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母亲的一封来信
来了来了,新兵们日思夜想的家信,终于来了!
“一封信,五十个俯卧撑。”班长宗儒麟将手中的一摞信高高举起,“一个一个来,不要着急。”
一封信五十个俯卧撑,已然成为了新兵二班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班里第一个收到信的人是刘强富,因为他来的时间最早,老家又是fj本省的,所以信件在路上走的时间最短。
当时宗儒麟让刘强富做五十个俯卧撑才能领到信,梁荆宜不觉得班长有多么可恶。可如今轮到自己了,他却恨死班长了:收到家信也要做俯卧撑,这是什么狗屁规定!
昨天下午,指导员张加盛上政治教育课,他还提到了一个敏感词叫“打骂体罚”,虽然领导没有大篇幅展开来讲,但是从字面上,不难理解这四个字的含义。
领导选择不深入讲下去,肯定是有他的考量,既然如此,在二班也没人敢对班长的做法,提出任何异议。
新兵们能做的,只有敢怒而不敢言。
五十个就五十个吧,梁荆宜“吭嗞吭嗞”做完俯卧撑,顺利从宗儒麟手中领走了信。
信封上面的字迹,令他感到很陌生,因为以前没有见过这种歪歪扭扭的字体。
父亲的字体,他是非常清楚的。
这到底是谁写来的,字体那么难看,难道是她?母亲。
拆开信来......
儿子你好:
你的来信,我们以(已)收到。你须(顺)利的到达部队,我们放心了。
我们现在一切都好,你自己照顾自己,你生活还习惯吗?吃不好,买点吃(的)行吗?我做娘的心,你是最知道的,就是挂你这呀那呀!
你说你以(已)长大,办事有分寸,我就更放心了,慢慢心里也就习惯了。
荆宜,你叫爸爸跟(给)你转组织关系,他到了学校没有找到,又到中学去查,要几天,我在家里作(着)急。
你望回信,爸爸没友(有)时间(他)每天十二点才回家,我就给(你)写了回信。
荆宜,你脸上长的青春痘好些了没有?如果药用完了,就写信给我们,我们给你去医院弄药,把它弄好。
荆逸,你现在训练很紧张吗?你一定要听首长的话,苦练杀敌本领,当一名合格的人民解放军战士,搞好领导关系,团结战友。田智棋跟你分在一起没又(有)?
荆逸,春节已快到了,亲戚朋友就应该写信问一问。
另外,开一、开元叔他们的牛不见了,我们几十人找了几天也没有找到;思权、文新的牛一夜不见了,两条都被别人牵走了。
我们的老牛卖了,卖了一千六百元。爸爸半夜才回家,我又(有)点害怕,所以就把牛卖了。
荆宜,我多叫你几声荆宜,就像你在家一样。我心里好高兴呀!就写到这里,妈妈写的不好,请原谅。
爸爸说把组织关系搞好以后,又(有)事在(再)跟你讲,等几天一定寄来。
妈妈
一九九七年十二月三十日
双手捧着信,梁荆宜的眼圈红红的,那不争气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着转转。
他的母亲小学没毕业,是一个简单且朴实的农村妇女,以前在家时,他都没见母亲拿过笔,至于写信,那简直就是天方夜潭。
这是母亲一生当中写出的第一封信,信中有些错别字,错得让他读起来既亲切,又为之感动。
他想起读书时,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的三句话:只有记忆中那旧时的池塘,还荡漾着年少时的迷惘,深藏着母亲的忧伤。
我要刻苦训练来报答母亲。他握紧拳头暗暗发誓。
“梁哥梁哥。”姜贵永把脸凑过来。
“你干嘛?”梁荆宜紧张地把信搂在怀里。
他不想给别人看,尤其是母亲担心他脸上的青春痘好了没有,他觉得这种丢人的事,最好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毕竟面子问题很重要。
“我......我没有收到信。”姜贵永说得可怜巴巴的。
来部队半个多月了,全班也只有他和蒋古日没收到信,每次班长手里拿着信,他都是满怀期待,但是结果,却总是让他失望。
“可能你家离得远,路上的时间要长一些,你再等一等,也许明天就来了。”梁荆宜把信折好,准备装进信封里。
“借我看一下嘛!”姜贵永一脸真诚,甚至眼神中还有乞求的成份,“我想体验收到家信是个什么感觉。”
这个宗儒麟口中,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居然还能说出如此伤感的话来,梁荆宜当即动了侧隐之心,他忘记了前几天俩人之间还发生过的不愉快。
“给你看。”
姜贵永接过信,充满感激地说:“谢谢。”
“你不够意思,我也没收到信。”蒋古日也把头凑向姜贵永,他是想占个便宜,尝尝家信的味道。
“看吧,反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梁荆宜突然释然了,都是一个班的战友,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等姜贵永把信还给他的时候,他看到姜贵永的眼泪,像断线的水珠子一样哗哗往下掉,连平时自诩为“钢铁猛男”的蒋古日也未能幸免......
“哎哎哎,你俩这是怎么回事,看了人家的信,占了人家的便宜,还哭什么哭?让我们也来听听,这封信里面到底写的是什么。”宗儒麟调侃起哭鼻子的俩人。
完了完了,班长这是准备干什么?梁荆宜心中暗叫不好。
果不其然,宗儒麟说到做到,他让蒋古日当着101宿舍所有人的面,把梁荆宜的这封家信读一遍。
说白了,他的这种做法,有点强人所难的意思。
幸运的是,梁荆宜母亲的文化水平和蒋古日不相上下,所以蒋古日在读的时候,虽然经常“卡壳”,但终究还是断断续续把它读完了。
整个101宿舍里一片死寂,大多数人的眼眶都亮起了“红灯”,两个班长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给我保管。”宗儒麟示意蒋古日把信给他。
蒋古日回头望了一眼梁荆宜,准备把信交给班长了。
“不。”梁荆宜直接走过去,从蒋古日手里拿过信,“班长,这是我的家信,应该由我来保管。”
宗儒麟咽了口唾沫,脸上尴尬地挤出一丝微笑:“好,你保管。下午的体能训练,我们练练双杠,中午还有一个多小时,你们认为自己素质好的,可以不练,认为自己素质不行的,看着办吧!”
新兵谁敢说自己素质好,除非他是脑子“短路”了。
班长说的“看着办”,也就预示着全班将不可避免的加加班。
三班的人迅速作“鸟兽散”,而二班的人捋起袖子,趴在地板上搞起了俯卧撑......
第016章:蒋古日欠收拾
上午十点,连值班员王雄伟突然吹哨通知:停止训练,全连集合。
这个时间点集合,连队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呢?
而且还不止是新兵连集合了,全营的各个老兵连也纷纷吹响了集合哨。
全连集合后,连长沈响说:“团保卫股将到各个连队查违禁物品,我们新兵连也是检查的对象。”
“原来这样啊,我还以为是团首长下来视察呢!副营长,我们新兵连有什么好查的,简直是浪费训练时间。”指导员张加盛似乎对保卫股的检查不怎么上心。
“服从命令。”沈响的一句话,当即就把张加盛给噎住了。
五分钟后,一辆北京212吉普车开进了营区。
车上下来三个人,营领导迎上去,相互敬礼问好,站着说了会话。
两分钟后,营里的通讯员跑到各连队通知:请榴炮三连作好迎接团保卫股检查的准备,其它连队按计划,正常组织训练。
至于连长所说的“违禁物品”,到底包括哪些东西,梁荆宜心里没底。他甚至怀疑自己私藏在内裤里的一百块,会不会也算是违禁物品?
不过这个疑问,梁荆宜用不着问班长,因为很快在下午的政治教育课中,他就得到了答案。
张加盛明确地告诉所有新兵:部队违禁物品涵盖的范围非常之广,包括三机(手机、传呼机和收音机)、便装、私人拥有的带武器装备的图书和相片,以及用武器装备零部件或者报废的子弹壳制成的工艺品等等。
晚点名时,连队通知:明天全连新兵不吃早餐,七点半准时到团卫生队进行身体复查。
梁荆宜一直担心体重不达标,当初在jz参加体检,他是提前喝了两瓶矿泉水,才湊够的100斤,算是勉勉强强过关。
第二天,团卫生队复查,他的体重达到了103斤。
想不到来部队只有短短的二十多天时间,他就长了好几斤肉。
他自己也能感觉到身体发生的变化,最明显的是两条胳膊上的肌肉。
以前是鹌鹑蛋似的一小撮,如今却是长长的一条,而且还**的,无论怎么锤它,也感觉不到有多痛。
小腹上的肌肉,也有那么一点意思了,毕竟晚上五百个仰卧起坐,对现在的他而言,不算什么令人头疼的事。
但是班里的姜贵永这次复查,可是摊上大事了。
因为他向复查的军医主动坦白:我每天都会尿床两次以上,我想回家,我不想当兵了。
复查的军医自然是不敢隐瞒,他立即将情况反馈给了卫生队长。
本来姜贵永这个尿床的毛病,早就在团里是挂了号的,这次又被捅出来,后果可想而知,无非是加速了他的离开。
身体复查回来,新兵连提前半小时开饭,而且是早饭、中饭一起吃。
中午吃鱼,全班坐下后,蒋古日站起来将鱼头用勺子切断,直接挑进了自己的碗里。
平时吃饭,菜都是平均分配到个人的菜碗里,由于鱼不好分,所以就没分。
宗儒麟连续斜了他几眼,但是蒋古日吃得很投入,估计这条鱼也被炊事班烹饪得比较香,所以,他根本没有注意到班长的不满。
动作麻利地吃完鱼头,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感觉挺好。
两秒后,他又拿起勺子,对残留的鱼尾下起了手,也是相同的操作手法,鱼尾被他手中的勺子精准切断。
不过,这一次不等他将鱼尾,挑进自己的碗里,就听得“咣当”一声响,他的饭碗连同菜碗,一起被班长扔进了洗碗间。
蒋古日黑着脸,生气地把勺子往桌上一扔:“我不吃了。”
“不吃了?”宗儒麟鼻子里冷哼一声,“真不吃了吗?特么的活该你挨饿。”
排长姜子军过来了解情况后,他把蒋古日拉到外面,做起了思想工作。
“只顾着自己吃饱喝好,也不问问班里的战友们吃不吃,这种鸟兵根本就不知道团结,更不知道照顾班里的其他战友。”宗儒麟起身离开饭桌,他的一碗饭吃了不够三分之一。
吃完饭回到101宿舍,梁荆宜对此事进行了反思,他觉得尽管班长的行为,看起来有些简单粗暴,但是他的出发点是好的。
二班是一个整体,蒋古日在细节和小事方面,的确没有做好。
而作为同班战友,自己也没能及时提醒他注意,归根结底还是战友之间的沟通不够。
蒋古日是彝族的,没读几年书,平时班长在批评大家时,偶尔也会照顾一下他的情绪,所以造成他以为在班里,班长都会给他面子的错觉。
事实证明,蒋古日的想法是错误的、是很傻、很天真的。
中午被摔了饭碗,结果晚上他犯了更大的错误,这次就不是摔个碗,那么简单了。
吃过晚饭,全班坐在小板凳上看条令条例。
宗儒麟说:他会不定时抽点人起来回答问题,回答不出来的,将会受到惩罚,至于惩罚什么,他说“随机”。
这个“随机”对二班的人来讲,就有点恐怖的味道了。
大家猜不准他提问的内容?猜不准他会具体抽到谁?更猜不准他的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蒋古日装模作样地看了会条令条例,就捂着个肚子跟宗儒麟请假,说要去上厕所。
“老规矩”五分钟回来后,宗儒麟让他当面吹一口气闻闻。
蒋古日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朝天轻吹了两口气。
“你抽烟了没有?”宗儒麟扭头看向他。
“没有。”蒋古日故意把头转向一边小声说,他这是做贼心虚。
“烟放在哪里?烟放在哪里?”宗儒麟突然瞪起眼睛,连续问了两次,而且一次比一次的声音大。
蒋古日默不作声。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烟放在哪里?”宗儒麟的屁股后面好像装了弹簧一样的,他的身体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蒋古日往后接连退了几步,他还是不出声,看他那个架式,下盘的马步扎着很稳,似乎是想挑战一下班长。
梁荆宜不免有些担心起宗儒麟来,他担心班长万一被蒋古日放倒,那以后怎么管理手下的这些新兵,自己的威信何在?
三班长苏辉建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但是宗儒麟用眼神示意他,不要管。
宗儒麟上前两步,快要与蒋古日面对面了。
蒋古日见班长上道了,他弯下腰,准备上那只摔跤手了。
未曾想到宗儒麟不按套路出牌,只见一个人影原地高高跃起,右脚一个正蹬,蹬在了蒋古日的脑门上。
这一脚力度够大、够狠,“噔噔噔”蒋古日被蹬得眼冒金星连连后退,“呯“的一声响,他的后背撞到了储物柜上,不等他把“疼”字喊出来,肩膀和胸口上又接连遭到暴击......
电光火石间,他被揍得七荤八素,干趴在地板上大口喘着粗气。
“烟在哪里?”宗儒麟整整上衣的领口。刚才揍得过猛,上衣的风纪扣不小心被震开了。
“放在水壶里面。”蒋古日的眼泪都被宗儒麟的一通王八拳给揍出来了。
203号储物柜。
宗儒麟拿出水壶,拧开盖子,倒出十几支香烟来:“蒋古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事实摆在眼前,沉默起不了任何作用。
“我错了,班长。”蒋古日开始“呜呜呜”地痛哭起来。
“前几天,班里有个战友摸了你的头,你说你的头摸不得,摸了家里人就会生重病。这且不说,你还越级上报。不是先报告给我,而是报告给了姜排长。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多坏毛病,不就是摸一下头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今天,就让我来治治你的封建迷信。”宗儒麟说完,连续摸了几把蒋古日的头,“以后还能不能摸了?”
“能,能摸,谁都可以摸。”蒋古日哭得连鼻涕泡,都从鼻孔里冒出来了。
“这周的副班长是谁?给他打一盆水来。”宗儒麟喊道。
“是。”刘强富跑出了宿舍。
二班的人赶紧上前扶起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蒋古日,这小子平时生龙活虎的一个人,现在却活脱脱地像一个被阉割过的大内太监。
二班谁也没有想到,平时在101宿舍里称王称霸,号称摔跤能摔倒一头牛,一拳能打死一只羊的蒋古日,居然被班长轻易放倒,而且是不费吹灰之力的那种。
直到梁荆宜下了老兵连队,他才听到老兵们说起这段话:到了部队里,你在地方上是条龙的,此时你得盘着;你在地方上是只虎的,此时你得卧着。
老兵所言不假,蒋古日吃亏就吃在不懂部队的规矩,他以为是地方,只要力气大,说话就会有发言权,班长就会给他面子,结果却被“啪啪”打脸了。
宗儒麟与蒋古日发生冲突一事,姜子军收到风声后,迅速赶往101宿舍。
他分别找俩人了解情况,尔后,他让蒋古日当着全班的面,给班长道歉。而宗儒麟也对自己粗暴的处理方式,作了检讨。
姜子军临走时说了两点:一是新兵要坚决服从命令;二是班长要文明带兵。
一天之内蒋古日连续犯错两次,这会不会惹恼班长,弄得又和上次一样,一人生病全班吃药呢?梁荆宜想想就细及思恐。
第017章:厕所问好与被罚
晚饭后,全班在宿舍稍作休息,等着听哨音带小板凳上俱乐部看新闻联播。
梁荆宜肚子有些不舒服,他约陈进文一起上厕所,可这家伙懒得去。
“大号”从来不等人,况且五分钟时间,根本经不起消耗,梁荆宜遂单枪匹马冲出了101宿舍。
“阿梁阿梁,等等我。”三班的刘新昊屁颠屁颠地追了上来。
这个来自sd的小伙子,重新给梁荆宜整了个外号叫“阿梁”,不过“阿梁”可比“梁猴子”好听多了。
“嘿,是你小子。”梁荆宜马上跑步换齐步,诡笑着问,“喊阿梁喊得这么亲热干嘛,是不是想去厕所抽个烟屁股,请我帮你放个哨?”
“抽个毛的烟屁股,你看你们二班最壮的那个蒋古日,被班长揍成什么德性了,谁还敢抽?”
“不怕,你们三班的人是不会挨揍的,一个个尽管抽。再说‘烟枪’那么多,未必班长不知道?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跟你讲。”
“你怎么知道,我们班的‘烟枪’多?”
“哼,那个sc的唐星星和zj的储军勇每天都会翻几遍垃圾篓,两个班长扔掉的烟屁股,全是被他俩捡起来,跑到厕所抽了。”
“人家这叫一丁点儿也不浪费。”
“哈哈哈......”
到了厕所门口,俩人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而且貌似人还不少。
怎么办?是直接进去,还是掉转方向去食堂后面的那个厕所?
不行,肚子不争气是一回事;而时间不够,更是需要考虑的重要因素,毕竟超时罚做俯卧撑,也不是那么好玩的。
见刘新昊也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梁荆宜不想再等,他觉得自己必须先硬起来,也只有这样做,才能带动刘新昊顺利入厕。
梁荆宜硬着头皮先行进入,刘新昊果然随后而至。
厕所里的蹲坑,设计得还算比较“人性化”,出于保护**的考虑,蹲坑与蹲坑之间,都做了一个近一米高的水泥板隔着。所以,在方便的时候,不会因为看到彼此的敏感部位,而引起尴尬;又或者因为操作时声响过大,而导致旁人身体不适。
借着厕所忽明忽暗的灯光,轻手轻脚走在前面的梁荆宜看到一个肩扛两条杠的老兵,正一边蹲着大号,一边吞云吐雾地和别人聊着天。
为了表达对老兵们的尊敬,他停在第一个老兵的蹲坑前,立定、转体,恭敬地喊了声:“班长好!”
几个老兵被这突如其来的“班长好”给逗乐了。
“怎么是你?来来来。”第三个蹲坑的老兵探出头来,招呼梁荆宜过去。
“班长叫我吗?”梁荆宜跑到老兵的面前,手指向自己。
“你不认得我了?”老兵扔掉手里的烟头。
在他抬头的那一刹那,梁荆宜反应过来了:这不是前几天,在宿舍的窗户后面给我摘花的那个穿迷彩服的老兵吗?
“是你呀,班长。”
“嗯,你来大号的?”
“是。”
“蹲我旁边这个。”
“是。”
梁荆宜回头朝刘新昊使了个眼色后,便自己脱了裤子,蹲在老兵隔壁的那个蹲坑。
在这种昏暗的灯光下,身后的刘新昊哪里能看到梁荆宜使出的眼色。
他本来胆子就不大,又见厕所这么多老兵,心情骤然紧张,大号马上切换成小号,急急忙忙地放完水,一提裤子,就快马加鞭跑回了宿舍。
“以后在厕所看到老兵,就不要叫‘班长好’了,我们都是来解决问题的,是平等的。哪怕是连长、营长到厕所来大号,也是一视同仁,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换一个角度来说,如果你正上着厕所,别人突然这么大声向你问好,你会不会觉得难为情?弄不好的话,大号都拉不出来。”老兵语气平缓,犹如说教一般。
“是,我记住了。”梁荆宜将手中的卫生纸折好,递了几张给旁边蹲坑的老兵,并礼貌地说,“班长用我的,这是加厚的。”
“我有了,你留着自己用吧。”老兵伸手给他挡了回来。
“郭鹏永啊,既然新同志说他的卫生纸是加厚的,你就试一下嘛!”有个老兵调侃道。
“金超先你个鸟人,信不信我一耳巴子扇晕你。”这个叫郭鹏永的老兵做了个起身的姿势,不过很快他又蹲下了,毕竟大事还没办完呢!
时间不等人。
五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根据平时大号的速度来估算,应该也差不多快到点了。
“班长,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梁荆宜提起裤子,微笑着朝蹲坑的老兵们频频点头。
刚走出厕所,他的身后随即响起了一阵充满善意的欢笑声。
101宿舍。
“超过了三十秒,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班长宗儒麟板着脸。
“我今天拉肚子。”梁荆宜觉得憋屈,所以忍不住回了一句。
其实三十个俯卧撑,对于此时的他来讲,完成起来轻轻松松的。
“这不是一个合适的理由,我不想听。”宗儒麟继续保持着他在二班说一不二,且高高在上不容反驳的权威。
“是。”梁荆宜趴在地板上。
“1、2、3、4......”宗儒麟面无表情地数到三十个,“起立,这是硬性规定,没有任何理由。”
“是。”梁荆宜再次回答。
在俱乐部看新闻时,梁荆宜坐在小板凳上,满脑子出现的都是之前在厕所遇到的那一幕:厕所里教育我的那个老兵,讲得还是挺有道理的。问好也是要分清楚场合,它也是门学问,怪我自己没考虑周全。对了,那个老兵挺好的,要是以后下了老兵连队,能分到和他在一个班就好了。
想到这些美好的未来,他居然控制不住情绪,全身开始微微抖动不说,脸上居然还露出了笑容。
“那个二班的谁呀?对,就是你,站起来。”担任连值班员的三排长王雄伟指着瞬间恢复到一脸茫然状态的梁荆宜,“就是你这个兵,刚才笑什么啦?出列!”
“报告排长,我没笑。”梁荆宜站起来据理力争,至于排长说的出列,他一紧张,就给完全忽略了。
对于自己到底有没有笑,他心里也没底。
但是他知道,在这种别人都没看到的情况下,自己绝对不能承认,否则他会害了整个班,甚至整个排。
“看新闻联播这么严肃的场合,你个新兵d子居然敢笑?我叫你出列!服从命令,你的班长没教过你吗?”王雄伟说着说着就将班长给带了进来。
梁荆宜站着,继续保持一动不动。
“滚出来!”宗儒麟一声暴喝犹如晴天霹雳,惊得所有二班的人,集体身躯一颤。
八点,101宿舍后面的篮球场。
一个黑影正在吭嗞吭嗞地做着俯卧撑,在篮球场边的草皮上,有一个人正一支接着一支地抽闷烟。
不用怀疑,搞体能的那个人是梁荆宜,而抽闷烟那个人,则是他的班长宗儒麟。
“我不管你是笑了,还是没笑,服从命令你不懂吗?”宗儒麟仰头朝天吐了一口烟雾。
“班长,我就是看不惯三排长故意针对我们二班。”梁荆宜侧起身子摆摆手,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不要强调那么多的理由,既然你有力气笑,那么,今晚在101宿舍,我就要让你做到哭为止。”宗儒麟将燃着的烟头,啪的一下,弹向远方。
zz地处m南,夜里十二点以后的温度,大概在十度左右。
梁荆宜早就已经完成了四个五百的任务,但是宗儒麟说了,今晚搞体能要搞到他哭为止。
班里的人陆陆续续地做完体能,上床睡觉了。
可他不行,因为他和班长杠上了。
班长让他做到哭,摆明了是想让他屈服,是想让他求饶。可他不想这样,他想看看自己忍耐的极限,到底能达到什么程度。
凌晨一点了,他仍然趴在地板上。
一点二十分,宗儒麟起床站岗,他伏下身子问趴在地板上的梁荆宜:“你服不服?”
“不服。”梁荆宜回答。
“不服是吧,你继续趴着。”宗儒麟咬着牙。
“阿梁你怎么还不睡啊?”上铺的刘新昊估计是一觉睡醒了,他一边揉着惺松的睡眼一边问。
“你是不是也想下来陪他?”宗儒麟把阴沉的脸,凑到刘新昊的床头。
“班长。”刘新昊惊慌失措地叫了一声,接着赶紧把头转向内侧。
“既然你不服,那今晚就在地上睡吧!”宗儒麟伸手把梁荆宜床上的被子,给扯了下来。
凌晨两点半,等他返回宿舍的时候,梁荆宜半裹着被子在地板上睡着了,他摇摇头,走到姜贵永的床着,叫他起床小便,尔后,他把地上躺着那个人抱到了自己的床上......
这个夜晚,注定了让梁荆宜铭记一生。
插个题外话:
多年之后,当梁荆宜与班长宗儒麟再次聊起那个夜晚时,班长说:“实话告诉你,我唯一看得上你的,就是你身上特有的那种坚决不服输的精气神,否则下老兵连队谁愿意带着你这么个‘大癞子’,我特么早选择带着陈进文了。你看看陈进文当时的军事素质和为人处世,哪一样不比你强!“
也是多年以后,梁荆宜与二班的师兄陈进文在微信上聊语音,俩人不知道怎么就聊起了新兵下连的那档子事。
梁荆宜笑着调侃道:“二师兄,为什么当年班长会挑我不挑你,你的素质那么好?”
陈进文沉默片刻,道出了心中封存多年的秘密:“班长私底下对我说,因为我长了两颗大暴牙,如果跟他到了四班,会有损连队基准炮的形象!”
哈哈哈......这个理由,这个秘密,简直是无敌了!
当然这些都是笑话,真实情况并不是多年以后他俩说的这些,而是......
请大家继续往下看。
第018章:投弹,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上午新兵连安排的是正步训练,但是在九点半,连值班员突然吹哨全连集合。
训练内容被临时更改,上午剩下的时间,将进行手榴弹的投掷训练。
面对部分班排长的疑惑,连长沈响解释说:交叉训练是为了更好的激发大家的训练热情,毕竟一上午的队列训练,很容易让人产生厌烦心理。
连长说得没错,整个上午机械般重复着相同的动作,确实让人头痛。
老兵连队前几天进行手榴弹投掷这个课目时,新兵连正好通知各班在宿舍里复习理论,而101宿舍正对着榴炮一连的投弹场。
当一连的老兵们挥动手臂投弹的时候,梁荆宜拿着政治理论笔记本,将身体和头部紧贴住窗户,他在暗中观察。
老兵的投弹动作,似乎与他在老家的水库钓鱼时,手扔“爆炸钩”的那个动作差不多。想当初,他扔“爆炸钩”的距离,在一帮钓友里面,那是最远的。
趁班长不注意,他将笔记本卷成教练弹的形状,握在右手,举过头顶,扭腰、送胯、猛挥臂......
所以当听到连长说,上午剩下的时间要进行投弹训练时,他的内心不禁暗喜:嗯,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手榴弹投掷的要求是:三十米及格,四十米良好,四十五米以上优秀,投掷手榴弹的有效区域呈扇形,弹着点超出扇形区域为无效。
在平时的训练中,部队使用的是木柄的教练弹,它的实际重量大约0.6公斤,与67式手榴弹不相上下。
一排的三个班长给排长姜子军推荐,由二班长宗儒麟给排里的新兵作动作示范,因为他最猛。
宗儒麟鼻子里冷哼一声,也不作任何推辞。
他昂起那高贵的头颅,目中无人般扭了扭脖子,又简单做了几个扩胸运动,跑步到投弹准备的位置,右手从弹箱里拿出一枚教练弹,随手摇晃了几下,跟着右脚后撤一大步:“原地投弹。”
教练弹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
“五十五米。”姜子军刚刚落位,“啪”的一声响,教练弹就在离他站立的不远处砸了个小坑,他确认弹着点落在扇形区域,报出米数后,又朝这边喊,“二班长,助跑的来一次,让新同志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优秀。”
宗儒麟拿起一枚教练弹,在距离投弹线大约十米的位置,开始助跑,借助身体的惯性,他腾空而起,嘴里大喝一声,侧身的瞬间右手将教练弹奋力扔出,空中飞舞的教练弹,再次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六十六米。”姜子军报米数的声音,明显比上一次大了好多。
大家都听得出来,他对手下这个班长的表现,甚是满意。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此时的宗儒麟几乎成了梁荆宜的偶像,尽管他对班长有些做法颇有微词,但这些都不能阻挡他对班长的崇拜。
让崇拜慢慢变淡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先接近他,然后,再寻找合适的时机超越他。
梁荆宜的真实想法就是这样的,他想先试着接近一下。
宗儒麟给全班讲了投弹的动作要领,后面又利用三分钟时间,组织大家活动身体,完成这些准备工作后,训练就开始了。
说是训练,其实是直接开干。
陈进文原地先投了第一弹,二十八米不及格。
他说是人紧张了,没掌握好。
再来一次试试,结果第二次他投了三十五米;
班长见他投得不错,便让他负责报米数去了。
这也说明,在连队里只要你的军事素质好,接的活也会轻松。
刘强富原地投了三十二米,他还有样学样的来了一趟助跑的,可惜没进步,还是三十二米;
第三个出场的是姜贵永,他连续扔了五次,没有一次超过三十米的,气得班长说中午让他加班;
第四个出场的梁荆宜,他可是一口郁闷之气,憋在胸口都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班长一直对他的体能嗤之以鼻,这一回他终于有信心,让班长彻底改变看法了。
教练弹握在手里,他觉得扬名立万,似乎就在这一刻。
眼睛目视前方,梁荆宜后撤步,猛地挥臂一扔,几秒后,听得“啪”的一声响,他没有听到陈进文报米数,反而是听到了班长的一声怒吼:“梁荆宜,你眼瞎了吗?扔哪去了你知道吗?”
“报告,我再来一次。”
“要瞄准一点,扇形,扔在扇形里面,你特么的都扔到营直楼房的墙壁上去了,要是打起仗来,手榴弹把敌人没炸死,反倒把自己的战友们给炸死了。”
“是。”梁荆宜再次从弹箱里拿出一枚教练弹。
他不相信自己就这个臭水平,而且当他望向二班站立的方向时,他看到了姜贵永的脸上,居然浮现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特么的你投那么多次不及格的,我都没有笑话你,你竟然这么对我?!梁荆宜越想心里就越来气。
不能生气,我不能生气。他告诫自己。
努力定了定神,心情似乎平稳了一些。
他望着手里的教练弹,给自己打气说:小伙子加油,你是最棒的!
其实刚才投的那一次,他知道肯定不是自己的真实水平,因为教练弹在出手的那一瞬间,他就感觉脱手了,这也是导致教练弹,严重偏离预定飞行轨道的根本原因。
“投啊,你磨磨叽叽的干什么,这玩意儿看着能当饭吃啊!”宗儒麟朝他大喊大叫。
一天到晚好像“叫驴子”一样的只会喊。梁荆宜在心里默默地表达着对班长的不满,甚至,他不惜把班长想象成老家拉板车的畜生--“叫驴子”。
不满归不满,该做的还是要做。
一、二......“三”还没有喊出口,他手里的教练弹就直接飞了出去,跟着“啪”的一声砸地,那清脆的声音随即钻入耳朵。
“四十五米。”陈进文报出了米数。
“报告。”梁荆宜面朝宗儒麟。
原地投了四十五米,他显得底气十足,所以“报告”喊得高亢,且元气满满。
“去,去报米数。”宗儒麟眉开眼笑地指着前面说,“么的,你去把陈进文那个家伙,给我换回来练习投弹。”
“是。”梁荆宜的回答,几乎是扯破了喉咙。
今天这个机会,他等了好久,终于让他在班长面前证明了一回,自己并非是一无是处。
投弹训练几轮下来,二班除了姜贵永一人不及格外,其他人都能达到三十米以上。这下好了,班长向来说话是说一不二,说到做到的。
吃过中饭,姜贵永拿了一根粗的背包带,被宗儒麟带到了操场边的芒果树下,这里是他中午加班的主战场。
不过,他是不会寂寞的,四班扔不到三十米的郑建平,也被班长翁敢带到了另一颗芒果树下。
啪啪啪......
俩人拉背包带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个小时后,宗儒麟走到芒果树下问姜贵永:“你练得怎么样了,累不累?”
“累。”姜贵永光着膀子,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回答。
估计他是拉背包带,一不小心把大脑给拉成了一团浆糊。不然班长这么问他,他能说累?这不是找死的节奏,还是什么?
“累!真的累吗?这么一点训练量就觉得累,那以后怎么办?给我继续拉!”宗儒麟伸手把芒果树上系的背包带往上调了调,“你给我使劲拉,不要想着偷懒,等一会我出来,要数地上掉了多少片芒果叶子。”
姜贵永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丧气样,他搞不明白,为什么尿床的人,部队还不把他给送回去?特别是班长,为什么还要百般刁难他?难道他的遭遇,还不可怜吗?
而在另一颗芒果树上,拉着背包带训练的郑建平,则是有气无力地挥臂,做着看似认真的“表面工作”。
第019章:姜贵永的离开
中午饭前一支歌的时间,连值班员通知:下午团领导可能会到新兵排找部分新兵座谈,具体在哪个排不清楚,请各班排长做好应对准备。
于是吃过饭后,各排除了强调礼节礼貌需要注意外,内务卫生的打扫和整治,就成了首当其冲的重中之重。
被子经过一个月的打磨,已经基本定型,虽然达不到班长宗儒麟嘴边挂着的“苍蝇上去打滑,蚊子上去劈叉”的标准,但是二班内务的整体水平,在一排算是最好的,这也得到了其它三个班的公认。
中午的具体工作是:打扫宿舍卫生、洗漱间卫生,整理被子、储物柜等等。
三班整理好个人内务后,就集体被文书刘红星叫去给他帮忙打扫连部了。
这样的话,偌大的101宿舍,就留给了二班。
洗地板、打蜘蛛网、擦鞋架、抹玻璃......
宿舍里里外外搞了一通之后,大家站着稍作休息。
宗儒麟让担任本周副班长的梁荆宜,检查床架下面的地板上,还有没有沙子之类的存在。
“还有沙子。”全身伏地检查的梁荆宜,伸手摸了一把床架下面的地板,立即就有了发现。
“继续搞,一粒沙子都不能有。”宗儒麟的这句话,让二班的人又再次忙碌起来。
姜贵永几乎承担了所有打水的任务,他的活最重,但是他干得最欢。
端着部队配发的结实又耐用的黄脸盆,他不知疲倦地往返于宿舍与洗漱间之间,这种忘我的工作状态,导致衣服和鞋子被水湿透,他也没有觉察到,又或者是他觉察到了,可他根本就不在乎。
虽然他偶尔与同班战友会因为一件小事,而争得面红耳赤的,但是他没有什么小心眼,更不会记仇。
也许今天闹的一点小矛盾,明早他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每个周末的大扫除,他总是抢着干最脏最累的活。
近几天,当班长们不在宿舍的时候,他还总是有意无意地激怒蒋古日,应该是想报上次的一箭之仇,可结局不出意外地被当作“二杆子”一样,揍得乖乖求饶。
不过平时表现得生龙活虎的他,只要一上训练场,就会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焉不拉叽的。甚至是中午休息时间,他也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
记得有一天中午,全班被拉到外面加练正步的脚部定型。
宗儒麟在两颗芒果树中间,拉了一根离地面约二十五厘米的红色包装绳,每个人的面前各放上大半盆水,全班站成一排,练习脚部定型,左右脚每隔十分钟,听口令互换一次。
脚部定型最痛苦的,莫过于高度踢到二十五厘米之后,脚尖绷直下压。
姜贵永定了五分钟不到,在嘴里喊出“报告”的同时,右脚先行踏进了脸盆,激起水花四溅。
监督训练的班长白了他一眼,让其换左脚,又是三分钟不到,“报告”声再次响起,他的左脚也踏进了同一个脸盆......
宗儒麟让他回宿舍换鞋了继续练,看能不能长记性。
哪里知道即便是干鞋来了,它也难逃短时间内入水的厄运。
两双解放鞋都打湿了怎么办?
无奈之下,宗儒麟只好把自己在储藏室,珍藏了达一年之久的,那双舍不得穿上的迷彩解放鞋,暂时借给了姜贵永。
但是,他再也没有要求姜贵永在练习脚部定型时,往脸盆里装水了。
二班除了班长之外,谁也不知道姜贵永内心是怎么想的。
蒋古日私底下说,姜贵永肯定是故意装傻的,梁荆宜却不信,毕竟谁愿意被人指指点点,或是被人背后称呼为“大傻”的。
宗儒麟在班务会上,也不止一次地旁敲侧击提醒他:不要老是想着被部队退回去,既然在部队里一天,就要安心服役一天。
回到现实中。
班长说,床底下必须一粒沙子都不能有。
这个要求是不可能达到的。
铺了老式红砖的地板,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大小裂缝随处可见,它能没有沙子吗?任谁来干,这都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班长要求的,二班没人敢怠慢,六个人继续清扫、继续冲水、继续拖地......
整个下午,新兵连都没有等到来视察的团领导,而新兵二班却在这个下午,失去一个战友。
两点半,来了一辆吉普车,从车上下来的两个军官直接走进了新兵连的连部。
没过两分钟,排长姜子军、班长宗儒麟和姜贵永三人,被文书刘红星也叫去了连部......
等姜贵永回到101宿舍的时候,梁荆宜发现他喜形于色。
“怎么啦?”陈进文凑上前问。
“你特么的!”姜贵永突然抡起拳头,就朝蒋古日的胸口挥去。
“瓜娃子皮痒痒,又欠揍了是不是?”蒋古日侧身躲过拳头,凶相毕露捋起袖子准备反击了。尽管三班长苏辉建在宿舍里,他也不能容忍被手下败将当众欺负。
“我要走了。”姜贵永的拳头变成掌,他一把紧紧抱住已经捋起半截袖子的蒋古日。
蒋古日原地呆了一秒,随即也张开双臂抱紧他。
听到这个消息,二班的人集体愕然,三班的人也一样,虽然大家都知道姜贵永迟早要走,但是真正等到这一天来临时,大家又开始觉得不舍了。
“什么时候走?姜贵永。”苏辉建关切地问。
“过一会吧!”
姜贵永放开蒋古日,他和宿舍里的每一个战友都来了一个拥抱,或许这个拥抱之后,往后余生都不可能再相见了。
“班长呢?”梁荆宜抱着姜贵永问。
“不知道。”姜贵永回答干脆。他心里对班长有气,这在二班是人尽皆知的事。
“除了身上穿的作训服,还有自己从家里带过来的换洗衣服之外,其它的服装全部留下。”宗儒麟推门进来,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个方便袋,“十分钟后,我送你去营部坐车。”
团里来的吉普车开走了,应该是别的新兵连也有需要退回原籍的兵吧。
二班所有人跟着班长一起去送姜贵永。
营直,东风大卡车旁。
姜贵永抱着宗儒麟号啕大哭,他的鼻涕都哭出了一串串的气泡。
这个家伙经常被班长骂得晕头转向,想不到在离开的时候,也能哭得稀里哗啦的。
“拿着在火车上吃,里面有面包、方便面和水,祝你一路顺风。”宗儒麟把方便袋递给姜贵永。
“班长,我......”姜贵永迟疑了一下。
“你还是不是我的兵?”
“是。”
“我还是不是你的班长?”
“是。”
“我命令你,姜贵永拿着。”
“是。”
姜贵永接过方便袋,用手抹了一把脸上正肆意横流的眼泪和鼻涕,他喘着粗气望向宗儒麟。
“姜贵永。”
“到。”
“上车。”
“是。”
姜贵永上了东风大卡车,回头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班长,保重!”
车子启动,摇晃着缓缓开出,大家挥手作别。
梁荆宜的目光停留在了宗儒麟的脸上,只见班长双唇紧闭微微颤抖,红红的眼圈里噙满了泪水。
他想不到在全班人眼中,那么冷酷无情,并且时常面露狰狞的班长,也会有柔情的一面。梁荆宜感觉自己对班长的了解,还是远远不够。
随着姜贵永的离开,二班也就只剩下五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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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放心,虽然我更新缓慢,但是我会认真写完这个故事。
第020章:领枪,战术训练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战术训练的这一天。
为什么要说是盼星星盼月亮呢?
因为只有训练战术,新兵们才可以摸到日思夜想的真枪。
担任连值班员的是一排长姜子军,在早操结束讲评时,他已经通知各排要提前到老连队兵器室取枪,并提醒参加“战术示范班”的班长们,做好相应的准备工作。
二、三、四班是榴炮一连的兵,他们取枪的地点在这幢楼房三楼的兵器室。
吃完早饭,每班各抽出两名新兵,跟随二班长宗儒麟到三楼取枪。
“兵器室”这三个字,大家熟悉得不行,几乎每晚到三楼看新闻联播,大家都会不由自主地朝那个方向,多瞧上几眼,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进去一探究竟。
二班参加取枪的是陈进文和梁荆宜。
三楼右手边第一个宿舍。
“这是我们老连队的文书班长徐坤为。”宗儒麟手指一个老兵开始介绍起来。
“班长好!”六个取枪的新兵朝拿着钥匙,走出宿舍的文书齐声喊。
“你们好、你们好!”文书个子不高,军衔是中士,他慢悠悠地眯起眼睛,边走边对宗儒麟说,“你们训练完了,能不能安排几个人把八一杠擦擦干净,省得又是累我一个。”
“这点你放心,没问题。”宗儒麟豪爽地拍胸脯保证。
“班长,擦枪我能不能来?”梁荆宜试探着问。他想擦枪是假,想多一点时间摸枪是真。
“多嘴。”宗儒麟白了一眼梁荆宜,回头又催促文书,“老徐,时间紧迫,你动作快点!”
“三把钥匙,一个密码,我也想快,可是快不了啊!”文书不慌不忙地扭动着门锁,那一串长长的钥匙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咔”的一声,“兵器室”的铁门被推开了。
八一杠!梁荆宜双眼冒火,难掩心中兴奋,他不等宗儒麟开口,便第一个挤进兵器室,扬手对准枪架上整齐摆放的枪支,就是一阵乱摸。
“你是不是不想混了?”宗儒麟对眼前这个屁话多,且动作多的新兵相当不满意。
“宗儒麟你当年第一次看到枪,还不是这个鸟样,现在笑别人,你好意思?”文书笑嘻嘻地说完,伸手示意被班长吼傻的梁荆宜退后一步,“我还没有打开链子呢?”
哦,原来枪托都是用铁链子锁起来的。
文书无意之中略带嘲讽的一番话,说得让梁荆宜突然生出几分感动来,他觉得憋在心里多时的一口恶气,终于看到有人帮他给出了。
按照三个班参加训练“人手一把”的原则,七个人领了二十支枪。
一班的人在营直领完枪后,班长李兆贵就直接把他们带到了一排集合的地点。
“二、三、四班的人搞好了,就准备出来集合。”这周的排值班员是李兆贵,他似乎对一班取枪的速度比较满意,所以逮住这个机会,他也想让一班出出风头。
至于说,一班为什么速度快,这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人少嘛,所以准备的时间肯定短。
而且一班的人在一排有“优越感”,这一点得益于一排长姜子军是营直的排长,所以每当一排有什么好的方面,需要在全连面前进行展示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率会落到一班的头上。
梁荆宜无意之中,在宿舍听到宗儒麟和苏辉建两个班长讨论过这个问题,他俩说,在排长的眼里,一班才是嫡系部队,而我们二、三、四班就好像是后娘养的。
当然这些话,两个班长只是当作发牢骚,私底下偷偷说说而已,并没有拿到台面上明讲。
“枪管堵上卫生纸,统一肩枪。”宗儒麟作了个肩枪的动作示范。
等全排集合后,李兆贵站在队列前,又来了一次详细的实操讲解:“肩枪时,大拇指必须用力顶住枪背带,并与肩同高,枪身与后背紧贴在一起,否则枪管会戳到你的屁股......”
李兆贵把“屁股”两个字,故意说得声音怪怪的,但是队列里没人敢笑,因为上一次有人放屁,害得整个排的人跟着一起吃药的阴影仍在。
“哎呀!”站在二班排尾的蒋古日,发出一声凄惨地叫唤。
“顶紧点,松松垮垮的,一班长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宗儒麟拉长了脸,大声喝斥。
刚刚他从侧面看到蒋古日挂在后背上的枪管,居然是歪斜着的。
这种情况他心知肚明,摆明是人有偷懒了,所以,一怒之下他走过去拿起枪管,对准蒋古日的屁股,就是用劲一戳。
蒋古日“哎呀”的叫唤声,原因和出处就在这里。
二班的人咬紧牙关,个个用大拇指将枪背带顶得死死的,谁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七点半,全连集合现场观摩“战术示范班”的动作示范。
“战术示范班”的指挥员由宗儒麟担任,配合人员则是从每个排抽出的两名班长。
在队列训练时,新兵连也临时组建了“队列示范班”,每次在更换训练内容之前,连队都会让“队列示范班”在新兵们面前遛两圈,目的是为了给新兵们留下一个直观的印象。
“战术示范班”的作用与“队列示范班”相同。
参加示范的班长们个个斗志昂扬,他们统一肩枪,在宗儒麟的带领下,喊着嘹亮的口号跑步入场,到达预定位置后,宗儒麟开始整队,并报告。
“按计划开始!”连长沈响下达命令。
“是!”宗儒麟大声回答的同时,举手敬礼。
梁荆宜发现,背上挂了八一杠之后,班长答“是”的声音,明显比平日里拔高了许多。他心中有个小疑问:未必枪在身上,整个人的气势,也会被带动起来吗?
关于这个疑问,在之后的训练中,他得到了满意的解答。
“战术示范班”的动作整齐划一,班长们的表现勇猛而又不失流畅,看得新兵们是目瞪口呆。
观摩结束后,开始训练。
由于是初学,上午的训练,连队安排各班在操场上进行,操场上铺的是沙子和小石子。
宗儒麟首先给二班的人,讲解示范了肩枪与持枪的互换动作,然后是徒手和持枪卧倒、起立、行进间卧倒、反身卧倒、滚进以及各种姿势的匍匐前进。
他边讲边做,一通操作下来,即便是在大冷天,他的头上也冒出了豆子般大小的汗珠。
“看懂了没有?”宗儒麟喘着粗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懂了。”二班的人集体立正回答。
他们都是天才,一看就会,一会就精,个个别的没学会,但是学会了‘打肿脸充胖子”。
“你们不是喜欢摸枪吗?今天就可以摸个够了。我问你们一句,你们要说实话,肩枪累不累?”宗儒麟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不累。”二班的人早有准备。毕竟跟了班长有一段时日的,他的招数和套路多少都有点了解。
“不累是假的,但是你们不怕累,却是真的。”宗儒麟“招牌式”的微笑再次露了出来,他吸吸鼻子,冷哼一声,“我估计要是一天训练下来,你们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个个恨不得将手里的枪给扔掉。全班都有,肩枪换持枪。”
全班迅速由肩枪变换成持枪的姿势。
二班的人都知道,只要班长露出他那“招牌式”的微笑来,那么,他一定会整出点事,不然的话,对不起他自己。
第021章:卧倒,拍弹匣
“为了便于大家熟练掌握动作要领,我们本着先易后难,先分解后连贯的原则......”班长宗儒麟开始讲解战术基础的第一个动作:卧倒与起立。
二班在他的带领下,个个全神贯注地投入训练。
在训练中,他一再强调:卧倒出枪时,必须在左肘立起,身体腾空,右手出枪的同时,用左手的虎口使劲拍打弹匣,等弹匣发出“啪”的一声之后,迅速完成全身伏地,卧倒出枪的动作。
这个简单的出枪动作,观摩班长们练起来,简直就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可轮到自己操作时,就不是啃啃豆芽菜,那么简单了。
两个小时的工夫,二班便集体挂了彩,他们不是两肘磨出了血,就是手上碰掉了皮。
更为夸张的是,个别人持枪的右手,晃荡得厉害。
不知道他是由于体力不支,还是对战术训练,心生恐惧的缘故?
休息十分钟,继续训练。
“后面发现敌人。”敌情总是在不断变化着。
狡猾的敌人一会在前,一会在后,有时候还会在左右两侧进行袭扰。
“卧倒!”单兵跃进中的梁荆宜做完反身卧倒的出枪动作后,迅速趴在地上,他等待着班长下达“起立”的口令。
“梁荆宜反身卧倒后的出枪动作,做得挺标准的。”宗儒麟面露笑意,“再来一次,给全班树立个榜样。”
“是。”虽然每做一个动作,对梁荆宜的身体而言,都是痛苦的折磨,但是班长的表扬,还是给了他无穷的动力。
用五个字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那就是“痛,并快乐着”。
虚荣心嘛,年轻的小伙子更甚。
接下来,听到班长下达“后面发现敌人”的口令后,梁荆宜的动作更加勇猛了。
最终,班长口中的“再来一次”,升级演变成了四次。
一通猛操作下来,梁荆宜趴在地上喘着粗气,他握住弹匣的那只手,也忍不住晃荡起来。
“好了,你现在把出枪的慢动作演示两遍,记住只做两遍。那个拍弹匣的声音,尽可能做得再响一点。”宗儒麟显然对梁荆宜出枪拍弹匣的动作情有独钟。
全班围拢过来,梁荆宜立起左肘,重复着以下动作:身体腾空、右手出枪,左手虎口接握弹匣、全身伏地......
“起立,你可以休息两分钟了。”宗儒麟面朝其他人下达口令,“全部都有,集体作业,跃进准备。”
“准备。”
“前进。”
“前进。”
全班一字排开,呈持枪姿势,迅速向前跃进。
梁荆宜作训服的左肘处,早已被鲜血浸透,他不相信班长的眼睛看不见。
唯一可以解释通的原因,就是班长对这种情况,故意“选择性的失明”。
上午训练结束,宗儒麟在讲评时,先是表扬了全班肯于吃苦的精神,接着又指出一大堆在训练中存在的不足,特别是收尾的时候,他再次点出全班的吃苦精神还不够。
班长绕来绕去地无非就是想说:二班的人还有怕苦怕累的思想存在,这需要在以后的训练中加以克服。
中午吃完饭回来,梁荆宜发现宗儒麟穿的迷彩服里面,居然还有绒衣。
我去,这么个情况,真的还是没有注意到呢?呵呵,怪不得班长们做动作这么生猛,原来个个都穿成这个鸟样,瓜娃子们的保护措施,真心不赖。
而反观自己和班里的战友们,除了里面一件秋衣打底,外面就是一件穿了个把多月,还没洗过一回的绿色作训服。
拿自己的肉身与沙石磨擦、撞击,这和“鸡蛋碰石头”有什么两样。
既然是如此惨痛的结局,我们为什么不向班长取经,学习防护措施,避免流血受伤呢?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鼓起勇气,厚起脸皮,仗着上午得到表扬,建立起来一点自信心,找到班长商量这事。
“别人都不怕痛,就你怕?”宗儒麟不屑一顾地挤兑他。
“我......”梁荆宜犹豫了两秒,还是战战兢兢地说了,“我是代表着全班战友的心声。”
他差一点就把“为什么你们班长可以穿绒衣训练,而我们新兵就不可以呢”,这个事实给说了出来。
值得庆幸的是,在出口的瞬间,理智战胜了冲动,否则此话一出,宗儒麟铁定翻脸不认人。
“去拿吧!”宗儒麟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终究还是同意了。
听到了二班战术训练可以穿绒衣的风声,三班、四班的人也不甘落后,他们集体上了二楼,坐等文书打开储藏室......
下午战术训练时,因为作训服里面穿了绒衣和绒裤,所以,三个班的人个个从上到下都肥了一圈。
一排除了一班外,其它三个班的人突然之间变肥,自然引起了其它两个排新兵们的好奇,这也就直接导致了,穿绒衣绒裤可以减少疼痛的秘诀,不再变得神秘。
二排和三排新兵们的呼声,引起了班长的注意,毕竟一排的三个班已经实施了,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也不好意思继续强撑着拒绝。
于是,晚上连值班员在吹哨熄灯时,特别说明:明天战术训练,新兵们可以根据自己身体的实际情况,选择穿绒衣和绒裤。
可穿?可不穿?
这是一个选择题,主动权在新兵的手里,连队也没做硬性的要求。
其实班长们心知肚明,他们之所以刚开始不说,是有他们的考量:他们想让新兵们先尝尝苦头,或者说是想给新兵们一个“下马威”。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即便是班长们有心锻炼新兵,可有了连值班员通知这个“尚方宝剑”,新兵们又不傻,他们面对大鱼大肉和粗茶淡饭,还能糊涂吗?
这些都是第二天的事了,还是先回到今天下午的训练。
各班排继续训练战术,不过不是在操场上进行,而是各排分别带到老连队的战术训练场。
因为场地受限,营区三个连队的训练场,分布在不同的区域。
榴炮一连的战术训练场在营区后门外,场地是开放式的,面积很大,有近两百个平方米。
由于是第一次走出营区的后门,梁荆宜显得异常兴奋,趁班长带队不注意,他拿手指戳了戳前面刘强富的后背。
刘强富以为有什么事,他回头看看梁荆宜,可梁荆宜只是眨眨眼睛,朝他傻笑。
“尼么,神经......”刘强富一个“病”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你干什么干什么,队列里面东张西望的。”刘强富的异样,立即招来宗儒麟的训斥。
“报告。”刘强富突然立定,整个班也原地停了下来。
“我问你干什么?”宗儒麟走过来,目露凶光。
“刚才我不小心踩到了他的鞋子。”梁荆宜担心刘强富说实话会连累到自己,所以赶紧先找一个理由,把这个责任主动承担下来。
“可我刚才听到骂人的话了。”宗儒麟面色一沉,继续逼问刘强富,“你骂的什么玩意?骂的是谁?”
“梁荆宜在后面戳我。”刘强富的语气里充满了抱怨。
宗儒麟冷眼瞥了瞥梁荆宜,又转头看向刘强富,嘿嘿笑了两声:“既然你俩精力这么旺盛,那等会儿,我来帮你俩消化消化。”
班长此话一出,梁荆宜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他知道到了战术训练场,班长能让他有一百万种难受的方式。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高高的白杨树笼罩着干净、整洁的战术训练场,可这一切在梁荆宜的眼里,都不美丽,他不知道等待他和刘强富的会是什么......
第022章: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班长宗儒麟选择在靠右边的一处场地训练,这里的地势凹凸不平,而且还是十米来长的一个斜坡。
从难从严,从实战出发。班长给出了这个看似无懈可击的理由。
全班在匍匐前进时,他要求从下坡往上坡爬;而卧倒时,他则是要求从坡上往坡下冲。
这两项特殊要求,大大增加了训练的难度,可没人敢违抗他的命令,只能无条件地接受。
一通操作猛如虎,个个身上满尘土。
刘强富可能是受了班长之前的“恐吓”,所以在训练中,他的精神状态,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
全班合练的时候,他连续两次慢半拍,并且出枪动作拖泥带水,拍弹匣软弱无力。
“你特么的是不是中午没吃饭?”原地放松休息的时候,宗儒麟忍不住对他发火了。
刘强富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可嘴唇上下嚅动了几下,又忍住了。
宗儒麟见刘强富还有还嘴的意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刘、强、富。”
刘强富抬头,一脸不解地望向班长,他心想,你骂我了,可我没说什么呀!
“刘强富。”宗儒麟这次喊连贯了,而且声音也提高了八度。
“到。”刘强富打起精神,他发现班长黑脸了。
“注意,正前方十米处,持枪准备。”顺着宗儒麟手势方向看去,那就是下坡处的一颗白杨树旁。
“是。”刘强富持枪跑步到位。
“卧倒,低姿匍匐准备。”宗儒麟下达口令。
低姿匍匐前进适合在遮蔽物高约四十厘米时采用,它是四种匍匐前进的姿势中,体力消耗最大,而且最累的一种。
整个上午,二班在操场上也没练过几次。
而此时班长单独拿刘强富“开刀”,不得不说,他的这种训练方式,针对性很强。
刘强富全身伏地,右手掌向上,枪面向右,虎口卡住机柄,余指握住枪背带,枪身紧贴右臂内侧......
“距离十米,我看你多少秒能完成。预备,开始。”宗儒麟按下秒表。
哗哗哗......
“好。”刘强富站起来,拍拍作训服上粘着的尘土。
“九秒二五。”宗儒麟摆摆手,示意他再来一次。
刘强富再次跑到指定位置,卧倒、出枪。
“我想看看,这次你能多少秒完成?开始。”宗儒麟连准备的时间也没给,直接开始计时。
“八秒六九,有进步,逼一逼还是可以的嘛!”宗儒麟拍拍刘强富的脸,又手指那颗白杨树,“你再跑过去。”
刘强富继续卧倒在白杨村旁。
“起立。”宗儒麟似乎发现了什么问题。
刘强富缓缓地站起来。
“卧倒,起立,卧倒、起立......”班长连续下了七八次口令,直到刘强富的动作做到他满意了,他才下达,“低姿匍匐准备。”
地面上又是一阵熟悉的摩擦声。
“九秒三八,你退步了哟,不行不行,还得练。”宗儒麟抬手一指,白杨树就位。
刘强富又跑了回去。
虽然他穿上了绒衣绒裤,但是,手腕和手指面对如此高强度的训练,还是不可避免地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梁荆宜看到刘强富的右手腕被弹匣戳得鲜血淋淋,可班长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低姿匍匐准备。”
“九秒。”
“八秒五六。”
“八秒三五。”
“九秒六二。”
“十一秒。”
......
刘强富面无表情地站在白杨树旁,才这么一小会工夫,一团半凝固状的血浆拉得长长的,挂在他那发抖的右手腕处,随着微风不停地荡啊荡的。
“卧倒。”班长机械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在梁荆宜看来,班长今天是下定决心要杀鸡儆猴,不整出个大动静来,他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刘强富站着没动,虽然他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但是腿却稳如泰山。
“反了你!”宗儒麟一脚踢开隆起的土块,迈开大步,直奔刘强富而去。
“啊,我受不了了......”刘强富一声嘶吼,跟着就是跪倒在地放声大哭。
他用前额,不停地撞击着白杨树,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不过手里的步枪,他仍然紧紧地握着。
宗儒麟在距离刘强富大约两米的位置停下来,他的脸上毫无波澜,就像旁观者一样的;他的情绪平稳,仿佛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对他而言,属于是司空见惯了。
四个新兵傻愣着,他们一动也不敢动。
即便是班长之前让他们放松点站,可在这种氛围之下,他们也不敢轻易放松了。
在这一刻,时间过得异常缓慢,甚至连空气的正常流通,都受阻了。
梁荆宜站在队列里,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他持枪的右手不堪重负,枪托早已着地。
刘强富的哭泣声,自然引起了一排其它几个班的注意,但是班排长们没有一个过来劝慰的。
可能在他们的眼里:新兵训练出现这种情况,交给班长处理是最佳的选择。
过了五分钟,刘强富的哭泣变成了呜咽声,他应该是体力不支了。
宗儒麟朝前走了两步,此时俩人相距只有一步之遥,他语气冰冷地说:“喊吧,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有用。哭吧,我以为你有多能哭?结果哭到现在,你就只剩下干嚎了。”
我去,没想到班长不仅不劝慰两句,而且还火上浇油。梁荆宜想想就背脊发凉。
“思想不端正,军事素质不过硬,将来上了战场,像你这种人,像你这种垃圾,充其量......”宗儒麟“卖关子”一样的来了个停顿,然后继续说,“只能当个炮灰,我告诉你刘强富,训练中能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炮灰”是个什么玩意?梁荆宜心里有些纳闷。
宗儒麟转过头来,用凌厉的眼神扫视了一番队列中愣着的四个人,他的目光所到之处,令人胆战心惊:“不止他一个,还有你们都一样,平时偷懒少流汗,战时就会多流血。”
趁着班长再次训斥刘强富的机会,梁荆宜赶紧把着地的枪托给提了起来,他可不想当班长口中的垃圾和炮灰。
碰到这种“冷血”的班长,你除了咬紧牙关拼命练,实在是找不到其它解决的办法。
战术训练是实打实的硬碰硬,怕苦、怕累、怕流汗、怕流血、怕受伤,你是练不好战术动作的。
排长姜子军通知:晚上七点半,每个班各抽两名新兵到兵器室擦枪,带队的是四班长翁敢。
二班是梁荆宜和陈进文去的,陈进文是班长点名要求的,而梁荆宜则是早上取枪时,自己主动争取过来的。
“老徐,我上个厕所,去去就来。”翁敢把六个新兵交给文书徐坤为之后,就寻了个理由溜之大吉,一直到擦枪结束,他也没有再露过面。
徐坤为在兵器室的中间位置,铺了一块油布,又拿出剪好的纱布和油壶放在上面。他把枪支分解结合的慢动作,演示了两遍,然后,让新兵们按照他所讲解的步骤、要领和方法,将拆卸下来的零部件依次上油、组装。
由于新兵连明天还要继续用枪,徐坤为没让清理枪管,他说等星期五过车炮场日的时候,让老兵来捅枪管和上油。
说白了,他是担心新兵们把枪管捅不干净。再说星期五也快了,就在后天。
等徐坤为离开兵器室,梁荆宜拿起枪,嘴里开始念念有词:“卸弹匣、拔通条、卸机匣盖、抽复进机、取枪机、卸前护盖、退活塞......”
“王八念经,我不听,我不听。”陈进文夸张地捂住耳朵揶揄道。
既然连王八都扯了出来,梁荆宜便也不再念叨了。
他和陈进文一边擦着枪,一边聊起了已经回到老家享福的姜贵永,又说到分开那天,班长对姜贵永的真情流露。
“哎哎哎,阿梁你们班刘强富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被班头整得那么惨!”三班的刘新昊插嘴问。
“去去去,真特么的是哪壶不开,你小子就提哪壶。大人说话,小孩子就别多问,带着耳朵,注意听就行了。”陈进文朝刘新昊摆摆手,示意他到一边凉快去。
“我考,你们二班都是牛人,说话个个牛皮哄哄的。”刘新昊不满地翻翻白眼,低头继续擦拭着手中的步枪零部件。
第023章:整顿九七
一天训练下来,抛开流血和受伤不谈,那只拿枪的胳膊和手,可真是酸啊!
取枪时的兴奋劲,从上午训练结束后,就已经荡然无存了。
班长说得一点都没错,这八一杠果然不好玩。
六个擦枪的新兵,直到七点四十分才从三楼兵器室出来。
在下楼梯的时候,四班的郑建平走在后面,他一个劲地嚷嚷着要大家走慢点。
郑建平的那点“花花肠子”,全排人尽皆知:因为体能差得一塌糊涂的原因,他是能躲就躲、能拖就拖,天天巴不得老天爷开眼,下点小雨,这样就可以明正言顺地带上小本子,去上政治教育课,从而不用担心搞军事训练,更不用担心搞体能了。
从三楼到一楼就是像乌龟一样,慢慢地爬下来,也花不了多长时间,所以,他的“走慢点”,对自身而言,并没多大的效果。
人啊,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
推开101宿舍,只有苏辉建一个班长,而宗儒麟不见人影。
“班长去哪儿了?”梁荆宜问趴在床铺上,背诵条令条例的刘强富。
姜贵永走了之后,刘强富请示从上铺搬下来,被宗儒麟批准,他又和班长重新做回了邻居。
刘强富抿着嘴,歪头乜斜了一眼梁荆宜,看了几秒后,还是一声不吭。
“去哪儿了?”梁荆宜弯腰,俯下身子低声问,他以为刘强富担心被苏辉建听到。
“你问我?我问谁去!”刘强富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了。
“吃枪药了你!”梁荆宜瞪了他一眼。
“要你管!”刘强富直接站了起来,用眼睛回瞪着梁荆宜。
这是要准备火星撞地球了。
“你俩干什么?”陈进文赶紧过来劝架。他刚从储物柜里拿出笔记本,准备复习理论。
“哎,我随口问一句,他就发那么大火。”梁荆宜觉得心里委屈。
不就是问一件小事吗,而且还是关于班长的,你费得着发这么大火?
陈进文一言不发,他指指坐在靠背椅上闭目养神的苏辉建,然后,故意眨巴眨巴眼睛。
大家不仅是成年人,更是明白人,新兵谁敢无视班长的存在,一场班内的小矛盾,就这样被陈进文眨巴眨巴眼睛,给悄无声息地化解了。
八点,门被推开。
梁荆宜问的那个人,进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呼“刘强富”的大名。
听闻此声,二班人的心,个个都提到了嗓子眼:莫非是班长下午还没有尽兴,晚上他还想在宿舍里,再次强行操作一回?
“到!”刘强富动作麻利地站起来。
宿舍里的人起立,纷纷问候“班长好”。
实际情况并不是二班的人想象的那样。
宗儒麟手里拿着三个小瓶子,瓶子里装的是药,他虽然嘴里喊着“刘强富”,但是进来后,却径直走向苏辉建:“老苏,这个是给你们班的正骨水,好东西哟!”
“特么的你们二班怎么两瓶,而我们三班只有一瓶。拿来,把那一瓶拿过来。”苏辉建探起身,伸手要抢。
“这瓶是专门给刘强富领的,为了这玩意,我在‘兽医’那里磨了半天嘴皮子工夫。”宗儒麟扬起手中那个白色的小瓶子,“看,云南白药。”
“兽医”?难道部队里还有专门给牲畜看病的医生吗?
这是梁荆宜第一次从班长口中听到这个词,不过,等他下了老兵连队,他就知道了“兽医”,特指部队医院的军医。
当班长让刘强富把受伤的那只胳膊,伸出来敷药时,刘强富怯生生地说:“我晚上还有体能训练要完成呢?”
宗儒麟对他露出了久违的笑脸:“轻伤不下火线,值得表扬,但是你这三天的体能训练,免了。”
我去,早知道结局这么美好,我也拿头撞树算球。梁荆宜恨不得现在就扇自己一巴掌。
宗儒麟正给刘强富涂着药,突然宿舍的门被推开,一个挂着中士军衔的班长匆匆进来:“老宗、老苏马上到篮球场,九七年度兵不服管。”
“不服管?这帮鸟兵简直是无法无天了,走。”宗儒麟把药扔给看条令的梁荆宜,“给他上药。”
三个班长出了宿舍,呯的一声,门被狠狠地关上了。
“这是?”梁荆宜一边抹着药,一边自言自语。
刚才进来的那个中士班长,他说的普通话也夹杂着浓浓的gd口音。
“不会是打架吧?”三班的唐星星提出自己的看法。
“对,篮球场。”梁荆宜茅塞顿开,他想起那个中士班长一进门就说到了篮球场。
101宿舍的人集体涌向靠近篮球场的两扇窗户,可看不到人,只听到有声音。
“开窗。”蒋古日拔出插销。
“不能开,让班长知道了不得了。”梁荆宜停止上药,第一时间制止了蒋古日的鲁莽行为。
这一周的副班长轮到他了,既然是副班长,就得担起责任,对全班负责。
蒋古日将拔出的插销重新送了回去,虽然他有些不甘心,但是梁荆宜搬出了班长这个“王者”来压阵,他又不得不服。
二班没人敢开窗,可三班的人却敢开,因为三班长苏辉建对他们的管理,一直很“佛系”。
靠近三班床铺的那扇窗户被打开,有几个人争先恐后地把头伸了出去......
“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看。”刘新昊好像有了“新发现”。
“哪里、哪里?”三五个人一窝蜂似的,立即围住了他。
“洗漱间。”刘新昊的话音一落,众人俱作鸟兽散。
宿舍的门被多只大手猛得拉开,目标洗漱间,三班的人打头阵,二班的人殿后。
考虑到人多目标大,加上二班的人对宗儒麟心生畏惧,所以,他们在洗漱间没呆上两分钟,就集体打道回府了。
到是三班的人看得意犹未尽,直到快要八点半了,他们才恋恋不舍地从洗漱间回来。
两分钟时间太短,二班的人根本就没看到所谓的“打架”;可三班的人看的时间长,他们看到的不是打架,而是一边倒的被打,或者说是毫无还手之力的被打。
在101宿舍里,三班的人集体吹起了苏辉建。
最具代表性的是唐星星,他说:我们班长老厉害了,一个人把四个九七年度兵招呼得服服贴贴的。还有个老兵做俯卧撑,想蒙混过关的,当场被班长赏了一记铁肘,那记铁肘打得老兵都现场飙泪了......
“我们班长呢?他没上吗?”梁荆宜不相信苏辉建有这么狠,在他的印象中,像宗儒麟这种莽汉,其实更符合打手的角色。
三班的人给了他否定的答复,令他觉得有些遗憾。
难道班长只是在新兵的面前装x装狠,叫得欢而已,在老兵面前是纸糊的老虎一个?
各排集合晚点名的时候,两个班长仍然没有回来,二、三、四班是翁敢一个人负责的。
排长姜子军问翁敢:“二班长和三班长哪里去了?”
翁敢回了句:“老连队整顿。”
姜子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苦笑说:“哎,每年到这个时候,老兵们的螺丝都得紧紧才行。”
“紧螺丝”又是个什么东东?梁荆宜面对博大精深的“军事用语”,是一头的雾水。
九点熄灯后,二班的人比往常更自觉地做起了体能,他们知道班长今晚肯定不高兴,所以千万不能招惹他。
两个班长过了十点才回来。
宗儒麟进了宿舍,轻咳一声:“二班的人都睡觉吧!”
班长发善心了。这个念头只是在梁荆宜的脑中一闪即过,随之而来的便是怀疑,他怀疑班长是在故意考验他们。
我才不会上你的当。梁荆宜不为所动,他选择继续完成五百个下蹲。
“班长。”刘强富不知道把什么东西,塞给了宗儒麟。
“你这是?”宗儒麟被搞得莫名奇妙。
“对不起,我以后肯定端正态度,努力训练。”刘强富说完,上床开始一通猛操作,随即床板发出有节奏的吱呀声。
梁荆宜借助外面反射进来的灯光,看清了班长手里拿的东西,那是两张信纸。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刘强富写的悔过书,要么就是道歉信。
这说明两个道理:一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二是再硬的骨头,也怕温柔的化骨绵掌。
梁荆宜继续下蹲走起......
第024章:练练紧急集合
101宿舍。
“老苏,你说都快要过年了,连队怎么也不安排玩点刺激的?”班长宗儒麟坐在靠背椅上,潇洒地喷出一长串烟圈。
“小样,你想干什么?”苏辉建装傻,明知故问。
“不想干什么,就是问问而已,哈哈哈......”宗儒麟笑得有些狂浪。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
午休时间两个班长的对话,明显是意有所指。
玩点刺激的?梁荆宜细思极恐,因为他想到了四个字—紧急集合。
联想到可能搞紧急集合,他条件反射般掀开自己床上的褥子......
“你小子有病吧!”下铺的刘强富见梁荆宜的一只脚,踩在他平整的白床单上,立马拉下脸来。
上次战术训练被班长整惨了,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梁荆宜这个导火索。
“有什么好说的,我来给你整,行了吧!”梁荆宜看到大小背包带,在褥子下面压得好好的,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把刚才不小心给下铺弄皱的床单抹平,然后低声说,“富哥,你不要忘记受伤时,是谁帮你敷的药。”
刘强富扭过头去,理都没理他。
既然自讨没趣,那也就没必要再继续纠缠下去。
梁荆宜拿了几张抄好的条令条例,转身坐到了陈进文的旁边,俩人仿佛心有灵犀一样的,互相对了个眼神,跟着同时摇摇头,一声叹息。
一个多月过去了,叠被子已然不是中午加班的重点,现在的重点切换到了条令条例。
二班除了蒋古日,其他四个都好说,每天班长规定的背诵内容,他们四个基本上都能勉强过关。
但是对蒋古日来说,条令条例的难度系数可不是一般的大。背诵短小精干的,他还能滥竽充数,但是碰到班长要求写出来时,那便是难上加难了。
宗儒麟对全班的理论成绩,不抱有多大的希望,他知道蒋古日考试铁定不及格,拖后腿是不可避免的。
让他略感欣慰的是:蒋古日身上有一股蛮力,单双杠一练习现在随随便便都是二十个上下,这叫做“东方不亮,西方贼亮”。
趴粪坑练臂力的梁荆宜和杨忠世,经过“特殊训练”后,他俩的单双杠一练习也能达到十个以上了。
由于新兵连器械考核,一练习、二练习都要考,而单双杠二练习,均需要强大的腹肌力量来支撑,所以,宗儒麟对夜间的仰卧起坐训练,采取临时“加码”,飙升到了七百个。
下午安排的是战术训练。
四点不到,连队文书刘红星匆匆跑过来,他对排长姜子军耳语了几句,跟着就是一声长哨响起:“各班注意,清点武器装备,准备带回。”
“集合。”排值班员翁敢下达口令。
宗儒麟把八一杠的枪背带,用手扯得啪啪响,他嘴里不无遗憾地说:“这可能是春节之前,你们最后一次摸枪了。”
连续几天的战术训练,整得大家是苦不堪言,如果这真的如他所说,是春节前的最后一次了,那么,梁荆宜想把感谢的掌声,送给亲爱的班长。
当然,这些只能臆想一下,条件根本不允许。
如果掌声一旦响起来,他可能会死得比编号201的刘强富还要惨!
“各班回去准备二十分钟,四点半,听哨音全排进行紧急集合。”姜子军说完,跟着一班回了营直的宿舍。
五分钟时间枪支清点入库,返回到101宿舍。
“三横压两竖,记得有一天我给你们示范过的,不知道你们忘记了没有?”宗儒麟见全班无人回应,便皱皱眉头自言自语,“上一句话,当我没说。我再给你们演示一遍,注意看清楚了。”
“愣着干嘛,去看啦!”苏辉建示意三班的人一起过来围观,这个班长“甩手掌柜”当得妥妥的。
“做戏就要做全套,老苏配合一下。”宗儒麟脱了衣服、鞋子,打开被子盖在身上。
“站开一点,你们注意看,我来结合二班长的动作,给你们讲解步骤,准备,计时开始。”苏辉建按下了手表计时器。
“穿好衣服后,叠好褥子、被子,将储物柜里的衣服折好,一并打入背包里,左边是水壶,右边是挎包,一般情况下,背包朝后的一面插入一双解放鞋......”
咦,苏辉建突然停住了。
梁荆宜发现是班长慌神了,他背着背包,使劲地挠着头,似乎是想记起什么。
“一分二十秒了,洗漱间。”苏辉建提醒道。
“特么的,我考!”宗儒麟从宿舍飞奔而出。
“在战场上,时间就是生命,一秒钟时间的延误,也许有可能左右最终的战局......”苏辉建保持不冷场,讲解节奏这一块,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好。”人还在门外,这一声“好”就报了,宗儒麟算是把争分夺秒做到了极致。
“一分三十一秒。”苏辉建冷笑一声,“慢了啊,我记得你在师教导队集训时,最快的速度是一分十五秒,而且那次还是在深更半夜。”
“好汉不提当年勇!”宗儒麟谦虚起来了。
“你们看懂了没有?”苏辉建问。
“我再给大家演示一遍背包怎么打,它的速度才快。”宗儒麟边说边解开背包,“你们在叠被子和褥子的时候,一定要叠紧,这样背包才能捆得结实,在跑的过程中,它才不会散架。”
等他演示完,距离四点半,只有短短的十分钟了。
十一个新兵拿着大小背包带,对准床上的被子和褥子就是一通捆扎......
“停,脱衣服睡觉。”宗儒麟扬起表,“倒计时一分钟。”
面对打背包,梁荆宜的心态比较平稳,因为他在老家领了部队发的服装之后,父亲专门教他打过背包。
父亲教的方法与班长教的差不多,而且父亲还教了他一招叫做“一条龙”的打法。
但是父亲说,“一条龙”的打法不成熟,虽然速度快,但是紧实度不够,经不起长途拉练行军的考验。也就是说,三横压两竖,久经考验,还是要稳一些。
哔哔哔......
一阵急促的短哨声响起。
“紧急集合。”姜子军抛开排值班员,自己吹哨,并亲自下达口令。
一排四个班的新兵在各自班长的督促下,开始了进入军营的第一次紧急集合。
“不要着急,这是第一次,你们把步骤不要搞乱就行了。”宗儒麟来回检查,“二班谁先打好背包,谁就去洗漱间,把班里战友的洗漱用品全部拿回来。”
强调整体性是部队的一大特色,这也是宗儒麟时刻提醒全班注意的问题,他说:无论你身处何时何地,你都要记住,你不是单独的一个人,你代表的是一个班、一个排,甚至是一个连......
二班第一个打好背包的是陈进文,他睡在下铺,多少占一点地利的便宜。
既然是第一个,去洗漱间拿东西的任务,就由他来完成。
第二个打好背包的是梁荆宜,速度上他比陈进文慢了一拍,毕竟睡在上铺,手脚还是有些不好施展。
第三个打好背包的是杨忠世,跟着是蒋古日......
别看蒋古日平时牛皮吹得欢,自恃有一身蛮力,但玩起这些细活来,他的力气却帮不上多大忙。
最后一个是刘强富,他是整个101宿舍最后出来的。
“还有人没出来呀?”一班长李兆贵脸上挂着坏笑。
“特么的生孩子都生完了,你倒是快点......”宗儒麟双手叉着腰肌,不悦的表情瞬间堆了一脸。
明明说好的,让不用着急,第一次把步骤不要搞乱就行了,结果却班长食言了。站在队列里的梁荆宜颇有些愤愤不平,他瞪眼望向站在走廊上发着飙的宗儒麟,心里暗骂:还当班长,说话像放屁!
“报告!”四班的郑建平怀里抱着背包,右手中指勾着一只解放鞋,慌慌张张地冲出了102宿舍。
“滚回去!”翁敢抬起脚,装作要踢郑建平屁股的样子,“背包打好了再出来。”
“是。”郑建平由于转身过猛,中指勾着的那只解放鞋掉在了地上,正当他弯腰去捡的时候......
“六分钟了,六分钟了啊!”姜子军故意扯开嗓门整了个高音,“郑建平,你慢一点,可别闪到了老腰!”
估计是排长的一番话,刺激到了翁敢,他和郑建平一同跑进了102宿舍,接着宿舍里面,就传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第025章:心里恐慌
下午的紧急集合,前前后后一共拉了有八次之多。
二班存在的问题不少,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时间上的问题:三分钟以内,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达到的。
五点四十分,排长姜子军吹哨让四个班长到芒果树下碰个头,各班新兵在宿舍里恢复正常内务。
“结束了?”蒋古日眉头紧锁,抡起一拳,重重地捶在已经捆到严重变形的被子上。
“干嘛,还觉得不过瘾吗?要不我跟班长说一声,你想一个人单练!”陈进文仰起头,朝睡在他上铺的蒋古日翻了个白眼。
其实哪里会觉得不过瘾,蒋古日生气的是自己空有一身力气,却在紧急集合这个训练环节,派不上任何的用场。
“富哥富哥,我俩吃完饭回来继续加练。”被陈进文怼了之后,蒋古日不仅不恼,居然还在脸上厚颜无耻地挤出了一点笑容。
这家伙喊“刘强富加练”,也并非那么简单,他这摆明了是话里有话,变着法子想刺激那个拖了二班后腿的当事人。
“滚你么个蛋。”看到两个班长不在位,平时不怎么爆粗口的刘强富瞬间黑下脸来,直接开骂了。
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半文盲,竟然用“大葱插鼻子”的方法,来恶心一个高中毕业生,这不是找抽,又是找什么?
况且蒋古日说话的那个阴阳怪气的调调,给任何人听了,感觉都不会好受。
刘强富心里的怨气,可大着呢!
战术训练搞得那档子破事,已经弄到整个排人尽皆知了。如今紧急集合这个训练课目,他又坐稳了二班倒数第一名的头把交椅,你说,他能不气吗?
晚饭后,101宿舍。
蒋古日第一个练起了打背包,上完厕所回来的刘强富见躲不过,便拉开被子,也跟着练了起来......
宗儒麟一脸喜庆地拍拍刘强富的肩膀,充满关爱地说:“休息一下嘛,反正以后时间大把。”
梁荆宜正坐在小板凳上看条令,他抬起头,看到班长的眼角居然浮现出一丝笑意。我去,这个太不正常了吧。
班长口中的“以后时间大把”,难不成紧急集合会成为以后训练的常态?
七点看新闻联播的时候,一排除了值班员李兆贵在位,姜子军和其他三个班长,都不见了人影。
新兵们个个被蒙在鼓里,此时,他们的班长被姜子军叫去商量正事了,正事就是熄灯后,如何拉他们的紧急集合。
“各排下去,自行组织搞体能。”连值班员在看新闻联播结束后通知。
“一排的新兵们听清楚了,穿迷彩背心、军用大马裤,一分钟后,水泥走廊上集合。”排值班员李兆贵吹响了哨子。
军用大马裤就是部队里发的那种四角的,用绳子来系紧的大裤衩子。
它大小也没个标准的型号,似乎是军工厂的师傅们,用一个模子裁剪出来的。
当兵的人倒也无所谓,更不会计较它是否美观大方,只要它能顺利地挂在裆部,起到遮羞布的作用就行了。
zz地处m南,都农历腊月二十几了,可夜里还有十多度,但是穿迷彩背心和大马裤搞体能训练,刚开始那会,还是会觉得有些冷。
不过不用担心,班长有的是办法,让新兵们感觉不到冷。
“围着操场跑一圈是三百米,今天晚上我们稍微加点量,跑个十五圈玩玩。”李兆贵停顿了两秒,突然点名,“陈华技。”
“到。”陈华技的声音轻柔,细品之下,还有甜味。
这小子是zj的,与二班的陈进文来自同一个县。
他个子不高,身材修长,脸上粉嫩粉嫩的,如果给他戴上假发,再配上他那个独特的嗲嗲声,不看长相的话,你八成会以为他是个女的。
“算一算跑十五圈共有多少米?”李兆贵问。
“四千五百米。”一班有人率先抢答。
“特么的出列,我问你了吗?”李兆贵指着抢答人的脸,“一点规矩都不懂,罚你多跑五圈,开始。”
“是。”抢答的那人转身扬起蹄子狂奔。
他叫冀颂承,来自sd,个子不高,却生得黑皮糙肉,他一张口说话,就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两颗大黑牙,那是“老烟枪”的典型标志。
至于他为什么会抢答,多少可能跟他以前在家喜欢看赵本山与范伟的小品有关。
“先跑十五圈。”李兆贵抬起戴着电子表的手腕,“现在时间七点三十七分,八点整必须跑完,跑不完十五圈的,你们自己看着办。”
班长下达的命令,谁敢不从。
跑啊跑,新兵们只有拼命地跑。
二十三分钟跑完十五圈,对于老兵们而言,简直就是“小儿科”。
老兵们跑五公里,大部分人都是轻轻松松地腿部肌肉发发力,十八分钟以内搞定,更何况这才四公里多一点。
但是这些人是新兵,对目前的他们而言,摆在眼前的时间和距离,完成起来难度还是有点大的。
二班十五圈完成最快的是梁荆宜,他跑完额头上才微微冒汗,这得益于他初中时,练了一年时间的长跑。
但是拿他完成的时间与冀颂承相比,那可就要逊色多了,因为人家跑完二十圈的时间,和他跑十五圈的时间,竟然相差无几。
放低一个标准,拿他和三班的唐星星和储军勇比,他也落后这俩人近一分多钟。
蒋古日和杨忠世没有在二十三分钟以内完成,全排集合的时候,蒋古日抱怨梁荆宜不够意思,跑得时候没有拉他一把。
梁荆宜没有反驳,他是有些心虚了。
班长反复强调,二班是一个整体,必须要团结,而他却将这句话抛之脑后。
他当时的考虑是:自己一定要跑到二十三分钟以内,否则李兆贵肯定会变着法子折磨这些跑不快的人,他可不想被折磨,毕竟在二班他们被宗儒麟给折磨怕了。
结果李兆贵对超过二十三分钟的人,也没有采取任何过份的处罚方式。
八点过五分,全排集合后,李兆贵好像川剧里的“变脸”一样,他淡然一笑:“兄弟们,我们继续下一个节目。”
器械场,双杠处。
由于其他三个班长没来,李兆贵让二十三个新兵站在两列。
“各列报数。”
“1、2、3......”
“各排头第一名出列保护,并负责数个数,杠头、杠尾依次上。”
梁荆宜的双杠一练习,也达到了良好以上的水平,用宗儒麟的话说,他是属于趴粪坑才激发出来的潜能。
全排唯一一个单双杠一练习一个都不能完成的人,是四班的郑建平。
他一米八的身高,除了天生大长腿,跑步占优之外,却手无缚鸡之力,投弹扔不到三十米,器械他只要一上杠,班长翁敢的脸,必成铁青色,那可真是气得牙痒痒。
可郑建平脸上挂着的,依然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投弹和器械,这两项算是郑建平的弱项。
但是他的弱项,其实还远远不止这两项,后面陆续要展开的木马训练、障碍训练等等都属于是他的弱项。
“八点半准时晚点。”连值班员吹哨通知。
再不吹哨回去,人都要冻感冒了。梁荆宜跟着队伍往回走的时候,身体还止不住地打了几个冷颤。
这种天气,如果一直跑的话,那还好点。
可是一旦停下来,等身上的汗干了,经风一吹,你就会觉得浑身上下冷得慌。
参加晚点后,各排带回。
姜子军在讲评全天的训练情况时,也没有提及下午的紧急集合,但是他对四个班长说了这么一番话:熄灯后,营里领导找我有事,请四位班长组织好。
我去!班长下午说“以后时间大把”,排长晚上又说“请四位班长组织好”,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难道熄灯后还会有紧急集合不成?梁荆宜被这两句话,给整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洗漱,准备熄灯。
连值班员的哨声刚响不久,团里的大喇叭,便吹响了回家的萨克斯。
对于新兵们而言,这注定了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026章:钢筋敲床架
“二班今晚不用搞体能,全部打开被子睡觉。”班长宗儒麟拿起手电筒,晃了晃二班人睡的几个床铺。
“三班一样,全部打开被子睡觉。”三班长苏辉建“复读机式”地重复着宗儒麟刚刚说过的话。
此时,他俩坐在靠背椅上,心照不宣地抽着沉香。
三班晚上搞体能,都是象征性的意思意思就行了,住在一起个把多月,梁荆宜从来没见过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搞体能超过十点钟的。
每当夜深人静时,二班的人一边吭嗞吭嗞地完成四个五百,一边聆听着三班的人睡到鼾声四起,面对此景,他们的心底就会泛起阵阵酸楚,他们抱怨自己命不好,为何不分在三班。
刘强富还会时常发出“为什么同人不同命”的悲情感慨,尽管他知道这些都是无用功,但是不吐不快呀!
梁荆宜把床下的大小背包带捏在手里,他计划着不按常理出牌。
三分钟过去了,短促的哨声没响;五分钟又过去了,短促的哨声,依然没响......
“梆梆梆......”宿舍里突然传出硬物敲击床架的声音,而且时轻时重,时缓时急。
这是什么状况?梁荆宜疑惑地坐起身来,他想看看俩班长是否点燃了第二支烟。
“你干什么?躺下!”宗儒麟发现了梁荆宜的异样。
他站起来,手里的打火机随之亮了,若明若暗跳跃着的火光,映出他的脸上,隐约有杀气。
梁荆宜看到他另外一只手上,拿着一根拇指般粗细的钢筋。
原来“梆梆”响的声音,就是这个玩意弄出来的。
再次躺在床上的梁荆宜搞不明白,大晚上的班长拿根钢筋敲床架干嘛?未必班长放着通知到位的紧急集合不拉,自个发起了神经,或是闲得蛋疼。
梁荆宜想看的第二支烟,两位班长到底还是没有点上。
“紧急集合!”宗儒麟看了看表,终于下命令了。
这个时间点,是排长姜子军和四个班长约定好的,他想看看大家的反应速度。
晚上搞紧急集合与白天相比,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101宿舍两眼一摸黑,什么也看不见,新兵们打背包,全是凭手感的熟练程度。
梁荆宜的不按常理出牌,就是他想先打好背包,再从上铺跳下来直接穿衣服,他想试试看这样做,速度会不会提高一些。
事实证明,他的不按常理出牌,愉快地换来了班长的“挖苦”。
当他打好背包放在上铺,跳下来穿衣服和鞋子的时候,可帽子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么的,我明明放在衣服上面,不可能会不见的。
“你看到我的帽子没有?”梁荆宜压低声音,问下铺正在捆被子的刘强富。
在他的潜意识里面,他认为只有刘强富最有机会碰到他的帽子。
“没有。”刘强富回了一句,他自个都手忙脚乱自顾不瑕的,哪里管得了梁荆宜的帽子。
“让开让开!”蒋古日准备从上铺跳下来,他拿手推了推梁荆宜的头,示意他往旁边站一点,不然不方便跳。
梁荆宜识趣地把身体往旁边挪了挪,他拍拍陈进文的肩膀:“文哥......”
这是他在二班最要好的战友,而且陈进文对他总是有求必应,有问必答。
“嗯。”陈进文转过头来,等待着问话。他的背包已经进入到整理阶段了,二班打背包的第一人,也不是浪得虚名。
“梁荆宜你过来!”宗儒麟猛地一拍桌子。
“是。”梁荆宜吸了吸鼻子,赶紧跑过去。
“紧急集合你在放什么屁?”宗儒麟一旦脾气来了,嘴里基本上是无脏不欢。
“我的帽子不见了。”梁荆宜面对班长,说出了“放屁”的理由。
宗儒麟扬起手中的那根钢筋,钢筋在半空中悬停了两秒之后,缓缓地降落在了桌子上:“你去找啊!”
“是。”梁荆宜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以为自己这一钢筋是吃定了。
宗儒麟扬起钢筋,并非真打,只是想吓唬他。
试想如果是真打,这一钢筋下去,轻则身上长包,重则头破血流。
直到两分钟后集合,梁荆宜的帽子还是没能找到。
他是全排唯一一个没有戴帽子的新兵,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和全排动作最慢的郑建平一起,被当作“反面典型”上台亮相,并如实地介绍了自己为什么会没有戴帽子的原因。
姜子军对六分钟的集合时间很不满意,在解散时,他下达了“继续上床睡觉”的命令。
回到宿舍,宗儒麟重新坐回了靠背椅,他递给苏辉建一支烟,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老苏,今晚我是不准备睡觉了。”
这是准备折腾一夜的节奏吗?
梁荆宜听了俩班长的对话,恨不得立即冲过去,把宗儒麟的那张臭嘴,给当场撕个稀烂。
他把背包扔在上铺的床上,尔后,站立着闭上眼睛调整呼吸,他想让无比糟糕的心情,变得相对美丽一些。
突然他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对,我的帽子,找到帽子才是眼下最要紧的。
从背包的夹层,摸出手电筒,因为担心光线太强,容易被班长发现,梁荆宜便用整只手掌,捂住了手电筒前端的镜头玻璃,他全身伏地,从指缝间漏出的光线,犹如利箭一般射向刘强富的床下。
“我的天!帽子居然被夹在靠近墙角的位置。尼么的,怪不得手在床底下捞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捞到。”梁荆宜就像一只蜘蛛,张开四肢趴在地板上,慢慢地爬到床下,尔后伸出胳膊,捞出了那顶让他在全排面前“出洋相”的帽子。
叠好衣服,躺在床上,他再次回忆下铺刘强富的动作:那个幅度、那个距离、那个角度,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刘强富一脚将我的帽子踢到墙角的,但是至于说,是不是故意的,这个就难说了,五五开吧!
总之,自己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全当吃了一回哑巴亏。
实践证明,不按常理出牌,还是不行的。
紧急集合还是得先穿好着装,再来打背包,才是王道。
这一次梁荆宜上床还没到三分钟,“梆梆梆”的声音就响了。
第二次打背包的速度,明显比第一次要快上一些,梁荆宜与二班第一名陈进文相比,只差了不到五秒钟。
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听到紧急集合的信号,从上铺跳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将帽子给戴在头上。
四班的郑建平依然是全排最后一个,姜子军当着全排的面,重点“表扬”了他,说他的成绩稳如狗,既没有上升,也没有明显的下滑。
排长拐着弯的一番“挖苦”,丝毫没有影响到郑建平的后续成绩,他在接下来几个回合的较量中,一直坐稳了全排倒数第一的头把交椅。
刘强富看到此时的郑建平,仿佛就像是看到了在二班参加紧急集合训练时的自己。
见郑建平那个样子,几乎已经麻木不仁了,姜子军便也不再强求。
郑建平这个鸟样,作为班长的翁敢,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隐身起来,拉了三个小时的紧急集合,那种生无可恋的表情,在他的脸上也足足挂满了三个小时。
还是二排和三排的新兵们过得好,晚上不用搞紧急集合。拖着疲惫的身子骨,瘫软在床上的梁荆宜开始了朝秦暮楚。
人嘛,为什么会活得这么累,就是因为**太多,一山望着一山高。
其实二排和三排晚上的真实生活,是梁荆宜太想当然了。
一天之后的亲眼所见和亲耳所闻,让他的想法随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二排和三排的新兵过得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好,甚至,他觉得被分配到一排,分配到二班,还是幸运的。
第027章:洋相百出
套用一句经典的话:紧急集合可能会迟到,但是,它永远不会缺席。
第二天晚上熄灯后,新兵二排和三排几乎同时进入情况。
情况来得很直接,哔哔哔,短促的哨声响个不停,两个新兵排的值班员也不管,住在同一幢楼里的连队干部和老兵们会不会介意。
一排自然是不甘落后,担任排值班员的李兆贵,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哨子放在嘴里,差点就被他吹出了天际。
对于新兵来讲,这将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二排的新兵们集合后,居然围着操场跑起来了。
“跑快点,我看谁敢偷懒?”六班长柳锚志恶狠狠地朝新兵们大喊。
三排的新兵们也保持队形,紧跟在二排的后面,八班长李大宝凶神恶煞般不停地在朝队伍嘶吼着。
李大宝生得五大三粗一脸的横肉不说,脸上还长满了青春痘,他是个大嗓门,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反正梁荆宜看到他,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打哆嗦
一排是最后一个跑的,李兆贵让新兵们相互把背包整理一下,他担心在跑的过程中出现意外。
果不其然,新兵们一旦跑起来,意外真的是非常多。
一圈没事,两圈还行,三圈过后,操场上就出现了一些零星的“不明物体”。
四圈、五圈了,操场上不仅仅是“不明物体”明显增加,而且各排的队伍越拉越长,以致于班长们用手电筒从头照不到尾。
此时掉队的大有人在,可没人伸手去拉他一把,因为个个都是自身难保;有些背包松开的人,没办法只能选择抱着散开的背包跑。
各排的班长们分工明确:一个站在操场的某个重要拐点呐喊加油,一个跑在队伍的左侧督促着新兵们快速行进,一个负责在队伍的尾部死追猛赶。
操场上掉落的“不明物体”,大的有枕头包、鞋子、牙杯、水壶、雨衣,小的有牙刷、毛巾等等,这些个人物资静静地躺在地上,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一排开始加速,准备反超三排了。
“特么的你们这些鸟兵,跑不动是不是?”李大宝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充满杀伤力。他是急了,毕竟一排本来是跑在他们后面的,现在居然想超过他们,这不是赤luoluo地挑衅吗?作为三排的一个班长,他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超了超了,一排的队伍超了三排。
梁荆宜忍不住回头,他想看看气急败坏的李大宝,到底是副什么样的德行,可惜路灯的光线不够,他怎么也看不清楚。
当他把头扭回来,身后突然传来了李大宝的一声怒吼:“佛山无影脚!”
一个新兵发出“啊”的一声,他被一脚踹翻在地,原因无非就是跑得慢。
我去,幸好我没分在三排,这特么的会死人的,李太宝这种班长简直就是“军阀作风”。梁荆宜被吓得是心里一阵狂跳。
二排的班长陶文和柳锚志,也开始对跑得慢的新兵动手动脚了。
梁荆宜想起一个成语来—一丘之貉,此时,他也不管拿这个成语来形容班长们的粗鲁,是否准确。
跑到第十圈的时候,连长沈响终于出面了,他把三个排长喊过去耳语了几句,接着全连集合。
沈响在讲评时,首先肯定了晚上紧急集合训练的效果,然后,他又表扬了所有新兵们身上的那种拼搏精神。
“全部都有,向后转。”连值班员姜子军下达命令,所有人员面朝操场方向。
“你们看看操场上掉的那些东西,都是谁的?等解散了,自己把它捡回去。也请各位班排长们回去,认真总结经验教训,把细节方面扎扎实实做好。晚上的紧急集合训练,到此为止。”沈响大手一挥,示意按照他的指示办。
二班的人,还算是争气,除了蒋古日的牙刷,在跑的时候从黄挎包里掉出来了,其他人背包没散,什么东西也没掉。
倒是一、三、四班掉东西的人不少,特别是四班的郑建平,这小子跑的时候背包在第一圈就散了,可他硬是抱着散背包,跑完十圈没掉队,只不过插在背包后面的解放鞋,掉了一只右脚的。
战友们私下里说他是“弱鸡”,那是指单双杠、扔手榴弹等需要强大上肢力量才能完成的训练课目,但是跑步属于下肢力量,在这上面,他可一点也不弱,甚至在一排二十多个人里面,他还是属于比较靠前的。
既然连长在讲评时都已经说到位了,一排带回后,姜子军也没多说什么。
时间不早了,回到宿舍已是十一点,但是相比昨晚而言,还是要早一些。
宗儒麟对二班今晚的表现是满意的,不管是打背包的速度,还是在操场上跑十圈,二班没有一个人拖班里的后腿,这是他最乐于见到的。
排里解散后,姜子军召集四个班长,说大家一起到器械场谈谈心。
其实啊,姜子军说的谈心是个幌子,这五个人是结伴到外面小店,一起吃康师傅泡面了。
梁荆宜在洗漱间随便擦了擦身上的汗,便回到宿舍,准备叠衣服上床睡觉。
来到部队一个多月了,他真正意义上的洗澡,只有屈指可数的两次:一次是去年的十二月十七日,另外一次是十二月三十一日。
不是他不想洗澡,而是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多余的内衣来换,这套绿色的作训服,从去年的十二月十五日穿在身上后,他就一直没有换过。
昨天班长说了,春节前新兵会发放迷彩服,他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
在叠衣服的时候,梁荆宜心里产生了疑问:都深更半夜了,排长和四个班长还能有精力去谈心,他们不累吗?难道他们想违抗连长的命令,再来几次紧急集合不成?
“喂喂喂,你发什么呆,昨晚紧急集合床底下的那个帽子,是被我一脚给踢进去的。”蒋古日突然冒出的这段话,一下子就把梁荆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这个消息来得的确让人有点意外。
因为梁荆宜认定了,踢帽子到床角的人,很大概率是下铺的刘强富。
这会儿蒋古日却主动揽责,说是自己给踢进去的。这样的假设,可是梁荆宜之前没有想过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是不是该给富哥道个歉,毕竟错怪他了。
虽然他不知道我当时的真实想法,但是今晚我知道了真相,而选择不道歉,似乎良心上会受到谴责。
思想斗争了几秒后,梁荆宜弯腰对已经躺在床上休息的刘强富诚恳地说:“富哥对不起,昨晚我误会你了。”
“误会?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刘强富的脸上露出一副情况不明,且天真无辜的样子。
“哦,没事没事,算了。”梁荆宜顺势打起了太极,他知道这样更好。
连续两晚上都是紧急集合,虽然昨晚搞的时间久,但是今晚背着背包跑了十圈,每个人的体力付出,无疑比昨晚更大。
现在说大家又饿、又困、又累、又乏,是一点也不夸张。
两个班长推门进来,宗儒麟见二班几个人还在叽叽歪歪地说着话,不免有些生气:“你们几个是不是精力过盛,要不要我三点站岗时,喊你们起床小便?”
他的话音一落,宿舍立即鸦雀无声。
梁荆宜尽管对班长的话有些反感,但是他也不敢当面发表意见,只能选择在心里默念:精力过盛是不存在的,至于喊我们起床小便,班长你以为我们是姜贵永吗?
第028章:送走姜排长
天公作美。
早上六点出操,天阴沉沉的,狂风吹得芒果树的树梢是一阵阵乱颤,朝老虎山方向望去,厚厚的乌云悬在山顶,这是山雨欲来之势。
梁荆宜现在有点期盼下雨了,如果下雨的话,他们就会由军事训练转为政治理论学习,坐在俱乐部的凳子上听课、记笔记,总比在外面训练喊“一二一”和卧倒起立要好太多。
七点,大雨不请自来。
指导员张加盛在三楼俱乐部授课的课目是:居安思危,常备不懈。
这堂“战备教育课”对于老兵们来讲,已经是习以为常了,部队每逢重大节日,各级领导总是大会小会反复讲,但是新兵却是第一次上这种类型的课。
在课堂上,张加盛先是讲了风云变幻的国际形势。
他说,世界并不太平,米国犹如太平洋的警察到处找茬,战争的硝烟,从来就没有真正熄灭过。
接下来,他又重点阐述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看似和平的环境。
他说,和平只是一个“假象”,其实在和平的背后,到处充满了暗流涌动,比如在d海、在n海,亦或是在与我fj隔海相望的tw......
到底什么是“暗流涌动”?梁荆宜在台下陷入了沉思。
以前他读书时,除了看看武侠小说,就是喜欢关注明星们的花边新闻,即便去年底进了部队,他也极少关注军事,但是今天指导员的授课,令他心头为之一震,他对军事突然燃起了浓厚的兴趣。
仔细想想也对,作为军人,光靠小说中虚无飘渺的神功和八卦追星能打胜仗吗?答案肯定是不行的。
军人要打胜仗,必须靠过硬的军事素质。
“祖国的和平安宁,人民的安居乐业,就是因为我们的存在。”张加盛讲到了重点,他的这堂课,就是专门为春节战备而准备的。
“知道我们xxx师是什么部队吗?”张加盛冷不丁地甩出一个问题。
“报告,我们是应急机动作战部队。”三排一个新兵站起来回答。
“应急机动作战部队的‘八字要求’是什么,哪个新兵知道?”张加盛继续提问。
台下新兵们无人应答,这个问题梁荆宜是闻所未闻。
“适应、应急、配套、过硬。”八班长李大宝当了一回新兵。
“八班长回答正确,我们作为应急机动作战部队的一员,这八个字是必须要记牢的。”张加盛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适应、应急、配套、过硬”八个字,并用红色的粉笔,作了重点标记,“作为一名军人,我们必须树立当兵打仗的思想,在训练中各级指挥员所说的‘练为战’,并不是因为我们好战,而是只有我们强大了,方才能止战。”
指导员的这段结束语,听得梁荆宜心潮澎湃,他差一点就扔下笔记本,直接跑去兵器室,取枪练战术,为以后保家卫国作准备去了。
年轻人就是这样的,领导几句鼓动的话语,就让令到他们热血上涌,想把一腔报国之志,立即化为行动。
十点回到101宿舍,进行班排讨论。
在讨论之前,班长宗儒麟告诉大家一个伤心的消息:排长中午要走了。
“排长为什么要走,他不是在这里干得好好的吗?”二班有人问。
“就是因为干得好,所以领导把他调到团军务股当参谋。”宗儒麟说出了排长姜子军要走的原因。
“恭喜他升官了。”蒋古日咧着嘴,一边笑一边拍起了巴掌。
“神经病啦,你拍那么大声,人家还以为你是巴不得他走呢!”宗儒麟白了一眼蒋古日。
在二班,单论文化素质,蒋古日属于是末流。
经过一个多月的熟悉和了解,梁荆宜觉得蒋古日的小学三年级水平,里面都含有很大的水分。
但是,在二班论“拍马屁”,他的功夫那可是一等一的高手。
不管是拍谁的马屁,他都拍得不讲场合,不虚情假意,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完全是发自内心的。
这些应该是得益于他当兵之前开过车的缘故,因为见识广了,阅历也就多了,人就自然而然地脸皮厚,放得开了。
前几天,他还郑重地向全班坦白了一件事:他在家是订了“娃娃亲”的,并且,他和对象一起同床共枕生活了好几年。
这作风也太特么豪放了吧!全班人听到这个消息,几乎集体惊掉了下巴。
不过大家稍作冷静后,又被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纷纷围上去,让他讲讲关于“订娃娃亲”的故事,当然还包括他和另一半共同生活的那些“趣事”。
宗儒麟听到风声,自然也和对待姜贵永“尿床”那件事一样,先是找蒋古日核对事情的真伪,然后是向上级汇报。
由于蒋古日是少数民族的特殊身份,“订娃娃亲”在他们那里属于是常规操作;至于共同生活,宗儒麟打听到的消息是,彝族的儿女们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了,只要男女双方心甘情愿又认同彼此,同居那完全不叫事。
想不到堂堂的《婚姻法》,在他们那个地方没有多大的约束力,甚至有种形同虚设的意思。
蒋古日瞬间收回了笑声和掌声,他对班长心生敬畏,应该是从那次抽烟,被一通王八拳揍得飙出热泪开始的。
对了,还有发生在挨揍之前的吃饭扔碗那次,对他的影响也很大,自从被扔了铁饭碗以后,他在桌子上吃菜,也学会了先礼让战友。
中午吃完饭,雨也停了,排值班员李兆贵集合全排给姜子军送行。
姜子军深情地勉励一排的新兵,他说:“我虽然与大家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不长,总共才个把来月,但是你们一点一滴的成长,我都看在眼里。新兵连三个月的时光,将是你们整个军旅生涯中,最难以忘记的,因为它痛苦,并快乐着。我希望你们能好好把握,不要让时间白白溜走,身体素质练好了,是自己的,谁也拿不走。我相信你们在下到老兵连队以后,通过自己的努力,一定会干出一番事业来。有空了,我会来看你们的。也希望你们遇到了什么困难,能来军务股找我。加油!”
“排长......”一班的陈华技哽咽着哭出了声。
他是百分百的真情流露,与“拍马屁”无关。
整个排的新兵受到气氛感染,绝大多数人眼圈都红了。
“有什么好伤心的,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姜子军扯高嗓门,“李兆贵组织全排唱首歌。”
当李兆贵抬起手,准备起头时,姜子军又说:“算了,还是我来吧。让我指挥一排的兄弟们最后唱一首我教过你们的歌—战友之歌。”
他保持跨立姿势,目光坚毅,昂起头、抬起双手:“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预备,唱。”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g命把我们团结在一起,你来自边疆,他来自内地,我们都是人民的子弟......”
一首歌,唱哭了整整一个排。
之前,梁荆宜认为姜子军是营直的排长,他对一班那些营直的新兵,似乎要比对二、三、四班的新兵要好一些。
尤其是他本人还住在一班,可想而知,几个人天天生活在一起,感情肯定会深一些。
可是送他走的时候,为何整个排都哭得稀里哗啦的?梁荆宜开始反省自己的思想为何变得如此狭隘。
第029章:新排长教唱师歌
下午新排长被迎进了101宿舍,这也就是说,他是榴炮一连的干部。
个子不高的他,脸上晒得跟个焦炭似的,不过,人看上去倒是显得精瘦干练。
刘强富已被提前通知:卷起铺盖“挪窝”。
他睡到了班长宗儒麟的上铺,而新排长的上铺,睡的则是梁荆宜。
宗儒麟亲自动手给新排长铺的床单。
而梁荆宜也想表现一回,他准备施展叠“豆腐块”的手艺,可是他刚拉过那床洗得发白的被子,就被新排长给善意地拒绝了:“以后但凡是属于我的东西,你们任何人不要动,我自己来,谢谢!”
全排集合的时候,这位新来的排长作了自我介绍:“我叫钭星宇,钭字左是个‘钅’字旁,右是一个斗争的‘斗’,我估计你们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姓氏。我来自zj,是原炮四班的班长......”
哟,这个钭排长看上去有点意思啊!
梁荆宜心里想说的“有点意思”,并不是说排长不要人帮忙,自己动手叠被子;也不是指排长的自我介绍,充满了风趣和幽默。
而是这个叫钭星宇的排长,他的肩膀上居然挂的军衔是一粗三细的四条杠,也就是说,他和九班长刘俊永的军衔相同,都是上士。
为什么挂的军衔一样,他们的职务一个是班长,另外一个是排长呢?梁荆宜感到有些费解。
吃过晚饭,钭星宇被文书刘红星喊去连部了。
大概过了五分钟,刘红星搬了一套桌椅过来,他说这是给新来的排长准备的。
如此一来,101宿舍可用的空间更有限了。
新兵们都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条令和理论。
梁荆宜拿着条令,走到宗儒麟的旁边:“班长,你看这条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你能不能解释给我听?”
“你背就行了,懂它的意思干嘛?”宗儒麟的态度,有点不友好。
“那你听我背诵一遍。”梁荆宜合上条令本,嘴里开始嘀嘀答答起来。
“嗯,行了行了。”宗儒麟点点头。
二班背条令、背理论,除了识字不多的蒋古日,其他四个人都没什么问题。
“班长,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梁荆宜试探着。
他来问条令,说白了只是一个借口。
“看你最近体能进步挺大的,满足一下你,问吧!”宗儒麟点上一支烟,用胳膊肘碰碰旁边坐着的苏辉建,等苏辉建转过头来,他指着梁荆宜说,“这小子长肥了,脸上的肉都嘟起来了,你发现没有?”
苏辉建“嘿嘿”笑了两声:“连队伙食太好了的缘故。”
“这要感谢炊事班的班长‘瘟猪’。”宗儒麟喷出一口烟雾,“什么问题?”
“那个钭排长怎么挂的是四条杠的上士?”梁荆宜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问这个问题啊!”宗儒麟好像来了劲,他从靠背椅上站起来,“我告诉你们,钭排长是我和苏辉建的新兵班长,他是九四年度兵,去年提的干。至于为什么配带上士军衔呢?这是因为他的新军衔,还没有配发下来。”
梁荆宜对“提干”这两个字并不陌生,他当过兵的父亲和二叔都曾对他讲过:如果你在部队里表现优秀,上级领导就会给你“提干”。
当然想在部队里“提干”,并不仅仅是父亲和二叔口中所说的“优秀”。
现在他觉得“提干”距离自己好遥远,甚至于他而言,就像是天方夜潭一样的。
由于操场多处积水,晚上的体能训练改在宿舍内进行。
近段时间新兵们正在学习军体拳,宗儒麟今晚突发“善心”,他让二班的人在宿舍里就练练这个。
三班也不甘落后,两个班的新兵受领任务后,大家嘴里喊着“霍霍哈哈”,你来我往地开始切磋起武艺来。
钭星宇从连部回来后,通知所有一排的新兵,到101宿舍集合。
等集合完毕,他说,今明两晚,他将教会大家两首歌,一首是“xxx师歌”,另外一首是“军中绿花”。
今晚,他教的歌是“xxx师歌”。
钭星宇单手双手频频互换,且有节奏地打着拍子,他先清唱了一段。
这歌很短,短到几乎可以和“我是一个兵”有的一拼。
它一共有三段,歌词如下:
战争考验我,血染军旗红。
首战震胶东,扬名济南城。
渡江南下打先锋,解放战争立大功。
我们是光荣的xxx师,代代出英雄!
代代出英雄!
雄师震东南,卫国为英雄。
面向高科技,苦练出精兵。
应急部队担重任,时刻准备打头阵。
我们是光荣的xxx师,威武筑长城!
威武筑长城!
听从党号令,忠诚为人民。
发扬好传统,争取新光荣。
五条要求记心上,三化建设当标兵。
我们是光荣的xxx师,胜利向前进!
胜利向前进!
部队里的歌,除了好记,就是好唱,这首歌练了半个小时,全体新兵就会唱了。
“排长,你明天教什么歌?”中间休息的时候宗儒麟问。
“明天是军中绿花,快过年了嘛,教新兵们唱唱这首歌有特殊意义。”钭排长笑了笑,“班长也要带着耳朵听。”
钭星宇这是拐着弯提醒宗儒麟,但是,某人显然并没有意识到。
“我担心他们会一边唱一边哭。”宗儒麟作了个双手抹眼泪的动作。
“那就先教他们唱‘军营男子汉’如何。”钭星宇大方地一伸手,“有请二班长宗儒麟同志为大家演唱‘军营男子汉’,掌声有请!”
“啪啪啪......”坐着的新兵们反应迅速,纷纷拍起了掌。
“排长,我的普通话不标准。”宗儒麟扭扭捏捏地想赖掉。
“你少来了,新兵开训动员拉歌那次,你跟二连的班长‘斗法’,不是斗得挺欢的,g仔的普通话,说得又不差。”一班长李兆贵插话道。
他是属于那种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
“当时你们这些哈皮一个个都不上,我只有硬顶上去。再说咱们一营怎么能输给二营呢?很伤士气的嘛!”宗儒麟说出的这个理由很强大,强大到钭星宇都朝他满意地直点头。
“我来唱给他们听。”四班长翁敢站了出来。
梁荆宜听他唱过黄安的“新鸳鸯蝴蝶梦”,那声线柔中带刚,唱得颇有几分黄安的韵味,尤其是气质这一块,翁敢简单是拿捏得死死的。
“行,让我们把掌声送给四班长。”钭星宇见有人主动接盘,心中自然乐意。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没有想去打仗,只是因为时代的需要,我才扛起了枪。失掉了多少发财的机会,丢了许多梦想,噢,扔掉一推时髦的打扮,换来这身军装......”
翁敢唱到一半的时候,包括钭星宇和其他三个班长,也都加入了进来。
新兵们坐在下面,跟着节拍,用力拍着手,本来是学唱歌的时间,结果最后被硬生生地整成了演唱会。
今天是元月二十四日,梁荆宜下午收到了家里寄来的第二封信。
由于白天没时间看信,他是利用晚上洗漱回来后的一点空余时间看的。
这封信是父亲写的,父亲在信中告诉他:自从他离开家后,母亲无时无刻不挂念着他。父亲说,如果能在二十七日之前收到这封信,问他能不能在除夕夜九点左右,打个电话到村委会,父亲想让母亲听一听他的声音,以缓解思念之情......
除夕夜九点打电话回去?
梁荆宜觉得这个时间点,够悬乎。
他晚上去厕所时,经过营直的军人服务社,多次看到里面打电话的队伍,排得老长老长的。
而且来部队这么久了,他还没有打过电话回家。
农村嘛,条件是比较落后的。
他没打电话的原因,主要是由于家里没装电话。
之前也有说过,在那个年代里,通讯基本靠吼的多。
而如果他把电话打到村委会,那必须要提前预约,否则从家里赶到村委会,有差不多近三公里的路程,光是骑上摩托车都得花上好几分钟,这还是在天气良好的情况下;要是遇到下雨,这条泥巴路,怕是至少要走上半个小时。
到底是打,还是不打?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梁荆宜还是决定放弃了。
他安慰自己的理由是:只当自己收到父亲这封信时,已经过了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