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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公子胜治     太上章txt下载     太上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21 风中的叹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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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羊寒灵不是没见过修士炼器,已突破六境修为,她本人也可以说擅长炼器,但她从来没有见过有什么人竟会这样炼制法器,恐怕连想都想不到。

    适合炼制法器的天材地宝难寻,而炼成一件威力强大的法宝,所用的心血和功夫则更珍贵,寻常修士炼器,都是尽量挑选好最合适的材质,静心涵养使精气神都达到巅峰状态,选择不会受干扰的静处,方能凝神祭炼器物。就是这样也未必一定能成功,稍有不慎就可能损毁器物,甚至伤及自己的形神。

    而虎娃倒好,不知已连续奔波了几千里,就连追击他的两名六境妖修都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刚才又经历了一番短暂却惊天动地的激战。这边刚刚将强敌斩杀,连气都没喘,就在现场开始炼制法器了。

    这剑叶就是虎娃最熟悉的材质,而且所炼法器都是由这同一种材质打造,应该是炼器最简单的入手之法,本不值得有什么惊奇的。可虎娃是将十二枚剑叶布成一种封印阵法,根据此时所需的神通妙用,随手就将法器给炼成了。

    虎娃不仅炼成了一件,这种球形的网状特异法器,一层套一层,他连续炼制了九件,且没有一次失手。好像这少年早已知道自己炼器一定会成功,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这是多么精深又惊人的炼器功夫!

    这在羊寒灵看来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少年特别擅长于炼制这种法器,还特别擅长干这种事情,仿佛早就不知道干过多少次了,才能如此随手为之。

    但虎娃刚才是在摄取并封印一位六境妖修的大成化形妖丹!像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已经干得很熟了呢?莫说大成妖丹之珍贵、妖物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示人,而这世上的大成妖修,更不是能轻易碰到的。

    这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历、在哪里修炼的、曾经经历过什么事情?他的师尊又是和人。反正不仅仅是剑煞!羊寒灵是越想越心寒,她身为一名大成妖修,见到这样的事情则更加心惊胆战。再联想到虎娃曾使用的那件凶残的活祭法器,羊寒灵的腿肚子也已经在打颤了。

    有个念头便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这是不是一个陷阱?这少年早就设计好了、就是针对他们这两位大成妖修的陷阱。羊寒灵甚至在怀疑,当初那名叫扶余的修士告诉他们彭铿氏的事情,就是一个圈套,那扶余跟这少年时一伙的。

    在旁观者看来,羊寒灵的这种想法很可笑。扶余只是告诉了他们虎娃的事情,也没让他们去做什么。就算他们听说消息想打虎娃的主意,事先谁也不清楚他们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动手。虎娃若有准备。也不会被他们追了几千里,被追出巴室国、穿过郑室国,一直逃到这西荒边缘了。

    可是亲身经历了这一切的羊寒灵,心神所受的冲击非旁人所能想象。

    她当然想多了,虎娃真的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用剑叶阻挡圆珠爆发只是无奈之举,随即化为封印阵法也只是顺势为之,接下来的炼器则是他想留下这枚珠子。在虎娃看来,只要知道了一种器物该怎么祭炼、又拥有了炼成它的修为法力。那么出手就应该能炼成,若无意外就不应该失败,否则便是修炼根基还不够精纯。

    虎娃的观点当然是正确的,但世间修士能达到这种只是理论上存在的状态。也恐怕只有虎娃自己了。不仅炼器如此,虎娃施展别的手段时,情况也是一样的。

    见虎娃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羊寒灵下意识的以双手抱胸道:“你,你想干什么?你若是要威逼我献出大成化形妖丹,我是绝不会屈服的!……假如你要干那种事。我宁愿自爆,也不愿让你得逞。”

    如果不是累得实在不想有多余的动作,虎娃说不定会仰天大笑。好歹已经炼器完毕,稍缓了一口气,虎娃冷冷地说道:“你以为是我想把你怎么样吗?居然问我想干什么!我们素不相识,是你等找上门来威逼我,是你等一路将我追到此绝地,也是你们主动向我出手。就算要问,也应是我来问——你想怎么样?”

    黄衫女子躬身道:“小……彭铿氏……大人!是我错了,真的是我错了,我不该听那肖神的蛊惑,跑来打您的主意。”她倒没有再辩解什么,而是直接认错。岩羚天生胆小易受惊吓,就算已修炼成妖并有六境修为,天性还是谨慎胆小的,假如没有那黑衣大汉的鼓动,羊寒灵真的不敢一个人来干这种事。

    而虎娃面无表情道:“你追了我几千里路,伙同那黒家伙几次三番欲下手害我,难道只认个错就完了吗?”

    羊寒灵在这句话里听见了一线生机,赶紧解释道:“我当然不仅仅是认错,也是在请求您的原谅和宽恕。您方才说这世上有后悔药,我想要,不知您怎样才能给我?”

    虎娃不动声色的追问道:“哦,你倒是说说看——打算怎样向我求药?”

    羊寒灵:“我立誓,再也不做这样的事情!我虽追了您这么远,但并没有伤着您,也没有伤着别的任何人,您不是不可以放过我。作为赔罪与补偿,我愿为大人效劳,尽我所能为您办一件事,哪怕此事须行遍巴原、历尽千难万险,我也在所不辞。”

    虎娃:“还有呢?”

    羊寒灵:“我此生在彭铿氏大人面前必当恭谨,不敢再开罪您分毫。”

    虎娃:“你们是听别人说了我的事情,而那黑大个据此做出了很多猜测。,而你们跟随我的这一路,也亲眼见我施展出很多手段,又有了更多的猜测……”

    还没等他说完,羊寒灵抢着接话道:“彭铿氏大人的事情,我立誓绝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不仅是人,对世上的任何生灵我都不会说。”

    虎娃淡淡一笑:“不仅是开口说,用神念也不行。”

    羊寒灵闻言心头一喜,连连点头道:“是的,哪怕是神念中都不会提及您的私密。……请问彭铿氏大人,您有什么事需要我效劳的?羊寒灵现在就去办!”

    虎娃:“你倒是挺着急的!既已立誓,我便相信你。但我现在还没想好有什么事情要你去办,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吧。你知道去什么地方找我,但我却不知将来去何处找你。”

    羊寒灵:“这好办,您将来有事就去横连山找我,派人去打个招呼就行,我百年来的清修洞府就在那里。……大人若没有别的吩咐,羊寒灵就先行告退了。您的剑符之威,已让我身受重伤,我先得找个地方好好疗伤。想要完全恢复,恐怕得有一年半载时间。”

    随着话音传来了一道神念,告诉了虎娃横连山在巴原上准确的位置,还有从巴室国彭山一带前往那里的大致路径。虎娃这才清楚,横连山是在帛室国南境,已接近南部蛮荒地带了。武夫大将军所留的巴原地图上,其边缘有其地形演示,但没有任何介绍。

    巴原最南端的城廓就是红锦城,武夫丘便深入南荒之中。而所谓南荒,并不是某一个地点,是巴原以南人烟罕见的蛮荒群山,其边缘地带绵延近三千里呢。从武夫丘往东走,虎娃曾到过飞郎所在的羽民族村寨,而横连山,还要再往东行数百里。

    虎娃没有说话,只是很威严地向羊寒灵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只要知道了这妖修的老巢所在,将来便不难找到。其实虎娃早就想将她给打发走了,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腿发软,急需找个地方好好休息、恢复精神体力与神气法力。

    其实虎娃现在不想放过她都不行,他根本就没法再将她怎样了,别说剑符已用尽,就算还有剑符他也打不出来。真动手的话,羊寒灵在重伤之余仍足以杀了虎娃。但若让这女子走的太轻松,虎娃也怕她心中起疑、走到一半又会溜回来窥探,所以先逼此人立誓才能放心。

    羊寒灵恭恭敬敬向虎娃行了一礼,小心翼翼地转身正要离去。远处的高原群山那边忽然吹来了一阵风,风中有一片半枯的树叶卷动飘扬,两人的元神中都响起一声苍凉的叹息。

    这是荒凉的深野,刚刚那番惊天动地的激斗都没有惊动任何人,那声叹息就是从风中发出的、直接印入了元神。这分明是有高人施展了大神通法术,不仅化出一道流风,还将御神之念化入风中,从极远的地方与他们打了声招呼。

    羊寒灵身形刚动,立刻又定住了,赶忙对着空中的山风躬身行礼。以她的修为,竟丝毫察觉不到那施法者身在何处,这风中叹息,是连她也施展不了的手段,对方至少也有七境修为。

    那阵风就在山坡上空盘旋不散,叹息声中,两人元神里又听见了一番话:“彭铿氏,你方才祭出的剑符,让我见到了故人的身影,此物应是五峰先生亲手炼制。没想到多年不见,他已有此等修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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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风中的叹息(下)

    虎娃也愣住了,他不知来者身在何处,同样只得向着山谷中盘旋的风躬身行礼道:“请问您是哪位前辈,与我师尊剑煞先生曾是故交吗?”

    “五峰”是剑煞年轻时的名号,在他还没有被人们称为剑煞之前。因为剑煞的名字叫武锋,在巴原上连文字都没有的年代,人们当然就更谈不上识字了,语言传达的信息往往要靠意会。武锋成了武夫丘宗主,武夫丘的道场便是五座巨大的山峰,人们便想当然地将之称为“五峰先生”。

    再后来五峰先生成了名震巴原的剑煞,便无人直呼其名了,如今就连其亲传弟子恐怕都不知道宗主剑煞的名字是什么。虎娃并不是在武夫丘上得知这些的,师尊剑煞也没有告诉他自己的本名。但山神早年向他介绍武夫丘的情况时,曾顺便提到过这些。

    而以风声打招呼者认识剑煞之时,剑煞还没被人称作剑煞,更没有如今的修为。那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看来这位未露面的高人来头大得吓人啊!

    羊寒灵心中大骇的同时,也暗暗庆幸不已,幸亏她方才及时向虎娃认错赔罪,并立下了那些誓言。这少年没去别的地方,却偏偏穿行山野跑到这么荒凉的所在,原来果然有后援。此地有一位高人是剑煞的故交,竟拥有如此恐怖的修为。

    就算她和肖神能拿下虎娃,也得被这位高人给收拾了呀!

    她正在这么想的时候,似叹息的风声中又传来一段话语:“小岩羚,你追杀这位彭铿氏小大人至此,就想这么走了吗?前后情由,难道不交代清楚吗?”

    这并不是平常人说话的声音,只是印入元神的一段意念。听不出对方究竟是男女老幼何等人物,却分明是让羊寒灵解释清楚今天发生的事情。因为虎娃方才并没有来得及多问,他想的其实是怎么打发这妖修赶紧走人。但暗中察觉到这一切的高人。却对此很感兴趣。

    既然对方问了,羊寒灵就得回答。但这位六境妖修却有些不知所措,愣了那么片刻。此事前后因由很复杂,想完全解释清楚,三言两语是不可能的,最好是用神念。但她根本就不知道对方在何处,这神念又能发给谁呢?

    高手不愧是高手,羊寒灵随即就露出了恍然之色,将一道神念印入了半空盘旋的风中。这是她从未施展过的手段。赋予天地万物神念信息,便是七境以上修为才能掌握的御神之念。而此时这阵风显然是御神之风,这是一种大神通境界,并不在于所施展的法力有多强。

    羊寒灵借助了对方的神通,使这盘旋的风夜带上了自己的神念,心中隐约竟有一丝明悟。修为到了她这种地步,对更高境界的探索已异常艰难,因为他们平常已很难碰到比自己更高明的人了,哪怕有一点境界上的点拨,都是异常宝贵的。

    领教自己从未见过的大神通境界。并施展神通去模拟感悟,这也是一种被点化的机缘。羊寒灵不知自己将神念发送给谁了,却清楚只要是这阵风吹过的地方、只要是有本事清晰解读神念的人。都可以听见她对今日之事的详细解释,当然也包括站在不远处的虎娃。

    ……

    在帛室国南境与蛮荒群山交界之处,有一条山脉与西界山一样、走势也是由东向西,它不算太大,只有百里之长,也不算太高,山势却十分陡峭。假如从远处的高空望去,它就像从蛮荒群山中崩落到巴原边缘一片狭长的巨大尖石,被当地人称为横连山。

    在横连山与南荒之间。也分布着一些部族村寨,由于横连山的阻挡。他们与巴原上其他部族的交流比较困难,需要绕过山脉走很远的路途。因此生活在相对封闭的状态下。羊寒灵当然不可能生来就是山神,她只是横连山上南坡的一只岩羚,开启灵智自悟修炼成妖。

    横连山一带的部族当然也信奉山神,每个部族中都有祭坛,人们在每个季节都会举行祭奉山神的仪式,以冬祭最为隆重。这种情况在巴原上很普遍,越是偏僻落后的地方,人们对神灵的信奉就越为虔诚。祭神当然要有祭品,人们拿出的都是村寨中最好的东西。

    有的祭品在仪式结束后,祭司便以神赐的名义分给族人食用,这其实和巴国都城中的国祭是差不多的情况,国祭的形式本就源自于原始古朴的传统。

    但有时候尤其是冬祭,祭品会在祭坛上留一夜,到第二天才被人们收起。岩羚虽然天性胆小,但它毕竟有了神通修为,可以做到很多以前做不到的事情,于是也开始尝试施展各种修炼出的手段。对它而言,山中最新奇、最有意思的事便是——偷祭品。

    它很谨慎,每次都选择在人们睡得最熟的黎明前,才悄悄溜进村寨偷祭坛上的东西,刚开始是吃几口就跑掉,选的都是对修炼有助益作用、相当于各种灵药的果实和块茎。后来见无人发现,胆子便越来越大了,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有些祭品是做熟的,甚至还加了盐和其他的调味料。人们祭神是以最恭敬的心态,当然要做出他们所认为最好的美味。原先只啃食草叶、苔藓、树皮的岩羚哪吃过这种东西,竟然是越吃越喜欢。后来随着修为更进,它甚至还学会了吃肉,从煮肉与烤肉开始。

    素食动物怎么会吃肉呢?通灵成妖的过程,就是超脱于所出身族类的过程,它们渐渐能做到所属族类做不到的事情,当然也包括吃东西、享受人间美味。原先吃肉的动物修炼成妖,也能学会吃菜,吃草的便更能学会吃肉了。

    只有它渐渐地不再将自己仅仅当成一只山野中的岩羚,才能自悟化形修炼中更高的境界。

    早年的岩羚并非山神,只是偶尔到村寨中偷吃祭品的“小贼”。刚开始的时候它总害怕被村民们发现,可是后来也没什么事情,胆子便越来越大了。再后来,它吃了东西之后,还会躲在村寨外的高处悄悄的窥探,想知道这些村民发现祭坛上的东西丢了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令它惊讶的是,村民们并没有四处抓贼、寻找丢失的祭品,而是很激动地聚在祭坛前跪拜祷告。这只已通灵的岩羚也渐渐能听懂人们所说的话,知道他们是在感谢山神并请求山神的庇护,这才反应过来——人们以为是山神享用了祭品。

    这种反应也不意外,在已经关闭了寨门并有人守夜的村寨中,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祭坛上的东西给吃了呢?东西是献给山神的,那么这种事当然就只能是山神干的,这也符合大家最美好的期待与愿望。

    岩羚觉得很好笑也很好玩,它不知已在这一带生活了多长时间,渐渐地对这些村寨已经非常熟悉,甚至后来有些村寨的族长都是它从小看着长大的。随着情况的熟悉,也随之自己的修为法力越来越高强,岩羚当然也不像当初那么害怕了,甚至有了试探的心理。

    比如有一次它溜进村寨去偷食祭品时,就故意待到了天亮,等人们发现它站时,它才突然跃起离去,腾空跳过寨墙消失在山林深处。其实这早就不是它第一次被人看见了,这个村寨的族长当即很激动地告诉大家——

    “我小的时候,每次祭完山神半夜都睡不着。有一天,我就裹着一块兽皮露出眼睛趴在门口等着,就想看看山神什么时候会来享用祭品、它又是什么样子?我看见了,但是天太黑看不真切,朦朦胧胧感觉就像是一只羊,而这只羊是从寨子外面飞进来的。

    我怕亵渎神灵,所以一直对谁都不敢说。而今天我们终于得到了山神的信任和认可,它在族人面前现形了,以岩羚的样子与大家相见!”说完之后,他又率领村民向着祭坛叩拜不已,并向山神祷告,希望能得到其护佑。

    同样的一幕也先后发生在不同的村寨中,横连山一带渐渐就便有了传说,他们所祭奉的山神,显现出的是一头岩羚的样子。后来大家又给山神取了个名字,就叫羊寒灵。

    这个名字有点怪,羊寒灵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何来历,但它能理解。最初是孩子们在夜间偷看到它的身形轮廓,像是一只羊。岩羚的样子本就和村里养的羊差不多,只是腿更长更细、毛更密更短,体型也要大得多。

    而它最早光临各个村寨偷祭品、“显灵”的时候,大多都是在寒冷的冬季。因为冬天的祭祀仪式是规模最大的,所供奉的各种祭品也最多的;另一方面很自然的原因,冬天山里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吃的东西,岩羚才会想起跑村寨里来偷东西。

    这只岩羚便将羊寒灵当成了自己的名字,以它的修为已可化为人形,就是如今的黄衫女子形容。若她不愿现身的话,这些村寨民众是看不见她的,但有时心血来潮一高兴,她偶尔也会以岩羚的样子显现一番,往往都令那些村民激动得不得了——这可是亲眼见到山神了!(未完待续)

022 神秘的高人(上)

    随着羊寒灵的修为越来越高,也不需要村民提供太多普通的祭品了,人门对她的态度那么恭敬、将她当做神灵祭奉,总去村里偷东西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她有时便告诉那些村民,去找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指定的灵药。

    以她的本事,采取这些灵药当然比普通人容易得多。但各村寨居民也多啊,外出狩猎或采集时,若有发现顺手带回来,就免得羊寒灵自己费工夫,也能安心去修炼。

    而作为报偿、也当成对村民们的奖励、让他们能更尽心的为自己办事,羊寒灵有时也会帮村民们一些忙。比如预感到有暴雨山洪爆发时,提前通知村民们避险,当有成群结队的野猪糟蹋村民们开垦的田地时,她也曾显出岩羚原身、将这些畜生赶回深山。

    羊寒灵做这些事的出发点很简单,假如这些村民受到了伤害,往后又有谁来供奉她、她又上哪里找人办事呢?渐渐的,从这种自发的状态下,她拥有了身为山神的自觉,真的把自己当成本地的山神了。大约在十几年前,其修为突破了六境。

    岩羚也是一种有领地意识的动物,山野中的领地,就是它平日寻找食物的范围。当羊寒灵修炼成妖、并将自己当成山神之后,所谓的领地又成了供奉她的这些村寨,都分布于横连山的南坡一带。

    这里毗邻那一望无际的蛮荒,山野中当然不止一位妖修出没,偶尔也会有别的妖物跑到羊寒灵的地盘来。若仅仅是路过也就罢了,但它们若在此盘踞或想去打劫村寨,就会遭到羊寒灵的驱逐。

    身为一头岩羚时,羊寒灵的见知超不过山野中的一头羊。那怕它是最聪明、最有见识的那头羊。当它成为妖修乃至山神之后,接触到了人烟村寨,便了解到天地间更多的事物。也听村民们提起,越过横连山的山脊。山的那边是个广阔得无边无际、繁华得无法想象的人烟世界。那个世界叫巴原,巴原上有人们建立的城廓与国度。

    羊寒灵已比这一带任何一个人都有见识,但她对巴原的了解仍超不过当地人所知。当她突破六境修为后,终于走出了有生以来的“领地”范围,越过了那陡峭难攀的横连山山脊。但山得那边似乎是一样的世界,缓坡地带有水源的地方,散布着其他的部族村寨。

    而那里的村寨,似乎比南坡这边更加繁华。人们生活也更显富足。就是在这个时候,羊寒灵遇见了肖神。

    肖神也是山神,他的“领地”是横连山的北坡。其原身是一头怪兽,显然并非本地的物种,不知是什么时候从别处跑到这里来的,就连羊寒灵也从未见过,更不知其叫什么名字。

    羊寒灵并不是一个入侵者,她只是很好奇地过来看看,也没有打算抢占肖神的地盘,所以也没必要和肖神起冲突。对于肖神而言。双方都是六境妖修,若无根本冲突,也没必要生死相斗。几番试探之后,两人便有了结交。

    他们都是妖修出身,且都因各自的机缘而成了山神,很多事情也更容易交流沟通,颇有一种彼此都找到了同类的感慨。

    羊寒灵虽被那些淳朴的山民们奉为山神,但她对自己、对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还是懵懂的,而肖神显然比她明白的更多,他告诉羊寒灵,其实横连山的北坡仍是巴原很荒僻的边缘地带。在巴原上那些生活在繁华城廓的人们心目中,甚至等同于蛮荒。

    从此地往北走是帛室国。那里有繁荣富足的难以想象的城廓,围绕着城廓分布着无数的人烟村寨。而巴原上有五个国度。帛室国只是其中之一。在人间不仅有妖修,更有专门指引与教导人们修炼的各派宗门。

    关于巴原各国以及各派宗门的很多事情,羊寒灵起初都是听肖神说的。肖神不仅比她更有见识,而且比她修为更高、法力更强。

    肖神还告诉羊寒灵,她虽然自以为是山神,却还根本不会做山神。她的地盘不仅仅相当于一种领地,而且村寨中的部族也不仅仅是子民或臣属,更像是放牧者的羊群。放牧者要想更好的永世驱使他们,便要让他们时时敬畏并崇拜,只有这样,山神所享受的祭奉才更为恭敬虔诚。

    假如羊寒灵碰见的是理清水,理清水是断不会这么对她说的。但羊寒灵并不怀疑肖神的话,人家确实比自己更有本事也更有见识。更重要的是,肖神告诉了羊寒灵一种新的、可以说是专属于神灵的修炼之法,能使自己的神通法力越来越强大。

    山神真正的享受并不仅仅是人们的供品,更有那虔诚的心念愿力。她可以在每一个村寨祭坛上、在那些祭祀仪式中感受到,当修为精深时,甚至能够直接感应到村寨中人们虔诚的信仰之念——只要他们对她有所祈求。

    羊寒灵尝试着去体会这种修炼之法,事实果然如此,似乎其中包含着一种可以凝聚并炼化的力量,尤其对妖物假合形神的修炼很有助益。但这门修炼秘法太深奥了,肖神虽也是六境高手,也只是接触到一些皮毛而已。

    可羊寒灵也有感觉,随着修为境界更高,一定能从其中获得更大的助益。既然如此,她对肖神的话就更加深信不疑,甚至对这位妖修也产生了敬畏之心。肖神以指点者的语气告诉羊寒灵这些,也不是没有代价的,这两位山神之间约定,两门以后行事要以肖神为首。

    肖神在横连山北坡为山神,也有些年头了,但他感兴趣的地方是巴原,而不是更荒凉偏僻的横连山以南。现在南坡冒出来一位山神,还能听他的话、成为他的帮手,当然也是好事。假如羊寒灵不也是一名六境妖修,说不定他们就不是同伴关系,肖神可能会将她收为仆从了。

    这两位妖修就在横连山的山脊上建立洞府,彼此相隔的并不远,经常见面在一起切磋交流神通法术,并谈及巴原上的各种事情,也渐渐了解到自古以来的很多仙家传说。

    大约在几年前,有一位名叫扶余的修士,跑到横连山一带企图收服灵兽。这对于肖神和羊寒灵而言,是闯进他们的地盘、侵犯他们的利益。肖神就曾说过,假如横连山一带出现了开启灵智的妖修或者颇为强大的灵兽,其实也是属于他们的财富。

    妖修可以收为手下、驱使他们去办事;而另一方面,山中有强大的灵兽存在,民众们对山神的祷告和信奉也会更加虔诚,因为在面对威胁时,它们会更希望得到神灵的庇护。比如横连山北坡就有几头很强大的凶兽,每次跑出来时不仅很吓人且危害极大,而最终总被肖神显露神迹给驱逐回去。

    因为哪些凶兽的灵智较低,肖神并没有将之收服,但也没有将之斩杀,就是因为发现山中有这些存在,对自己有更多的好处。

    扶余跑到这里来收服灵兽,当然触怒了肖神。扶余只是一名四境修士,那里是肖神这位六境妖修的对手,肖神一出手便将之拿下了。扶余只觉自己被一阵妖风摄到了山顶,睁眼时便看到了一位黑衣大汉,身旁还站着另一名黄衫女子。

    扶余很机灵,随即意识到自己恐是冲撞了山神,而本地的山神竟然这么厉害,赶紧认错赔罪。肖神倒没杀他,只是问了他很多问题,得知此人是众兽山的修士时,对他甚至还很客气,也算是与之屈尊结交了,最后还让他带走了一头灵兽。

    肖神看重的当然不止是扶余的修士身份,更有他出身众兽山的大派宗门传承。众兽山善驱百兽,自古传承的很多秘法对妖物修炼也有帮助,而且回炼制很多辅助灵兽修炼的丹药。扶余得知肖神和羊寒灵是两位六境妖修之后,便主动献上了他随身携带的“宝物”,能结交到这样强大的朋友,对他也很有好处。

    后来扶余又来过横连山几次,与这两位山神之间是各取所需。横连山接近蛮荒,尤其山脉的南麓人迹罕至,有很多特殊的物产是巴原其他地方很难找到的,其中也包括修士所需的各种灵药以及天材地宝,扶余便委托两位山神尤其是羊寒灵去寻找。

    就在不久前,扶余又来了一趟横连山,见到两位山神时却情容哀戚、不住的垂泪叹息。两位山神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扶余之子扶豹在武夫丘外的南荒中被斩杀,人头还被挂在了红锦城的北门外,消息已传到了帛室国的众兽山。

    人是剑煞杀的,别说是扶余,就连众兽山也不敢去问罪,反而派人去武夫丘表示歉意,送出一批器物作为补偿,这才将人头拿了回来。扶余是众兽山宗主琮余的师兄,但他的修为可比这位师弟差远了。而琮余娶的就是扶余之妹,因此扶余在众兽山也算很有地位,但对此事亦无可奈何。(未完待续)

022 神秘的高人(下)

    既然话匣子已经打开,扶余就详细介绍了他所知的事情。扶豹虽为剑煞所斩,但这一系列事件都与剑煞的弟子小路有关,而那位小路还有另一个身份,便是巴室国中的神医彭铿氏大人……

    扶余讲的有关虎娃的种种事迹,有些如今在巴原上已公开流传,还有一些是众兽山特意派人调查出的更详细的情况。可以说除了虎娃在相室国人称“小先生”的经历外,他进入巴室国为后廪治病、在武夫丘学艺、护送少务归国等大致情况都查证了。

    但众兽山的人毕竟没有和虎娃本人打过交道,他们也没有后廪与剑煞猜的那么睿智通透,尚不知虎娃就是杀了宫琅之人,也不知虎娃是从哪一条路线护送少务归国的。

    看上去扶余只是感伤扶豹之死,心情愤懑又找不到人倾诉,便跑到这里来与两位老友感叹一番。扶余并没有说自己有找虎娃报仇的打算,更没有流露丝毫想请两位老友出山对付虎娃的意思。他说完了这些,又在横连山盘桓数日便离开了。

    接下来的情况就不必详细复述了,两位山神动了念头。首先是肖神在扶余所介绍的情况中分析出了蛛丝马迹,当时却不动声色,在扶余走后才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羊寒灵,然后鼓动羊寒灵一起来找虎娃。

    他们确实找到了虎娃,一直将虎娃追击了几千里路,结果嘛……就是方才那一幕,肖神与羊寒灵一死一伤。

    虎娃解读了羊寒灵发于风中的神念,心惊之余亦感慨不已,这一切果然事出有因。原先令虎娃感到有些疑惑的事情,如今倒也释然了。

    扶豹之父扶余对两名强大的妖修说出那些情况。可能的确另有用意,但虎娃却无法找他什么麻烦,要么扶余真的只是无心之叹。要么扶余就足够狡猾。至少虎娃身上可能有琅玕果这等异宝,可不是扶余说出来的。而是肖神自行推测出来的。这位妖修果然是心思缜密、行事也够凶残歹毒,幸亏已被自己斩杀。

    羊寒灵介绍的可不仅仅是有关此事的前后情由,她等于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都交代出来了。这就像一个人犯了事、被拿到里正大人面前问话,将自己小时候调皮偷东西的往事都供了出来,老实得不能在老实了,显然已没必要继续追问她什么。

    羊寒灵该说的都说了,忐忑不安的又向着半空中那阵风行礼道:“前辈,您还有什么话要问我的?……彭铿氏大人方才已放我离去。不知您还有什么吩咐?”

    风声并无回答,一片半枯黄的树叶打着旋飘落,这阵风渐渐飘散,天地间一片安静。虎娃亦行礼道:“前辈,不知您身在何方,可否让晚辈前去拜见?”

    他们在山坡上等了良久,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音。其实虎娃方才已感应得清楚,施法者应在极远的地方,只是以御神之念化为一道风来打了声招呼,分别对两人说了句话。而本人并没有来临此处与他们交谈。此刻风已散,那位高人便等于不在此地了。

    羊寒灵又扭头望着虎娃,目光分明是在问——我可以走了吗?

    一波三折的意外事件接连出现。已经把这头岩羚的小心肝吓得几乎承受不了,加之她身受重伤却无暇及时调匀神气稳定伤势,此刻不仅腿发软,眼前也有点发黑了。

    虎娃摆了摆手道:“你去吧,回到横连山要好自为之,往后有什么事,我会去找你的。临别之前,我有句话想问你。你本是山中的一只羊,有幸超脱原身族类而成妖。又被村民们奉为山神并突破了六境修为,早已超脱了一只羊的命运。得到了大自在逍遥。

    可我听那肖神之言,竟要你将那些祭奉你的部族村民视作放牧之羊群。我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但你就从一只羊修炼至今,已超脱于羊却又视世人为羊,难道你以为然吗?那所谓山神之法的修炼,我并不清楚,但道友回去之后,也得自己好好想清楚。”

    羊寒灵所述说的往事中,令虎娃感兴趣的还有另一件事,便是肖神告诉羊寒灵的、那可能是专属于神灵的修炼之法。最早指点修炼虎娃修炼之人也是一位山神啊,比这两位妖修更要强大得多的山神,但山神却没有告诉虎娃类似的修炼之法,也许是还没有到向他介绍的时候。

    在虎娃离开家乡之前,山神曾给他留下神念心印,其中包含着很多隐秘,要待到虎娃突破六境修为后才能解读,其中或许也有相关秘法的介绍吧。但虎娃很清楚,自己家乡的山神与那肖神是不一样的存在。

    但山神既然身为山神,也应当有其山神之法的修炼,不知与那肖神所悟有何异同。

    虎娃对羊寒灵问出方才那番话的时候,尚不知晓在很多年后的很多地方,便有人自称“前识者”,向世人宣称:“我们都是神的羔羊!”虎娃虽尚未看见这一幕,但此时可能已隐约有所预见。

    这也是虎娃第一次用“道友”这个词来称呼修炼之人,就像他曾用“修行”这个词来称呼人们在修炼中的所有经历。在他看来,世间类似于羊寒灵者,其实都是在寻找着某条修炼之道,陌生修炼者之间,年岁辈分往往很混乱不好确定,因此对不熟悉者称为道友,可能是最恰当的。

    羊寒灵走后,虎娃收起地上散落的“宝物”,离开这片开阔的草坡,进入了山中的密林。他爬上一株参天大树,在粗壮的枝桠围拢间,找了个可容身之处静静地端坐下来。

    那神秘的高人并没有现身,也没有说是否让虎娃前去拜见,似乎只是对发生了什么事情感兴趣。但他若是不想见虎娃,又何必祭来一阵风打招呼呢?眼下并不知那高人在何处,无论如何先恢复了神气法力再说,否则以虎娃现在的状况,就连山中的大型猛兽对他都是一种威胁。

    虎娃这一入坐,时间可不短,足足坐了七天七夜。刚开始他只是在休息,身心俱感极度的疲惫,缓缓涵养神气恢复体力与法力。

    三日后他便进入了定境中,仿佛度过了很多时日,在定境里一日千里的奔行,重现这条路上的每一幕、每一个细节,参悟自己曾施展出的、曾见证到的种种手段。修士所谓的闭关参悟,并不是一种空想,他们的元神清明,可以在定境中重现曾经历的事情。

    有些临危施展出的手法,当时可能只是出于灵光一闪,电光石火间无暇思索,有些事情虽然做到了,却不知所以然之妙。那么在闭关时于元神世界里重新展开回现,以窥见其妙旨,使得在突发事件中偶尔曾施展出的手段、曾达到的不可思议之状态,成为能够自如掌握的一种常态。

    这便是修士闭关参悟的重要目的之一。比如虎娃被两位妖修追击的这一路,后来曾施展出的种种手段,是他在奔跑之初尚做不到的,更是从来都没有用过的;而他最后斩杀两名妖修的计划,是跑到最后才想出来的,斗法的过程也是惊险至极。

    那么这其中包含的计谋智慧、形势的关系演变,还虎娃对此的及时判断分析以及巧妙应用,仅就这一事件来看,可能只是一种巧合。但虎娃若能将之思悟清晰,所谓的巧合恐就成了一种自然。往后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虎娃拼的便不仅再是巧合运气,而能从容应对了。

    虎娃曾运转神行之法,将天地之间的御形之境领悟到极致,在孟盈丘南麓定坐休息一天一夜后,起身时修为便从五境四转突破至五转,并领悟了如何吞駮马之形。他再以駮马之形沿西界山奔行千里,将这吞形之法演化运用到极致,又将之完全领悟、成为属于自己真正掌握的秘法,一番闭关参悟,其修为又突破了五境六转。

    七天七夜后,虎娃睁开了眼睛,从这株参天大树上缓缓飘落于地,向着密林间抱拳道:“道友已经来了很久了,感谢您一直收敛神气静静地守候、未曾打扰我闭关。劳您久等,实在不好意思,请显身相见吧!”

    抱拳这个姿势很有意思,很像在祭礼上双手握玉圭,后来就发展成一种表示恭敬的礼节。人们平时不可能总是拿着玉圭,便成了一种双手虚握的姿势,修士之间的问候也常以此礼。

    随着话音传出,来者便未再收敛神气与隐匿身形,伴随着草叶响动从密林中走了出来。虎娃却吓了一小跳,因为出来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异常壮硕的金毛狮子,其体型竟与犀渠相仿,若是寻常时在山野中猝然遭遇,定是极为骇人的情形。

    虎娃也从未见过狮子,但山神曾以神念介绍过,它是遥远的荒原中出没的一种猛兽,曾有妖族部落将之献给巴室国君。而眼前所见显然不是普通的狮子,应是一位强大妖修的原身。来者当然不是为了吓唬虎娃,先现出原身相见表示的是一种坦诚的态度。(未完待续)

023 金狮九灵(上)

    来者收敛神气隐匿了行迹,虎娃只是察觉到有人在密林中守护,元神中并没有看清他的样子,此刻见到这头金毛狮子,难免也吃了一惊。而金毛狮子对虎娃点首行礼、口吐人言道:“彭铿氏大人,我叫九灵,是青先生的弟子。师尊青先生与五峰先生曾是故交,特命我前来转达问候之意,并给你送来三片符叶。”

    说着话,金毛狮子摇身化为一壮年男子,此人的皮肤很白、体毛厚重,披着金色的长发,眼眸竟是碧蓝色的。他这样的相容在巴原上也算是天生异相了,但在与蛮荒交界地带,比如红锦城那种地方,自古以来人们与各支妖族杂居分布,奇形怪状什么样的人都有,倒也不令虎娃感到十分惊诧,更何况已知他是妖修。

    这位名叫九灵的金发碧眼男子,口中所说的师尊“青先生”,应该就是那位曾化出御神之风的神秘高人了。青先生本人并未现身,却让弟子送来三片符叶,九灵此刻已恭恭敬敬以双手递上。

    乍看上去,此物就是虎娃自幼很熟悉的东西——青冈橡的树叶,翠绿色约三寸长,略成枣核形,边缘有不规则的细小锯齿。再以神识仔细感应,它就是青冈橡的叶子,却经过大神通法力的精心炼化,其蕴含的纹理中封印了澎湃浩然的法力,已是一种秘宝符叶。

    虎娃以神识感应这三片符叶时,其上就有一道御神之念自然印入元神,不仅有此符叶的使用之法,还有一段意念:“七十年前,我曾到访武夫丘,与五峰先生交游畅谈。见武夫丘上众修士以冷剑衫之叶为天材地宝。修习炼剑、御剑、剑阵之术,更能炼制为剑符,颇受启发。

    受门规所限。五峰先生虽未传我独门秘诀,却向我讲解其神通玄妙。令我获益良多。我当日也从武夫丘上带走了很多剑叶回山尝试,并借鉴此法,自炼成符叶。你为了对付那两名妖修,身上的剑符已用尽,五峰先生赐你的保命之物也用掉了。

    从此地回程千里迢迢,途中若遇大凶险或难自保,这三枚符叶便是我当年祭炼,送给彭铿氏大人防身吧。以替那剑符只用。你不必谢我,这是我对你师尊五峰先生的答谢。他既将自己亲手祭炼的剑符赐给你,可见亦对你非常看重。”

    这三枚符叶,原来是那位神秘高人青先生几十年前炼制的,那时他去过武夫丘,曾与剑煞交流,而剑煞还很年轻。他受了剑煞的启发,才炼制了自己的独门符叶,如今送给虎娃也算是一种答谢。

    虽然同样是用树叶炼成的秘宝,但此符叶显然与武夫丘的剑符有所区别。虎娃的剑符虽看似还是那剑形树叶的样子。但经过炼化之后其质地已坚逾金刚,只要指力和腕力足够,持之可切金断玉。而且他是以多枚剑叶布阵封印神通法力。然后再融炼一体为剑符的。

    可这三枚青冈橡的叶子就是三道符,每一道符都是由一片树叶单独祭炼而成,手法比武夫丘的剑符之术要更加古朴简单。这倒不是说那位青先生的修为不够高,他毕竟没有得到武夫丘真正的剑符秘传,只是受到剑符玄理的启发,自悟而创的符叶之术。

    这叶子还是软的,摸在手中,其质感与普通树叶并没有什么区别,就像刚刚从树上摘下来。却已是几十年前之物,先祭炼成天材地宝、又封印神通法力为符。其封印的阵法就在叶脉纹理之中。

    使用之法神念中已有介绍,虎娃也无法做更多的探究了。更不清楚这三道符的威力究竟有多大?想知道这些,只有在使用它的时候,可这种东西一旦用了也就没了,除非是自己亲手炼制的才会清楚。

    七十年前的剑煞人称五峰先生,虽天资出众,但修为毕竟还不算太高,至少尚未突破六境。假如这位青先生是在那时与他的结交,其人的修为当时应也不算太高,炼制出的符叶威力也未必很强大。但无论如何,这是前辈的一番心意,虎娃也非常感激。

    其实虎娃的某些想法并不对。当初没人教过他怎么炼制剑符,而他自己就炼出来了;但这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恐怕也就只有他自己了。理论上只有修为达到五境,才有可能去学习剑符之术,但通常的五境修士却很难祭炼成功,往往要等到有达六境大成修为后才能去炼制此类秘宝。

    而那位青先生并未得到武夫丘的独门秘法传承,只是听尚未突破六境的剑煞讲述剑符之术的玄理,受其启发便成功炼制了自己的独门叶符。如此手段,其人当时的修为别说是六境,恐怕至少也有七境了。

    虎娃的剑符已用尽,虽然可以自己再去祭炼,但剑煞所赐之符却没有了。而青先生送给他的这三片符叶,就是代替剑煞之符让他保命用的。那等高人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这三片符叶的威力加起来,比剑煞所赐的那枚剑符当然只强不弱。

    虎娃确实有本事也有见识,但他毕竟还太年轻,岁月历练的积淀还不够,本人在修炼中谙合大道之本源,却还不能完全体会世间其他“道友”们修行之艰难。不可能人人都是他啊!这位青先生已经是相当了不得了,但有些方面还是不如虎娃,这并非是修为境界上的差异。

    虎娃收起剑符,向九灵行礼道:“多谢青前辈赐符、多谢你特意送来,叫我不知如何感谢!……不知青前辈现在何处,假如方便的话,我能否前往拜谢?”

    虎娃当然很想前言见到这位神秘的高人、师尊当年的旧交。九灵却很为难地摇头道:“师尊正在闭关,不方便现身相见,所以先前才会祭出一阵风来打声招呼,然后又命我将符叶给您送来。

    其实这符叶吧,师尊也给过我几片,到现在也没学会怎么炼制它,也一直都没用过,还挺好奇呢!听说您是武夫丘上的修士,能不能给我介绍一番此物的玄妙?听说我师尊当年,就是在武夫丘上、您师尊那里得到的启发。”

    这位狮妖说话倒很直接,而且好像并不太清楚各派宗门秘传的讲究,他对剑符之术很好奇,自己也一直没学会,直接开口就请教虎娃这种问题。须知在通常情况下,这必须得自正式的师传。

    虎娃笑了,从身上取出几枚特异剑叶,对九灵现场讲解演示了一番,倒没有真的炼制成剑符,只是解说其玄理。虎娃这么做,也没有违反武夫丘的门规,因为他当初炼制成剑符,可不是哪位尊长教的。而剑煞后来所授的门中秘传,虎娃就不方便告诉这妖修了,他说的都是自己所悟。

    就算是当年的青先生与剑煞交流时,也不可能听到如此详尽的讲解。九灵有恍然大悟之感,但还有很多妙处是他尚不能领悟的,最后叹息道:“看来是我的修为尚浅,如今只有五境二转,恐怕要等到六境大成之后,才能尝试着去炼制符叶了,或许还可以试试彭铿氏大人所说的炼制剑符之法。”

    这位妖修倒是挺谦虚的,言下之意显然并没把自己当高手。须知妖物能有五境二转修为,再结合其天赋神通,又有青先生这样的高人指点,在寻常城廓中足以叱咤一方了,就算弄个国工的身份也不算太难。但九灵对这些事情显然都不是很了解。

    请教了剑符之术,九灵又好奇地追问起巴原上的种种事情,他显然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这一带的深山。其实虎娃早年的经历也和九灵差不多,直到十四岁前都没有离开过家乡所在的蛮荒,但这两年已经走过巴原上的不少地方,于是便很耐心地对九灵做了一番介绍。

    两人坐了下来,这一聊就是一整天,好在虎娃已经休息过来并不累了,而附近也没什么鸟兽敢靠近。一天之后,九灵才起身向虎娃行礼道:“多谢彭铿氏大人!我好像已经耽误您太长时间了,不知您还有什么急事,是否要立刻赶回去?”

    虎娃一听这话,就知道九灵还有事想说,笑着答道:“我倒没什么急事要办,在巴原各地行游,便是我如今的修炼。但我在彭山中突然失去了踪迹,时间一长,恐有人担忧。不知青前辈还有何吩咐?若有什么差遣,晚辈自当效力!”

    九灵很开心地笑了:“我师尊并没有说过要找你办什么事,只是让我送来三片符叶。可那岩羚发于风中的神念,我也都听见了,知道您是一位神医,所以想请你去村寨中给那里的人治病。……原先都是我师尊给他们治病的,可是师尊最近不方便,而我又不会。”

    虎娃赶紧道:“原来如此!那我自当帮忙。此地这么偏远,也有人烟村寨吗?”

    九灵:“当然有啦,只是离得比较远,我跑过来也用了挺长时间。……至于您怕别人担心您跑丢了,也有道理。这样吧,若果您到村寨里给人治病,我就替您跑一趟,到巴室国给您送信报个平安,也把您遇到的事情告诉他们。”(未完待续)

023 金狮九灵(下)

    虎娃:“这路可不近啊,怎好意思麻烦道友呢!”

    九灵:“本来就是我麻烦彭铿氏大人帮忙,替您跑腿送个信也是应该的。请您告诉我将消息送到什么地方、找什么人,还有路该怎么走?其实我跑得也不慢,您不也是这么一路跑过来的嘛。方才听您介绍了巴原上的种种情形,我也很好奇,恰好可以找个机会去看看。”

    虎娃又笑道:“我们先去你说的村寨吧,还是给人治病要紧,也顺便看看你能跑多快。”

    九灵:“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说着话,他摇身又化为了雄壮的金毛巨狮,甩着长柄刷似的尾巴扭头对虎娃道:“你坐上来吧。”

    虎娃一愣:“这怎么好意思?我怎能坐在道友身上呢!”

    九灵:“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本事比我大,又是我请去替师尊帮忙的……不瞒您说,我不仅是师尊的弟子,也是他在穿行山野时的坐骑。您又不认识路,还是坐在我身上方便些。”

    虎娃倒也没再推辞,便跳到了狮子的背上。这头巨狮的体型十分硕大,肩胛骨的后侧恰好有一片地方可容人端坐,那柔软的狮毛也感觉十分舒服,假如在奔行中坐不稳的话,还可以揪住狮子那金色的长鬃。

    虎娃又客气了一句道:“你也别总叫我彭铿氏大人了,你我互称道友即可。”

    金毛狮子:“道友是啥意思啊?”

    虎娃解释了一番,九灵自作聪明地点头道:“嗯,这个称呼非常好,尤其是称呼我这等妖修时很合适。假如你不认识我师尊,碰见他也可以称道友,但我就不能管师尊叫道友了。”

    虎娃笑道:“那是当然。你就得称呼青前辈为师尊,乱叫会挨揍的。”

    九灵:“师尊可没有揍过我。记得有一次我闯了大祸,他只是把我在树上吊了两个月。让我记住教训、以后不能再犯那种错了。”

    虎娃不禁笑出声道:“那还不叫揍你?”

    说话间,金毛狮子已在山林中疾驰而去。虎娃定住身形端坐。只听耳边风声飕飕响,这狮子在山间竟跑得极快也极为平稳,速度虽然比不上先前那头岩羚,但也堪比通常的五境修士施展神行之法了。

    九灵见到虎娃有一肚子问题,方才那一整天话还没说够呢,此刻一边跑还一边开口道:“你竟然被一头六境岩羚追了那么久,究竟是怎么跑的啊?”

    吞駮马之形的神通,虎娃如今也无法对这狮子解释清楚。却可以向它讲解神行之法。虎娃虽然没有掌握神念,但对天地间的御形之境已领悟并运用到了极致,可结合自己的感悟说给九灵听。而九灵也是一名五境妖修,应该可以施展了。

    金毛狮子凝神听得很仔细,奔跑中不再开口插话了,而且跑得好像越来越快。等虎娃讲完了,它才开口道:“道友所说的境界,我突破五境后也朦胧有所悟,师尊也曾向我讲授其玄妙。今日再听道友之言,我好像是彻底明白了。”

    虎娃赞道:“你很聪明嘛。”

    金毛狮子:“可是师尊总说我笨。上次师尊讲的时候,我就没有完全领悟。但是听你方才一讲,我便明白多了。您说。这是不是师尊讲得不如您明白呢?”

    虎娃:“你不可如此想。”

    金毛狮子:“是的,我不可如此想,那还就是我笨吧,或者是当时不够聪明,现在又变聪明了。”

    虎娃:“也可能是你当时修为尚浅,尚不能完全领悟御形之境的妙处。”

    金毛狮子:“对对对,您说得对!其实当时我学得也不认真,甚至觉得施展那神行之法,还没我化为原身跑得快呢。所以师尊才会说我笨的。”

    虎娃突然想起一件事,提醒道:“你若是出山给我送信。在无人的荒野中自可化为原身奔跑,但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可不能再显露出狮子的摸样了。”

    金毛狮子:“那是当然,我哪能笨到那个程度?山外的巴原是不一样的世界,我晓得!”

    虎娃想了想又说道:“回头我再教你一套收敛妖物气息的法诀,我曾教过藤金和藤花,非常有用的,习练有成后,平常情况下很难察觉出他们是妖修。”

    九灵:“太好了,多谢道友!”

    九灵说前往村寨还有好长一段路,果然是相当远,它驮着虎娃一直跑到天黑还没到地方。虎娃坐在狮子背上望着远方,此处已经不再是西界山的范围,山势展开渐渐已进入了西荒。远处高原上那雄浑的雪山在夕阳下染上了绚烂的色彩,看得是那么清晰,可是跑了这么久,仍然在那么远的地方。

    后世有一句俗话叫望山跑死马,而虎娃此刻的感受恐怕是望山能跑趴下狮子。狮子的速度虽快,但并不是一种擅于长距离奔袭的动物,而九灵既已修炼成妖,则超脱了原身族类之限,仗着雄厚的修为法力,又有新领悟的神行之法,所以一直都没有停下。

    天黑后,狮子还在跑,虎娃问道:“你说的村寨究竟在什么地方?”

    金毛狮子:“快了快了,跑到天亮就到了。”

    看来果然够远,虎娃又问道:“村寨里大概有多少人?”

    金毛狮子:“那里可不止一个寨子,总共是六个,离得都不算太远,全部加起来不到两千人吧。”

    虎娃惊讶道:“如此偏僻的地方,竟然有这么大的一个部族?”

    金毛狮子:“他们原先都不是住在那里的,就是西界山一带的各部族之人,郑室国和相室国的都有。百年前这里曾遭遇兵祸,很多村寨被毁,不少人便跑到深山中逃难,在我师尊的指引下到了那个地方定居。如今已融合为一个新的部族,居民都是战乱中的幸存者后代。”

    虎娃:“你请我去给人看病,到底是什么人病了啊?”

    金毛狮子:“不是哪个人病了,而是给部族中的人们看病。我师尊说过,若修为未破二境,人们总会有各种毛病的,您若能治就尽量试试看呗。族人们有什么伤病自己治不了,以前都会来请我师尊青先生,可是我师尊如今不方便,已经很久没给族人们看病了,所以我才会请你去。”

    虎娃闻言不吱声了,他既然已经答应了九灵,也不可能反悔,但事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状况。近两千人的部族啊,谁有部族中治不好的病,都会来找他,这恐怕不是一两天的事情。难怪九灵自告奋勇要替他去巴室国报个平安,原来早就清楚虎娃要停留很长时间。

    山势越来越陡峭,到处都是茂密的原始丛林,地势的落差也越来越大。在黑暗中奔行,虎娃也能感受到不同的天时气候变化,时而严寒风厉、时而又变得温暖潮湿。当黎明到来时,一头金毛狮子驮着虎娃,披着漫天朝霞从东方奔来。

    巍峨连绵的雪山仍在远方,眼前却出现了一片群山间的巨大谷地,就算冬日里,也依稀能看出此地盛夏时节花草繁茂的景象。谷地中有炊烟升起,显示那里有人烟村寨分布。

    虎娃看见了溪流,金毛狮子沿着溪流奔跑,溪流边又渐渐看见了成片的田地,田间偶有农人劳作的身影。由于这里特殊的地形地势,气候相对温暖湿润,就算是冬天也可以种植一些菜蔬,实在是蛮荒中的一片宝地,也是与世隔绝的休养生息之所。

    虎娃以为九灵遇到人之后便会化为人形,没想到这头金毛狮子脚下不停、直接从田边跑了过去。当地居民看见它并无惊骇之色,反而皆十分恭谨地停下手中的活计纷纷鞠躬行礼,只是眼中都诧异之色。

    虎娃知道这些人并不是看到了金毛巨狮而诧异,而是因为发现了坐在狮背上的他。九灵小声解释道:“这里的人都认识我,从小就看习惯了,也就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的。他们中有很多人并没有见过我化为人形的样子,就算看见了,也不知道我就是那头金毛狮子。”

    原来如此,假如这头金毛狮子一直就生活中这里、守护着这个部族,那么所有的族人早已见怪不怪了。看来九灵相当于此地的守护神兽,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虎娃正在思忖间,前方望见了村寨。

    这里适合耕作的平谷几乎都开垦为田地了,而村子则在山坡上依地势而建,周围并没有寨墙环绕,有些像虎娃在相室国龙马城见过的公山村、他初次遇到仓颉先生的地方。远望周边,这里并不止一个村寨。

    九灵跑向的是其中最大的村子,虎娃本以为这里是原始蛮荒部落,但是看村寨和居民的生活景象,与巴原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因为他们就是百年前为逃避战火从西界山一带迁来的,如今已融合为一个全新的部族。

    村寨中有很多小孩正在玩耍,看见金毛狮子跑来,纷纷惊喜地叫道:“大黄回来了!”

    虎娃有点发愣,没想到这头威武雄壮的金毛巨狮,被这里的孩子们称为“大黄”,怎么听怎么就像一条狗的名字!虎娃的嘴角不禁露出了笑意,因为他莫名想起了盘瓠。(未完待续)

024、圣人(上)

    金毛狮子进入村寨便放慢了脚步,有光屁股的小不点跑过来踮起脚尖很亲热地去摸它的鬃毛,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显然与它已经很熟悉了。

    虎娃此刻已明白为何这里的村寨不需要寨墙,有这么一头巨狮,蛮荒中的凶兽也不敢跑来袭扰。说句不雅的话,都不用九灵主动去驱逐周边的猛兽,它只要这片地带的边缘,以原身定期去撒一圈尿就可以了。

    这时有长者的声音喝斥一群半大孩子道:“告诉过你们多少次,不能叫大黄,要敬称黄先生!”

    有调皮的孩子反驳道:“叫大黄也没关系啊,黄先生又从来不生气。”

    那位长者又喝道:“黄先生虽不生气,但我们却不可不敬!”

    这里的生活习惯也是一天吃两顿饭,冬日里田间的劳作并不多,吃完早饭后外出的只是部分劳力,其他的人则留在村子里做别的活计,孩子们在空地上玩耍。听见孩子们的叫声,大人们也都迎了出来,在一位中年汉子的率领下,恭恭敬敬向黄先生行礼问好。

    那中年汉子名叫文杰,不仅是这个村寨的族长,也是这一带所有六个村寨所组成的整个部族的首领。他乍看上去并无什么神通法力,但将其神气特征感应入微,虎娃发现此人已有三境修为《长〈风《文学 。进了村寨见到这些人,虎娃已从金毛狮子的背上下来了。

    文杰上前问道:“黄先生,请问青先生近来可好?……这位先生又是何人,您怎会将他驮进村子?”

    金毛狮子口吐人言道:“师尊仍在闭关修炼,暂时还不得现身。这位是巴原上的神医彭铿氏大人,也是师尊的朋友,我特意将他请到来帮师尊的忙。你们以前请求师尊的事情,如今都可以向他求助。”

    众村民闻言大喜,又纷纷向着虎娃拜伏于地。就连那些调皮的孩子们都规规矩矩学着大人的样子下拜。虎娃赶紧伸手扶起族长,又让大家都不必多礼。在这些人的眼神中,他看见了发自内心的恭敬与崇拜;尤其是那些孩子们看向他时,神情中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好奇与敬畏。

    虎娃看得出来,村民们的反应与他“神医彭铿氏大人”的身份毫无关系,这是一片近乎与世隔绝的地方,百年来极少有巴原上的消息,此地的民众根本就不知道彭铿氏是哪号人物。但虎娃是坐在狮子背上进村的,九灵又介绍他是青先生的朋友,便立时令众人肃然起敬。

    村寨里那些尚不太懂事的小屁孩。见到“黄先生”还敢笑着叫“大黄”,并上前去摸狮子的鬃毛,可是一听虎娃与青先生是差不多同样的人物,便也规规矩矩不敢调皮了,看样子要是再调皮就会挨大人的揍。

    众人起身后都站在那里在等虎娃的指示,只要虎娃不开口,他们也不敢先说话。又是金毛狮子开口道:“彭铿氏大人远道而来,先将他迎到我师尊的住处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文杰族长。往后族人们有什么事情需要求助,你便去找彭铿氏大人,就像以前对待我师尊那样。”

    这里的人做事倒也干脆,族人们随即散去。文杰与金毛狮子领着虎娃走向村寨后面的高坡,一路交谈着最近村寨里发生的大小事情,并向虎娃介绍这一带的情况。村民们不仅对金毛巨狮见怪不怪,就连这头狮子能口吐人言。大家也早就习以为常了。

    虎娃的居所便是那位神秘高人青先生以前住的地方,离开村寨往高坡上还要再走一段距离,是个依山而建的独立小院。站在院子前面的空地上。便可将此地的村寨田园等人烟景象尽收眼底,包括另外五个村寨的情况也都看得清清楚楚。

    庭院两侧生长着高大的古树,整个院落都笼罩在茂盛的树冠下,房舍后面就是山崖,正厅左右还有两间屋子,朝着院中开着窗户。再往后面,便是于天然山崖中凿出的静室,竟很像虎娃在武夫丘上的修炼洞府。

    据文杰介绍,大约在七十年前,此地并无院落,青先生只是常年端坐于树下。他端坐的这片高坡附近,风雨无扰、草木四季常青,所以被人们尊称为“青先生”。七十年前青先生曾外出远游,回来后便亲手建造了这处院落。

    这些情况当然不是文杰亲眼所见,尚发生在他出生之前,他也是听自己的爷爷说的。而文杰的爷爷,就是当年逃避战祸、迁居此地的第一批族人。虎娃听到这里,心中多少也明白了,青先生七十年去的就是武夫丘,回来后便是模仿武夫丘上的修炼洞府建造了这处居所。

    这房舍院落看似普通,但七十年后还是原先的样子,丝毫没有朽坏,并且保持得非常整洁素净,看来是有人定期打扫。九灵先前说其师尊已很长时间没有露面了,这段时日果然不短,竟然已有十六年。虎娃今年也只有十六岁,假如他就出生在此地,看来也是无缘见到青先生本人的。

    文杰问虎娃都需要什么东西,他让村民们送来,虎娃却摇了摇头说不需要什么。这位族长告辞离去时感慨道:“每次我这么问青先生,他的回答与您都是一样的。而您果然是青先生的朋友,与他一样都是岁月常青之人。”

    文杰走后,虎娃有些纳闷地问九灵道:“此地族长为何这样说我?”

    九灵解释道:“因为您的样子是一位少年,他并不知道您的年纪有多大,但总之不会是看上去的样子,所以有此感叹。”

    虎娃不仅想笑,又问道:“那你看我的有多大呢?”

    九灵:“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吧,且容光非凡,一看就是修炼有成。形容不累于俗务,所显化的相貌,便是您的心境。”

    虎娃笑了:“先前忘了告诉你,其实我只有十六岁,当然就是这个样子。”

    虎娃刚离开蛮荒时,还不满十四岁、尚是童子形容,而这两年多他明显长高了、体格也比原先壮实了不少,与一般的成年男子并无什么差异,只是神情还带着些许少年人的稚气,眼神仍如婴儿般纯净。

    如果说除了外形他还有什么别的变化,就是隐约带着一股锋芒杀气,无形中让人觉得沉重与压抑。假如已经相处熟悉了,可能便意识不到这些,但普通人乍一见到现在的虎娃,便下意识的有点不敢轻易接近的感觉了。

    这种变化可能与虎娃进来的经历有关,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尤其是斩杀了肖神之后则更为明显,但他自己并未清楚地意识到。

    当初相室国的采风大人西岭,听了飞虹城的城主鸿元介绍“小先生“的事情,便推断虎娃是传说中的象煞,因为象煞行走巴原时,素以童子形容示人。假如鸿元再见到现在的虎娃,恐怕就会推翻原先的判断了,因为小先生已经长大了,形容气质都发生了变化。

    这就是自然的成长过程,也伴随着自然的心境变化。

    金毛狮子很惊讶也万分佩服,说着话将虎娃领进了屋,那巨狮的体型根本进不了门,它又摇身又化为一位壮年男子的摸样,对虎娃道:“其实我还是以这个样子感觉更自在、也更舒服。”

    既然虎娃要留在这里,九灵便要去巴室国替他报平安。虎娃让他别着急出发,先要传他收敛妖修的气息之法。所谓传授也不能只讲解运转神气之秘诀,九灵还得在虎娃的指点下现场尝试,若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便现场纠正或改进。

    虎娃以前也没有教过一位狮妖应这么做,至于藤金、藤花都是獒犬,其生机律动特征与狮子有所差异。假如虎娃能摸索出对獒犬与狮子都有效的办法,那么他才算真正自悟了这门秘法。

    九灵一边尝试运转神气,虎娃一边感应与指点,至少也要用一夜时间让这妖修大概琢磨明白。明白了并不等于就练成了,可以让他在路上再慢慢修炼纯熟。

    虎娃刚开始讲解法诀玄理,族长文杰又带着很多族人来了,送来了各种日用之物,都是村寨里最好的东西。虎娃虽说自己没什么需要,但村民还是尽量送来了他可能会需要的东西。族长率领众人只站在院门外说话,未经许可便不敢擅自走进来。

    九灵并没有出屋现身,虎娃传音开口致谢,让他们将东西都放进了院子里,随后便再无人来打扰。第二天九灵便离开了、带着虎娃的口讯。而虎娃则站在院门前,背手望着这片世外田园,再转回身看见青先生的居所,想到的并不是武夫丘上的修炼洞府,而是自己的家乡路村。

    未曾谋面的青先生令虎娃想起了一个人,便是水婆婆。

    水婆婆的屋子就在村寨的最后面,屋门前也有一片空地,而水婆婆平日总能及时发现村寨里的各种动静;族人们有什么伤病,也都是求水婆婆救治。虽然这里的村寨和这处房舍的地势分布与路村不同,但给虎娃的感觉却差不多。

024 圣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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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娃看见了那些村民们的反应,从眼神中读懂了他们对青先生的态度。在那些从未见过青先生的孩子们心中,青先生已是一种传说,其身份就相当于神灵了。而文杰族长从小是见过青先生的,他应将青先生视为一位尊长但又不仅仅是尊长,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神圣之人?

    虎娃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去形容青先生在此地族人心目中的地位,这位前辈已有十几年未曾现身,随着年岁的推移,他在人们心目中越来越接近于神灵一般的存在。假如他一直就生活在村寨里、与人们一起劳作,当然也会得到所有人的尊敬,但众人恐怕不会将他视为神灵。

    比如山爷和水婆婆,路村族人对他们当然既尊崇又敬畏,但却很难将之视为神灵,因为他们就是与大家一样的人。假如青先生一直就在这里,那么他又会被后世称为什么样的人?这是虎娃无意间想到的问题,但在心中并没有想要什么答案。

    虎娃也注意到,这里的村落四周不仅没有寨墙,村子中央也没有祭坛。此处民众都是百年前从西界山一带迁来的,他们原先也应该信奉各自的神灵,可能是由于众人所信奉的神灵不同,来到此处很难达成统一;更重要的原因可能是有青先生的存在,使他们不必再向那虚幻的神灵祈祷。

    就算如今青先生已经很久没露面了,但还有金毛巨狮守护着这一方世外之地。

    虎娃就坐在高坡上,在院门外的树荫下静静的望着这片乐土,见炊烟升起、鸡犬之声相闻。而这里的族人将虎娃视作如同青先生一般的存在,也不敢轻易来打搅他的修炼,直到三天后,族长才率着一批族人又来到这里,恭恭敬敬的询问虎娃有何吩咐?

    虎娃并无什么吩咐。文杰族长又小心翼翼的提到——能否请神医先生为几位族人调治伤病?九灵请虎娃就是来干这个的,虎娃很痛快地点头了、让他们把人带来。

    生活在这样的年代、这样的环境中,人们的夭折率非常高,但先天生机完足之人只要没有意外夭亡,通常都很健康,年纪很大时还能像其他人一样劳作,直至天年已尽。人们面应伤病最重要的手段并不是医治,而是在生活在养成各种习惯尽量回避。

    比如居住地点的选择,房屋建造的讲究,避免各种自然灾害以及风寒湿热的袭扰。在生活中有不少细节是历代人经验的总结。为了让人们自觉地遵守它,很多习惯据说是先祖甚至神灵传下来的。比如从神农天帝的时代开始,人们只要条件允许,便基本不再饮用生水。

    神农天帝说过,这样可以防治很多疾病,后人便这样做了,渐渐习惯成自然。

    所以这里的人们是很少生病的,就算是有些病症潜伏,他们自己也不清楚。一旦有伤病发作卧床不起时,恐怕生命很快就到了尽头。平日最大的威胁来自于意外受伤,以及由外伤引发的感染。

    族长送来的是三名壮年男子,他们都是因为各种原因意外受了伤。伤口化脓严重,普通的医治手段已无法处理,眼见将危及生命。在通常情况下,清洗伤口并以药物消毒是唯一的治疗方式。但更重要的是依靠人们自身顽强的生命力以及愈合能力挺过去。

    拔毒生肌等治疗外伤的手法,其实武夫丘上每一名杂役弟子都很擅长,虎娃出手为三人调治。并暗运菁华诀激发这几人的生机,算是及时保住了他们的性命,然后命族长将人抬回去好好休养一段时日、注意患处清洁并及时换药。

    村民们原先也会一些疗伤之法,青先生曾教过他们如何使用山中的某些草药,只要症状缓过来了,人也就有救了。虎娃救了这三人之后,接下来的日子,文杰便不断带着身患伤病之人来向他求治,而虎娃是来者不拒,无论是来者是谁、身患什么伤病,态度毫无偏私之意。

    又过了十来天,渐渐的,有些本不必要虎娃出手医治的“患者”也央求族长带他们来见神医。比如有人不小心摔断了胳膊,当地村民就会接骨固定之法,用树枝固定好了慢慢休养便是。但彭铿氏大人是神医啊,由他出手,当然能让骨头接的更好、愈合的也更加迅速。

    就算虎娃用的也是普通的手法,但患者心里的感觉大不一样,恢复的速度竟然也真的快了很多。

    再后来,来求虎娃的人就不止是疗伤了,好端端的也不可能有那么多人会意外受伤,人们自觉头疼脑热虚弱无力,也会央求族长带他们去见神医。文杰也不敢打扰虎娃太甚,只肯带一些看上去症状最重者来找虎娃。虎娃仍没有拒绝任何人,皆很认真地给他们调治。

    虎娃一般并不用药用药,除了不死神药,他随身也不可能带着很多其他的药材,就是动用神通法力,调理这些人的生机神气运行,使之重新回归一种正常均衡的状态。“神医先生”果然名不虚传,无论什么病症,只要在院子里躺着半天,大多遍能不药而愈;就算没有当场完全恢复,虎娃告诉他们回家歇几天就行,过段时间果然便好了。

    于是便有更多人来请虎娃“看病”,甚至不管自己有病没病,或者只是怀疑自己有什么毛病。刚开始大家还挺将规矩的,都是由文杰族长带到虎娃这里。但是虎娃来者不拒,脾气又非常好,从来没有露出过不耐烦的神色,人们跟他混熟了,举止也就随意了很多。很多人便不经族长许可,自己就跑来了。

    比如有人就跑来问虎娃:“神医先生,您看看我有什么病?……假如有病的话,请您千万要出手帮我治一番。”

    虎娃瞅了这人半天,并暗运法力感受其神气,笑着摇头道:“你没病,回去吧,该干嘛干嘛去。”

    那人还仍然不死心道:“您再给仔细看看呗!我这几天怎么总觉得不舒服。”

    虎娃只得说道:“我说你没病,你却不信;既不信我,又何必求我来看病?”将这人给打发走了。

    这种情况有不少。其实对于普通人来说,或多或少都会有某些方面的欠缺,但这并不能称为病症。就算虎娃动用**力,将他们的神气运转暂时调整到最完美的状态,也改变不了其根本体质。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他们自己突破二境修为。但这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实际上能迈入初境得以修炼者,本就少之又少。而虎娃还是为不少人调治了身体,这些人或生机衰竭但尚可挽回,或多年之前有过伤病、当时虽已治愈但仍留有隐患在身,还有些人的生机运行处于一种不正常的状态、腑脏或染邪毒,虎娃都一一出手了。

    不到两千人的部族、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虎娃累计给三百多人调治过各种病症。他不清楚当年的青先生是否是这样做的,九灵不在,也不好找别人去问。其实世间绝没有他这种医生,当年青先生在的时候,村民们也绝不敢如此放肆,几个月能来麻烦青先生一次就算不错了。

    在虎娃救治的三百多人中,只有不到十个人是真正有性命之忧的,只有不到三十人是非他出手不可、别人治不了的。其他的近三百人基本都是来凑热闹的,但或多或少也都有些毛病。

    刚开始文杰族长还很担心——虎娃会不会因为村民们的烦扰而动怒?但虎娃实在太好接近了,也从未觉得厌烦,当那陌生的神秘感渐渐消退之后,村民们对他感到亲近之时,也就不再像先前那么敬畏了。

    其实文杰族人也不可能知道虎娃如今的想法,这少年将这些事皆视为修行。虎娃的“神医”名号,最早其实只是一场意外的误会。在来到此地之前,他真正出手以神通法力为人调治伤病只有三次,一是为后廪延寿,二是为夏卓治病,三是为瀚雄疗伤。

    至于他行游巴原的这一路上,也偶尔救治过沿途的民众,但情况都与这三次不同,换做其他医生也一样可以解决问题。可是来到这里,虎娃是第一次专门停留下来,为形形色色的男女老幼调理腑脏神气,在这个过程中,他亦将自悟的灵枢诀等各门秘法体运用了极致。

    虎娃并不知道自己曾施展的吞駮马之形的神通,就是吞形诀的运用之法;但他先后听瀚雄与长龄先生介绍过灵枢诀的玄理,也知道给夏卓治病时所悟手段,就与轩辕天帝所创的灵枢诀相。一个人有病症,外在的表现千变万化,但内在的特征都是腑脏五气、生机运转失衡。

    所谓万变不离其宗,不论虎娃怎样施展神通法术,都是让一个人的神气运行回归正常的状态。就算一个人的病症已难以彻底治愈,他也会尽量使其达到另一种均衡状态去带病延年。(未完待续

025 中华之三皇五帝(上)

    这三百多位族人或多或少带着不同病症来到虎娃面前,虎娃从他们身上渐渐感悟到的就是一个先天完足之人——人们本应具有的健康完美的状态。这与修士的二境修炼还有所区别,因为每个人都是有差异的,通常的修炼只是在洗炼自身,而虎娃洗炼的是他人形神。

    一个月后,虎娃将族长文杰叫来了,告诉他这一带有很多草药,经过加工炼制可以调治不同的病症。同时他也在尝试着传授村民们各种医治之法,有哪里不舒服、出现什么样的症状,便按摩、拍打、砭刺身体相应的部位,以达到调理神气运行的效果。

    可是很多人并不愿意学,因为虎娃讲得太复杂、他们很难听懂,况且神医先生就在这里,干嘛还要自己去费事情呢?

    虎娃则告诉文杰族长:“我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只能为你们治一时之病。而且我是以神通法力与秘传法诀为村民们调治伤病,这种手段不是普通人所能掌握的。我如今教大家的方法,却可以传承下去,让族人们自行调治很多病症。”

    文杰族长拜谢道:“我很清楚神医大人的苦心,只是您教的东西太难了,一般的族人很难记得住、学得会。您就尽量教给我吧,我今后再挑选聪明的族人传下去。其实青先生在的时候,也曾教村民采取山中的各种草药治病,但那样远不如他亲自出手的效果。如今您来了,大家当然更希望求助于您。

    青先生告诉我们的草药,有很多要到深山中采取,而您告诉我们的不少药材,就是村寨周边常见之物,就连锅底的灰、井边的土、路边常见的野草都能治疗特定的病症。族人们都觉得很惊讶。还有不用药就可治病的方法,感觉就更不可思议了,您自己平日为大家治病时也不是那么做的。”

    其实虎娃能如此教授此地的族人。也是他的最近的修炼感悟。

    所谓大器诀,用于在个人的修炼可凝练形神炉鼎;而用于炼制灵药。可以自身神气为炉鼎凝,使之达到最佳的效果;而用于炼器,可是各种材质的物性完美融合。

    但这些都是与修士的修炼有关,而虎娃如今对大器诀又有了更多的体会,他可用之感应万物之性,针对不同的病症,以生活中几乎随处可见的东西入药,只要加工的手法合理。对症即可有效。

    虎娃在给这么多人治疗伤病之时不断施展大器诀,这才琢磨出来的,可能当年的神农天帝也有过同样的发现吧。而虎娃传授村民的另一种手法,则是得自灵枢诀的启发,尽量不借助外物,只是调理人们自身,在各种神气失衡的症状初起时治未病之病。

    其实神农天帝以及后世的轩辕天帝,在巴原之外的广阔中华之地上,早就教过人们这些,后世也流传了下来。如今世间的巫医之流。所掌握的用药及针砭之法,其源流再此。而虎娃在这偏僻的巴原西荒,也传授了差不多的方法给这个不足两千人的部族。

    中华之地。是个约定俗成的称呼。早在太昊天帝生活的年代之前,世间皆为蛮荒,所谓“中”便是四野蛮荒之中央、太昊引领各部族人辟建人烟城廓之处。太昊不知其父,其母为华胥氏,其国以“华”为号。

    太昊后来成为中华之地各部族之首,登人皇位,其人以“青帝”为号,后世继位者皆称青帝。数百年后青帝势微,世间又有神农出。号令各部族再登人皇位,其后世继位者皆称炎帝。及末代炎帝蚩尤为轩辕所败。轩辕又登人皇位,号黄帝。

    自古及今。已有太昊、神农、轩辕三代人皇出世,皆曾号令中华大地列国。传说中此三位人皇皆拥有不死神药,后登天而去开辟帝乡神土,引领世间长生登仙飞升,成就天帝位。

    至于少昊天帝、高阳天帝,皆为轩辕天帝后裔。他们并非中华之地的一代开国人皇,而是黄帝之后的继位者,但也同样求证了天帝位,开辟了各自的帝乡神土。

    这便是中华之地以及所谓三皇五帝的传说来历,民间所传可能还有各种不同的说法,但山神曾经就是这样告诉虎娃的。历代天帝皆留下了各自的传承秘法,亦是前往帝乡神土的长生指引。而虎娃在给村民们治病的过程中,也在体会反思自己所修炼的各门秘传——历代天帝创出并留下这些法诀的感悟与目的究竟是什么?

    比如现在一位村民来到虎娃眼前,请求虎娃为其调治有或者没有的病症,虎娃不仅看见的是眼前的这个人,同时也看见了另一个人,一个与世上所有人都不太一样,仿佛先天就存在的、神气腑脏运行都处于理论上最完美状态的人。

    而虎娃调治病症的过程,便是让眼前之人尽量去接近,那个仿佛即不存在又早已存在的先天之人。这就是修士洗炼形骸经络的过程,但虎娃却是以自身的神通法力对不同普通人施展,以补其后天之缺,这就是轩辕天帝所传的灵枢诀。

    天地间有了生灵赖以存在的生机,这是一种环境,万物才得以生长繁衍。太昊天帝也许就是想告诉世人这一点,所以他留下了菁华诀。

    而世间万物皆有其独特物性纹理,皆可为人所用。神农天帝留下大器诀,也许就是想告诉世人这些。

    至于轩辕天帝留下灵枢诀,可能是想告诉人们,睁开眼睛去看天地,并利用与改造世间万物时,不要忘记了解自身。无论怎样利用外物,人们都是在修炼自己,以达到更理想的存在状态。

    至于少昊天帝留下的吞形诀,虎娃虽不清楚自己最新练成的秘法就是吞形诀,但他也听说过赤望丘所传吞形诀施展出来有怎样的威力,可模拟演化世间各种珍禽瑞兽的天赋神通,并有吞形之妙。

    但这些都是修士施展的秘法,对于世间万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少昊天帝也许想告诉世人的,由自身而及外物,观察与模拟世间所见种种玄奇,并尝试着去创造与掌握这样的手段,才能有各种技艺出现并传承下去。

    至于历代天帝的用意是否真的如此、是否另有更玄妙的含义?虎娃此刻也不清楚,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修行感悟。少昊天帝所的吞形诀他已练成却不知;至于高阳天帝的纯阳诀,听说巴原上并无传承。

    虎娃调治伤病并没有刻意运用哪一种秘法,所有的手段融合为一体,该怎么办便自然施展,形神中的各种神器妙用也随之运转。此地的部族民众恐怕做梦都想不到,金毛狮子竟请来了这样一位神医,行遍巴原也找不到第二号啊!

    一般的五境修士可不能像虎娃这么做,他们将其中一门秘法修炼入门,能用于自身的修炼就不错了。至于一般的医生,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用这样的神通手段、为这么多人调治伤病。

    此地村民生活在几乎与世隔绝的环境中,很是淳朴无知。虎娃做到了这些,便总有人来继续求他;而虎娃将这些事视为自身的修炼,始终是来者不拒。假如换一个人恐怕早就累趴下了,但虎娃既能被两位六境妖修从巴室国一路追到了这里,修为亦从五境四转突破到五境六转,倒也没还觉得有什么受不了的。

    差不多过了两个月时间,村民们渐渐也无病可治了,本就不到两千人的部落,虎娃已出手调治了三百多人,哪还有那么多有病的?但淳朴无知并不代表无私无欲,虎娃这么大的本事又这么好说话,村民们自然就对他有了各种想法,又有别的事来求他。

    有人某天就拿着一口破锅来了,请虎娃给这口锅“治病”。他的想法很离奇但也很简单,人病了可以治好,那么东西坏了可能也是一种病,神医大人可不可以治呢?虎娃倒没多说什么,只是无奈的笑了笑,坐在院门前以手抟土,现场“治”好了这口破损的陶锅,用的当然是炼器之法。

    此事在村寨中引起一片哗然,原来神医彭铿氏大人不仅会给人治病,也会给东西“治病”,于是就不断有人带着家中各种破损的器物来找虎娃,请神医大人“治疗”。在村民们的请求下,虎娃也出手了,修补了很多普通人无法再修复的器物。

    寻常修士施展炼器之法,都是以天材地宝炼制各种宝器与法器,很少在普通用具上耗费心血。比如想要一口陶锅,就去取土烧陶,又何必求一位修士施展炼器神通呢?这种请求也未免太过分了!越是普通的材质,炼化起来就越耗费法力。

    虎娃之所以未拒绝这些要求,因为他仍将这个过程当成自己的修炼,随手炼化世间凡物,用的就是最普通的土、石、竹、木、骨等材料,打造各种日用之具。如果这都能随手而成,其炼器根基之精纯,恐已是一般修士难以想象的程度,也没人这么运用过大器诀。(未完待续)

025 中华之三皇五帝(下)

    但虎娃也渐渐觉得不对劲了,村民的要求越来越过分,自己来者不拒的态度可能无形中也是一种纵容。比如一个朽坏的破木桶,竟然也拿来请求他以神通法力去修复。虎娃若施展炼器秘法以木材去弥合炼化,他还不如以寻常的方法再造一个新木桶给对方。

    所以虎娃在炼器之余,也开始传授和提醒村民,如何用普通的方法打造与修复各种日用器物,他在武夫丘上也学过这些技艺,在巴原上更是见过不少。此地村民当然也会打造各种器物,但虎娃知道的某些办法更先进也更省事,便尽量都教给了大家。

    这里的民众是百年前从巴原上迁来的,当然也掌握各种技艺,而当地最缺的就是金属器物。因为开矿冶金不是这样一个部族所能承受的,他们远离人烟文明,难以集合众多的人力物力,便做不成很多事情。

    提炼与锻造各种金属器物,在巴原上要么是城廓国都进行大规模的组织生产,要么就是求助于共工施展炼器之法。这里最早也有不少先人带来的金属器皿,但百年后多已朽坏。虎娃特意炼制了一批骨、石之器,使之锋利坚韧可替金属之用。

    然后他便渐渐开始拒绝一些村民显然很过分的要求。族长文杰见状,也出面喝斥一些族人——有些是自己完全能做的事情,为何要去烦劳神医大人?比如破木桶坏了便坏了,让村里的工匠再做一个便是!

    虎娃稍微清静了一些,但每天还是有不少人来找他帮忙。来求他的村民彼此间甚至还有争宠献媚之意、希望神医大人能更照顾自己一些。这颇令虎娃哭笑不得。

    虎娃来到此地两个月后,村民们又对这位神医大人有了新的期待,起因是一位小女孩向虎娃提出的请求。那是一天早上,有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抱着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来到虎娃面前。怯生生地说道:“我的小花一直病怏怏的,和其他的小狗都不一样。神医大人,您能不能给它看看?”

    假如小姑娘抱来的是别的东西。虎娃也未必一眼就能看出问题,但那是一条尚不足半岁、刚刚断奶未久的小狗。它的毛色黑白相间。蜷缩在小女孩的怀中正瑟瑟发抖,仿佛感觉很冷的样子。而虎娃对狗的生机神气特征实在是太熟悉了,以神识扫过,边知这小狗其实并没有生病,如果说有病也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这是先天不足之症。

    这条小狗从出生时就生机元气不足,没有正常狗那样旺盛的生命力,很容易因为消化不良、受寒等微小的意外而夭折,几乎是不可能长大的。而这小姑娘显然很喜欢这条小狗。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花,估计天天晚上都会将小花抱在怀里一起睡觉,所以才让这个小东西挺过了出生之后的第一个冬天。

    这种病症几乎无药可医,就算有人无聊透顶、肯糟蹋世间珍奇给一条小狗吃不死神药,这个虚弱的小东西也根本承受与吸收不了那等神效。世上的医生只能医病不能医命,治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治一条小狗呢?无论这小姑娘将小花送到什么人面前,恐怕谁都没办法帮她。

    但虎娃却拒绝不了这个要求,小姑娘的眼神和其他的村民是不一样的,那么纯洁而天真充满期望。她就是想帮怀中的小花、并没有其他的心思。虎娃想了想,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以稚嫩的声音答道:“我叫黄油球儿。神医大人,您能不能帮帮小花呢?”这个名字倒挺奇特的。山野乡民给孩子起名,往往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虎娃和颜悦色道:“黄油球儿,你能否将小花留在我这里一段时间,我尽量帮它治病。如果能治得好,就将它治好;如果实在不行,你也不要太失望。……你且等七天,七天之后再到这里来把小花抱回去。”

    黄油球儿惊喜道:“多谢神医大人,无论您能不能治好它的病,我都感激您!……我爹说小花是养不活的。要我把它丢了。可我舍不得,总希望它还有救。”

    虎娃微笑道:“它当然还有救。你先回去吧,小花留给我。”

    虎娃抱过了小狗。黄油球儿欢天喜地的走了。虎娃又对院子里的其他村民道:“你们也都回去吧,这七天之内,不要有任何人来打扰,我要闭关。”

    院子里还有十几号人呢,有的是来找虎娃看病的,有的是拿着残破的器皿来找虎娃修复的,他们见状刚想开口说什么,突然眼前一花,便莫名发现自己已到了院子外面,而院门已经关上了。

    这些人被吓着了,这才多少有些意识到,神医大人虽然脾气和善、非常好说话,几乎是有求必应,他身怀大神通法力才能为村民们做那么多事情,却不是村民们可以强求他去做什么的。众人不敢再多说什么,纷纷乖乖地下山了。接下来的七天,果然无人敢来打扰。

    虎娃之所以要这样做,因为他必须凝神专注、尽全力才能调治这条小狗的先天不足之症,他肯答应,不仅是因为那小姑娘的请求,也因为他想起来盘瓠。可是摆在虎娃面前的,也有两个很不好解决难题。

    首先是他虽为这么多人治疗过病症,但无论是运用何种神通,所针对的都是人的形神,让那些村民的生机神气尽量接近先天完美之态。假如面对一名已可化为人形的妖修,虎娃也可施展类似的手段,治疗此伤势或助益其修行。

    可是这条小狗既非人也非化为人形之妖修,虎娃此前所悟的手段并不好用,他需要闭关参详。还好他对狗的神气运行特征非常了解,但虎娃也在思考另一个问题:假如不是狗而是别的生灵呢,他是否也能看到那仿佛不存在又存在的先天完美之态?

    如今他对于狗的确非常了解,对于世上罕见的异兽駮马也很了解,但若换成猪马牛羊之属呢?虎娃也需要经历同样的过程去一一熟悉吗,这个过程无穷无尽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想要做到的话,必须找出世间生灵的共通之处。

    虎娃在打算救治这条小狗时想到了这个问题,而他的参悟也就要从救治这条小狗入手,体会狗与人的不同,却寻找到共通的生机之源。其实虎娃尚不清楚,太昊天帝创菁华诀时,便曾想过类似问题,而神农、轩辕、少昊、高阳等历代天帝也都曾想到过。

    尤其是少昊天帝,将对这个问题的参悟总结成了吞形诀,而虎娃今天正在思考同样的事情。但少昊天帝恐怕也没有虎娃今天这样的经历,要为一条小狗治疗先天不足之症!

    其实这种“病”是没法治的,除非给这条小狗另换健康完美的形骸、筋骨、腑脏、血肉,这些虎娃当然做不到,所以只能尽量尝试别的办法。

    这七天院门总是关着的,村民们也知道神医彭铿氏大人正在做什么——为黄油球儿救治小狗。神医大人竟然单独为了这件事足足要用七天时间,而他平日为村民看病或修补器物,每天至少会帮十几个人的忙。

    而在这段时间内,大家有别的事当然都无法去求神医大人了帮忙了。就有人责怪黄油球儿道:“你这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拿一条显然养不活的小狗去烦扰神医大人。这下倒好,你可知耽误了大家多少正经事吗?”

    不止一个人这么说黄油球儿,小姑娘觉得很委屈,到后来竟被说哭了。族长文杰则训斥那些乱说话的人道:“神医大人愿意做什么,那是他自己的事,怎能由我等决定!小孩子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吗,何必为难黄油球儿呢?”

    这时虎娃的声音突然传到了村寨中每个人的耳边:“我做我的事情,并没有耽误你们的事情。休得再出此言,否则便不要踏进我的院门。”

    村民们都不敢乱说话了,而七天也终于过去了。虎娃打开了院门,将一条活蹦乱跳的小花狗还给了眼巴巴等在门外的黄油球儿。小花看上去是那么的健康活泼,它的病应该是完全治好了,黄油球儿感激的不得了也欢喜的不得了,和小花一起蹦蹦跳跳的下了山,村民们也都亲眼见证了这个奇迹。

    虎娃站在高坡上看着孩子和狗的背影,眼中却露出苦笑之色,神情也稍显疲惫。只有他清楚,自己并不能算完全治好了小花的先天不足之症。他重新激发这条小狗衰竭的生机、洗炼其虚弱的形骸,并让它达到健康活泼的常态,但小花和别的狗还是不一样。

    普通的狗正常情况下寿元有十几年,但小花只能活到两、三岁。经过虎娃的调治,它能在这相对短暂的生命中,与其他的狗一样健康活泼地生活,除了寿元不同、并无什么区别。虎娃能做到的就是这些,几乎什么手段都用上了,其中的玄妙,他当然也不可能对黄油球儿解释清楚。

    这类似于虎娃为夏卓治疗蛇精病的方法,很难说是治好了还是没治好,总之根据实际的情况,达到了另一种均衡的常态。成功做到了这些之后,假如村民们送来的不是狗而是别的家畜,虎娃觉得自己现在也可以应付了,这便是他最新的感悟与收获。

    虎娃正在这么想的时候,村民们果然已带着各种家畜来了。(未完待续)

026 常善救物(上)

    神医大人不仅能给人看病,还能给东西“治病”,如今又把一条病怏怏的小狗治得活蹦乱跳,村民们自然便想起村寨中豢养的各种牲畜,这里并没有养猪,但已有牛、羊和鸡。

    大家本来就已经等了七天,有人想找虎娃看病,有人想拿器物去请虎娃修复,如今又新添了不少牛羊,都乱哄哄的跑到了山上。前段时间也从未有这么多人同时上山,可谁叫虎娃让所有人都等了这么久呢,而且大家又知道了神医大人的新本事。

    族长文杰以及村中的几位长者终于看不下去了,主动拦在了虎娃的院门前,告诫大家不要这么乱哄哄地来打搅彭铿氏大人。前几天因为有人乱说黄油球儿,已经惹得神医先生不高兴了,就算想求神医先生帮忙,族人们自己也得先有个规矩。

    所谓的规矩,包括什么样的事情可以来请求神医大人帮忙、而寻常之事就自己处理好了;不能每天都来一堆人打扰神医大人修炼,大家要先排出个先后顺序。有人便说道:“神医先生神通广大,无论我们来多少人,他都不会嫌烦,也都有本事出手帮忙,从来没有吩咐过什么规矩,我们又何必如此呢?”

    文杰族长大声道:“彭铿氏大人虽然没说过,求他办事要有什么规矩,但我们自己做事怎能不讲道理?别说是这样的事情,平日在村中向其他人求助,你们也能这样做吗?别人向你求助之时,你希望大家都是现在这个样子吗?我们自己做事,本身就要有规矩。”

    虎娃并没有在院中现身,他仍在屋里定坐,这么长时间以来连日不停的帮村民们做各种事情。尤其是尽全力救治了那条小狗之后,他终究也感觉累了。村民既然在院门外商量规矩,他也就坐在屋中且休息。同时也想听听这些人最终会商量出什么结果来?

    虎娃还想知道另一件事,假如自己就是一直不露面。这些人会不会擅自踏入这处院落?放在两个月之前,他们是绝对不敢的。

    可是虎娃并没有等到结果,因为九灵恰好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九灵没有先进村,而是隐匿行迹直奔虎娃所住的院落而来。这一带原本是片很清幽的地方,可今日远远地就听见了一片喧哗之声,热闹得就像巴原上的集市。

    只见村民们扶老携幼,在院门外的那片空地上聚了上百号,有人还带着家中各式各样破损的器物。更有人牵着牛羊牲畜。人在那里说话,羊也在咩咩叫,还有牛甩着尾巴把粪都拉在院门前了,简直不成个样子。

    九灵吓了一大跳,以为出了什么变故,赶紧化出金毛巨狮原身,跃上高坡吼道:“这是怎么回事?……文杰族长,大家都在干什么呢!”他情急之下,狮子吼震得大家耳膜嗡嗡作响,牛羊不敢再乱叫。人也全部都安静了下来。

    文杰族长分开人群走了过来,行礼道:“黄先生,是您回来啦?……这些人都是来求神医大人帮忙的。就是太乱了,我正在劝诫他们。”

    金毛巨狮当即就怒了,喝道:“我说过,彭铿氏大人是师尊的朋友,你们要像对待师尊一样尊敬他。现在这个样子,是在求先生帮忙吗?我还以为你们要抄谁的家呢!……族长留下来,其他人都滚!走之前把这个地方打扫干净,别让我再看见牛粪、羊粪。”

    村民们很少见到黄先生发脾气,但今天这巨狮一怒。众人皆噤若寒蝉,将院门外打扫干净后便纷纷离去。只留下了族长文杰一人。

    文杰苦笑着解释道:“黄先生先别动怒,我也觉得族人们今日实在太混乱了。正召集大家商量规矩,往后不能再这么来烦扰神医大人。”

    金毛巨狮凶巴巴地瞪着文杰道:“你身为族长,召集族人商议事情,不会在村寨里面商量吗,跑到这院门口乱哄哄的干什么?我说过要像对待我师尊一样对待彭铿氏大人,你们这样做,分明就是对我师尊不敬!不解释清楚,可别怪我不客气。”

    文杰族长只得从头到尾解释了一番事情的经过,金毛巨狮听明白之后,感觉既好气又好笑,又训斥道:“为人怎可这般无厌,你们在求彭铿氏大人帮忙之时,就没有想过自己能为彭铿氏大人尽量做些什么吗?”

    文杰答道:“当然想过,这些日子我甚至天天在想,可惜彭铿氏大人从来不需要我们为他做什么。”

    金毛狮子:“他是一名修士,修炼时须清净,你们只要不拿那些可以不找他帮忙的事情来烦他,便是为他着想。受了人那么多恩惠,却还没有想明白怎么才是帮别人的忙,连我都觉得羞愧!今天居然跑到这里来商量什么规矩,有结果了吗?”

    文杰低头道:“尚未商量出结果,您就来了。”

    金毛狮子冷笑道:“你们的脸皮可真够厚的,竟然跑到这里来商量——彭铿氏大人该怎么帮你们?这不是他答应不答应的问题,而是你们该不该做事!假如山外之人在那里商量——你们该怎么帮他们,请问你会作何感想?”

    文杰赶紧拜伏于地道:“黄先生,是我等错了!”

    金毛狮子:“当然是你们错了,尤其是你身为族长,错处更多。……彭铿氏大人既然是我请来的,我就给你们立一番规矩吧,也省的你们在那里自作多情地商量。”

    狮子告诉族长,今后除了族人们自己治不了的伤病、没有办法再打造的器物,不得再为余事烦扰彭铿氏大人。既然彭铿氏大人为了一只小狗治病用了七天,那么往后就以这个日期为限,七日之内顶多来求他一次。除非是性命攸关的紧急情况,平日不得无骚扰。

    金毛狮子最后说道:“这是我给你们定的规矩,至于彭铿氏大人认不认可,则要看他自己的心情。他不愿出手、不能帮忙的事情,自然可以不必理会,你们也不得有任何怨言。而且你们不能白白向彭铿氏大人求助,得到帮助的人也该作些什么。”

    文杰答道:“这些都是应该的,但请问我们能为彭铿氏大人作些什么呢?”

    这时虎娃的声音传来道:“黄先生的规矩不错,既然他已经这么说了,而我又是他请来的,就这么办吧。至于我确实不需要你们做什么,但你们也要想想——能为自己、为族人去作些什么事?……人有伤病调治不了,可来找我,村中的牲畜也一样。”

    听这番话的意思,虎娃显然是认可了金毛巨狮先前的提议,而且又加了一条,他不仅为人治病、修复那些村民们无法再打造的器物,同时也会为牲畜治病。

    金毛狮子向着院子行了一礼以示感谢,又转身对文杰族长道:“你都听见了吧,彭铿氏大人的意思很明白,你回去之后就这样告诉族人。他要你们好好想想,能为自己、为族人做些什么?我看大家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想明白的,就在这里为你们做主了吧。

    凡是得过彭铿氏大人相助者,都需要做一件事,便是修一丈五尺高、两尺宽、七尺长的一段寨墙。假如妇孺无此力,便由家中的壮劳力来承担。因为彭铿氏大人在帮助那些妇孺的同时,也等于在帮助他们的家人、你们全体族人。如果家中没有壮劳力者,便由你这位族长组织族人共同承担。”

    文杰纳闷道:“为何要修寨墙呢?我们这里的村寨并不需要寨墙。”

    金毛巨狮冷哼道:“谁说你们不需要?因为有我在,所以才没必要,但我不可能永远给你们当寨墙,你们也不能将我做的事视为理所当然!本来我不想说这些,可是看我离去的这两个月中,你们如此对待彭铿氏大人,我也不得不说了。

    我这段时间远游巴原,见到大多数村寨都是有寨墙的,尤其是越偏僻的地方,寨墙修得越高越厚。你难道觉得我们这个地方还不够偏远吗?我若让你们自己去想,你们恐怕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正经事来,修寨墙便是最简单的。”

    文杰族长又问道:“请问要在多长时间内完成呢?”

    金毛狮子:“也不需要你们天天就干这些,只要不影响生计,闲暇之时便去修建寨墙吧。从受彭铿氏大人相助之日起,在两年之内必须完成自己的任务。”

    虎娃仅仅是治病,就出手帮助过三百多人,再加上后来的修补器物,这个部族几乎有一半的人或都曾得过虎娃之助。金毛狮子倒好,直接定了规矩,凡得助者都得去修七尺寨墙,这不并是为虎娃做的事情,而就是为了此地的族人。

    不知那些曾经拿着破木桶去求虎娃以大法力修复的人,得知如今的结果会作何感想?而再来求虎娃帮忙者,恐怕也得先在心里考虑清楚了。但只要先前的哪些得助人把任务给完成了,其实此地村落的寨墙也就能修好了。

    说完这些,金毛狮子将文杰打发下山。虎娃也走出了屋子,笑呵呵地打开院门道:“九灵道友,你去巴原上跑了一趟,长了不少见识啊!”(未完待续)

026 常善救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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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毛狮子赶紧化为人形上前行礼,满面歉意地说道:“彭铿氏道友大人,真的不好意思,我没有想到此地族人竟会这么过分,这些日子给您带来了这么多麻烦!”

    虎娃笑道:“道友就是道友,彭铿氏道友大人这个称呼太别扭了。……其实村民们之所以会如此,多少也有我的责任,我正想告诉他们一些事情,而你正巧回来了,也就免得我开口了。他们需要想明白很多事情,而我经历了这些,同样也明白了许多。”

    两人进入屋中说话,虎娃问起了九灵这一趟前往巴室国的经过。九灵很兴奋地说道:“这一次真是大开眼界,我认识了不少朋友,比如盘瓠、藤金、藤花、少苗、瀚雄……我还去了国都,就住在您的府上,后来受到了国君的召见,工正伯劳大人又给了我一块牌子。”

    话九灵掏出一枚东西来,虎娃看见此物就忍不住笑了,正是巴室国的国工信物。以九灵的修为,获得国工身份倒也可以,但他既非巴室国的修士更不住在国中,通常情况下是不会受到如此礼待的。

    九灵既将口讯带到了巴室国,又受到了国君的召见,少务当然知道了虎娃这段时间的经历,他这么做显然是给虎娃面子。九灵这位常年居住在西荒世外之地的妖修,第一次进入巴原就在王宫里被授予国之共工的身份,当然非常高兴。

    除了给虎娃面子,少务也可能另有用意。他的志向是一统巴原五国,将巴原上其他四国之人亦视为自己的子民,所以也不介意赐封九灵。另一方面,他也应知道了九灵是一位神秘高人的弟子,当然有向其师尊青先生示好之意。

    虎娃恭喜了九灵几句,然后又纳闷地问道:“道友脑门上这个包,又是怎么回事呢?”

    九灵额头上有一个周围淤青、中间红肿的大包。看上去要么就是自己碰的,要么就是别人揍的。但他是一名妖修啊,若有伤也伤在原身,化为人形后其伤势是可以掩去的,以神识感应到的也只是神气之损,所以脑门上顶个肿包的样子,实在是太怪异了。

    九灵略有些尴尬地嘿嘿笑道:“这是一个纪念,也是我的修炼,让道友见笑了。”

    虎娃诧异道:“你修炼啥神通秘法,把自己练成了这个样子?”

    九灵解释道:“我在巴室国那段日子。起先住在国都中您的府邸里,后来又跑去了彭山脚下你的田庄中。藤金、藤花与我一样也是妖修,一时兴起便想切磋切磋,我分别把他们都打趴下了。后来他们两个干脆一起上,还是被我揍趴下了。

    盘瓠见状,就不找我动手了,天天向我请教妖修化形之妙。但是瀚雄不服,拿着一把显然还没有炼好的破剑要跟我比剑法。纯粹比剑法嘛,我是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谁叫人家是武夫丘的弟子呢。

    但斗法并不仅仅看谁的剑术更高明,我还是把他打趴下了,揍得他是心服口服。瀚雄听说你没事,便要动身去南方当城主。还邀请我有空去善川城做客呢。他临上任之前,就在你的田庄中设宴,叫来了不少人喝酒。那些酒都是少苗带着盘瓠从王宫里偷出来的。

    巴室国来了不少修士捧场,其中有十几个都认识您。据说您曾在彭山救过他们。有个来自鹅公包的修士,听说我打败了瀚雄,喝多了非要当场与我比划两下。我是第一次喝酒啊。也有点晕乎,较量的时候就把他扔到了庄园门外、飞了好远呢。

    然后在座的各宗门修士轮流都和我较量,我是来者不拒,一个接一个把他们全给我打趴下了。自从跟随师尊修炼以来,我还没有真正的与人斗过法,总不能找那些村民动手吧?这一次可过足瘾了,见识了各宗门的神通妙法,在酒席上战无不胜,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虎娃却越听越糊涂了:“这和你头上的包也没关系啊,包是咋来的?”

    刚才还有些眉飞色舞的九灵,此刻又低下头小声道:“道友之间斗法切磋,我当然没有伤人,除了刚开始将那名鹅公包的修士打出去,他头上摔了个大包,谁叫他的宗门名号这么有特点呢?后来找我比划的人都败了,我的态度难免张狂了些。您也知道,我就是狮子脾气嘛!当时就问在座众人——谁还敢来较量?”

    虎娃追问道:“结果呢?”

    九灵道:“结果一直看热闹没说话的北刀将军站出来了。我见他拿着一把和瀚雄差不多的破砍刀,听说他也是从武夫丘上下来的,便提出不必刀法,要比就比拳脚。……然后我就被扔到了庄园门外,刚一落地,又被北刀将军抡起来了,扔回了大厅中。

    他用的劲力很强和特别,竟能直透原身、使神气一时不得运转。我脑门上当场被撞出一个大包,就算是化为人形,一时半会儿也消不掉。”

    虎娃微微皱起眉头,眨了眨眼睛道:“让我想想,这种力道、这种手法,能让妖修以人形之身出现伤痕……我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但也不至于到现在也消不掉啊,你怎么还会顶着包回来?”

    九灵面露愧色道:“我被北刀将军扔回厅中之后,酒当场就醒了,感觉羞愧难当。我又看见那鹅公包修士脑门上包,能体会到他被我扔出去时的心情。道友之间,高高兴兴的喝酒,斗法切磋只是交流应证,实在不能这样不给人留面子。

    我对北刀将军很感激,所以这个包是一个纪念。与此同时,我对于化为人形修炼也有新的感悟,所以事后并未变化形体将这个包消去,一路上都在体会化形之后与原身神气的呼应之妙。元神中就似有灵光闪现,留着这个包,我可以仔细参悟。”

    虎娃呵呵笑出了声:“看来道友是真有所悟,没有白挨这顿揍。至于北刀氏将军所用的劲力,我也可以告诉你该如何施展,等你学会了也就悟透了,对你将来的修炼或有帮助。”

    九灵惊喜道:“原来您也会那等劲力,是武夫丘所传吗?”

    虎娃摇头道:“我也不知北刀氏将军所施展的经历是否得自武夫丘,他习成了独门刀法,动手未必真的要用刀,拳脚中自然就带着刀劲。……是我看见了你这个包,刚才已经想明白能怎么揍出来,现在可以教你。”

    虎娃可是修炼吞形诀入门的高手,已明白那不过是一种以劲力透入神气,使妖修人形暂时不得变化。假如用在斗法上,并不仅是针对妖修的,而是锁定形神隔空发劲,对方被击中之后,伤人的法力还会持续运转一段时间,并不仅仅是瞬间一击而已。

    虎娃将这种劲力神通之妙讲解给九灵听,九灵可以自行去修炼,对于妖修而言,若洗脸有成能帮助他更好的掌握神气法力的运转。九灵琢磨了一路的问题,让虎娃给点破了,这位妖修对他佩服万分,又当场行礼拜谢。

    虎娃又问道:“不知青前辈何时能出关,真希望能有机会拜见是。你请我来为村民治病,这两个多月,能治的我都治了,能教他们的我也尽量都教了,不知你还想请我帮什么忙?”

    九灵答道:“其实师尊什么时候能出关,我也不清楚,您这是着急要走了吗?”

    虎娃笑着摇了摇头:“我倒是不着急,再留一段时日也无妨,但不能总呆在这里啊。”

    九灵:“那您就再留一段时日吧,眼看就要开春了,等过了此地春祭典礼,您在春暖花开的时候回去,路上风景也好,说不定您还能见到我师尊。”

    虎娃:“春祭?我还以为这里的族人不祭奉神灵呢。”

    九灵:“此地族人不祭奉巴原上那些神灵,他们祭的是世上能看得见的东西,就是山中的一棵树。”

    虎娃好奇道:“一颗神树,就在山中吗?”

    九灵:“就在山中啊,它被村民们称为神树。你来的时候冬祭刚过,所以没有见到,但再过几天就是春祭了,族长一定会请您参加的,到时候就能看见了。”

    两人又说了一番话,九灵告辞离去,他平日并不住在村寨里,只在附近山野中修炼,此刻要去好好修习新学到的神通。若虎娃有事,便以啸音召唤,他一定能听见的。

    九灵走后,虎娃对村民们所祭奉的那棵树感到很好奇,什么样的树能称为神树呢?难道这西荒深处,也生长了一株不为人知的不死神药?假如是那样,定是九灵的师尊青先生所拥有。但虎娃并没有着急去山中寻觅,反正过几天就能见到。

    ……

    就在这天夜里,深山中的某处,九灵正端坐树下,神色恭谨在说话。他的对面并没有人,只是在元神中能听见声音,正是与他的师尊青先生交谈。

    青先生:“你久在边荒之地修炼,去了巴原一趟,可找到撒野的机会了。修士之间的试法切磋,不是村里的小娃打架,你有了教训记在心里便好。彭铿氏大人既已点化了你所欲参悟的神通手段,脑门上就不要再顶着那个包了!”(未完待续

027 作而不辞(上)

    九灵连连点头道:“师尊教训的是,弟子记住了。”说话时晃了晃脑袋,那个大肿包终于不见了。

    青先生又问道:“你是特意把包带回来给我看的吧?”

    九灵:“是的呀,我本想请师尊一番研究此包的玄妙,而先前已让彭铿氏大人看见了,他告诉了我是怎么回事。但我还是要让师尊看看,也让您也开开眼界。”

    青先生:“我看到了,不好看!……今日听你教训文杰等村民,说的很有道理,看来出门一趟是长见识了。但你将彭铿氏大人请来,自己却甩甩尾巴便走了,将人家麻烦得够呛。假如换一名寻常修士,不被累死也得被烦死。”

    九灵:“我也没想到此地族人竟会那么过分,今天已经教训他们了。”

    青先生:“说实话,你真的没想到吗?”

    九灵低下头都囔道:“我的心思当然瞒不过师尊,其实我多少想到了将会出现什么状况,否则在走之前就会给村民们定下规矩的。我就是想看看,彭铿氏究竟是位什么样的神医、又有哪些本事,将怎样应对村民们的请求?但是实际发生的情况,还是远远出乎我的预料。”

    青先生:“不仅是村民们出乎了你的预料,你更没想到彭铿氏大人会这样做、又能做到那么多吧?”

    九灵:“我确实没想到,他竟然出手帮村民做了那么多事。……这说明他的本事大,要不然早就无法应付了。”

    青先生:“这位彭铿氏大人的手段确实令人叹服,至少他为那条小狗调治先天不足之症,是连我都做不到的事情。”

    九灵惊喜道:“就连师尊都做不到吗?那么我真是请对人了!”

    青先生:“什么请对、请错,我也没要你去请他!彭铿氏大人已经告诉你,他今年只有十六岁。这样一位少年突然被你请到这里。眼前千人相求,他的确很不好办,只是其人手段高超。没有被难住而已。如今他也应看明白了很多事情,就算你不回来。他也不会再有求必应了。”

    九灵满怀希望地问道:“他有这么大的本事,不是恰好可以帮助师尊您吗!本以为在我回来之前,师尊已经主动现身找过他了,没想到他还没有见到您。”

    青先生的声音沉默了一会,这才接着说道:“我如今的状况,以你的修为尚不能理解,早就告诉过你,我并不是病了。这只是修炼中迟早要遇到的问题,而你还远没有走到这一步。彭铿氏大人虽号称神医,但也帮不了我,这是我自己的修炼。”

    九灵:“可是师尊已经十几年无法动弹了,弟子担忧您……”

    青先生:“你担忧我什么?无非十几年,而我在此地的岁月已有八千年。”

    九灵抬眼道:“情况是不一样的,弟子亲眼看见了您这十年来样子的变化,显然就是病了!怎能不为您担忧?”

    青先生:“就算我在修炼中遇到了麻烦,那也是受困于天地间大道本源,你竟然想找一个十六岁的修士来助我。你方才说那些村民们很过分。可知你现在这样的要求,比此地所有族人做的事加起来都要过分得多!”

    九灵又低下头道:“我只是想帮师尊脱困。您自己方才也说过,彭铿氏大人为小狗调治病症的手段。您都施展不出来,说不定他真能帮到您呢。”

    青先生:“我若想向他求助,早就现身开口了。但我那样做了,与被你训斥的村民又有什么区别。他的手段的确超乎想象,但还是帮不了我。”

    九灵仍然不甘心地说道:“您不开口求助,又怎知他帮不了您呢?”

    青先生:“你如今是不会明白的,就不要再说了。……你和此地族人都得了他太多的好处,好生感谢人家吧,怎能再打他的主意?”

    九灵有些委屈地答道:“那好吧。弟子就不说了。……但我还是想问,彭铿氏大人这段时日出手相助村民施展的各种神通。我无缘亲眼见到,不知师尊看见了有何感想?”

    青先生的声音又沉默良久。才继续说道:“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这难道便是彭铿氏大人的修炼所求的境界吗?嗯,他将此途称为修行。他确实不需要那些村民为他做什么,不是看不上,更不是客气,而是真不需要。天地生养万物,作而不辞,也许就是这等境界了。”

    九灵:“啥叫作而不辞啊?”

    青先生:“你看这天地间的生灵,包括你和我,皆赖天地滋养而存、而长、而成,但你听过天地开口说什么了吗、要你做什么了吗?”

    九灵惊讶道:“可是彭铿氏大人也是天地间的一个人啊,他怎能有这种境界?”

    青先生:“我没说他有,只说他正于修行中求证。天地之行是自然之道,不因万物开口求与不求,比如你向天地求长生就能得长生吗,得你自己去修炼。而彭铿氏大人在此地所做的事情,是因你之情、因村民所求,他当然不是这片天地,只是天地间的一个人。

    当他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这里时,就会带来变化;村民们也会犯错,然后要学会怎样处事,这便是人世间的道理。所谓善救人、善救物,并非一味答应世人所求,那样并不是真的在帮他们。”

    九灵皱眉道:“可是彭铿氏大人并没有告诉村民们该怎么做啊?他只是答应了他们请求。”

    青先生反问道:“难道你不觉得村民们有了前所未有的经历,如今也必须去想明白很多道理吗?他虽未开口,但是你开口教训村民了,而你又为何会开口呢?他是你请来的,你在他的眼中,与那些村民一样都是此地的族人。你既然明白了道理,还会开口向他提出那样的请求吗?”

    九灵:“师尊,您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啊?”

    青先生:“你这大狮子就别装笨了,我什么意思你完全明白。你用了这么多心思,不就是想求他来帮我?而我方才所说的境界,是我本人尚远远达不到的,只是这数百年来,以童真之心看世间的一丝感叹!……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回去吧。”

    九灵起身不知对何处行了一礼,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师尊,就算我不开口求他,文杰族长也一定会求他的,届时此地族人定会都提出同样的请求。”

    青先生:“若是此地族人在春祭典礼上,彭铿氏大人见到的不过是山中的一棵树。他既认可了你为村民定下的规矩,也不会因村民所请而为难自己。”

    九灵:“说来说去,师尊您就是不肯现身向彭铿氏大人求助。您也亲眼看见了,他不仅善救人,也是善救万物的神医啊!”

    青先生:“要你别说,你还说,狮子脑袋就是不长记性吗?一个人饥寒之时,向路遇人家求一顿饭、一件衣,当然并无不可;可是敲开陌生人的家门,去求一座金山,这就不是过分不过分的问题了!我能看到的很多事情,你尚无法明白。”

    ……

    金毛巨狮给村民们定下规矩之后,虎娃果然就清净了。虽说村民们每七天之内能请求他帮忙做一件事,但一连好几天居然无人登门。到了第六天的时候,终于有人来了,是族长文杰。

    文杰在院门前行礼,刚刚想开口说话,院门自动就开了。虎娃站在院中笑道:“进来吧,你有什么事找我吗?”

    前段时间有很多村民向虎娃提出了各种请求,但这位族长却没有请求虎娃为自己做任何事情,此刻他恭恭敬敬地答道:“神医大人,您是我们的贵客,我今日是代表全体族人邀请您参加三天后此地的春祭典礼。”

    虎娃笑了:“原来是这件事啊,我听黄先生提过,也很好奇呢。就算族长不说,我也想去看看。”

    文杰:“那就太好啦,三日后便恭请神医大人与我们一同出发。您若有什么吩咐,就尽管开口,若是没有别的事情……”

    虎娃摆手打断他道:“你来的正好,我恰巧有事想找你聊聊。”

    已准备告辞的文杰又站住了,抬头道:“神医大人有何事要问我?”

    虎娃:“你从小就见过青先生,能告诉我他的形容相貌吗?”

    文杰稍有为难之色:“这个嘛,青先生在如今的族人心目中,已是神灵一般的存在,背后讨论其形容都会觉得不敬,但既然是神医大人您问……不对啊,黄先生不是说您是青先生的朋友吗,怎会不知其形容?”

    虎娃:“我确实没见过青先生,但神交亦可为友。您若方便说,就请告诉我吧。”

    文杰族长:“青先生与您一样,不仅修为高超、神通广大,且是岁月长青之人。我从小见到他老人家,就是一位十来岁的童子摸样。而听我爷爷说,他当年看见青先生时,也是那般形容。十六前我最后一次见到青先生时,他的神情有些憔悴,告诉我他将要闭关很长一段时间。”(未完待续)

027 作而不辞(下)

    虎娃又问道:“你是一名三境修士,可是青先生指引你迈入初境得以修炼的?”

    文杰族长点头道:“是的,青先生当年教我定坐存神、感应自身精微,又教我洗炼形骸、强健完善体魄。我后来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修炼,突破三境之后,便能感应外物,拥有御物之功。但青先生只教了我这些,并没有传授什么神通法术。”

    ……

    三日之后,天还没亮,此地族人便集结出发了。他们携带着早已准备好的各种供品,离开村落走向高处,经过虎娃所住的院落附近时,文杰族长恭请虎娃也加入了这支队伍。

    虎娃站在高坡上望去,参加春祭的竟有一千多名族人,在前面领队的文杰族长等人已到了院落这里,而最后面的村民才刚刚走出村寨。大家显然已不是第一次组织这种祭祀活动,在狭长的山道上显得很有秩序,

    众人显然要走很远的路,而且还担着各种东西,实在无法翻山越岭的老弱便留在村寨里看家,余下凡是能出动的人都出动了。虎娃也看见了黄油球儿,她身边还跟着活蹦乱跳的小花。孩子们没有背什么东西,只是跟在大人后面很兴奋地爬山,对于他们来说,这不仅是参加春祭,也是一次欢快的远足春游。

    虎娃与文杰族长一起走在最前面,沿着丛林中一条可辨认的山路,蜿蜿蜒蜒向高处攀登。为了照顾整支队伍的行进,他们走得并不快,直到黄昏前才登上了山顶。

    这片山顶并不陡峭,显得平坦而开阔,向回望,由于树木的阻挡视线。看不见山下的人烟村寨。族长就下令就在此地休息,村民们沿着平缓的山脊集结,搭帐篷生篝火露营。妇人们开始做晚饭。

    虎娃则站在一块巨石上定定的望着前方,自从他登上山顶之后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连眼皮都没有眨过,因为他已经看见了一棵树。只要站在这里,就没法不看见那颗树!

    山那边还是山,中间有一片低洼起伏的谷地,茂盛的原始丛林从这边的山坡一直延伸到那边的山顶。视线越过远方的山顶,看见的是更远处西荒高原上连绵的雪山,那是虎娃始终没有走到的地方。

    而在对面的半山腰生长着一棵树,无论是谁第一眼看见它。恐怕都会恍惚以为自己看见了一座山——拔地而起的陡峭峰峦。几乎无法形容这棵树有多么巨大,它扎根在半山腰开阔的平坡上,但树冠的高度几乎与远方的山顶平齐了,只有站在远处虎娃这样的位置,才能看见他的全貌。

    天地间竟有这样的草木,虎娃一时间震撼难言,可惜离得太远了,就算以虎娃的眼力也不可能看清枝叶的细节,仅从轮廓还无法分辨那是一颗什么树。

    太阳落山的时候,四周飘起了烹制各种食物的香味。村民们围着篝火在唱歌跳舞,孩子们在追逐打闹,不时传来大人们呼喝孩子不要跑得太远的声音。不少长者已吃过了晚饭。纷纷站到了山顶的西侧,在暮色中向着远方如山峰般的树影跪拜行礼。

    不用谁介绍,虎娃也能猜到那棵树便是村民们所祭拜的神树了。文杰族长来到虎娃的身边,小声问道:“神医大人,您需要吃点什么东西吗?”

    虎娃摆了摆手道:“给我一杯水就行。”

    文杰族长亲自端来了在附近打的山泉水,虎娃接过杯子道:“远方的山坡上,就是此地族人所祭拜的神树吗?……你能否告诉我,它为何被称为神树,难道仅仅是因为巨大吗?”

    文杰族长讲述了一个此地世代流传的故事。也是此地族人们祖先的经历。一百多年前,西界山一带战火连绵。很多村寨被毁,幸存者逃往深山避祸。一位骑着巨狮的童子出现在山中。指引各部族的幸存者沿山脊西行。他们最后停留的地方,便是那株参天巨木的树冠下。

    这时已经入冬了,那巨木的树冠可阻挡风雪,而附近的山上生长着密密麻麻很多巨大的青冈橡树,落下了无数的橡子。幸存者便在树冠下过冬,采集橡子为食,终于度过了这个最艰难的时节。

    开春后,青先生骑着巨狮又出现了,这片地方并不适合建造村寨、开垦田园,他指引大家往回走,又翻过了一座山,那边的谷地便是一片世外休养生息之所。村民们便定居下来,在平谷中开垦荒地,于坡地上建造村寨,繁衍百年后,如今已融合为一个新的部族。

    这些人定居此地后,仍保留着春、夏、秋、冬四祭习俗,但已不再祭奉原先的神灵,而去祭拜那株曾庇护了所有人的巨树。

    虎娃听完点了点头道:“原来有此渊源,但我看此地春祭规模如此之大、如此之隆重,除了你们祖先的经历之外,它应另有特异之处,才被族人们世代奉为神树吧?”

    文杰族长答道:“神树当然就是神树,不仅是因为祖先的经历,它本身也显示过神迹……”

    关于这株巨木的神异之处主要有两点,首先是它会消失不见。据说祖先们在树下度过了第一个冬天,开春后往回走,来到此处山顶、就是虎娃与文杰现在站的位置,再向远方望去时,那株几乎齐山高的参天大树居然不见了踪影。

    这不可能是云雾遮挡,因为整片谷地及远方的雪山都看德清清楚楚,只能是巨木本身所显露的神迹。有人甚至认为那巨木原本是不存在的,只是上苍为了指引与救助他们,而显化出了一株神树于此。

    后来村民们春夏秋冬四祭,都前往第一次越冬的地方祭拜,而那株神木又会再度出现。但在一年种大部分时间里,神树是隐于山中不见的。除此之外,此树还展示了另一种神迹,对于村民们而言,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也是此地春祭的规模要比其他几次祭典更大、更隆重的原因。

    它是一株青冈橡,看上去除了特别高大之外,好像与山中其他的青冈橡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却是四季常青的。常青并不代表不会落叶,只是其满树的翠叶在冬季不会掉光,要等到开春后新枝发芽展叶,原先的树叶才会渐渐飘落。

    春祭选择的时间,是开春后昼夜均分的那一天,便是俗称的春分时节。村民们来到神树下望去,若这棵树发芽很早、新生的枝叶茂盛,则预示着这一年的气温高、雨水多。若发芽较迟、新生的枝叶稀少,则分别预示着这一年的气温偏低、将出现干旱。

    假如它就在春分时发芽,而且新生的枝叶不多不,那么便预示着这一带今年将风调雨顺。只要掌握了这个规律,村民们便可提前做好各种应对的准备,而近百年来无不灵验。所以春祭也是此地最重要的祭祀活动。

    虎娃听完后也啧啧称奇,忍不住又问道:“此刻我们站在这里,便望见了那棵树,是因为村民们即将开始春祭,它又重新显露了吗?假如换做平日,是不是看不见它?”

    文杰族长却长叹一声道:“我所说的神迹,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大约从二十年前开始,情况就变了,祖先们所见到的神迹不复存在。这棵树始终便矗立于山中,一年四季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看见,它的枝叶生长也不按原先的时节规律,一年四季皆有枯叶飘落,新芽发枝越来越少。”

    虎娃微微一怔:“难道是这棵树生病了吗?”

    文杰:“族人们也是这样想的,但它既是神木,又怎会生病呢?我们也曾请求过青先生,问他能否帮忙让神树恢复往昔的样子?可是青先生也无计可施,只是告诉我们,天地间的草木总有枯荣轮回,而这棵树在此地已生长了八千年,恐也逃不过天地自然的法则。

    又过了几年,青先生也闭关修炼了,我们更无法向谁求助。但祭祀的习俗还是保留了下来,这是此地百年来的传统,也是凝聚族人信念的象征。而如今的族人,亦自称神木一族。”

    虎娃似是自言自语道:“这株神木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难道是生长了八千年之后,寿元将尽了吗?”

    青冈橡的寿命相当长,在普通人的眼中几乎是无限的。在虎娃的家乡、路村后面的山上,也生长着成片的青冈橡,从几百年到上千年的古木都有。但是生长了近万年的神木,虎娃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已接近于不死神药的概念了。

    文杰:“我也不清楚,就连青先生都不能回答的问题,我怎能明白?神医大人若是好奇,明日可亲眼去看看,我也正想向您请教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虎娃已然反应过来——文杰代表全体族人邀请他参加这次春祭,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这位族长尚未直接开口提出请求,而虎娃已心中有数,他又问道:“每年的春祭,就是在这山顶上举行吗?”(未完待续)

028 西荒有木(上)

    文杰族长赶紧摇头道:“不不不,祭典的场所是在树冠下,此处山顶只相当于途中的一个驿站。明天才是春分之日,祭礼从正午开始,族人们天亮后还要穿过这片谷地呢。而站在树下根本看不清神树的全貌,记得小时候我第一次来参加祭礼时,抬着头帽子都掉下来了,也没有看清树冠的最高处在哪里。”

    虎娃又点了点头道:“明天还要赶路呢,族长就早点休息吧。你放心,我会亲眼看看这棵树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

    次日天刚蒙蒙亮,村民便收拾好东西继续出发了。下山的路比预想中的要好走,因为丛林间有一条现成的小道,百年来已被此地族人们不知踩踏过多少次了。穿过谷地走上对面的山,山脚下生长着成片高大茂盛的青冈橡,酷似虎娃家乡村寨的后山。

    虎娃注意到,村民们不仅携带了各种祭品和露营之物,随身还有不少空的筐和袋子,沿途也在采集橡子、山中的药材和其他有用的东西。很多壮年男子走在队伍的前部以及最后,手拿弓箭梭枪,也会猎取所碰到的禽兽。

    神木一族也拥有兵甲武器,早年带来的多已朽坏,后人又打造了一些,但是数量并不多,平日都放在村寨库房里没什么用处。只有像这么大规模集结外出郊祭时才会拿出来,不仅是为了在深山中自卫,更重要的也是一种仪仗。

    这一千多人进山,除了最前面的开路者偶尔能碰到一些野兽,山中的禽兽早就四散惊走了。所以大家打到的猎物并不多,而这些猎物也将作为祭品。族人们袋子里装的多是橡子、药材等山货。

    山中的橡子基本上都是去年秋后落地的,这一带的野兽小到松鼠大到野猪。都喜欢吃这种东西。它的外面包着坚壳,假如落在干燥的地方,到第二年春天还能拣到完好的。此地村民早已开垦了大片田园。无需以橡子为食度过饥馑,但他们相信这里的橡子带有神树的赐福。食之可延年益寿。

    走到半山腰,地势渐渐变得平缓,迎面是很大一片开阔的坡地,周围已经看不见高大茂盛的青冈橡林,因为他们已经走到了那株神树的树冠下。无法形容这树冠笼罩的范围有多广,半山腰这片坡地上铺满了落叶,还生长着不少喜荫的花草。向上看,枝叶展开遮天蔽日。

    文杰族长在一旁介绍。当年神树最为茂盛之时,冬天的雪全部积在树冠上、落不到地面,远望此树就像一座雪峰。当春暖花开时,树冠上的积雪融化,又会在山坡下形成涓涓细流。

    可是虎娃抬头看见高处的枝叶,发现很多叶子都带着枯黄之色,而刚发出来的新枝嫩叶也很稀疏,明显已露出枯槁之相。假如它只是一颗普通的树,只是因为岁月久远幸存至今、生长得特别高大,那么枯槁很正常。虎娃又不是没见过山中的枯木。

    但虎娃从小就在蛮荒中长大,很清楚山野中几乎不可能长出这样的树木。在它还远远没有长到如今的高度时,恐怕早已被狂风吹折、被山洪连根卷走。就算能侥幸躲过这一切,也必然躲不过每年都有的雷击。

    可这棵树偏偏就出现在这里了,那么它必不普通,自有大神通能抵御狂风洪水、躲避或化解天雷劈击。但它如今已露出枯槁之相,还能长存于此吗?虎娃走在树冠下看不见其高处,暂时也分辨不出这棵树近年来是否曾反复遭受雷击。

    再往前走就能看见了树根,其根系极其庞大,已经蔓延到整片山坡之下,并在不少地方露出了土层。盘根错节宛若一条条虬龙。抬头往前看,终于望见了拔地而起的树干。没法形容那根系聚集的根部有多粗,在其距离地面十余丈高处、尚未展开横枝的主干就有两丈多宽。

    人站在树下可能会有一种错觉。可以在树身上凿出旋梯,沿着树干一直爬到天上去!在离主干二十多丈远的地方,露出地表的盘根牢牢地包裹着一块丈许方圆的巨石。这块巨石仅仅露出了上部与前部的一侧,其上部平缓,前侧光滑如削,就像是一个天然的高台或祭坛。

    这里便是神木一族祭拜神树之处,虎娃远远弟就眯起了眼睛,因为他在那巨石前侧看见了一个三尺大小的符文,很像天然形成的纹路。但虎娃知道那是人工留下的,因为他在别处看见过同样的符文标记。

    在彭山深处虎娃的封地,有飞蛇毒雾阻隔的幽谷中,那株奇异的金铃藤所生长的峭壁上,有一个奇异的山洞,显然留有人工开凿的痕迹。虎娃在洞壁上也发现了一个符文,符文的左部像是一棵树,右部是一个长着长鼻子的猪形图腾。

    当时虎娃就曾推断,在很多年前有高人到过那里,开凿石室修炼。而他问过藤金和藤花,这两只獒犬却对此毫无印象,看来那已经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那位高人并没有留下骸骨,说明后来又离开了。

    虎娃还曾有一个大胆的推测,高崖下那株生长了三百多年的金铃藤,很可能就是当年那位高人亲手所植,他却没有想到,今天在这西荒深处,此地族人历代祭拜的神木下的巨石上,又发现了同样的符文标志。

    虎娃叫住文杰,遥指巨石上的图案问道:“那是什么?”

    文杰答道:“那石头上的纹路,是一种标记。我的祖先来到这里的时候,它就有了。青先生当年指引祖先们来到这里,他最后就是骑着一头巨狮跳上了那块巨石,然后告诉村民可在这里越冬、取山中的橡子为食。这个标记,在族人眼中就是属于青先生的。”

    说话间,众人已经在树下的空地上集结,将各种祭品都摆在了那巨石上。文杰指挥六个村寨的民众列好队形,按长幼次序扇形排列,就在巨石前向着那株神树的主干方向跪拜,春祭典礼便开始了。

    虎娃并没有站在村民之中,他在巨石的侧面也向着那神树行礼,既然到了这里参加这场祭典,也要尊重村民们的习俗。

    当祭品供上之后,文杰族长领着几十位长者开始唱歌:“何树常青,何日不行。何人不将,经营四方。何草不玄,何人不矜。哀我奔夫,独为匪民。率彼旷野,匪兕匪虎。采橡山中,谓我乐土。”

    这首颂歌既在感叹祖先于战乱中的际遇,也在感谢当年得到了高人的指引、神树的庇护,得以在此地安居。众长者唱完了第一遍定调之后,全体族人不论老幼随之一齐反复唱和,声音在山野中回荡良久不绝。

    虎娃站在众族人之侧,听着庄重而虔诚的颂歌声,心神仿佛也受到一种莫名的冲击。他恍然有所感触,却又形容不清自己究竟感觉到了什么。

    当颂歌已毕,各支族人又在长者的率领下来到祭坛前,轮流向神树祈福,无非是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身体安康、美满和睦之类的话语,自古及今,人们向神灵的祈福大多如此。当祈福已毕,族长文杰又站了出来,对全体族人大声说道——

    “自百年前我等的祖先来到此地,每年春夏秋冬皆祭神树,感谢与祈求它的护佑。而如今护佑我们的神树行将枯槁、神迹亦不再。百年来,族人们只是向神树祈福,却从未为了神树祈福。此番春祭,我们便请求天地赐福于这株神树,希望它能重现千百年来的旺盛生机。”

    今年的春祭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仪式,不仅祈求神树赐福,而且村民们也祈求天地赐福于这株神树。一千多名族人在次下拜了,文杰族长又唱了一首新的颂歌:“西荒有木,在彼中阿。子兮子兮,菁菁者莪。西荒有木,福履将之。既见君子,我心且喜。西荒有木,献我乐仪。今夕何夕,其叶青青……”

    他连续唱了很多遍,等全体族人都听清楚、记住了之后,又让大家跟着一起唱颂。当颂歌声再一次回荡于天地间,虎娃那朦胧的感触仿佛变得更清晰了,神识好似能触碰到一种力量。这力量仿触动神魂,而沿着这股力量的指引,虎娃的元神也仿佛能透入在场所有人的心念之中。

    虎娃正想凝神将这一丝感悟体会清晰,而村民们的唱颂声已毕。文杰族长又转身向他拜倒:“神医大人,全体族人都感谢您来到此地后为大家做的一切,我们也亲眼也见证了您神通广大的手段、有救治万物之能!今天族人们都聚在此地,能否请求您最后一次出手,救治这株神树?”

    随着族长的下拜,一千多名族人全部起身再转身,皆向着虎娃跪拜行礼,同声开口向他祈求。这场春祭典礼本是祭拜神树的,此刻所有人却都向虎娃下拜;他们方才还在祈求天地赐福于神树,转眼间祈求的对象又变成了虎娃。

    因为天地听不见他们祈求,而这位神医大人却是能听见的。(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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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章介绍: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世称太上,我为道祖!
人神妖魔共处相争,巫祝仙修万法纷呈的世界。诸帝显圣各创惊天玄通,登天之径殊途无数,芸芸世间根本大道何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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