪自然早就收到了消息,海盗船队还是帆船居多,整体航行速度也没有大明水师的新式战船快,所以,陈思盼率船队才刚出发不到两天,杨聪已经在澎湖列岛附近张开大网,严阵以待了。
这应该算得上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海战了,双方的参战船只达到了恐怖的五百余艘,就算是现在的欧陆各国也不能一次性组织这么多船只参战。
不过,海盗陈思盼并不知道前面有场大海战,他只当明军对他的行动还一无所知呢。
他这趟也没打算直接开打,因为这会儿集结在鸡笼的海盗足有四万之巨,而他们手底下的两百余艘海船一次撑死也就能运送一万余人,也就是说,他最少要跑四趟才能把所有人都拉到各自选定的区域。
令杨聪始料未及的是,陈思盼竟然也选定了澎湖列岛作为中转之所!
没办法,鸡笼距离广东最近的潮州府足有一千余里,距离最远琼州府更是达到了两千余里,而他们手里的海船大多是帆船,行驶千余里最少要四五天,打个来回就需要十来天,跑四趟最少得一个多月,而他们能携带的粮食和淡水又不多,如果把第一批人丢到广东海域无人的荒岛上,等一个多月之后再发动攻击,估计那批人就算不饿死也得渴死。
澎湖列岛就不一样了,澎湖距离广东最近的潮州府只有五百余里,打个来回也就四五天时间,跑四趟的话也就二十来天的样子,如果以澎湖为中转之所,第一批海盗等待的时间就能缩短至十多天,十余天的粮食和淡水他们还是勉强能够携带的。
杨聪可没想到这点,所以,当陈思盼率船队直朝澎湖而来的时候,他都吃了一惊。
这家伙,寻死还是怎么滴,竟然直接往枪口上撞!
原本他还想着搜寻和确定海盗船队的具体位置得费一番功夫呢,这下好了,人家自己送上门来了。
澎湖以北海域大约五十里,庞大的海盗船队正在缓缓前行,船上的海盗和倭寇都不知道危险将近,大部分人都在那里畅谈着劫掠的快感呢。
他们都差不多有两年没有痛痛快快的劫掠过了,自从那什么杨聪出任浙直总督之后沿海的都司卫所好像突然间便从软豆腐变成了铜墙铁壁一般,他们跑哪里劫掠都会遭遇顽强抵抗,然后官兵的主力便会闻风而至,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原本朱纨当浙直总督的时候是多么的畅快啊,沿海的都司卫所不但不阻拦他们,有的甚至还跟他们暗通曲款,他们上了岸,那就跟回到家里了一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种感觉,真是令人怀念啊。
这次,绝大多数海盗都认为,他们应该能“重温旧梦”了,因为陈大当家足足集结了四万余人,而且他们抢的还是官军防守最为薄弱的广东,如果还不能痛痛快快的劫掠一番,那就来鬼了。
熟悉这片海域的人都知道,前面应该就快到澎湖列岛了,岛上虽然比较贫瘠,好歹也有点渔民,渔获、女人什么的总是有那么一点的,大的收获是不用指望了,热热身还是可以的。
正当大家聊的热火朝天之时,最前方的哨船突然传出一阵凄厉的哨声,紧接着前方很多桅杆上的旗手便开始拼命挥舞着手中的令旗,将哨船发现的情况层层传递过来,很多认识旗语的人都能看出来,前面哨船回报,正南方发现敌船,敌船数量大概是百艘左右。
敌船指的自然就是大明水师的战船了,在这鬼地方,他们竟然遇到了官军的船队!
这会儿还在旗舰上顾盼自豪的陈思盼并未惊慌失措,百余艘官军的战船而已,还不至于吓得他屁滚尿流。
他知道,官兵在陆地上还是比较强的,自从那什么杨聪上任之后,官兵的步卒便跟吃了药一般,猛的一劈,以一敌二甚至以一敌五都没有问题。
不过,在海上,他还没听说过官军有什么骄人的战绩呢,至于上次卢七和沈九吃瘪,他认为,那主要还是汪直厉害,并不是官兵厉害。
汪直这会儿还在去东瀛的路上呢,这点他早就打探清楚了,没了汪直,你们还想跟我斗!
第三卷 第一四六章 好像中埋伏了
陈思盼认为,汪直不在,官兵便不足为惧,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没在朝廷水师面前吃过亏呢。
以前他也不是没遇到过朝廷水师的战船,打起来还不是跟岸上的屯卫一个怂样,三下两下就打跑了,难道,换了个总督就能让整个明军水师都脱胎换骨吗?
这点,他还真不信,水师可不同于步卒,一般步卒只要使劲操练几个月战力便能有明显的提升,水师可没那么容易,一般不操练个几年是很难有所提高的。
他认为现在的明军水师还是和几年前差不多,根本就不足为惧,所以,听闻前面有百余艘官军战船,他并没有露出什么惊慌的表情。
陆地上你们是厉害,没错,到了海上你们还能以一敌二吗?
他只是稍微思索了一会儿,随即便朗声道:“传令,让两侧的船都散开一点,冲上去,四面围攻。”
这会儿杨聪也在旗舰上观察对面海盗船的动向呢,这艘所谓的旗舰其实也是一艘苍山船,不过却经过了一番改装,船体大小虽然没变,甲板上的船舱却是做了很大的改动,原本船舱上面尖的防水顶棚已经被去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如同箭塔般的塔楼,人站在上面,完全可以透过四周林立的风帆看到远处的景象。
这可是他第一次参加真正意义上的海战,内心自然免不了有些激动,海盗船队才刚一变阵,他便忍不住问道:“志辅,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散这么开,准备逃窜吗?”
俞大猷无奈的摇头道:“不,他们是准备冲上来围殴。”
他着实相当的无奈,大家都劝总督大人不要亲身涉险呢,杨聪却一定要跟过来看看,这打仗岂同儿戏,万一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怎么办。
杨聪却是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开玩笑呢,天下第一高手俞大猷就在一旁,身边还有沈炼所率的锦衣卫高手,还有他所招的亲卫高手,区区海盗,能把他怎么样,就算是接舷战他都不怕,俞大猷一个人就能干翻对方一船人,他怕个屁啊。
他饶有兴致的问道:“哦,这陈思盼真这么猛吗?”
俞大猷郑重的点头道:“传闻陈思盼此人相当的狂傲,以前,不管是在海上和陆上,遇着朝廷的兵马,他都是冲上去就干,从来未曾怕过。看样子这传言非虚,陈思盼果然狂的很,也好,只要他们缠上来,想要跑就难了。”
俞大猷精通兵法,自然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他不但将敌人的兵力和战船数量打探的差不多了,就连陈思盼这个海盗头子的脾性也摸的差不多了。
正是因为打探到陈思盼狂傲的脾性,他才定下了这诱敌之策,如果遇着胆小之人又或者慎重之人,他就只能使四面合围之计了。
这海上可不同于陆上,就算四面合围,三百余艘战船也不可能将两百余艘海盗船围得死死的,人家想要跑的话还是有机会的。
他这招诱敌之策就不一样了,人家一旦围上来,想跑就难了,因为合围的时候船头都是朝里的,想要调转船头向外逃窜可没那么容易。
杨聪自然早已知晓俞大猷的计谋,他不由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志辅果然神机妙算,这次这帮海盗怕是一个都跑不掉了。”
俞大猷闻言,连忙谦虚道:“这只是雕虫小技而已,主要还是大人督造的战船好用,要是原来的老式战船,一旦被人家围住,必定会伤亡惨重,这诱敌之策可就便成自残之策了。”
这话虽然有点拍马屁的嫌疑,但确是事实,如果他们手底下是一百余艘老式的苍山船,被两百余艘海盗船给围住,那真会伤亡惨重,可能还等不到外围的苍山船和蜈蚣船围上来,他们自己就崩了。
这新式苍山船可以说是专门为围剿海盗和倭寇而设计的,不但前后左右都装有火炮,而且四周的船舷处都加装了雨棚般的护板,火枪手蹲在护板下面,通过开出来的孔洞射击,根本就不用担心会受到箭雨的攻击。
当然,好的武器装备也要有好的指挥才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如果跟对面的海盗一般,一窝蜂的往上冲,战船再好恐怕也发挥不出什么威力来。
俞大猷紧盯着对面的敌船,默默的计算着双方的距离,待到双方相距不到两里时,他突然下令道:“传令,变锋矢之阵,前端和左右两侧的火炮装填子铳,准备开炮。”
随着他一声令下,原本排的如同一个个圆环般的船队突然向两侧延伸开来,便成了一个箭矢的形状。
对面旗舰上的陈思盼见状,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这变阵速度,对方不像是刚上战场的新兵蛋子啊,什么时候明军水师也变得如此训练有素了!
他可没见过俞大猷操练水师,自然不知道明军水师这会儿已然脱胎换骨。
不过,他也是久经沙场之辈,对方一变阵,他便知道,这次怕是遇上硬茬了,两百余艘乱七八糟的海盗船能干得过一百余艘训练有素的明军水师战船吗?
他心中虽然有些疑虑,却也没有太多办法了,因为双方的距离已经不到两里了,这个时候,他如果再下其他命令,本来就乱七八糟的船队可能会乱成一锅粥,他只能装作没看出对方的厉害来,带着人硬着头皮上了。
他们这边毕竟占据了数量上的优势,明军水师就算再训练有素又怎么样,只要能冲上去接舷,用人堆,也能把对方给堆死。
他也知道明军有火器,所以,双方距离还有一里多的时候,他便果断下令道:“传来,命所有人都躲到船舷和船舱后面,弓箭手准备抛射。”
对付火器可不能傻帽一般站那里用弓弩跟人家对射,只能躲起来抛射,抛射虽然没什么准头,总比站那里给人当靶子强,这点他还是相当清楚的。
果然,双方距离刚达到一里左右,对面明军战船上便响起了密集的火炮轰鸣声。
“轰轰轰”,随着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上百发千斤巨炮的炮弹呼啸着砸过来,面对这么巨大的炮弹,就算所有海盗都已经躲到掩体后面也也没用,这么巨大的炮弹,除了厚实的福船甲板,一般船舷和船舱都挡不住。
稀里哗啦一阵木屑飞舞,起码有二三十条船中弹了,有的小船甚至被一炮砸了个对穿,当即就开始倾斜下沉了。
陈思盼见状,眉头不由一皱,这明军火炮的威力也太猛了吧!
他还没回过神来呢,左右两侧哨船突然又传出凄厉的哨声,旗手传来警报,左右两侧后翼均出现敌船,数量都是一百余艘。
陈思盼见状,脸色终于变了,后方竟然出现这么多明军战船,他们好像中埋伏了!
第三卷 第一四七章 作鸟兽散
陈思盼着实没想到,竟然会在离海岸线这么远的地方遭遇明军水师的伏击。
朝廷不是实施海禁吗,明军水师不是自己把自己关家里不出来吗,为什么这次他们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搞伏击呢?
当然,这个时候想这些已经没什么用了,怎么渡过眼前的危机才是最重要的。
那么,到底怎么办呢?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实在是太操蛋了,因为他的旗舰正在两百余艘海盗船的正中间,不管往左还是往右,甚或掉头后撤都来不及了,双方的距离太近了,用不了多久,双方的船队就会撞到一起,根本就不可能规避了,他是铁定会跟明军水师战船对上的。
如果他的旗舰在船队的左右两侧,或许还可以绕开明军的战船,往南逃窜。
这会儿,他根本就没机会掉头又或者往左右两侧绕行了,既然绕不开,那就冲吧,集中兵力或许还能在明军战船的中间破开一个缺口,这样他就能逃出生天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大喝道:“快,命令所有船向中间集中,冲过去,在明军战船的中间冲出一个缺口来。”
前方的明军战船并不多,左右两翼散开之后中间就剩下十余艘了,如果两百余艘海盗船都能听他的命令使劲往中间冲,破开缺口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可惜,他高估了其他海盗的胆量。
开什么玩笑,都被官军给包围了还往中间冲,有毛病啊,赶紧往左右两侧跑才是正经,绕过前面明军的堵截或许还能逃出生天了,谁他吗跟着你往中间冲。
他的命令还没传出去呢,其他海盗都开始转向,使劲往左右两侧逃窜了,很快,中间就只剩下他自己手下的三十余艘船了。
卧槽,这帮驴鈤的!
陈思盼在心里咒骂了一句,随即便疯狂的大喊道:“给我冲,冲过去,跟他们拼了。”
他的话还没落音,前方又响起一阵巨大的火炮轰鸣声。
“轰轰轰”,又是上百发巨大的炮弹砸过来,这次,准头更高了,足有三四十艘船中弹。
海盗可没多少大福船,甚至小福船都不多,一般海盗驾驶的大多都是小帆船,单帆的那种,也就能比蜈蚣船大点,这种船基本上是顶不住千斤巨炮轰击的,只要炮弹砸中,那绝对是一个大窟窿。
这一轮,足有十余艘这样的小帆船被砸穿了甲板和底板,直接往下沉去。
其余海盗看到这情形,更是吓的魂飞魄散,拼命往左右两侧逃去。
杨聪见状,不由目瞪口呆。
他原本还以为会有一场苦战呢,毕竟对面的海盗足有两百余艘大小海船,船上少说也有上万人,而他们这边堵截的也就一百余艘苍山船,总共还不到四千人呢,一旦双方撞到一起,开始接舷,杀成什么样就无法预测了。
没想到,这些海盗压根就没有接战的意思,一听到炮响便拼命往左右两边窜,中间就剩下三十余艘船了。
他们这边战船数量毕竟才对面的一半左右,要左右延伸开来,完全将人家堵住那是不可能的,怎么办呢?
这个时候,他并没有开口,他只是来督战的,并不是来指挥的,要论海战指挥,他可比俞大猷差远了。
俞大猷见状,淡定的下令道:“传令,变雁行阵,兜住中间这三十余艘海盗船。”
啊!
杨聪忍不住小心提醒道:“两边的海盗船不管了吗?”
俞大猷只得无奈的解释道:“大人,我们才一百余艘战船,根本就不可能将两侧逃窜的两百余艘海盗船全挡住,而且,两侧的海盗船里面根本就没几艘大福船,而中间这股却有好几艘,很明显,中间这股就是海盗头子陈思盼手下的海盗船。我们只要将陈思盼给围歼了,海盗的士气就全没了,到时候让两边围过来的战船去追便成,反正我们都是快船,帆船跑不过的。”
这话的确很有道理,这会儿吹的是东风,帆船不管是往南还是往北速度都快不起来,苍山船和蜈蚣船追上去并不是很费劲,两边的海盗想要跑掉,应该很难。
杨聪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便不吭气了。
这时候,左右两侧的战船又传出旗号,千斤巨炮装填完毕,俞大猷见状,毫不犹豫的下令道:“目标,前方正中,开炮。”
这千斤巨炮跟数十斤的虎蹲炮可不一样,子铳装填好弹药之后足有一百来斤,更换子铳的时候得好几个人抬着上呢,速度自然没有虎蹲炮快,不过,其威力也比虎蹲炮大的多。
“轰轰轰”,又是一阵巨大的火炮轰鸣声响起,这次,所有炮弹都集中轰向了陈思盼的船队,数十个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那家伙,就跟下了场暴雨一般。
陈思盼只感觉眼前全是水雾,什么都看不清了,待得水柱落下,他才发现,自己手下海船大半都中弹了。
大福船和小福船还好一点,最多也就是船舱被砸了个窟窿,就算是千斤巨炮的炮弹也砸不穿厚实的船舷和甲板。
其他小船就不一样了,有的船舷被砸个稀烂,有的直接就被砸了个对穿,有好几艘小船都已经开始倾斜下沉了,上面的人就跟下饺子一般,拼命往水里跳,使劲往附近的船只游去。
这个时候,他可谓后悔不跌,当初汪直找人铸造土枪和土炮的时候他其实也知道,可惜,他嫌太麻烦,没有学着汪直去试着铸造那些东西,这下好了,光只能给官兵轰,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还好,这个时候双方的距离已经不到两百步,火炮再开炮估计炮弹都要落到他们身后去了,他连忙大喝道:“快,命所有船冲,冲过去,把前面的船撞开。”
海战一般都不会选择撞船,因为这会儿的船都是木制的,如果体型相差不大,双方撞到一起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很有可能,双方的船都会撞的开裂,到时候海水一灌进来,大家都得完蛋。
不过,这个时候陈思盼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撞烂十多条船总比被官军逮住要好。
他可是无恶不作的海盗头子,专门以劫掠为生,跟汪直那种以经商为主的海盗根本就不能同日而语。
汪直敢投效朝廷,他可不敢,他连官兵都杀过,朝廷能饶得了他吗?
他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以期能冲出重围。
第三卷 第一四八章 明军有这么猛吗
鸡笼西南,淡水河以北二十余里,一处宽阔的河谷内,上万明军将士就如同雕塑般整整齐齐的站在那里,悄无声息。
这些都是南直隶屯卫精锐中的精锐,其中大多数人都参加了与海盗李光头的战斗,对于海盗和倭寇,他们夷然无惧,就算他们知道前面聚集的海盗和倭寇是他们的三倍之多,所有人脸上也是一脸淡然之色。
他们所处的位置虽然不是很隐秘,四周的山头上却已然布满了斥候,如果有海盗又或者倭寇冒冒失失从北边跑过来,绝对会瞬间失踪,所以,他们压根就不用担心行踪暴露的问题。
当然,海盗和倭寇也不会这么无聊到处跑,这地方对他们来说可不安全,因为陈思盼抢了附近老百姓的土地,老百姓都恨透了他们,一旦有人落单,绝对会被老百姓围殴致死。
这次,杨聪点的步卒主将是汤克宽,他虽然没有俞大猷那么高的武艺,也没有戚景通那样的资历,但却胜在沉稳,对于指挥这种数万人规模的大战,他也有丰富的经验。
这会儿他正挎着战马,双眼微眯,冷静的矗立在队伍的正前方,仿佛在养精蓄锐,又仿佛在等候着什么。
终于,南边淡水河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背插令旗的传令兵打马疾驰而来,还未到汤克宽跟前,他便一把勒住战马,飞身而下,随即掏出怀中的令箭,单膝跪地,朗声道:“汤将军,总督大人有令,命将军今日午时之前发动进攻,酉时之前,结束战斗。”
汤克宽弯腰接过令箭,仔细查看了一番,随即又看了看天色,这才下令道:“传令斥候营向前推进,将大军所过之处五里范围内清理干净。”
他话音刚落,身后便窜出一个传令亲卫,那亲卫匆匆拱手道了声“得令”便撒开腿,直朝不远处一个山头狂奔而去。
很快,四周的斥候便开始向前缓缓移去。
汤克宽大致等了一刻钟时间,这才抬手下令道:“出发,缓步前进,注意保持体力。”
这会儿时间还早,离午时还有一个多时辰时间呢,他们距离海盗的巢穴也就十余里了,就算慢慢走也用不了一个时辰时间,他倒没必要率军狂奔过去。
他们这边是如此的小心,海盗那边却是一无所觉,这海盗本就是乌合之众,再加上这次又是数十股海盗集结在一起,相互之间并没有什么从属关系,谁又会给谁去站岗放哨。
大军行进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了鸡笼以南一里左右,这时,聚集在河边和海边的海盗依然没有察觉有大军靠近,甚至很多人都还在呼呼大睡呢。
当然,这期间或许有冒失鬼离开营地来这边打猎又或者游玩什么的,不过,这些人都已经被四周密布的斥候给解决掉了。
汤克宽这会儿已然弃了战马,悄悄的爬上河边的一个山头。
他爬在山梁上仔细的查探了一下海盗营地的情况,随即便悄声无息的跑下山头,招过一众千总、把总和游击将军、参将等仔细交待起来。
午时将近,混乱的海盗营地方才升起一阵炊烟,营地南边的的小山包后面突然响起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轰轰轰”,正准备造饭的海盗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数百发炮弹突然砸进营地,被砸中的倒霉鬼顿时发出一阵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声,当然,大多数人惨叫一声便嗝屁了。
紧接着,山包后面便响起滚雷般的喊杀声,无数明军将士举着一堆长的离谱的兵器飞快的从山包后面冲出来,那威势简直吓死个人。
这海盗人数虽然是明军的三倍之多,但却分散的到处都是,哪里能抵挡的住如狼似虎的明军将士,再加上兵器上的劣势,他们几乎是一触即溃,负责留守的卢七还没来得及组织起有效的防御便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如同见了鬼一般,一路疯狂的往北窜去。
北面可是大海,这会儿几乎所有的船只都运人去了,他们逃过去又有什么用呢?
没过多久,将近三万海盗便被万余明军逼到了鸡笼以北的海滩上,逃无可逃的情况下,这些海盗终于露出了血性的一面,他们纷纷抽出兵刃,恶狠狠的盯着不远处的明军将士,那架势,只要明军将士再逼近,他们就要拼命了。
汤克宽并没有急于进攻,把这里的海盗全部赶到海滩上之后,他们便命手下将士结成鸳鸯阵堵在前方,随后又命人将留在后方的数百门虎蹲炮全部拉了过来,对着海滩上的海盗就是一顿轰。
轰了不到五轮,大部分海盗便崩溃了,这会儿他们真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北边是海,跳进去也是死,南边明军的鸳鸯阵那简直就如同铜墙铁壁一般,不管多少人冲上去都攻不破,他们唯有挤在一起挨炮弹。
这家伙,看着身边人如同纸糊的一般被炮弹给砸的喷血倒飞,谁受的了。
很快,几乎所有海盗都丢掉兵器,趴地上哭喊道:“不要轰了,不要轰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汤克宽当然不可能把他们全部轰死,他之所以把虎蹲炮全调过来,为的就是轰的这些海盗崩溃,要不然,三万余海盗和倭寇拼命反抗起来,他们这边肯定会出来不小的伤亡。
这边的战斗进行的异常顺利,在火炮面前,手持短刃的海盗和倭寇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再加上汤克宽沉稳老练的指挥,明军将士几乎没有付出什么伤亡便将三万余海盗一举拿下了。
而这时候澎湖附近海域的海战同样进行的异常顺利,唯一有点反抗意识的陈思盼虽然有意跟明军来一场接舷战,但是,他手下的海盗船刚接近明军战船,迎接他的便是雨点般的火枪子弹和冰雹般的轰天雷。
他绝望的发现,别说是接舷了,手下人连冒个头都不行,一旦冒头站出来,还没来得及甩钩锁又或是搭跳板呢,就会被密集的火枪子弹打成筛子。
他尝试着组织了几次,手下胆大的差不多都被明军给干光了,看着其他手下畏畏缩缩的躲在角落里连头都不敢冒,他只能无奈的率手下亲信冲了出去,结果,自然同样被打成了筛子。
一个在海上纵横了十余年的枭雄就这样落幕了,在强大的明军精锐面前,他甚至一点浪花都没激起来,就悄声无息的消失了。
这事或许有点夸张,明军有这么猛吗,数万海盗竟然伤不到他们分毫!
以前的明军当然没这么猛,但是,装备了火枪和火炮,又操练了鸳鸯阵的明军的确有这么猛。
历史上,戚继光操练出戚家军之后,战绩比这更夸张。
他率不到四千戚将军将士前前后后足足消灭了十五万左右的海盗、倭寇和鞑子,而且,每场战斗,戚家军的伤亡几乎都没有超过十位数!
第三卷 第一四九章 养寇自重
大海盗头子陈思盼死了,其麾下剩余的十余艘大海船也悉数被明军水师缴获,其余海盗见状,更是惊慌失措,抱头鼠窜。
可惜,东风不利帆船南逃,而明军水师又皆是帆桨船和划桨船,船速基本不受风向影响,众海盗想要逃出生天简直难如登天。
这场海上追逃大战一直持续到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杨聪才下令收兵。
此次伏击,大明水师几乎将陈思盼集结起来的海盗船一网打尽,除了一开始被千斤巨炮击沉的二十余艘小船,其余将近两百艘海盗船基本被俘获。
不过,杨聪并没有就此停歇,第二天一早,他便和俞大猷一起,率一百余艘新型苍山船直奔鸡笼而去,至于澎湖这边的善后事宜,他则交给了唐顺之和戚景通等文臣武将处理。
鸡笼的战斗此时其实也已经接近尾声,滞留在鸡笼附近的海盗也差不多被汤克宽一网打尽,就只余社寮岛上还有上千陈思盼的亲信。
这时候社寮岛附近也没什么海盗船,汤克宽倒也不用担心岛上的海盗会逃掉。
杨聪和俞大猷率船队赶到之后架起千斤巨炮就是一顿轰,几轮炮弹砸下去,岛上的海盗便乖乖降了。
至此,这场历时数天的大战才算是真正落下了帷幕。
经此一战,大明东南沿海的海盗和他们劫掠用的船只差不多都落入了官军之手,可以说,海盗和倭寇的清剿行动已然完成了一大半。
当然,就算如此,也不能说东南沿海的海盗和倭寇就不足为患了,因为杨聪还只是捣毁了大海盗陈思盼的巢穴,至于其他海盗光是主力被逮住了而已,其巢穴还留有不少余孽呢。
接下来,就是审讯俘虏的海盗了,要找到其他海盗的巢穴自然是直接审问来得最快。
杨聪干脆在社寮岛上布置了一个临时公堂,然后便命汤克宽和戚景通将所有海盗头子甄别出来,押赴社寮岛,交由他亲自审问。
这第一个接受审讯的就是海盗头子卢七,因为除了陈思盼之外就属他势力最大了,如果能撬开他的嘴,其他海盗头子估计也会纷纷效仿,老实交待。
卢七这会儿是彻底绝望了,既然落到了官兵手里,他就没想过还能留下性命,至于想让他出卖家人和剩余的手下,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所以,当锦衣卫将其押上公堂之后他并没有露出什么畏惧之色,甚至杨聪拿起惊堂木使劲一拍都没能让他眼皮子动一下,他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用刑呗。
他已经想好了,不管怎么样,打死都不说。
杨聪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并没有气馁,要想让这家伙开口,他有的是办法。
他上下打量了卢七一阵,这才威严的道:“卢七,老实交待,你的巢穴在哪里。”
卢七抬起头来,翻了个白眼,然后便低下头去,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杨聪见状,又拿起惊堂木,使劲一拍,随即厉声道:“卢七,本官再问你一遍,你说是不说?”
卢七无奈的抬头道:“啰嗦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卢爷爷要是皱一下眉头就是你养的。”
哎呀,嘴还挺硬,就是不知道骨头是不是也一样的硬。
杨聪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冷笑道:“你以为你不说就没人说了吗?你以为你手下人都跟你一样不怕死吗?”
这!
卢七闻言,眉头不由一皱,他的巢穴在哪里可不止他一个人知道,他手下人知道的多了去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杨聪见他脸上露出迟疑之色,不由继续诱惑道:“本官之所以要找到你的巢穴只是为了防止你手下人继续去打家劫舍,并不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甚至是你,本官也不一定会杀掉,你又何必如此抗拒呢?”
开什么玩笑?
卢七闻言,满脸不屑道:“你骗鬼呢,你以为我会信吗?”
杨聪淡淡的道:“本官为什么要骗你?”
卢七依旧满脸不屑道:“我可是海盗头子,你能绕过我吗?”
杨聪微微点头道:“当然能,杀了你有什么好处?本官可不是什么嗜杀之辈。”
卢七还是满脸不屑道:“你装什么装,杀了我没好处吗?你不能加官进爵吗?”
杨聪微微笑道:“加官进爵?你对大明的官阶应该有所了解吧,本官现在已经是都察院右副都御使兼兵部侍郎了,再加官就是六部尚书了,陈思盼和其手下那么多人头,还不够本官晋级的吗?本官还能想什么?内阁大学士?内阁首辅?你要是夏言,你要是严嵩,能把位置让给本官吗?”
这话说的,貌似有点道理啊,这家伙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兼兵部侍郎了,再晋一级,当上六部尚书就算是顶天了,至于什么内阁大学士和内阁首辅,不说夏言和严嵩愿不愿意让位,就算是他这年纪也不够啊,大明朝这么多年来还没听说过有二十来岁的内阁大学士呢,更别说内阁首辅了。
不过,卢七再仔细一想,又冷笑道:“你就别糊弄我了,这年头,还有人嫌自己功绩多吗?”
没想到,杨聪却是摇头道:“这你就错了,所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你想想,如果本官把你们都剿灭了,这总督之位还能坐下去吗?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这家伙想养寇自重!
卢七闻言,脸上不由露出激动之色,他要是不知道朝堂上的龌龊兴许还不会相信杨聪的话,问题他知道杨聪和严嵩还有海商豪门都不对付啊,如果他们这些海盗和倭寇真被这家伙给剿灭了,估计这家伙浙直总督之位也就坐到头了,严嵩和海商豪门肯定会想尽办法把他调走,到时候,这东南的天恐怕又要变了。
想到这里,他将信将疑道:“你真不会杀我?”
杨聪淡淡的道:“这就要看你识不识趣了,你不识趣自然有人识趣是吧,反正本官只要留下几只鸟意思意思就行了。”
这话好像也有道理啊,人,哪有不怕死的,但凡能活下去,谁又愿意去寻死呢,这兴许真是个机会,可不能白白错过了。
想到这里,卢七不由咬牙道:“我可以招,大人,你说话可得算数啊!”
这大人都叫上了,自然是成了,杨聪闻言,不由微笑道:“本官说话自然算数,你就放心吧,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本官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小事而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不是。”
第三卷 第一五〇章 从中作梗
卢七终于经受不住诱惑,招了,他不但招出了自己老巢的位置,甚至主动请缨,给官兵做向导,带着官兵去端自己的老巢!
他这么卖力的表现当然是为了在杨聪眼里留个好印象,他能当上海盗头子自然不是什么白痴又或者弱智,有很多话,杨聪都没有明说,他心里却清楚的很。
这总督大人虽然说饶了他们,可没有说要放了他们。
他相当清楚,就算躲过了这一遭,以后肯定也要在这么总督的监视或者囚禁下过活,反正总督大人是不可能再放他们出去了,现在表现好点,将来待遇肯定也能好点。
其他海盗见卢七如此表现,纷纷效仿,甚至不用杨聪多费口舌,他们便纷纷主动请缨将自己的家人和留在老巢的手下接了过来。
这家伙,海盗及其家属一聚集,数量就比较恐怖了,原本将近四万海盗加上老婆孩子什么的,人数竟然超过了十万!
杨聪真会绕过这些海盗吗?
当然是真的,他本就不是什么嗜杀之人,怎么可能把这十余万人一把全杀了,就算一个首功值一百两银子,朝廷也没这么多钱给不是,他又何必枉做这恶人呢。
他想要养寇自重那也不是开玩笑的,因为他早就发现这东南沿海海盗和倭寇肆虐根本就不是因为时局太乱又或者天灾不断导致民不聊生,这南倭之祸完全是人为造成的。
朝廷或者说当皇帝的不愿意开海,而东南沿海的利益集团又想利用海禁大肆走私赚钱,这才造成了海盗和倭寇肆虐,很多海盗甚至倭寇原本就是海商豪门豢养的,想要彻底将海盗和倭寇清剿干净,根源压根就不在东南,而在朝堂之上。
他这会儿如果“功成身退”,丢了浙直总督的位置,严嵩肯定会联合海商豪门来夺取东南的控制权,到时候东南必定又会回到海盗和倭寇肆虐的老路上。
他养寇自重完全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便能将东南打造的如同铁桶一般,到时候严嵩和海商豪门想要“翻天”就难了。
至于这些海盗和其家属怎么处理,他也早有了详细的方案。
这些人可有大用,不但不会给他带来负担,还能给他创造不菲的收入呢。
至于这收入从哪里来,自然是从东瀛来。
东瀛这会儿最缺的是什么?
自然是食物,东瀛这会儿不但粮食奇缺,就连蔬菜、瓜果和肉类都缺的厉害,粮食倒还罢了,东南沿海粮食价格本就不高,拿银子去收购便成。
这蔬菜、瓜果和肉类就不一样了,这会儿可没什么专门的蔬菜基地又或者肉食基地,老百姓种植蔬菜,养殖家畜主要都是为了自己吃,或许,也有些会拿去卖,不过这数量并不多,收购起来也比较麻烦,如果能集中种植和养殖那就不一样了。
东番土地肥沃、气候适宜、水量充沛,正适合种植蔬菜瓜果,养殖家畜,而且这里离东瀛并不远,来回也不需要多少时间,地理位置绝佳,不开发起来,实在是浪费了。
杨聪召集当地百姓一商量,直接将鸡笼附近大片土地圈了起来,作为“看押”俘虏之所,至于原本在这里有田地的老百姓,杨聪不但给他们发放了迁移补贴,还命人押着海盗俘虏在淡水河畔给他们开出了足够的良田,反正这会儿东番荒地多的是,根本就不用担心地不够用。
这样一来,可谓皆大欢喜,老百姓既得了钱又有了地,小日子过的比以前还要好,海盗俘虏也能安下心来在鸡笼附近种植蔬菜瓜果粮食,养殖家畜,吃穿什么的都不用愁,更不用时时刻刻担心自己会掉脑袋,何乐而不为呢。
紧接着,杨聪又招来了洪铁柱,将所有缴获的海盗船全部交给他管辖,并在鸡笼附近的港湾里建起了庞大的港口码头,至于船员水手什么的,则全部在东番本地招收,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有人会泄露机密了。
他忙活了好几个月,直到鸡笼港一切步入正轨,这才上奏朝廷,东南大捷,最大的海盗头子陈思盼极其手下被全部歼灭,共斩获首级千余,击沉击毁海盗船只二十余艘。
这消息一传到京城,朝堂之上又是好一番热闹。
嘉靖自然是喜笑颜开,南倭的问题可是困扰他将近二十年了,从杨聪的奏折来看,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貌似解决在望,他能不高兴吗。
阳明一脉那也是欢欣鼓舞,杨聪可是他们全力捧出的后起之秀,如果他能完成剿灭倭寇的大业,嘉靖肯定会对其刮目相看,大力提拔,这样一来,连带他们都有可能因此翻身,压倒严嵩和夏言一党。
严嵩和夏言这会儿却是愁眉不展,尤其是严嵩,那是脸都绿了。
赵文华当初可是拍着胸脯向他保证,这次陈思盼绝对能在广东沿海闹出一番大动静来,他甚至是连弹劾杨聪的奏折都命人准备好了,没想到,传来的却是海盗陈思盼被全歼的消息。
这下可如何是好,如果让杨聪这么发展下去,岂不是几年之内就要步入内阁,跟他们分庭抗礼了!
严嵩能让杨聪这么一帆风顺的走下去吗?
当然不会,甚至就是夏言也不愿意看到杨聪这个死对头一飞冲天,冲到内阁来跟他争权。
于是乎,这两个家伙又开始暗中使坏了。
原本嘉靖是有意赐下奖赏,将杨聪提拔为兵部尚书,先挂着这名,待到毛伯温到点之后再坐上实职之位。
这兵部有几个尚书原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有时候战事多了,同时几个人挂着兵部尚书头衔都不奇怪。
但是,夏言和严嵩却偏偏从中作梗,硬是让杨聪捞不到这兵部尚书的头衔。
夏言给出的理由是杨聪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资历严重不足,大明历史上还没出现过二十多岁的六部尚书呢,此例不能破,一旦破了,今后就有可能成为常态,万一出现个愣头青坐上六部尚书的高位,那朝堂就要乱了。
严嵩做的更绝,他竟然命人捕风捉影,上奏折弹劾杨聪年少轻狂,不止收敛,在东南横行霸道,不可一世!
嘉靖被这两人一忽悠,还真收回了成命,毕竟这会儿杨聪年龄的确不够大,而且从风传来看,这家伙也有点飘了,多磨炼磨炼也好。
第三卷 第一五一章 声望日隆
杨聪着实没想到,剿灭大海盗陈思盼这么大的功劳竟然连个挂职的六部尚书头衔都捞不到,要说什么内阁大学士,这会儿他还真没想过,但挂职的六部尚书头衔,他却认为凭这功绩完全够了。
他也知道这会儿六部尚书都没有空缺,但挂职不需要空缺啊,同时有几个兵部尚书又或者礼部尚书在大明朝堂是很常见的现象,有些挂职的尚书不就是奖励功那些勋卓著的朝臣的吗。
这事着实有失公允,要知道当初仇鸾随便吹嘘了一番自己的功绩,说什么连续击退鞑子骑兵的数次进攻,便一路从总兵升到了三边总制,再到太子少保,三边总督。
仇鸾那是屁的功绩啊,每次t也就杀啊冒功,上缴了几十个首级而已,但是人家却能以武职身份挂上从一品的少保之职,而他这可是斩获敌人首级上千,而且连海盗头子陈思盼都干掉了,结果连挂个正二品的尚书之职都不行。
夏言和严嵩真是无耻之尤啊,竟然连资历不够这种烂借口都能整出来,嘉靖也是脑子进水了,竟然相信他们的谗言。
有时候无耻之徒整人就是这样,不管你有多少优点,他们总能找出你的短处来。
这种现象在后世尤其常见,比如一个公司给员工升职加薪,明明你什么都比别人强,往往却是那溜须拍马之徒又是升职又是加薪,什么都轮不到你。
你要去深究原因就会发现,人家总能在领导跟前把你比下去,你工作明显比人家勤奋,人家就跟你比能力,你能力明显比人家强人家就说你持才傲物,再不行,脾气、性格、长相等等,不管哪一方面,只要你有短板,人家便能想方设法把你给比下去。
杨聪倒也见过这些套路,所以,对于夏言和严嵩阻扰升职一事他倒没有过于在意,他只是暗自咒骂了一番便过去了。
这会儿最重要的可不是挂个什么六部尚书之职,而是保住浙直总督之位,好好将东南经营一番,以免他走了之后海商豪门借严嵩之助翻盘。
还好,这会儿夏言和严嵩也找不出威望又或者能力比他强的人来取代他的位置,凭借养寇自重之计,他总算是安然渡过了第一个任期。
接下来,他便开始利用自己总督的职权在东南卖力经营开来。
这会儿东南要说最重要的其实是民政而非军政,因为海盗和倭寇总有剿灭的一天,到那时候所有集结起来的屯卫估计都得卸甲归田,剩下总兵、参将什么的就没什么职权了,而民政却不会因为海盗和倭寇的剿灭而改变,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等衙门该有的职能一直都会有。
所以,他将重点放在了控制各级衙门的基层官员。
这会儿要掌控地方,就是要掌控基层,因为布政使、知府、知县什么的都是流官,任期一般都是三年,最多也就六年,任期一满,就得走人,而衙门里的小吏就不一样了,基本上,衙门里的管事小吏都是当地的乡绅郡望来出任,这点,不管任何人来任职都改变不了。
杨聪的方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谁投靠他,他就任用谁,不但任用人家当衙门的小吏,还将海上贸易的利润适当的与其分享。
比如,这会儿乡绅土豪手里头普遍都有很多地,而这些地里面出产的粮食他们基本上都是吃不完的,有很多都要卖出去,换成银子,这样才能进购布匹瓷器、茶叶酒水、绫罗绸缎、珠宝玉器等生活用品又或者奢侈品。
这些乡绅土豪手里的田地粮食产量可不低,东南粮价之所以这么便宜就是因为地大多集中在这些人手里,而这些人自然想把手里多余的粮食卖出个好价钱。
这个好办,只要投靠我,跟着我混的,粮食一律高价收购,比市场价最少多出五成,反正东瀛那边粮食缺的厉害,只要能运过去,基本上都会被扫光,至于那些执迷不悟,还跟着海商豪门混的,那就不好意思了,你们还是卖地方上,去获取那点微薄的利润吧。
他这一招的确厉害,谁不希望自己手里的粮食能多卖点钱啊,多出五成的利润,一千亩那就是将近一千两银子啊,这会儿各地的土豪乡绅手里谁没千八百亩地的,跟着总督大人混,一年就能多赚上千两银子,而且还能在衙门中任职,走出去都倍有面子,这种好事大家自然是趋之若鹜。
这种事,一旦放出一点风声,都不用他刻意去宣传,各地的乡绅都会想尽办法,削尖脑袋来巴结他。
不出一年,东南的乡绅大半都改换了门庭,投到了他的门下,这样一来,收购到的粮食那也是相当之恐怖的,甚至,整个东瀛市场都有饱和的趋势。
这个问题他倒也早就预料到了,东瀛市场饱和了没关系啊,他还可以购置马车,加强运输能力,将粮食运到大明西北去卖。
这会儿小冰河天灾已然开始在西北肆虐,西北的粮食那可是越来越贵了,虽说利润不能跟卖到东瀛比,但售价却比东南普遍高出一倍以上,杨家通过这个赚点小钱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这么一搞,不但笼络了东南的乡绅,还取得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效果,那就是东南的商贸活动越来越频繁了,老百姓也越来越富有了。
话说他收购乡绅手里的粮食跟老百姓又有什么关系呢,钱是乡绅得去了,又不是老百姓得去了。
原因很简单,乡绅手里有钱了,花销自然也就会随之提高,而他们采买的各种生活用品甚至奢侈品大多出自匠户又或者普通老百姓之手,他们消费多了,老百姓赚的自然也更多了。
这样一来,东南的形势越来越好,不管是乡绅土豪还是普通老百姓都对杨聪赞不绝口。
这总督大人好啊,不但解决了海盗和倭寇的问题,让大家过上了安宁的生活,还想方设法让大家都能赚到钱,过上好日子。
杨聪在东南是声望日隆,夏言和严嵩却是越来越难受了,夏言是担心杨聪借东南之势助阳明一脉来夺他的权,严嵩却是对东南的利益更为看重,那可是一年几百万两的收益啊,虽说拿大头的是海商豪门,但他一年最少也能捞个几十万两的好处费不是。
这一下,全被杨聪给夺去了,让人如何能甘心!
第三卷 第一五二章 安南
杨聪在东南声望日隆,连带阳明一脉在朝中也声量日大,很多事情,一旦朝议,东南大多官员都会站在阳明一脉一边,夏言和严嵩就算把持了内阁和吏部都没用。
没办法,要比官绅数量,东南五省几乎占了整个大明的六成,而这会儿官员大部分都出自官绅世家,所以东南籍贯的官员数量在朝堂之上也占了一大半。
平时,这些人可能不会拉帮结派,打压异己,但是,一旦涉及到他们自身的利益,他们也会挺身而出。
前几年海商豪门之所以能横行无忌,这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因为他们代表了东南官绅的利益,东南的官员自然而然总会有些偏向于他们。
不过,这会儿杨聪已经慢慢取而代之,成为东南官绅势力的代言人,阳明一脉自然也因此受益,簇拥日众。
夏言和严嵩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如果任形势这样发展下去,阳明一脉估计很快就要力压他们夏言一党,成为朝中最大的势力了。
因为能上朝议的事那都是朝廷大事,不但涉及到个方面的利益,有时候还直接涉及到官员的任免,如果任由阳明一脉在朝议中占据上风,朝中个衙门必定会慢慢偏向他们,到时候内阁大权恐怕都会被他们给夺了去。
夏言和严嵩是绞尽脑汁想要把杨聪浙直总督之位给撸了,奈何杨聪却做的几近滴水不漏,让他们怎么都挑不出大毛病来,再加上他在清剿海盗和倭寇上的功绩,嘉靖对他更是异常器重,想动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到底如何是好呢?
正当他们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个使节团从遥远的安南,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了大明的京城。
这使节团是来干什么的呢?
其实,很多朝臣都知道,这安南的使节团是来请大明出兵讨伐篡位之臣莫登庸呢。
安南的使节团来大明京城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安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很多朝臣也都清楚。
这事其实要怪他们自己,因为后黎朝的襄翼皇帝黎潆就如同隋炀帝杨广一般,杀兄夺位,残暴异常,而且他还贪图享乐,不理朝政,结果被大臣郑惟衍发动兵变给杀了,而继位的少帝黎光治又被郑惟衍的哥哥郑惟岱给杀了,后黎朝的另一位权臣阮弘裕得知消息,干脆举兵拿下了都城升龙,拥年幼的黎昭宗为帝,挟天子以令诸侯。
后黎朝因而大乱,各路诸侯相互讨伐,征战不断,就如同东汉末年的三国时期一般。
最终,权臣莫登庸就如同曹丕一般,废黎昭宗自立,成立了莫朝。
不过,派使团前来大明都城的并不是莫登庸,而是那些意图复国的后黎朝宗室,他们就是想让大明出兵帮他们平叛,收拾莫登庸。
这事按理来说大明朝是应该管,因为安南的后黎朝一直以大明的藩属自居,朝贡从未间断过,而且每逢新帝继位,都会遣使请求大明册封,俨然就是大明的小弟一般。
这会儿小弟被人给收拾了,当大哥的自然要为其出头。
但是,大明这几年南倭北虏,自顾不暇,又哪有精力去管安南之事,所以,每次安南派来使节团嘉靖都只是命人客客气气的招待一番,然后假假意思答应人家出兵,把人家劝回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开玩笑,打仗不要钱的吗,那莫登庸麾下足有十余万大军,而且还占据了地利之便,大明不相应出兵十余万,能干得过人家吗?
再说了,安南与中原远隔千山万水,出动十万大军可不是一点点开销,光是粮草辎重的运送费用一个月就的消耗十余万两,大明又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所以,嘉靖每次都只是说说而已,至于真正派兵讨伐莫登庸,他想都没想过,至少,这会儿他还没有想过。
不过,当安南的国书传到内阁的时候,夏言却是心中一动。
他呆呆的拿着安南国书沉思了一阵,随即便命人把严嵩叫了过来。
严嵩这会儿也是一筹莫展,杨聪这家伙一去东南便如同龙入大海一般,怎么都收拾不了,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啊!
他满腹心事的来到夏言的值房,假假意思见了个礼,随即便例行公事般的敷衍道:“首辅大人,不知招下官前来所为何事啊?”
没想到,夏言却是兴奋的拿起安南国的国书,略带激动道:“惟中,这个你可曾看过?”
严嵩接过国书大致扫了一眼,略带惊奇道:“怎么,大人,这次安南国的国书跟以往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夏言略有些得意道:“你没看出来?”
看出来?
看出什么来?
严嵩展开安南国书仔细看了一遍,随即莫名道:“大人,请恕下官愚钝,这安南黎氏不就是想求大明出兵平叛吗,跟以往好像没什么不同啊。”
没想到,夏言竟然神经质般的点头道:“是啊,出兵平叛,你说派谁去好呢?”
派谁去?
开什么玩笑,朝廷哪来的这么多钱帮安南平叛,就算他不是户部尚书也知道,这会儿大明朝廷,别说是一个月抠出十余万两了,就算是一年抠出十余万两来都难。
这家伙到底什么意思啊?
严嵩拿着手中的安南国书又看了一遍,实在看不出来安南国这会儿有什么变化,既然安南国没有什么变化,那朝廷还是得派出十余万大军才能平叛啊,而且安南还不是什么小国,朝廷大军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冲到那里就把人家十余万叛军给解决了,按他的估计,安南平叛最少也要一年时间。
一个月光是粮草辎重的运输费用就得十余万两,一年下来得多少军费,朝廷根本就不可能出兵安南啊。
他愣在那里想了一阵,实在不明白这钱从何来,没钱你出什么兵啊?
他只能委婉的劝道:“大人,这安南之事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下官以为,我们还是先等等看看的好。”
夏言明显是在故意卖关子呢,他看着严嵩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心里就莫名生出一股快意来。
你家伙不是自负聪明吗,这么简单的招数怎么想半天还想不出来呢?
他暗自得意了一阵,这才提醒道:“惟中,你不知道吗,我们大明可有个能人,打仗根本就不要钱的。”
打仗不要钱?
严嵩瞬间就明白了,这家伙的意思原来是想派杨聪去安南平叛!
第三卷 第一五三章 棋盘和棋子
礼部,会同馆内,安南国使者郑惟僚正焦急的在房间中来回踱步。
他来到大明京城已经好几天了,大明朝廷官员虽然对他礼遇有佳,但是,一谈到出兵平叛的问题,所有跟他接触的人都是顾左右而言他,根本就不接他的茬。
他也知道,这打仗是要钱的,尤其远征安南对于大明来说更是耗费巨大,大明很有可能是“不想”出这钱,才不愿意出兵的。
问题,他必须求得大明出兵啊,因为那莫登庸对安南郑氏比对后黎皇室还要狠,大明再不出兵管管这乱臣贼子,安南郑氏就要被姓莫的给灭了!
大明朝的官员可能只知道莫氏谋逆篡位之举而不知道莫氏跟郑氏的矛盾,要知道那莫登庸就是个渔夫出身,而他们郑氏才是安南最为显赫的官宦世家,他们代表的就是不同阶层的利益。
莫登庸虽然吹嘘他是安南陈朝状元莫挺之的七世孙,那只是牵强附会而已,这家伙其实就是个渔夫,凭借武举才成为宿卫步入官场的。
不过这家伙也着实了得,凭借高超的武艺和出人的谋略,这家伙逐渐在安南乱世中展露头角,一路从宿卫晋升到指挥使、都指挥使、武川伯、太傅、仁国公。
郑氏这样显赫的官宦世家自然不愿意被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将领踩在脚下,在莫登庸崛起的过程中郑氏是百般刁难,万般阻扰,把这家伙彻底给得罪了,所以,这家伙对郑氏简直是恨之入骨,大有将郑氏斩尽杀绝的架势。
后黎皇室还可以软禁起来做傀儡,郑氏一族却必须斩尽杀绝,这可是莫登庸亲口说的。
所以,安南郑氏屡次主动出人出力,组织使团,前来大明求援,其实,他们的主要目的是除掉莫登庸,至于什么后黎朝皇室,他们郑氏才不放在眼里呢,要知道他的堂兄郑惟衍和郑惟岱可是接连杀了后黎朝襄翼皇帝和少帝,后黎皇室在他们眼里也只是傀儡而已。
说白了,郑氏率使节团来大明求援完全是为了他们自己,所以,郑惟僚表现的相当积极主动,他甚至带来了不少金银珠宝,想要贿赂大明礼部官员,请他们帮忙,劝说大明皇帝陛下派兵去安南平叛。
可惜,这会儿礼部尚书是阳明一脉的大佬张邦奇,典型的清流,连带他手下的官员也比较的清廉,郑惟僚给人家塞金银珠宝,人家压根就不收。
开什么玩笑,收了你这么点金银珠宝然后去劝皇上花几百万两帮你们平叛,做梦呢!
这天,正当他在房间中来回踱步的时候,一个礼部小吏突然跑进来,笑眯眯的对他道:“听闻贵使想求人帮忙去劝皇上出兵帮你们平叛,不知可有此事。”
后黎朝的官服跟大明朝可差不多,郑惟僚一看这家伙的装扮就知道,这最多也就是个**品的小吏而已。
他虽然急,但也不至于病急乱投医,一个**品的小吏别说是劝说大明皇帝了,能不能见着皇帝还不好说呢,你当人白痴吗?
当然,在人家的地盘上他也不敢过于嚣张,他只能假装糊涂道:“是啊,上官能帮帮忙,劝当今皇帝陛下出兵吗?如果真成了,下官定有厚报。”
他认为这家伙就是来打秋风的,所以,干脆给人出了个大难题,想骗钱,行啊,你去劝你们皇帝陛下啊,能劝得你们皇帝陛下出兵,我就给钱!
没想到,那小吏却是尴尬的笑道:“贵使说笑了,我也就是个无名小吏,怎可能劝得动皇上。”
哼,露馅了吧,劝不动你跑来干嘛?
郑惟僚依旧装糊涂道:“那上官的意思是?”
那小吏依旧笑眯眯的道:“不知贵使可曾听闻过严嵩严大人。”
大明的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严嵩谁人不知,郑惟僚好奇道:“严大人下官当然知道,上官的意思是能让下官见着严大人吗?”
那小吏神神秘秘的摇头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私自接见藩国使者那可是违例的,严大人怎么可能会亲自接见你。”
见不着你说个屁啊!
郑惟僚压住怒火,委婉的嘲讽道:“既然见不着严大人,那上官为什么要跟下官提起严大人呢?”
那小吏依旧笑眯眯的道:“严大人是不可能亲自接见你,但是,严大人的公子却可以跟你面谈,你可以去打听一下,但凡想找严大人办事的,基本都是跟严大人的公子联系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郑惟僚闻言,不由激动的道:“上官的意思是可以安排下官跟严大人的公子见面吗?”
那小吏得意的笑道:“那是自然。”
郑惟僚闻言,不由惊喜交加道:“真的吗!”
如果这家伙没骗人,那这次就有希望了。
安南不但官服跟大明差不多,甚至整个朝廷的架构都跟大明差不多,他相当清楚内阁大学士和吏部尚书的职权有多大,如果这位严大人愿意帮忙,大明皇帝陛下十有**会被其劝服!
话说这严世蕃为什么要主动找人来联系安南国的使者呢,难道他就为了讹人点钱?
当然不是,严世蕃是奉了严嵩的命令来找安南国使者的。
这安南国的使者想让大明出兵平叛,严嵩和夏言同样想劝嘉靖出兵啊,当然,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帮安南国平叛,而是为了将杨聪支走。
问题出兵帮安南国平叛就没一点好处,嘉靖又怎么可能将杨聪调去平叛呢,清剿海盗和倭寇可是关系到整个大明东南的安危,这会儿杨聪还在养寇自重呢,嘉靖可不知道东南的海盗和倭寇已经被他清剿的差不多了。
如果让嘉靖选择,肯定会让杨聪继续留在东南清剿海盗和倭寇,至于安南之乱,那毕竟是人家自己的事情,莫登庸篡位了又怎么样,跟大明又没什么关系,最多也就让其他藩属国认为大明管不住自己的小弟了,有点丢面子。
这面子跟里子嘉靖还是分得很清楚的,他不可能为了一点面子而不顾整个东南的安危。
这点夏言和严嵩都很清楚,所以,严嵩才设计让安南国的使者去找自己的儿子严世蕃“求助”。
郑惟僚可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严嵩手中的棋子,他只当自己才是操控整个棋盘的人呢。
大明皇帝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被他们安南郑氏利用,大明内阁大学士又怎么样,还不是能用钱买的动!
第三卷 第一五四三章 瞎扯
严世蕃这会儿早就从国子监混出来了,有他老爹这个吏部尚书罩着,他的职位自然是嗖嗖的往上蹿升,不到三年时间,他便从一个九品的五军都督府经历晋升为五品的尚宝司少卿。
当然,他这尚宝司少卿也就是个闲职而已,根本就没什么实际权力的,要不然严嵩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将他提上正五品的“高位”。
他这会儿的主要“工作”就是替严嵩收受贿赂,卖官,其他球事都不用管。
这次严嵩让他接见安南国使者,着实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一个小小的安南国使者他倒不怎么放在心上,朝堂上五品甚至三品的大员他都能耍的团团转,更何况是藩属国的使节。
郑惟僚可不认识严世蕃,所以,当那礼部小吏神神秘秘的带着他来到一个酒楼的包间时,他都认为自己很有可能是上当了。
因为包间里面就一个矮矮胖胖的独眼龙!
这家伙能是当朝内阁大学士的儿子吗,他还真不信。
官场也有官场的规矩,安南官场和大明官场的规矩都差不多,虽说当官的不一定要个个长得英俊潇洒,但起码也必须端端正正的,特别是朝廷重臣,决计不能丑得跟个鬼一般,那样有损朝廷的形象不是。
这家伙长的这副模样,他爹能好到哪里去?
就这形象,能出任大明朝的内阁大学士吗?
他一进包间便忍不住怀疑道:“这就是严大人的公子?”
他这话是对那礼部小吏说的,毕竟他是人家带来的,至于包间里的独眼龙,他都不想搭理。
这两个家伙很有可能是联合起来讹他钱的,他才不会上当呢。
那礼部小吏闻言,不由尴尬的道:“当然,这位就是严大人的公子,京城谁人不知。”
说的跟真的一样,当我白痴吗?
郑惟僚微微有些恼火道:“上官可否证明一下?”
这种事,怎么证明?
那礼部小吏当场就傻眼了,他着实没想到竟然有人会怀疑严世蕃严大公子的身份。
严世蕃倒是知道这家伙为什么怀疑他的身份,很多人第一次看到他都不大相信他是内阁大学士严嵩的儿子,这种人,他见得多了。
这要不是奉了严嵩的命令来忽悠这安南国使者,他估计就要发飙了。
什么玩意儿,一个小小的藩属国使节竟然敢怀疑本公子的身份。
他心中暗自咒骂了一句,表面上却是淡然道:“贵使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本公子还能有假不成?”
尼玛的,这要是在安南,老子立马就命人把你们两个家伙拖出去砍了信不?
奈何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就算是个九品小吏他也不敢得罪啊,他只能强忍怒火,面无表情的道:“哪里,哪里,下官是真没见过严大人的公子,不知严大人的公子长什么样不是很正常吗?”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长的丑不是你的错,长这么丑还出来骗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严世蕃闻言,气得差点没一巴掌拍桌子上,糙的,为了父亲大人的大计,忍了。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即淡然道:“长什么样很重要吗?难道长的貌似潘安便能让皇上言听计从吗?你到底是来看长相的还是来求我们大明出兵的?”
这话说的,貌似有点道理,其实就是在胡搅蛮缠,郑惟僚已然心生退意,也懒得跟人家啰嗦了,他直接拱手道:“如果不能证明您就是严公子,那在下就告辞了。”
我糙你吗麻匹呢,严世蕃忍住翻脸的冲动,依旧淡淡的道:“既然来了,就聊一聊再走吗,你放心,我严某人办事向来爽快,如果没办成,我分文不取。”
还有这种事?
郑惟僚有些不信道:“你就不怕人事后反悔吗?”
这人怎么感觉有点蠢呢,严世蕃傲然道:“反悔?谁敢反悔,我能给人把事办成了,就不能给人把事搅黄了吗?”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家伙说得着实有点道理啊。
郑惟僚将信将疑的问道:“你能有办法劝皇帝陛下出兵吗?”
严世蕃翻了个白眼,反问道:“你知道你们为什么每次都白跑一趟吗?”
你不这废话嘛,我要知道为什么还来求你吗?
不过,一听严世蕃这口气,郑惟僚反而有点相信这家伙是严大人家的公子了。
他干脆请教道:“敢问严公子,是什么原因呢?”
严世蕃又反问道:“你知道我们大明要出兵多少才能帮你们平叛吗?”
郑惟僚下意识道:“最少也要十来万吧。”
严世蕃又问道:“你知道十万大军一年要耗费多少钱粮吗?”
郑惟僚估摸道:“最少也要两三百万两吧。”
严世蕃没好气的道:“是啊,几百万两,我们大明是吃饱了撑的还是怎么了,要花几百万两去给你们平叛?”
这家伙到底什么意思,你吃饱了撑得还是怎么了,尽说些废话。
郑惟僚同样没好气的道:“严公子的意思,这事不可能成咯?”
你个白痴,不可能成我找你来干嘛,真吃饱了撑的是吧。
严世蕃无奈的道:“听闻你乃安南郑氏嫡裔子弟是吧?”
这家伙竟然还知道安南郑氏,郑惟僚不由自得道:“是啊,怎么了?”
果然是这样,你以为我夸你是吧?
你个没用的二世祖!
严世蕃无奈的解释道:“我的意思,你们安南内乱跟我们大明没有多大关系,所以,我们皇上不可能耗费几百万两帮你们去平叛,你知道吗?”
这个我能不知道吗?
郑惟僚有些不耐烦的道:“严公子,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卧槽尼玛拉戈壁了,真是个白痴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家伙竟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严世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你就不能想办法让这事跟大明扯上关系吗?”
扯上关系?
怎么扯?
郑惟僚闻言一愣,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将这事跟大明扯上关系。
莫登庸篡的是后黎朝的帝位,又不是大明朝的皇帝之位。
唉,这家伙果然是个不学无术的酒囊饭袋,严世蕃只感觉一阵优越感油然而生,这天下,比他聪明的还真没几个。
他无奈点明道:“你可以说莫登庸狼子野心,想夺取大明西陲之地啊!”
啊!
这不瞎扯吗!
莫登庸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捋大明虎须啊!
郑惟僚不由目瞪口呆道:“这话皇帝陛下能信吗?”
这话要只有你一个人说,皇上自然不会信,再加上我们就不一样了,你知道吗,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