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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公子胜治     太上章txt下载     太上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79、你自己的路(上)

    但这些对于已是武夫丘正传弟子的大俊都不是问题,他将这副弓箭藏在身上,遭遇强敌时突然射出宝器短箭、凝聚武丁功的劲力可以射穿硬甲,在近处甚至可以穿透一堵墙,令人防不胜防,最适合他用了。

    虎娃下山时仍背着一个大包袱,虽送出了这副弓箭,但包袱里装的东西更多了,看着很大有点夸张。他从兽牙神器中取出了六十九枚石头蛋,融合特异剑叶炼化成新的天材地宝,然后便放不回去了,只能继续背在身上。

    这些石头蛋的样子倒没有异常变化,看上却更像鸡蛋了。虎娃的包袱里还多了一个瓶子,纯净的青碧色精美非凡,塞子和瓶身之间几乎看不出缝隙,里面装的是一瓶美酒。

    这瓶子也是一件法器,是虎娃以武夫丘美石炼制,瓶中就是洞府里那位前人留下的美酒,虎娃用武夫美石炼化法器专门收存那美酒带走,他有一个想法或者说朦胧的愿望,希望将来能与谁共饮。

    谁呢?在虎娃的梦中、定境中总有那么一个身影,在白云缥缈的秀美峰峦之间。若世上真有这样一个人,虎娃总有一天要找到她,共享那沉醉的滋味,这是他自己的秘密,跟谁都没有说过。

    虎娃的包袱里还多了许多特异剑叶,那是他在砍柴峰深山中采`长`风`文学`www`cfwx`net集的。下山之前,他将这些剑叶分给了大俊、小俊、瀚雄各百枚。众人虽离开了武夫丘,但仍可以借此之助修炼武夫丘上的各门神通秘传。

    瀚雄与大俊沿大道向北而去,路上恰好也有一支商队离开红锦城北行,走到无人之处,他们俩就悄悄上了商队中的一辆车,消失在这条道路上。而虎娃、少务和盘瓠在高处的密林间静静地看着,确认无人在暗中跟踪这支商队,这才离开。

    他们没进城。而是从城外绕过往南行,看样子竟是返回武夫丘,可是到达登径峰脚下时却没有上山,沿武夫丘所在的几座巨峰脚下绕行,继续往南进入蛮荒。

    少务在前面带路,虎娃跟后面突然以神识拢音悄声道:“师兄,我感觉好像有人在暗中窥探我们,应不是武夫丘上的尊长,而且这种感觉时断时续。……假如有高手欲行不利,这里就在武夫丘脚下。我们可以火速进山。”

    少务暗中答道:“我一直沿着武夫丘的山峰脚下走,就是这个目的。……但后面跟着我们的,应是父君派来接应之人,先不要着急,看他何时会现身?若是企图对我们不利者,则不会在这个地方现身。”

    他们虽然没上山,却一直贴着武夫丘锁山大阵边缘走。从登径峰的山脚又绕过砍柴峰脚下,最后来到了磨剑峰的南面,这里曾经就是虎娃等人挑着大肥猪上山的地方。

    少务站定了脚步仿佛在等待什么。盘瓠亦竖起了耳朵,因为它听见了远处山林中传来的脚步声。来者是一名高手,跟在虎娃等人后面,却没有向他们刻意隐瞒行迹。也没有露出有威胁的敌意。

    而且此人并不是一直在跟踪,虎娃那种被窥探的感觉也是时断时续的,说明此人不时离开去做别的事,也不怕把人给跟丢了。仿佛知道少务就会在这里等他。等虎娃看清楚此人的形容相貌,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上前行礼道:“长龄先生好。没想到竟能在这儿见到您!”

    长龄先生走到近前,微笑还礼:“彭铿氏大人,好久不见,你如今的修为已更加精深!国君料得不错,你果然随少务公子一同下山了,还有这位盘瓠先生。”

    后廪安排了一支车队,就像护送真正的少务那样护送大俊,但暗中前来接应少务的竟然只有一个人,但此人便是巴室国长龄门的宗主、六境高手长龄先生。而且后廪还猜到了,虎娃很可能会护送少务一起归国。

    长龄先生与后廪是儿时的玩伴,等他们成年后,瀚雄与少务也是自幼交好,而长龄先生是看着少务长大的。如果后廪要派出一位最值得信任的高手来保护少务,那么长龄先生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位尊长并没有什么高人的架子,神情语气都很随和,还顺口叫盘瓠为盘瓠先生,让这条狗站在那里抖了抖毛感觉十分高兴,也并拢前爪向长龄先生行礼。

    少务上前道:“辛苦先生了!您这一路跟随而来,可有什么发现?”

    长龄先生:“我一直远远跟在你们后面,尽量抹去你们留下的行迹,也在观察有没有人暗中追踪,并无任何发现。”

    少务:“父君当年说,会有人接应我,却没想到是长龄先生您亲自来。若早知如此,我应该劝瀚雄与我们一起走的。”

    长龄先生笑道:“我也看见瀚雄和那位大俊浑入商队中离去了,已经有一年多没见着他了,他不仅成功的登上了武夫丘主峰,且修为已突破四境,还被三长老收为亲传弟子。这段日子,他真是长出息了!”

    长龄先生明明看见自己的儿子护送着大俊走了,身为父亲的任务却是来护送少务,早知如此,少务和虎娃都会劝瀚雄一起走的。但这是瀚雄自己做的决定,长龄先生虽在暗中看见了,却没有现身阻止。

    显然这位高人对儿子非常满意,得知瀚雄在武夫丘上的经历与收获,心中也充满欣慰。假如不是要护送少务归国,换一种情况,他现在肯定会登上武夫丘拜访三长老。

    至于瀚雄与大俊一起走会不会有危险?这很难说,但遭遇意外的可能性很小。虽然大俊只是一个替身,但后廪的做法,就是将他当成真正的少务来安排的。那车队中的人既不清楚他是少务,更不清楚他是少务的替身,只知道他们来秘密护送一个重要的人物回巴室国都。

    其实对于大俊来说,在武夫丘上等待了四年多,也有极大的收获。不仅在于他执行了什么样的任务,更在于他已是武夫丘正传弟子、与少务是结拜兄弟。只要成功归国,那么将来也是新君少务最得力的臂助。四年前他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军士,而将来便是国君最为亲近与信任之人,不受到封赏与重用都不可能。

    见几人仍有些疑惑,长岭先生又解释道:“做任何事情,都可能会遭遇意外的凶险,要提前想到一切可能并尽量去避免。今日安排的那支车队,国君也曾与我商量过,要尽量隐秘不为人知,能不出事是最好不过。

    但大俊真正的任务,并不是少务的替身。车队中有不少高手潜伏,就算是我去偷袭也占不了便宜。那并非诱饵却是一个陷阱,假如真有人在途中企图行刺,那么车队中的所有人包括瀚雄与大俊在内,都只有一个任务,便是追查出对方的身份来历、搞清楚他们是如何得知消息的?”

    几人在山脚下聊了一番国君的安排,虎娃又问道:“长龄先生,那我们又该以什么身份、走哪一条路返回巴室国呢?国君又是怎样安排的?”

    长龄先生答道:“国君只是让我来护送少务公子归国,并说彭铿氏大人很可能会与少务公子一起下山。但并没有其他的安排,该怎么办,全由少务公子决定。

    众人对这个回答皆感到有些意外,国君只是派了一名高手来护送少务,至于少务该怎么回去、以什么身份走哪条路、如何隐藏行迹,则没有任何安排!

    见少务愣住了,长龄先生又笑道:“没有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不会有任何消息泄露出去、也不会有任何人能事先知道你的行踪。少务公子,你若胸怀大志将来欲平定巴原,那么就把今天当做一次行军,带着我们这些随从由南荒秘密返回巴室国。如果现在连这都做不好,将来又如何指挥千军万马穿行巴原?”

    少务微微一怔:“这也是我父君的话吗?”

    长龄先生点头道:“是的,这是国君在我临行前的交待、让我转告你,如今我只是护送你的随从。”

    这是少务的路,由他自己决定该怎样走,大家都看着少务、等他做出决定。少务闭上眼睛思索了半天,突然露出笑容对虎娃道:“小路师弟,如今时节已是仲夏,不知夏卓师兄怎样了,我们离开之前应去再看看他。可惜啊,大俊和瀚雄不在这里,否则一定借机要你介绍蛇女姑娘结识的。”

    长龄先生一皱眉:“瀚雄在这里招惹哪位蛇女了?”

    虎娃赶紧解释道:“没有没有,瀚雄师兄并没有招惹哪位蛇女,倒是大俊师兄有这种想法。……至于是怎么回事,我们在路上慢慢说吧。……少务公子,你究竟决定怎样归国?”

    既然后廪让少务自己决定,少务便决定先进入南荒看夏卓,几人在路上以神识拢音交谈,主要是向长龄先生介绍瀚雄这大半年来在武夫丘情况。少务也说了自己的计划,他竟然不打算由郑室国穿过,而是先从南荒中东行绕到帛室国的边境,然后再穿过帛室国返回巴室国。

079、你自己的路(下)

    巴室国位于巴原中央,郑室国在其西南,帛室国位于东南。

    南荒中本没有路,他们是走到了五国境外。小俊曾在武夫丘主峰研究了半个月那幅石刻巨图,上面有武夫大将军留下的南荒边缘的地形,他刚才琢磨了半天,应有一条路线可以从南荒中直接插到帛室国边境去。

    长龄先生不禁称赞,这条路线确实出人意料,但也不无担忧的问道:“你确定这条路好走吗?国君还在巴都城中等着,我们的时日可不多,要在两个月内到达。因为护送大俊的那支商队,国君所给的期限就是两个月,我们应比他们先到。”

    少务:“进入帛室国境内后,购买轻车快马兼程赶路,以最短的路线一个月就可以到达巴都城。所以我们穿过南荒东行进入帛室国,时间最好不要超过半个月。我见过武夫大将军留下的地图,这段路程并不远。……小路师弟,那幅地图你看得比我清晰,能否由你来领路?”

    虎娃穿行在山野间,于元神中展开他所见的那幅山川巨图。武夫大将军曾深入南荒,也曾在那幅巨图上留下了这一带的信息,虽是五百年前的情形,但山川地势并无太大的改变。

    虎娃研究了半天,终于点头道:“若是五百年来的山川地形变化不大,南荒中应**长**风**文学 有一条捷径可以绕到帛室国边境去。普通人当然无法行走,但少务公子已有四境修为,应不难穿过,不需要半个月,快点走的话,五、六天就差不多了。”

    少务笑道:“那我们就不必着急了,先去看望夏卓师兄,师弟还可与齐罗姑娘好好道个别。”

    ……

    夏卓经过半年的休养。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精壮汉子,身体与神智看上去都没有任何异常,只是他和蓝媚儿站在一起时,那形神中的气息仿佛只缠绕在她的身上。

    这对爱侣见到这几位客人当然非常高兴,尤其听说长龄先生便是瀚雄之父、长龄门宗主时,夏卓抄刀就要去杀猪款待尊长。虎娃赶紧阻止,盛夏时节不是杀猪的好时候,如果一顿吃不了,新鲜的肉食也很难长期保存。不如就在附近山中猎些野味。

    盘瓠和小俊出去打猎,很快便猎了一头狍子和两只山鸡回来。而蓝媚儿招呼众人进屋坐下之后,便急忙跑了出去。当大家在院中收拾猎物的时候,齐罗跟着蓝媚儿走进了院子。

    几个月不见,齐罗姑娘更加娇媚了、那动人的气息也令人更销魂。但她已能将这天生的媚惑气息收敛得很好,无意间只有虎娃才能清晰的感应到。虎娃见到她便笑道:“齐罗姑娘,你的二境炼体修为,已接近九转圆满了!”

    齐罗幽幽地看着虎娃:“小路先生,听说您要离开武夫丘远行。这是来告别的吗?”

    虎娃等人并没有告诉夏卓夫妇小俊就是巴室国公子少务,他们只是说跟随长龄先生这位尊长到南荒中来看看,接下来将有事远行,蓝媚儿当然对齐罗说了。她的神情很是不舍。虎娃笑着答道:“远方有事,我要下山走一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所以先来看看夏卓师兄的情况怎样了,也与你打声招呼。”

    齐罗低头道:“蛇纹族的女子。世代生活在蛮荒村落中。若小路先生何时返回武夫丘,别忘了再来看我。”

    当天晚上大家就在夏卓家吃的饭,长龄先生对夏卓曾经的病情很感兴趣。仔细询问了其发病经过以及虎娃的治疗过程。夏卓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谈自己的感受以及虎娃当初对他说的那些话。

    大家坐在院中闲谈,岚媚儿半倚在夏卓身上、媚若无骨,而夏卓的样子显得是那么幸福与满足。虎娃暗暗感叹,这其实就是大俊将来想要的生活,却非小俊的志向所在。然而此时,大俊已跟随车队远去,小俊却在这里打猎、吃肉、闲聊。

    众人并没有在此久留,第二天便告辞离去。临行前虎娃送给了齐罗一件东西,便是他得自白溪村的那支长鞭。这件法器他原本是打算留给盘瓠突破四境后使用的,但以虎娃如今的修为以及所拥有的器物,盘瓠若突破四境并不缺法器,它完全还可以自行炼制最趁手的随身法宝。

    虎娃说道:“此物得自一个叫白溪村的地方,它曾跟随我由北向南走过整片巴原,是一件中品法器。你已迈入初境得以修炼,如今更是二境九转圆满,若将来修为更高,也需要一件趁手的随身法宝。它正适合你使用,请不要推辞。”

    齐罗并没有推辞,很小心的收起了这件珍贵的器物,她也许想问该怎么报答,但终究没有问出口。也许对于虎娃这个人,她再说报答已经多余。

    ……

    归国的路线是少务决定的,包括在蛮荒中行走的大致方位,因为他看过那幅巨图。但巨图中的神念信息,虎娃解读得更为清晰,所以少务请虎娃领路。仲夏时节的蛮荒与严冬不同,高原上的日晒十分强烈且雨水很充足,草木疯长、植被茂盛异常,崇山峻岭中不仅有各种毒虫猛兽,许多地方还有疠瘴之气凝聚。

    还好众人皆有神通修为在身,又有长龄先生这位高手随行,一路上倒没遇到什么麻烦。五百年来的地貌有很多改变,但山川地势走向却没什么变化,虎娃挑选了一条最好走的路径,带领众人穿越南荒东行。

    第一天夜间休息时,长龄先生看着盘瓠道:“到了有人烟的所在,我们都要掩饰原先的身份、不能让人认出公子少务。别人都好说,就是盘瓠先生得改变一下装束。”

    武夫弟子小路身边有一位汪汪师弟、彭铿氏大人身边也有一条灵犬盘瓠,这条毛色黄白相间的小花狗如今已经很有名。假如它被有心人看见,说不定也会引起怀疑。但是狗怎么改变装束呢?长龄先生手段高超自有妙法,他就在山野里寻了几种材料稍经炼化,给盘瓠的狗毛染了色。

    第二天再上路时,盘瓠已便成一条毛色发亮的黑狗。在一般人的眼中,土狗的样子都是差不多的,花狗变成了黑狗,也就认不出是原先的盘瓠了。幸亏长龄先生早有铺垫,一直称呼这条狗为盘瓠先生,让盘瓠十分高兴,这位高人才顺利地给它染了毛。

    长龄先生有六境修为且精擅炼药之术,别看只是为一条狗染毛,用的也是一派宗师手段。改了毛色的同时竟然还能掩盖这条狗原先的气息,并且颜色褪不掉,这手法已经不是普通的染,而是将狗毛炼化成了真正的黑色。

    第二天他们在路上就遇到了大暴雨,狗毛都湿透了却半点都没掉色。幸亏狗是会换毛的,否则盘瓠就将永远变成一条黑狗了。

    虎娃看着盘瓠的样子一直想笑,而长龄先生看着少务却感慨万千。不知情由者恐怕万万想不到,堂堂巴室国的公子、即将继位的新君,竟会吃如今这种苦头,且神色如常。

    他们走在一片密林中,脚下的道路崎岖泥泞,不知堆积了多少年的落叶散发出难闻的腐臭味,天上下着大雨,少务从里到外都淋透了。他既没有找地方避雨烤火,甚至也不在意腿上粘了肮脏的污泥,更重要的是,他并没有任何难受或者爱竭力忍耐的神情。

    看来武夫丘上的生活,让这位贵公子改变了太多,这是别处很难有的收获。待到少务归国之后,后廪的寿元最多也只剩下半年了,将来就要由少务去独自面对一切。他不仅要治理巴室国、应对周边四国的窥探以及随时可能发生的冲突,还有那平定巴原的大志愿。

    想当年开国之君盐兆刚刚进入巴原时,在一片蛮荒中也曾走过这样的道路。看见少务,长龄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子瀚雄,后廪的苦心他完全能理解。瀚雄也是听了长龄的话才上了武夫丘,如今果然没有让长龄失望。

    那么少务与瀚雄,是否能成就当年盐兆与武夫那样的功业呢?长龄先生对此充满期待。他也清楚,瀚雄将来必受少务重用,而且瀚雄也是一名修士,除了世间功业应另有追求。长龄希望自己的儿子不仅能像武夫大将军辅佐盐兆那样平定巴原,且最终也能像武夫那样踏过登天之径、长生成仙。

    长龄看见今天的少务与瀚雄,想到的是当年的盐兆与武夫,隐约也有另一种期待。他所创立的长龄门,将来在瀚雄手中,能否也成为武夫丘那样的修炼圣地?

    而虎娃当年带着盘瓠离开家乡时,也曾在路上遭遇暴雨山洪,他安然走出来了。如今他与盘瓠皆修为更高、经历了更多的艰险,又行走在下着暴雨的蛮荒中,已不仅是在赶路。对于虎娃而言,这更是修行中的回味与经历,去体会与感悟当初未曾体会清晰的蛮荒风雨。

080、疠瘴丛生(上)

    蛮荒中的大雨一直下了三天才放晴,阳光终于从树冠的缝隙中照射到地面。那黑狗抖了抖身上的毛,洒出一串串水珠,运转法力将自己给弄干了,感觉干爽舒适了不少,不禁舒展前肢长出了一口气。

    长龄先生却皱眉道:“我们往开阔的高处走,不要再轻易进入密林间的谷壑地带。”

    热烈的阳光一旦照射在湿润的丛林里,那腐枝败叶间立刻升腾出一股股难闻的雾气,偏偏还夹杂着各种不知名的花香,其气息难以形容地诡异,贴着地面缓缓升起,在很多地段凝聚不散,越来越浓郁地弥漫开来,竟带着各种色彩。

    这就是疠瘴之气,就连长龄先生都难以分辨这些气息中到底包含了什么,各种瘴气会让人神智恍惚甚至中毒。几人虽然有修为在身,一时或许不会受到太大影响,但长时间走在这瘴气迷雾中,也是很危险的事情。

    没想到这暴雨后的南荒密林中瘴气会这么多、这么复杂,大多数呈灰白色的云雾状,但也有的瘴气呈淡青色甚至是粉红色。据长龄先生介绍,那粉红色的瘴气就是传说中最诡异的桃花瘴,它可使人陷入幻境,同时也带着慢性毒素。

    假如不小心闯入其中,可能会在幻境中分辨不出方位,甚至如痴如醉,失足摔下山崖=长=风=文学=www=cfwx=net或者中毒昏迷而最终殒命。别说是人,就连山中的野兽不陷陷入桃花瘴都很难出得来,远远看见了都会惊恐地躲开,瘴气频繁出现之地,常能见到各种禽兽的尸骨。

    虎娃等人走出一片密林,来到植被相对稀疏的一道山梁上,看见前方的两株参天大树间有一具动物的尸骨,半掩于枯枝落叶里露出白森森的轮廓。众人都不认识这是何种兽类。盘瓠凑过去嗅了半天,呜呜叫了两声。

    虎娃道:“盘瓠说这是一具妖骨。是一头修炼有成的异兽留下的,不知为何竟倒毙在此处。”

    长龄先生指着前方道:“你们看,那边有桃花瘴,正在往这边弥漫。”

    此刻并没有风,前方的密林间却有粉红色雾气涌动,就像诡异的纱幕张开,朝着众人立足的高处弥漫而来。突然又听见一声吼,雾气中竟冲出一头野猪,伸着长长的獠牙,发了疯似的狂奔。竟向着长龄先生直撞而来。

    那桃花瘴似能阻隔神识,而这发狠的野猪速度又极快,刚察觉到它便已经冲到眼前。长龄先生也被吓了一跳,并没有对野猪出手,只是一闪身让了过去。那野猪双目发红,仿佛根本没看见眼前有什么人,竟然一头撞在了大树上。

    那株大树有几人合抱粗,野猪的一对獠牙插进树干中,身子却又被重重的弹开。有一根獠牙被折断了,显然以身受重伤,肥硕的身子又沿山坡滚了下去。

    长龄先生道:“这野猪误入桃花瘴,虽然冲出来了。但已经中毒、神智不清。……我们方才看见的那妖兽之骨,它当年可能也是死于桃花瘴,看来这一带经常有这种瘴气爆发。独自在蛮荒中行走,若不熟悉当地情况。确实凶险难测。”

    说话间,几人也加快脚步向高处疾行,在一处小山顶上。眼看着那粉红色的雾气漫过了他们刚才所驻足的山梁,又涌入山梁另一侧的密林中。而那片密林便是他们走来的地方,假如方才走得慢一点,此刻可能就在密林中已被桃花瘴包围了。

    少务倒吸一口冷气道:“孟盈丘有一种秘宝叫噬魂烟,就是采炼疠瘴之气制成,一旦打出去,不仅有毒且能迷幻心神。用来对付高手也许用处不大,但在战场上借助风势使用,杀伤力却极为惊人。”

    长龄先生沉吟道:“孟盈丘炼制的这种独门秘宝,巴室、郑室、相室三国历年都有求取,但数量并不多。它不仅能用于战阵对决,更重要的是用于守城。战阵可以听命令变换方位,但城池却是不会动的。

    若是遭遇大军攻城,形势危急难以固守之时,突然于城墙上打出噬魂烟,于敌方的攻城战阵中爆发,普通军士则会死伤惨重。一般的城廓没有这种东西,但是重要的大城以及国都定会备有这等秘宝。少务公子若将来指挥攻坚之战,一定要有所防范。”

    虎娃在一旁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噬魂烟的厉害,他可是亲身领教过,当初在相室国边境就被公子宫琅以此物袭击。虎娃当然未受其害,但假如换一个人,应付起来恐怕会很麻烦。

    少务则趁机向长龄先生这位高人请教,如何防范噬魂烟?长龄先生倒是介绍了几种办法,但都不是万全之策且皆要付出代价。这种东西若出现在战场上,往往都是很突然的状况,这时更考验将军的指挥以及军阵平日的操演水平,能否及时将所受的伤害减少到最低的程度?

    长龄先生最后说道:“我们三国所受存的噬魂烟,皆是孟盈丘所赐,各国中目前拥有多少、是以何种疠瘴之气炼成,只要知道这些,便能提前制定应对之策。我可以制成一种专门的解药,让军士随身携带。”

    就虎娃在南荒中所见,疠瘴之气有很多种,毒性也各不相同。就算是长龄先生,也得事先分辨其毒性,才能有针对性地化解。而且他所炼制的解药不可能无限提供,首先得大致知道对方有多少枚这种东西,判断可能在什么场合使用。

    这些情况都是各国的绝密,但孟盈丘却很清楚。少务将来若能获得孟盈丘的支持,那么如何打听出来,就是他的事情了。

    少务又说道:“我们正走过的这片地方,竟有这么多瘴气,难道孟盈丘中也是这样吗?”

    长龄先生苦笑着摇头道:“孟盈丘也是传说中的巴原九丘之一、著名的修炼圣地,山中怎会疠瘴弥漫?那里只有一片偏僻的幽谷中,夏日常有瘴气出现,适合采炼噬魂烟。而在南荒之中,也并非随处都能遇见这么多瘴气。只是少务公子您选的这条路线、又在这个时节,恰好穿过了这片疠瘴丛生的地带。”

    虎娃也看了看周围道:“这一带的情况,与我曾熟悉的蛮荒不同。山势落差极大,植被茂盛且在夏季极为湿热,谷壑密林间易生瘴气。我先前考虑的路线时却没想到这些,看来要从高处稍微绕绕了。南荒中想必这种地方也不多,齐罗姑娘所在的蛇女村落附近,就没听说过有什么疠瘴出现。”

    长龄解释道:“就算是妖族,也会受疠瘴之害,他们当然更了解蛮荒中的环境,不会将村落选在这种地方。”

    少务却说道:“可我也曾听说,蛮荒中就有一些妖族,便生活在瘴气丛生地带的边缘,甚至知道何处会有何种瘴气,它们会于何时出现、何时消散。每次瘴气弥漫爆发,都是他们等待的机会,一旦瘴气散去便可趁机狩猎。比如我们刚才看见的那头野猪,届时无需费力猎杀,直接弄走就行了。”

    长龄先生微微皱眉道:“竟有这样的妖族?虽说瘴气爆发会放倒很多野兽,但想拣这个便宜,还是很冒险的,不仅需要非常熟悉天时地势,还需要行动速度很快,翻山过壑如履平地,这对妖族而言恐怕也很难。”

    他们一路讨论着噬魂烟以及山中的疠瘴之气,按照少务所指的大致方位,继续由虎娃领路,避开可能有疠瘴弥漫的地形,在开阔的高处行走。如此虽然有点绕远,但更加安全。

    这一带的山势落差很大,高处的植被与谷豁中不同,低矮的草木有没有那么茂盛,山中不时能见细竹泉流,四面都是几人合抱粗的云杉,树皮上的苔藓很厚。这里的空气很清新,走着走着,又听见山林间不时传来鸟鸣之声。

    跑在虎娃前面的盘瓠突然竖起了耳朵停下脚步,下意识地四足落地,而长龄先生也举手示警,以神念道:“前方有人,我听见了说话的声音,怎么是从半空传来的?”

    少务却面露喜色道:“看来我们走的方向没错,前方有妖族村落分布,他们是长着翅膀的羽民。”

    长龄先生纳闷道:“少务公子早知道这里有妖族村落吗?若我们要赶路的话,在蛮荒中还是尽量避开这些妖族村落为妙。他们对外来人往往有敌意,我等虽然不怕,但也最好不要惹这些麻烦。”

    少务却摇头道:“无妨无妨,我是特意路过这里的,决定从难荒中向东穿行时,便想到了此处,来找一个熟人。”

    虎娃恍然大悟道:“师兄,你是来找飞郎的吗?”

    少务笑着点头道:“是的,飞郎的家乡就在这附近。他下山之前,曾到每间杂役弟子的大屋里打招呼道别,告诉大家自己的家乡所在,并欢迎武夫丘上的师兄们将来有机会去做客。我若没有看过主峰上的那副大地图,仅仅听他的介绍,本也不可能找到这个地方,如今倒是恰好顺路了。”

080、疬瘴丛生(下)

    盘瓠向着远方开口叫了几声,立刻引起了半空中那些人的警觉,林间随即传出相互示警的哨音,有两支箭射来就插在众人身前不远的地方,分明是告诫之意。在虎娃生活的蛮荒中,各部族在自古的传统猎场中狩猎时,假如碰到其他部族的打扰,往往也会用这种方法提出警告,而后来者通常会主动退避。

    少务却上前几步,运足法力喊道:“请问这是羽民族人的猎场吗?我们来自远方的武夫丘,是飞郎的朋友,特地来拜访飞郎!”

    虎娃凝神听见远处的巨树上传来私语声,这些人的发音很怪异,还伴随着一阵阵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听懂的类似鸟鸣的口哨,但大体与巴原上的民众使用的还是同一种语言,接着竹哨音又响起,似是在报信或者传讯。

    过了一会儿,高处有个惊喜的声音喊道:“我是飞郎,请问是武夫丘上的哪位师兄到访?”

    少务大声答道:“我是小俊,还有去年与你一起上山的小路与汪汪。”

    小俊与小路也倒罢了,飞郎虽然认识他们但并不是很熟,他毕竟只在登径峰上呆了一个冬天,但汪汪的名字在武夫丘上可以说已是无人不晓,飞郎对这条狗的印象也十分深刻。

    飞郎是长着翅膀的羽民,当初登上武夫|长|风|文学 [c][f][w][x].net丘时还曾担心会不会被师兄弟们视为异类,结果上山的第一天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小四长老也汪汪这条狗都收为了杂役弟子,飞郎这位妖族人反而倒不再是其中最特别的一位。

    说话间,只见一条汉子从高处的巨木上如大鸟般展开双翅滑翔而来,他赤裸着上身,手里拿着一根梭枪、腰间围着一条麻布裳,正是开春后刚下山的武夫丘弟子飞郎。

    飞郎落地向众人行礼,并询问几人怎会来到这里?他还不清楚虎娃等人已经登上主峰成为正传弟子。本还以为这些人也和他一样是在武夫丘待不下去这才离山的。结果少务先介绍了长龄先生,竟是来自巴室国长龄门的宗主,既是瀚雄之父,也是赫赫有名的当世高人。

    飞郎又惊讶地得知,虎娃等三人不久前已成功登上主峰为正传弟子,因为在巴原上有事,这才离山跟随长龄这位长者穿行蛮荒,先顺道来看看他,然后打算由帛室国返回巴室国。

    飞郎听说大家是特意来看望自己的,还有长龄这样一位高人随行。既高兴又激动,赶紧吹响一支竹哨,将附近的同伴都召唤了过来。

    深山中的羽民部族,以前从未有客人来访,他们对外来人也有天生的忌惮之心、轻易不愿意接近。但通过飞郎的介绍,原来虎娃等人是飞郎在武夫丘上的师兄弟,其中还有一位尊长,众羽民族人也都没有了猜忌和敌意,看向众人时又感到好奇与惊讶。

    飞郎今日是指挥族人来此狩猎的。因为连日的暴雨过后天气放晴,这一代的谷壑密林中会有瘴气爆发,不仅有很多野兽为了躲避瘴气而跑到高处的开阔地带,当瘴气散去之后。还能拣不少现成便宜。世代生活在这里的羽民族人,显然对附近疠瘴爆发以及分布的情况已非常熟悉。

    因为客人的到访,飞郎吩咐其他族人留下来继续狩猎,自己则与几名族人一起将虎娃等人迎进村寨。半路上还闹了个小笑话。走到一半才发现,飞郎与羽民族人所带的路,假如不会飞根本过不去。那是羽民族人自己平时才会走的路。

    飞郎赶紧又命身边几位族人先回村寨里通知大家准备好迎接客人,自己则带着虎娃等人从另外一条路绕了过去,途中还经过了几处疠瘴弥漫的地带边缘。

    自古以来第一批到访这支羽民族的客人,既有传说中才能听闻的六境高手,又有武夫丘那种修炼圣地的来客,虎娃等人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与热情的接待。

    飞郎所在的羽民族村落与寻常的村寨不同,根本就没有寨墙,倚着一面高崖而建。崖上有很多洞屋,后部就是天然的洞穴,而前部呃洞口外还搭有棚屋,仍保持着一种原始的半穴居的状态。高崖脚下的参天大叔上还建有不少的树屋,远看像一座座巨巢。

    显然这些羽民最早就住在山洞里,后来随着部族的繁衍与发展,山洞已经不够用了,在崖壁上开凿新的洞穴也不是那么容易,于是便开始建造树屋。他们应该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与山外的普通人部族打过交道,生活方式也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

    最典型的变化,就是林间的坡地上散乱着生长着不少火麻与菽豆,显然是人工播种的,但耕作方式还很原始与粗犷,基本上是撒下种子后任其野生。

    山林间的开阔地带如今也建有不少房舍,但与别处的建筑不同,这里的房舍不带院子,都是以很粗的木桩为支柱,在几丈高处垫以木板,是一座座悬空的木屋,很多木屋连梯子都没有。

    粗略看过去,这个村落里约有四百余名羽民居住,村落的核心地带位于高崖边缘,那里有个天然的大山洞,洞中始终点着一堆火、一年四季不熄灭。那堆火也不知燃烧了多少年,至少在飞郎刚出生之前就有了,它相当于这个部族的祭坛,也象征着他们所崇拜的神明。

    点着火堆的山洞前是一片特意清理平整出来的空地,也是整个部族平时聚会的场所。在这天晚间,这个部族中几乎所有的羽民都来到了这片空地周围,大家坐在一起吃东西,又从山洞中取出火种在空地中央点燃了一堆大火,大家围着火堆扇着翅膀吹口哨转圈,像是在唱歌跳舞,既是自娱自乐也是在为贵客表演。

    由于他们背生双翅,所以舞蹈的姿势也很奇异,一挥翅膀就能蹦起很高,再从空中缓缓滑翔而下,身子于半空中扭来扭去,口中还发出如鸟鸣般的怪异音节。虎娃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皆饶有兴致地看着。

    ……

    第二天山间起风了,而部落里的狩猎队伍也陆续回来了,带回来不少猎物。由于他们经常在半空飞过谷壑,所以运送过于沉重的东西比较麻烦。比如虎娃等人曾看见的那头野猪,也被这些羽民弄了回来,绑在好几根复杂组合长杆上,是由很多羽民一起扛着飞过谷壑的。

    这次的收获很丰富,整个部族晚上又在那片空地周围围着火堆跳舞庆祝。在这深山中的漫漫长夜里,这也是让他们感到开心与振奋,象征着团结与希望的一种集体活动。

    飞郎在武夫丘上只待了几个月,他是凭借自己的特异天赋才能成为杂役弟子的,却最终未能炼成开山劲、登上主峰无望,只得失望而归。但在这个部族里,飞郎已经是最有见识的人物了,毕竟他曾远去郑室国中的红锦城,还登上了传说中的神山。

    飞郎的经历,也说明这个羽民部落并非完全与世隔绝,他们已与山外的普通人有过很多接触,了解巴原上的不少事情。只是像飞郎这样有勇气离开家乡走那么远的人,仍极为罕见。飞郎在去年离开部落之前,就已是狩猎队伍的首领,就在虎娃他们到达此地之前,飞郎又成了最年轻的族长。

    武夫丘上的失意者,在家乡的部族中却是最成功、最出色、最受人尊敬的一位英雄。飞郎毕竟在外面的世界走了一大圈,他选择的目的地是对各种妖族见怪不怪的红锦城,还有自古以来便有无数人向往的武夫丘,虽然没有练成开山劲,却学会了很多别的东西。

    尤其在武夫丘上的那一个冬天,飞郎观察师兄们打造各种器物,了解其制作的方法以及用途,他将这些知识也都带回了家乡。他回来的日子也不长,每天都有一堆族人围在周围听他讲述山外的故事。他也将渐渐教会族人打造与改造对羽民有用的器物、教他们学习山外的技艺。

    飞郎回来后还不到半个月,竟然就有客人到访这个村落,此地羽民们就像围着飞郎一样,每天也会围拢在虎娃等人周围、听他们讲述各种事情。这个羽民村落中的一切,对虎娃等人而言都是陌生而新奇的;但在众羽民眼中,这些客人们讲述的各种事情何尝也不也是如此?

    这一带并非只有飞郎所在的一个羽民村落,这个村落只是其中规模最大的,约有四百余名族人。而附近还有三个同样的羽民村落,他们属于同一个部族、拥有共同的祖先。

    他们在此蛮荒深处、这独特的环境里,世代繁衍生息,由于人口越来越多,一个地方住不下了,便有几支族人迁移到附近再建立新的村落。如今这四个村落中的羽民族人加起来已有一千多,应是虎娃曾见过的规模最大的妖族了。

    这些情况是虎娃来到此地后才了解的,然而少务却早就清楚,因为他在武夫丘上就曾私下里向飞郎打听过。

    ps: 抱歉,这几天要出门开会,恐没有时间写稿,我尽量坚持不断更,但最近每日只能有一更。

081、始于足下(上)

    少务是在赶路,却没有着急离开羽民部族。按照他原先的计划,要在半个月内进入帛室国的南境,如今不过刚走了五、六天,既然是由少务自己决定行程,长龄先生也就没有催促,众人在羽民部落中一连做客十天。

    在这十天中,少务每天都很忙,四个羽民村落他都到访了,每日和这些妖族聚在一起聊天,晚间还围着火堆一起吹口哨跳舞,大受羽民们的欢迎。少务没长翅膀,在火堆旁跳舞时不可能飞起来再滑翔,但他有修为在身,蹦得也挺高。

    长龄先生很稳重,自然不会参与这样的活动,但盘瓠后来看着眼热,也每天晚上扭到羽民队伍中去乱蹦了。歌舞者原本都是此地的羽民,如今却混进来一个人和一条黑狗活蹦乱跳,场面也够热闹的。

    少务在武夫丘上待了三年多,他所学的技艺当然比飞郎多多了,这几天也在帮助羽民族人打造各种农具器物,并尽量教会他们如何自行制作并使用。以少务的四境修为与各种神通手段,在这些淳朴的羽民族人眼中,简直就已成为神灵一般的存在了,且这位“神灵”还很随和。

    在偏僻的蛮荒妖族部落中,少务这种人所做的事情、给大家留下了的印象,可能几十年都不会被忘记。少务如此,虎娃当然也不好意思闲着,他也在村落里做了不少事情。虎娃本人就是在蛮荒村落中长大的,将自己所知的很多有用的技艺都尽量教给了此地族人。

    另一方面,虎娃也算是一位炼制器物的准宗师了,以木、石、兽骨、泥土为材质,他顺手给这里的人制作了不少用具和器皿,很多东西还是在少务的建议下加工出来的。

    长龄先生也没总闲着,他在附近采些草药、帮某些羽民调治身体不适,并告诉他们这些草药的功效以及使用方法。

    飞郎听说长龄是瀚雄师兄的尊长、巴原上的一位六境高手,当然是恭恭敬敬地小心款待,经常找机会向他请教修炼之事。这是多么难求的机缘,飞郎也希望能得到高人的指引,有朝一日迈入初境得以修炼。

    飞郎当初登上武夫丘当然就有这种愿望,可惜他连主峰都上不去便回来了。而如今能向长龄先生当面请教,这可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幸事。长龄没有拒绝,指点了飞郎定坐收摄心神之法,这位高人并不知道该怎么指引一位妖族,教的都是指引世间其他晚辈的一些诀窍。

    他们只在这里停留了十天,飞郎当然并未成功迈入初境,但今后可以按照长龄先生的指点继续修炼,能不能成功则要看他自己了。

    十天过去了,虎娃等人终于打算告辞,众羽民这天晚上又聚在空地上吹口哨跳舞,也是为贵客们送行。短短十天发生的事情,对于这个封闭于深山的妖族部落而言,所带来的改变与影响是深远而巨大的,飞郎与全体族人心中皆对他们充满崇敬与感激之情。

    虎娃坐在火堆旁望着飞郎,心中莫名想起了两个人:当初路村人的祖先路武丁、如今路村的族长以及山水城的城主若山。

    以飞郎的本领与手段,当然远不能与若山相提并论,但从某种意义上,他们都为部族做了同样的事情,皆只身去了远方的世界游历,将山外的见闻与技艺带回了部族,从而逐渐改变了妖族村落那极为原始落后的面貌,也被奉为族人的首领。

    少务在众羽民的簇拥下围着火堆蹦了好几圈,所到之处总能引起一阵阵欢呼,在众人散去休息之前,少务又当众说了一番话。他感谢大家的热情款待,等他回到家乡之后,会再派人送来适合此地耕种的各种农作物种子,此地族人便能继续打造与使用他们所留下的器物。

    少务同时也提到,若将来有什么事需要众羽民帮忙,也希望大家能助他一臂之力。飞郎率族人再次表示了感谢,也慨然做出了承诺。

    此时虎娃与长龄先生都已明白,少务为何要在此地停留这么长时间、做了这么多事情?这个部族的四个村落,总共生活了一千多位羽民。假如教会他们使用更先进的器具、种植更多的作物、掌握更发达的生产技艺,那么就有更多的精壮劳力可以从每日必须的劳作中解放出来。

    除去老弱妇孺,这支妖族中的青壮男子当然不能全数脱离生产,但届时凑齐五十人左右、组成一支完整的战阵应该没有问题,那可是一支会飞的战阵啊!

    前些天少务还与长龄先生讨论如何使用与对付噬魂烟,而这些羽民就世代生活在疠瘴丛生的蛮荒中,对瘴气非常熟悉与了解,甚至还能利用疠瘴的爆发来狩猎。假如在战场上,敌方突然使用了噬魂烟,那么派出这种羽民军阵作战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了,会飞的战阵在战场上能发挥的作用实在是太大了,往往能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但在平常情况下,它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花多大的代价也打造不了。而如今少务却看到了这种希望,无论将来这希望能不能成为现实,他也要提前做好一切尽可能的准备。

    对于这支羽民部族,少务的做法是尽量先帮助他们,等到将来有机会又有可能的时候,再向这支妖族求助。毕竟此地是帛室国南境的蛮荒深处,离巴室国还太远呢,就算少务有什么打算,也不是眼前能办到的事情。

    但虎娃丝毫不怀疑少务的承诺,少务返回巴室国后,一定会派人送来适合此地耕作的各种农作物的种子,并继续教会他们掌握更先进的生产技艺、打造各种器物用具。而另一方面,虎娃也丝毫不怀疑飞郎代表羽民族人所作出的承诺,假如少务有一天向这支妖族求助,他们一定会帮少务的。

    今天的一切只是一种铺垫,此时此刻,这些羽民族人还不知道少务真正的身份呢。

    令虎娃感到有些惊讶的是,少务在这段时日还特意问了他弓箭的事,就是虎娃在红锦城外送给大俊的那副弓箭。少务询问那是由什么材质加工的、需要怎么制作,希望虎娃能够教会这里的羽民族人制作与使用。

    虎娃从未说过那副弓箭是得自北荒中的另一支羽民族人,他也只在少务面前拿出过来一次,当面交代大俊那弓箭的特点以及最佳使用之法。但是少务来到羽民部族中后,便意识到虎娃送给大俊的那副弓箭应该最适合这些羽民使用。

    当初山爷也有同样的眼光,他让君使西岭带给相室国君穷功的礼物,便是五十副羽民族人特制的短弓短箭,此物对于膂力过人的军士而言,用处非常大。

    弓箭的制作工艺比一般的武器要复杂得多,这里的羽民大多数时候还在使用梭枪呢,有了弓箭当然也更方便狩猎。

    普通村寨居民也会打造简单的弓箭,但一般都很粗糙且五花八门,制式并不统一,很不耐用,往往只适合狩猎,与军阵中所需的制式军械相差很远。但是山水城附近那支羽民族所打造的弓箭却不一样,加工的过程需要好几年,十分耐用很难损坏,更重要的,它们是一种制式武器。

    那支羽民族遭遇重创之后,这种弓箭恐怕就要绝迹了。虎娃只知其弓脊以及箭杆的材料都是北荒高崖上特产的一种曲梨木,要经过多年才能制作成合格的弓箭,而在这个蛮荒村落里想打造出同样的东西几乎不可能,就算找到合适的替代材料,也不是这十天就能教会这些族人的。

    但虎娃还是按照少务的要求,在这支羽民的居住地附近找到了一种木材,与曲梨木的材质很接近,并将打造这种弓箭的方法告诉了飞郎。这里的羽民也可以尝试去制作,就算比不上虎娃曾使用的弓箭,但也是一种不错的制式武器了。

    少务不仅请教了这种弓箭的制作之法,并询问若不完全按照原来的要求打造,是否也可以制造出一批替代之物?言下之意他想回到巴室国中去试制,当然是吩咐工正大人去督办。虎娃该说的都说了,就看少务自己怎么准备了。

    假如少务将来想打造一支羽民军阵,这样的军阵虽然会飞、在作战时能起到奇效,但也会受到很大的限制。因为羽民毕竟不是飞禽,他们只是长了翅膀的人,不可能长时间、长距离的飞翔,战斗中也不能随身携带太重的东西,万一有所损失,兵员也不可能得到及时的补充。

    所以这种军阵只能用在特殊的关键场合,并配备特制的军械,还需要其他的军阵与之配合,才能发挥最大的用处。

    告辞之时,飞郎亲自将众人送出南荒。因为少务说要再派人来给羽民族人送东西,所以必须要找一条常人能走的路。这里的羽民族人自己出没的路径,当然不适合平常人行走,而这一带山中很多地方有疠瘴弥漫,想找出一条普通的路并不容易。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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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 始于足下(下)

    幸亏飞郎会飞,且十分熟悉这一带的情况,根据平日观察的地形,好不容易指出了一条路径,虽然仍很艰险,但对于有功夫在身的人还是勉强能穿过的。少务离去时也在沿途留下了记号,以便后来人能找到这条路。

    一直走到南荒之外,远远地看见人烟村寨、飞郎这才止住脚步道:“长龄先生、诸位师兄,此地蛮荒疠瘴丛生,除了我们羽民族人,外人很难穿行。今天找出了一条道路,但仍很艰险,最好不要在盛夏穿行,将来若有什么事需要我的族人相助,无论是你们亲自来还是派人来,只要提到诸位的名字,羽民族人定会全力相助!”

    得到了飞郎这样的承诺,便是少务此番南荒之行最大的收获。

    辞别飞郎继续前行,沿途经过了不少人烟村寨,众人没有再停留,就连夜间也一直在赶路,直至进入帛室国南境的城郭野由城。他们在野由城中休息了一夜,次日在集市上买了一辆轻便的马车,套着两匹马后面又栓了两匹备用的马,快马轻车北行而去。

    虎娃在帛室国中的见闻,与巴原别处并无什么不同。他已走过相室、巴室、郑室各国,巴室国相对而言人烟更为稠密、民众生活也更为富足,这一方面是因为后廪四十年来治国有方,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巴室国占据了巴原中央土地最为肥沃的平原地带。

    但除此之外,虎娃并没有看出各国之间有什么太大的差异,走在帛室国中与走在郑室国中,所见所闻几乎没什么不同。无论是人们的语言、衣着、各种传统习俗与生活习惯,都没什么差别。他们本就是同根同种、拥有共同的祖先与文明传承,大多是盐兆的部族后人。

    这种传承不仅是血缘上的关系。也是渗透在精神中、生活中一切习惯与传统纽带联系。当年巴原只是因为宗室之争分裂为五国,也难怪如今的五国宗室皆有一统巴原之心,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本就是一体的。

    这里的民众首先是巴原人或巴国人,然后才能谈得上是郑室国人或帛室国人。

    进入帛室国后的这一路。几人尽量没有在途中停留,就算沿途遇到城廓,也大多于城外绕行,实在不得已才会穿城而过、接受关卡盘查。在这个年代,流动人口并不多,除了一些商队,便是短途投亲访友的居民。平日没事会到处乱跑的,恐怕只有各宗门行游的修士了。

    城廓的关卡会盘问过路人的身份来历、因何事外出。并对商队征收货税。虎娃等人坐的是一辆带蓬的马车,是野由城市场上能买到的最轻便华贵的那种,马也是尽量挑得最好的。遇到盘查时,长龄先生便坐在车中连眼皮都不抬,而虎娃则坐在车前似一位随行的童子,通常只由驾车的少务答话。

    少务一般只答道:“我家先生是一名修士,外出行游访友、探访各大宗门同修。”

    见多识广的关卡军士多少都是有眼力的,一看车上坐的长龄先生,就是气度不凡的高人模样,车前还有一名俊朗的童子随侍。身边还趴着一条毛色黑亮的灵宠,车上并没有携带别的什么财货,但车马皆是华贵之物。也不会再多问什么便放行。

    车驾外出时,驾车的御手往往都是仆从的身份,虎娃与少务当然不能让长龄先生这位尊长赶马车。而少务则坚持由自己来驾车,在他归国继位新君之前,先为尊长及知交好友效力,以他的身份也算是折节屈尊了。

    长龄先生坐在车中看着少务的背影,不禁暗暗点头,看来这位公子也明白御人之术。今日少务为他亲自驾车,将来少务做了国君。若有什么事情,长龄门又怎会不为其驱驰?虎娃多少也看出了少务的用意。所以并没和少务争着驾车。况且以虎娃的样子,也确实更像高人身边的童子。

    在这太平时期。沿途城廓的关卡也不会在盘查时找一位行游修士的麻烦。但虎娃等人还是尽量回避人多之处,若无十分必要便绕城而走,这一路上也很顺利。他们都有修为在身,倒也不觉得奔波艰苦,往往都是日夜兼程赶路。

    人能受得了,但马就算有轮换也受不了,他们在途中有两次进入城廓,都是为了将原先的马卖掉,再买四匹更健壮的骏马。

    他们横穿帛室国而过,当然没有进入国都附近,少务亲自驾车也在关注着沿途的道路以及城廓村寨情况。将来若与帛室国交战、挥军而进时,这便是他本人最熟悉的一条进军路线。

    这一天,长龄先生突然开口道:“前方就是威据城,而众兽山便在威据城东,其城主也是众兽山弟子,城中来往的修士众多。我们不要进城,饶过威据城由西边的一条道路穿过,我走过那条路,与众兽山是另一个方向,夜间便在山中露宿吧。”

    长龄先生当年也曾远游巴原各地,曾到过这一带,熟悉众兽山以及威据城的方位,还知道有一条路能从远离众兽山的另一侧绕过去,就是不想遇到太多的修士引人关注。虽然守城的军士盘查时不会找麻烦,但各宗门同修往往会上前打招呼、自报家门并询问对方的身份,有时也挺麻烦的。

    他们在城西的道路上前行半日,夜间就于山野中露宿,次日天亮后车马刚往前走了不久,长龄先生又突然于车中皱眉道:“真是想躲什么就有什么,怎会有人在这条路上布下了警戒法阵?”

    他的话音刚落,虎娃也感应到了,马车似乎穿过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伴随着法力波动传开。有人在这里布下了法阵,一旦有谁闯过便能察觉。此时远处传来一个声音高喝道:“众兽山在此收服灵禽,此路已封,请诸位绕道威据城!”

    少务悄然冷哼道:“这众兽山好大的威风,城廓间的官道,他们说封就能封吗?”说话间所驾的马车并没有减速,仍继续策马奔驰前行。

    那个声音显然有了怒意,又喝道:“来者何人?众兽山为收服灵禽已封此路,请你速速回头!”随着话音,前方十丈外突然蹦出来四个人,皆手持法器拦住了去路。

    长龄先生正坐在车上凝神闭目,此刻睁开眼睛有些惊讶的看着少务的背影,这位公子脾气不至于这么冲动啊?此刻面对众兽山的修士拦路,看他的样子竟是不想回头,而打算直接闯关而过,难道是要动手吗?

    既然已经说了让少务自行决定路线,那么他想闯关便闯关吧,只要不是众兽山的宗主琮余亲至,长龄先生倒也不在乎谁,说闯也就闯过去了,反正此地离巴室国边境也不算太远了。长龄先生已经准备好动手了,不料少务又开口高喊道:“赤望丘星煞大人的使者,有要事途径此地,尔等勿阻道路!”

    此话一开口,虎娃也反应过来了,立即取出星煞的信物高高举起,让那些人大老远就能看得见。那四名众兽山弟子闻言吃了一惊,待他们看清虎娃手中星煞的信物时,马车已经到了近前。

    他们赶紧让开道路,侧身于路旁行礼道:“我等不知星煞大人的使者来此,星煞大人交代的事情,众兽山一直尽全力在办。那灵禽已被围在此地,很快就将……”

    众人皆愣了楞,少务有急智,知道虎娃身上有星煞的信物,也知道众兽山近年来已成为奉赤望丘为尊的附属宗门,所以才会喊了那么一句。但听那几名众兽山弟子的回答,他们此刻围捕灵禽就是奉了赤望丘星煞大人的命令,也将他们当成星煞特地派来的使者了。

    至于那几人后面说的话就没怎么听清了,因为少务并没有减速,驾着马车直接奔驰而过。

    路边的一名众兽山弟子嘟哝道:“星煞大人交代的这件事,众兽山几次都没有办妥当,看来赤望丘那边是等着急了,直接派使者过来了。”

    另一人也嘟囔道:“这是责备众兽山办事不力的意思吗?那头灵禽好生狡猾,几次逃脱了我们的围捕。我们众兽山擅驱走兽,但对抓鸟并不擅长啊!”

    又有一人道:“星煞大人要责备,也是去责备宗主。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如今好不容易又将那灵禽困在此地,看来星煞大人是等不及了,亲自派人来收服。可是我们都抓不住,星煞大人的使者就能抓住它吗?它别恰恰在那使者手中走脱了!”

    最后一人道:“若那灵禽在星煞大人亲自派来的使者手中走脱,反倒是没我们什么事了。大家都忙乎一个多月了,那灵禽实在不好抓,我还担心这次又会失手。现在倒好,无论成与不成,星煞大人也怪不着我们呢。”

    虎娃等人并没有听见这几人私下里的谈话,只管驱车而去,前行不远,道路在密林见拐了一个弯,虎娃却突然喊道:“师兄,停一下!”(未完待续)

001 你看见了什么(上)

    少务随即就勒住了马,并运转法力定住了仍保持惯性前冲的车。坐在车前的虎娃扭头看向左侧道边的密林,只见林中居然跳出了一头异兽。

    它是一头虎,样子十分奇异,雪白的毛色间分布着美丽的粉红色条纹,竟是一头举世罕见的胭脂虎。虎号称百兽之王,给人的感觉应是凶猛威武,可是这头胭脂虎给虎娃的感觉并非如此,那美丽的花纹、修长的身姿,竟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柔秀媚气息。

    感其神气波动,这头胭脂虎显然有神通修为在身,但它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烦,形神中有伤。此伤并非外来之伤,而是在炼体时遇到了问题。

    虎娃看见它时,它也正看着虎娃,就在对视的一瞬间,虎娃莫名觉得这头异兽的眼神好熟悉,似乎触动了某种久远的、始终未曾清晰的回忆。

    虎娃当年迈入初境得以修炼时,并不清楚自己是在修炼,在初境中的感受便是复归于婴儿的状态。但那只是一种心境,而人们通常不会有婴儿时期的记忆。虎娃此生最早的记忆,便是山爷点亮的那盏灯,还有那个朦胧的梦。

    但此刻这头胭脂虎的眼神,触动了他对这个世界最初的印象,恍惚又感受到如婴儿之未孩的心境。此心境是虎娃修行来处的根基,使他的眼神一直如婴儿般明澈。

    虎娃并不记得自己亲眼见过胭脂虎,此种异兽对于世上绝对大多数人来说只是一种传说,甚至不清楚世间是不是真有。

    但路村人知道那传说是真的,因为山爷和一群族人当年就亲眼看见过。他们在清水氏的城寨废墟的祭坛上看见了一只蹲踞的胭脂虎,而在那美丽的异兽身下,有一个铺着兽皮的竹篮。竹篮中有一个婴儿便是虎娃。

    虎娃原本是被清水氏的祭司藏在了祭坛下的密室中。屠灭清水氏一族的凶手并没有发现那密室,虎娃很幸运的躲过了一劫。可是随后赶来的若山等人也同样发现不了那间密室,若不是胭脂虎挖开了已坍塌了半边的祭坛。将放着虎娃的竹篮给叼了出来,山爷也不可能将他带回路村。

    山爷和路村的族人们起初并有没告诉虎娃这件事。在虎娃的童年,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路村的孩子。但这段往事,便是“虎娃”这个名字的来历。

    可是虎娃后来在盘瓠的指引下找到了太昊遗迹,于遗迹中听见了山神的声音。山神讲述了清水氏城寨所发生的惨剧,也告诉了虎娃——他是怎样来到路村的,并且以神念重现了当初的场景。

    在虎娃突破四境的深寂定境中,曾一次次经历清水氏城寨被屠灭的情景,这也是他修炼中的心魔。山神没有欺骗虎娃什么。只是向他隐瞒了一些事情。虎娃当然也追问过山爷,而山爷不得不告诉他——山神的讲述都是真的。

    山爷第一次看见虎娃时,他的身边有一头传说中的异兽胭脂虎,也是那头胭脂虎救了他。但这些并非虎娃本人的记忆,那时他还太小,对所经历的事并无印象。

    可虎娃今天亲眼目睹了一头胭脂虎,莫名便有种极为熟悉亲近的感觉,他恍惚间甚至觉得它就是当初救了自己的那头异兽。胭脂虎在世间很罕见,两者若是同一头异兽也并非不可能。

    但仔细一想,当年那头胭脂虎发现了凶手都发现不了的密室。并将虎娃给救了出来。可是眼前这头胭脂虎却并不像修为很高深的样子,感其神气只有二境;听山爷的描述,当年那头胭脂虎所发出的气息、修为明显超过了山爷。而山爷当初的修为可是五境九转圆满,看来并不是同一头了。

    以虎娃目前的修为,尚不能清晰地回忆起山爷点亮那盏灯之前的事情。但这胭脂虎的眼神却触动了他的心神、唤醒了某种感觉,这感觉是一直存在的,只是此前却并未察觉。

    这头胭脂虎在修炼中遇到了问题,它的眼神是在求助、想登上虎娃这辆车。虎娃自幼修成了一种神通,无需他人开口,仅仅是从表情和神气中就能够明白他人内心真实的情绪和欲望,他此刻也读懂了胭脂虎的眼神。

    虎娃并没有说话。只是招了招手,示意胭脂虎上车。

    胭脂虎眼神中有感谢之意。纵身跳上了马车,其动作感觉很轻盈。车身几乎没有震动。这头异兽还不会说话,只是看了其他人一眼,发出了一声低吼。这吼声并非寻常虎啸,而是友好的招呼,趴在长龄先生身边的盘瓠抬起头来,也回应了一声低吼。

    虎娃知道那伙众兽山弟子封锁了这片区域,正在收服什么灵禽。而这头胭脂虎显然不是什么灵禽,应不是那伙人的目标,它可能只是在此地修炼的妖兽,遇到了一点问题受了内伤。但这样一头有灵性的异兽,假如被那伙众兽山的修士发现了,肯定也不会放过。

    这头胭脂虎知道此地已被一伙修士布阵围住,也察觉到了自己所面临的威胁。而看路过的虎娃与那些众兽山修士应该并非同伙,所以它才会冒险现身求助。

    仅仅是它的样子、它的眼神,便让虎娃很自然地动了要帮它的念头。而长龄先生和少务见虎娃如此做了,也没有表示反对。虎娃持有星煞的信物,此刻的身份是星煞派来的使者。刚才那伙众兽山修士的话大家也听见了,那些人在此地收服灵禽,竟然就是奉了星煞之命。

    这也太巧了!想必虎娃做什么事情,那伙修士都不会阻止,反而认为他是在执行星煞的命令。

    那头胭脂虎跳上车后便蹲在虎娃的身边,它坐下时与虎娃差不多高,竟伸出了一只爪子轻轻地搭在了虎娃的肩上。假如外人看见这一幕,定会感到很惊讶或震撼,但虎娃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危险,反而觉得很亲近。

    马车随即继续前行,山林间的道路拐了一个蛇形的弯,前方又出现了一伙手持法器的修士。没等虎娃开口,少务已然喝道:“星煞大人的使者,奉命来此执行要务。尔等勿要阻拦亦勿追问,并不得将今日所见的一切泄露出去!”

    说话间马车疾驰而过,根本没有停留,而虎娃坐在车上又举起星煞的信物。那些众兽山修士站在道旁行礼,为首之人答道:“恭喜使者完成星煞大人之命,我们明白了!”

    他们然在此地布下了警戒法阵,想必彼此之间也有特殊的传讯方式,这几人应得到了先前那些同门的通知,已知道来者是星煞大人的使者,当然不会阻拦。

    但他们的回答却有点奇怪,为何要恭喜使者完成星煞大人之命呢?虎娃却没有多想这个问题,马车已奔驰而过,带着那头胭脂虎远离了此地。他们走这条路本就是想避免在人多的地方出没、尽快赶回巴室国,并没有想多管闲事。

    虎娃坐在车上闭目凝神感应着那头胭脂虎的神气,他只是想帮它,胭脂虎既然受了伤,他就要尽量调治它的伤势。

    虎娃本人尚不清楚,他当初在给夏卓治病时,所领悟的秘法就与轩辕天帝当年所创的灵枢诀的玄理谙合相通,可治人间百病。但胭脂虎所受的内伤,虎娃竟有些看不透。这头异兽还不能说话,而观其神气应有二境修为,应是在炼体时受了形骸之伤。

    这种伤势虎娃曾在蛇女齐罗身上见到过,以他的手段本不难调治。可是他施法为这胭脂虎调理神气时,却发现没什么效果,其伤势的复杂远超出他的预计。这世间各族类的修行本就是千姿百态,看来这头异兽在修炼中遇到的问题很独特。

    令虎娃稍感困惑的是,他的修行源于自悟,所印证的就是天地万物中所蕴含的大道本源。那么不论是蛇女齐罗所受的伤、还是师兄夏卓所得的病,其原理都是偏离了一种康健的常态,感应其神气运行,应该都是有迹可循的。但虎娃却无法察觉此兽神气运行应有的常态是怎样的?

    就在这时,虎娃突然感觉脖子和耳垂有点痒痒的。原来那胭脂虎一爪搭在他的肩上,扭过头气息微微吐在他的脸侧。这气息竟给了虎娃一种形容不出的感觉,包含这温柔与渴望,仿佛心神都要被融化了一般。

    这时马车已经走出了很远,只要那伙众兽山的修士没有发现破绽追上来,这头异兽在山野中应该就安全了。虎娃微微叹了一口气,将右手伸到了胭脂虎的唇边,五指张开,手心中有一物。

    少务在前面赶马车,而盘瓠和长龄先生都在他的身后,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就算以神识感应也察觉不到他手心的东西。因为那是一件神器,虎娃本人炼制、与之形神相融的神器,其气息完全就与他本人一体。

    这神器同时也是一枚不死神药——五色神莲的莲子!(未完待续)

001 你看见了什么(下)

    刚才察其神气,虎娃现自己竟然不知道怎么才能调治那胭脂虎的内伤,无奈之下他还有一招,那就是不死神药。这东西他身上可有不少。

    这头胭脂虎并非生机衰弱,所以琅玕果并不对症。而虎娃对五色神莲的神效已极为熟悉,他很清楚这枚莲子的用处,只要伤在形骸,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莲子都可以调治。就算是无病无伤的普通人,服用这莲子也大有好处。

    虎娃带出太昊遗迹的这些莲子,与刚刚从莲蓬中剥出来的还不一样,它们已经被炼化成了神器。这些神器与他的形神相融一体,除了虎娃自己,别人不可能再将之当做不死神药去炼化吸收其神效。

    此刻他将这枚莲子给了胭脂虎,但这头异兽怎么可能吃得下一件神器呢?但身为祭炼此神器之主,虎娃做了一个选择,他把这枚神器给祭炼了。这是以他如今的修为,对自己所拥有莲子唯一可祭炼之法,让莲子重新恢复成不死神药的本来面目。

    也就是说虎娃带出太昊遗迹的这些不死神药,也是可以让他人服用的,但前提是虎娃愿意。他今天这么做,不仅是赠出了一枚不死神药,更是放弃了一件神器,仅仅是为了在路上上偶遇的、一头受伤的异兽,而在此之前虎娃甚至从未见过它。

    虎娃自己也无法解释这是为什么,但他遇到这头胭脂虎时,仅仅是它那眼神就让他心甘情愿如此。

    虎娃只觉得掌心微微温热,那胭脂虎已低头轻轻一啄、将莲子含入口中。很难想象这样一头猛兽,居然会做出这么轻巧的动作。虎娃虽未说话,但胭脂虎也应该知道他是在喂它吃东西,就算不认识这莲子,天地造化而生的异兽对这种神药也应有一种本能的感应,知道这绝对是好东西、对调治其内伤有帮助。

    可胭脂虎抬头看着虎娃时。眼神中不仅有感激,也极为意外和震惊,甚至有困惑与思索之色。它好像认识五色神莲,绝没想到在半路上冒险向陌生人求助,竟会得到这种传说中的不死神药!

    虎娃恰好扭头与它对视,当然看懂了这种眼神,刹那间也很惊讶,难道这头异兽居然认识五色神莲的莲子?据山神介绍,五色神莲此前从来未出现在巴原;在虎娃之前,也从未有人将五色神莲带出过太昊遗迹。别说是山野中的异兽。就算是各宗门高人也不可能见过它。

    除了盘瓠之外,就算是少务和长龄先生也不知道虎娃身上有这种东西。这倒不是虎娃不信任他们,按山神的吩咐,这个秘密绝不能泄露出去,任何不慎都有可能带来意外的危险。

    可如今虎娃取出了莲子给这头胭脂虎疗伤,而胭脂虎却好像认了出来。这是个意外,幸亏这头异兽还不会说话,或者只是感觉到虎娃给它的是非同寻常的灵药,所以很震惊。

    虎娃正想暗中吩咐这异兽一番。或许它还不能完全听懂,但此兽应有灵知,多少能明白话中的意思。虎娃护送少务归国,路上不可能带着一头胭脂虎同车。如此张扬太引人注目。这异兽应该赶紧找个僻静安全之处服用灵药、化转吸收其神效,并且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

    虎娃正在琢磨如何以施法拢住声息开口、不被身后的长龄先生察觉,不料那胭脂虎的爪子在虎娃的左肩上一按,随即便离开了。它很的从奔驰的马车中跳了下去。闪身就消失于路边的山林里。

    与此同时,虎娃愣住了,坐在那里表情有点傻。似是没反应过来。因为他的元神中印入一道神念,是个悦耳动听的女子声音,还带着银铃般地浅笑——

    “你不是赤望丘的人,那星煞的信物也不是你的吧?你应该是杀了星煞的使者,把人家的牌子抢了过来,想去干什么事情啊?不过我喜欢,干得漂亮!

    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难怪有这么大胆子!后面坐的那位高手,应该是你的师尊吧,他的运气可真不错!……不对不对,看那人的修为,也不像是能拥有五色神莲、并助你炼化为神器的样子,你应另有传承。

    陌路相逢,你竟然这样帮我,让我实在太意外了,叫人怎样感谢才好呢?

    五色神莲已有五百余年未曾出现人间,据说世上最后一个得到他的人便是当年的神农天帝。你既然能拥有它,有这么好心的送了一枚莲子给我,我也不好意思白要你的宝物、更不能让你白白放弃一件神器。

    可惜我现在有事得先走了,只能今后有缘再见,这次出来的匆忙、又遇到点麻烦,没带什么好东西,只能传你当年神农天帝留在人间的秘法。

    我还是第一次教别人呢,实在是受你的恩惠太重了!若你将来有幸能踏过登天之径,它也是前往帝乡神土的指引,能庇护你不受长生之罚。

    将来若有机会,你也可以到神民丘找我,届时我将回赠你一件神器。但是你要记住,今天的这种事情最好少做,给一个偶遇的陌生人不死神药,且是出自五色神莲的不死神药,尽管是好心,也可能给你带来莫测凶险。

    我传你的秘法、告诉你的神民丘所在之处,切不可泄露给他人,就算是对身边的朋友也要小心,因为你现在的修为还太低,遇到真正的大麻烦海保护不了自己。其实我很好奇,你刚才究竟把我看成了什么?……下次有缘见面时再问你吧!”

    这番话以神念印入元神只是瞬间,伴随着元神中的话音,神念心印中还有一幅地图与一套秘传法诀。掌握了神念,才拥有真正的传承手段,因为其包含的信息以及交流的方式出了常人的想象。比如那幅地图,绝非普通人能见到的样子,在元神中解读时是动态的。

    虎娃先看见的是整座巴原的轮廓,他曾在武夫丘上见过差不多的巨图,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但此神念中并无细致的场景,接着这地图在元神中放大,就等于所见的范围在缩小,变成了虎娃此刻所在的威据城一带,并有了山川地貌的显示。

    紧接着地图又在缩小,展示的场景范围同时在扩大,又成了整片巴原。当地图再度放大时,所见场景变成了一条路径,像画卷展开般快移动,最终停在巴原最东部边缘、奔流的大江岸边。

    江流冲开险峻的群山奔腾而过,形成了一条激流险滩密布的大峡谷,岸边有一座秀美的山峰,便是那女子指示之处。

    神民丘,也是传说中的巴原九丘之一、世外仙人居所。它的一直很神秘,无人知其在何地方,据说与五百多年前的神农天帝有关。

    虎娃解读了神念中的地图,元神中又展开了另一幅山川图景,便是武夫大将军当年在武夫丘主峰上留下的巴原山川形势图,东部最边缘恰好也到达了方才那幅图所说的神民丘一带。那里崇山峻岭绵延,想必武夫大将军曾飞天经过,但也不知其中有一座山峰便是传说中的神民丘。

    至于神念中的那套法诀,很是玄奥复杂,不是短时间内能解读清楚的。那胭脂虎将之传给虎娃,原本是让他有时间再慢慢去解悟修炼。但虎娃只解悟了其中的一段,这套秘法传承便在元神中清晰地展开了。

    此秘法当然就是神农天帝留与后人的大器诀,虎娃今日得到其传承,却蓦然现原来自己早已将此秘法修炼入门,而且还施展过!

    当初蛇女齐罗告诉他,蛇纹族人炼制碧灵花精油的两种方法,虎娃则将那两种方法合二为一,现场炼成了碧灵花精油。他当时施展的手法既是炼药也是炼器,其玄理竟和所谓的大器诀暗合相通。

    假如有一天虎娃将之修炼大成,甚至能以自身神气为炉鼎,感应世间万物灵性、炼化出各种灵药。虎娃如今虽未修炼大成,但他已经可以这么做了,是借助了形神中五色神莲的妙用。

    虎娃曾自行领悟菁华诀,与形神中融合的琅玕枝神器有关,等于重历了当年太昊天帝当年创出菁华诀的过程。那么如今看来,神农天帝创出大器诀,与太昊天帝创出菁华诀的过程是类似的,可能就是一种对前人的效仿。

    听那胭脂虎之言,神农天帝是世间最后一个得到五色神莲之人,那么他若清楚菁华诀与琅玕树的关系,很可能也从五色神莲中得到启、创出了大器诀。

    那胭脂虎既能给虎娃留下神念心印,其修为必然出六境、已将大器诀修炼至大成,否则它也不可能以这种方式给虎娃留下传承。此人应是神农天帝的传人,就算没有见过五色神莲,但它能认出来也很正常。

    大器诀的玄妙,不仅可用来炼药还能以之炼器,因为其玄理就是凝炼万物之灵性。虎娃曾经在祭炼法器的过程中,也不知不觉运用了自行修炼入门的大器诀秘法。

    并非所有得到大器诀传承的人,形神中都融合了五色神莲这种本源神器,虎娃的情况可以说是绝无仅有。他如今不借助五色神莲之助,还没有办法做到以自身神气为炉鼎、炼化各种灵药,想必要等到修炼大成之后才行。(未完待续。。)

002 一只火红色的鸾鸟(上)

    虎娃万没想到,路上随手救助了一头受了内伤的异兽,感其神气只有二境修为,却会得到这样的造化。(.虎娃之所以没有看透它的内伤及修为,是因为对方实在比他高明太多了!

    如此说来,那胭脂虎所受的绝非二境炼体之伤,而是更高修为境界中遇到的麻烦,尚非虎娃所能理解。可是那女子的声音问虎娃——他究竟将它看成了什么?这又是何意呢,他看见的分明就是一头异兽胭脂虎,真真切切,没有半点幻化痕迹!

    而且那神念话语中还有很多虎娃闻所未闻之事,比如“长生之罚”是怎么回事,就山神都从未提过。虎娃只知若迈过八境九转七十二阶登天之径,便可长生成仙,而神农天帝留下的大器诀不仅是一套修炼秘法,亦是前往其帝乡神土的指引,他却不知迈过登天之径后还会受什么长生之罚,而帝乡神土能提供庇护。

    如此看来,太昊天帝留下的精华诀、轩辕天帝留下的灵枢诀、高阳天帝留下的纯阳诀、少昊天帝留下的吞形诀,以及他们各自开辟的帝乡神土,应都有这种含义。

    就在这时,少务惊讶的问道:“小路师弟,你怎么让那只鸟儿飞走了?”

    “哪有什么鸟儿?刚才分明是一头胭脂虎!”虎娃下意识地答道,此刻他还沉浸在震惊中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盘瓠汪汪叫了两声,带着天赋神通、能冲击人的元神。虎娃完全清醒了。他惊讶地回头问道:“你说什么?你看见的与小俊一样!”

    长龄先生亦微微皱眉道:“小路,我看见的也是一只火红色的鸾鸟。你叫小俊停车时,它从路边的密林里飞了出来、落在你的肩上,刚才又飞走了。我还在在猜疑,它是否就是那些众兽山修士欲收服的灵禽,你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伴随着话音,长龄先生又来了一道神念,向虎娃展现了他方才所见的情形。虎娃闻言目瞪口呆,少务又追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胭脂虎,又是怎么回事啊?”

    虎娃长出一口气道:“你们到底都看见了什么、又听见了什么?”

    少务、盘瓠包括长龄先生这位高人。刚才都看见一只火红色的鸾鸟从林间飞出。这鸟儿的体型不小。展开双翅有两尺多宽,有着长长的尾羽,羽毛的颜色就似天边的云霞、非常地漂亮。

    虎娃向它招手,它便落在虎娃的肩上。还出了悦耳的鸣声表示友好。而盘瓠则低吠两声与那只鸟打了声招呼。它跟随马车一起通过了有众兽山修士把守的地方。众人都以为这只红鸾便是众兽山修士欲收服的灵禽,但见虎娃的意思显然是想将它带走,所以谁都没有出声阻止。

    虎娃的举动有可能会带来一些麻烦。假如将来星煞听说了这件事,必会知道那并非是他派来的使者,而是有人以信物冒充。但无论如何,那将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届时少务早已安全归国,倒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既然虎娃想收服这只灵禽、而灵禽也愿意跟随,那就让他带走吧,众人也乐见其成。

    因为在红锦城以及武夫丘一带所生的事情,几人对众兽山都没什么好印象。那红鸾就算是一只灵禽,也只是众兽山欲收服之物、而非已是众兽山之物。它出身于山野,愿意跟谁走,那是灵禽自己的选择。

    星煞未必能查出这件事是谁干的,就算能想到是当年在飞虹城遇见的那位少年修士,也未必清楚虎娃就是巴室国的彭铿氏大人以及武夫丘弟子小路。就算这一切都能查清楚,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赤望丘就算势力大,但虎娃的身份也不一般,他是剑煞先生的亲传弟子,巴室国君的救命恩人。赤望丘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将虎娃怎样,要怪就怪众兽山那些人办事不力。况且那红鸾看上去也不像有什么高深修为的样子,不过是一只刚刚通灵未久的飞禽。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这一路上也多说什么。只见那红鸾老老实实的停在虎娃的左肩上,还低头在虎娃的手心啄了一口,然后就突然飞走了。

    但众人万没想到,那红鸾至少已有六境以上修为,所有人包括长龄先生在内都看走眼了!而且虎娃看见的根本就不是一只红色的鸾鸟,而是一头异兽胭脂虎。

    他好歹也是一名五境二转修士啊,这眼神也差得太远了!那伙众兽山修士确实是布下法阵在收服灵禽,后来又恭喜使者完成星煞大人之命,那分明就是说他们成功带走了这只灵禽。

    谁都没看出那红鸾的修为竟如此高深,它不知施展了什么手段,让虎娃将其看成了一头胭脂虎——他婴儿时无法记清的回忆,只存在于元神与意识的深处。

    它既能给虎娃留下神念心印,其修为必在六境以上,所施展的手段就连长龄先生都没有看出端倪。虎娃将自己所见的一切告诉了少务等人,包括“胭脂虎”离去时给他留下的神念,除了其特意叮嘱的大器诀秘传以及神民丘的具体位置,其他能说的都说了。

    盘瓠惊讶得狗嘴张老大,而少务下意识地停住了马车。长龄先生则皱眉道:“那红鸾的修为在我之上,不知巴原上何时出了这样的高人,难道神民丘的传说是真的?”

    少务追问道:“师叔,你称呼那红鸾为高人,难道它不是一只修为高深的禽妖?”

    虎娃亦追问道:“神民丘有何传说?”

    如今众人已知那红鸾来自传说中的神民丘,而虎娃在山神那里只听过“神民丘”这个名字、为巴原九丘之一,山神并未介绍其他的情况。

    长龄先生又沉吟道:“我当年也曾行游巴原各地、探访传说中的仙人遗迹,在一位山野妖修口中听到过有关神农天帝的传说。据说炎帝之女名姬瑶,在火焰中化为一头红色的鸾鸟升天成仙,而她登天长生的地方就叫神民丘。”

    虎娃惊讶道:“神农天帝登天成仙、开辟帝乡神土,至少巴原建国之前的事情。那只红色的鸾鸟,怎么可能是他的女儿?况且传说中姬瑶已在火光中化为红鸾成仙而去,怎么今天又跑到了这里,被一伙众兽山的修士围困,还要借我等的帮助才能脱身?”

    长龄先生摇头道:“炎帝是神农天帝在人间的帝号,后世继位者皆以炎帝为号,末代炎帝蚩尤败于轩辕天帝之手,而轩辕天帝在人间号称黄帝。传说中姬瑶是炎帝之女,但并不清楚是哪一代炎帝之女,其父未必就是神农天帝。

    而我们所见的那只红鸾,也未必就是传说中的姬瑶,有可能是姬瑶的后人或传人。火红色的鸾鸟就是炎帝部族的标志,她若是神民丘上炎帝的传人,能有这种高明的化形之术也不令人意外。至于小路,你应是中了一种秘法,所见的并非是她,而是你自己内心中景象。”

    少务好奇道:“那为何我们都没有受影响,仅仅是小路看错了呢?”

    长龄先生叹息一声道:“也许我们都看错了,她可能并非鸾鸟、只是化作了鸾鸟的样子。而小路则是看见了他自己元神中景象、那鸾鸟的想让他看见的样子。此人在林中看见了我们,觉得可以向小路求助,所以才对他施展了一种秘法。”

    少务:“小路师弟,你为何看见的会是一头胭脂虎,而不是别的东西呢?”

    虎娃:“那应是我婴儿时见过的情景,却已经无法记清,方才被触动与唤醒,我便看见了一头胭脂虎。……具体是何玄妙,我也说不清楚,毕竟修为还相差太远。”

    长龄先生:“她是想向你求助,所以让你看见的,必然就是你所拒绝不了、一旦看见了就会出手相助的事情。我虽修为不如她,但多少也能猜出一丝端倪。胭脂虎只是你元神中所见,却化为了眼前的事物,就连那红鸾本人,恐怕也不清楚你看见了什么。”

    虎娃叹道:“好高明的手段,我不知不觉就中了她的招。可是她既有如此修为,又何必借我等之助避过众兽山修士的围捕呢?”

    长龄先生接着分析道:“每一层修炼的境界,都会遇到各种困扰与考验,境界越高便越艰难。她可能确实受了内伤,或者是突破更高修为境界时遇到了麻烦,因此无法出手或者不方便出手,更不想因此引来高手的关注。尽管如此,她的修为境界仍在,还可以施展出很多手段。但需要等待何时时机、寻找合适的对象,而她恰好遇到了你。”

    长龄先生不愧为一派宗主、六境高人,这一番分析也多少解答了虎娃心中的某些疑惑。

    众人继续抓紧时间赶路。此处离巴室国边境已不远,若快马兼程只需几天时间。长龄先生吩咐众人,今后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毕竟那红鸾来历莫测,这样的消息恐会带来意外的麻烦。

    少务又说道:“我们既然已在那伙众兽山修士面前用了星煞使者的身份,索性就再来一次,于车上插一杆白节。”(未完待续!

002 一只火红色的鸾鸟(下)

    在巴原各国中,持节而行是执行公务的使者标志。国君派往各城廓的使者持红节、各城郭往见国君的使者持黑节,而一国之君派往邻国去见另一位国君的使者持红黑相间的花节。但巴原上还有另一种使者之节是纯白色的,那是赤望丘派往各地传达宗门之令的使者。

    无论是红节还是黑节,只能在本国辖境中通行、各关卡望而放行。至于持花节的国使,则需要在两国边境关卡接受验证和盘查,进入邻国境内后,还有对方的人员随行监督。唯独赤望丘外出执行宗门任务的使者,车上插着白节可在巴原五国中畅行无阻,边境关卡也不会盘查。

    由此也可见赤望丘威势之盛,虽然还没有真地达到横行五国的程度,但五国关卡也不会主动去惹麻烦、得罪这样的大派宗门。

    少务最大的麻烦就是在过境之时,虽然用别的身份也能混过去,但若停留接受盘查,也可能遭遇意外的变故,比如被军士认出来或者是让人起了疑心。反正已经冒充了一次星煞使者,干脆再冒充一次赤望丘的宗门使者,持白节直接闯关而过,连星煞的信物都不必亮出来。

    在巴原五国中,冒充使节可是死罪。但若有人冒充赤望丘的使者,却不关五国的事情,谁也不知若被赤望丘查出来会有怎样的惩罚,因为从来就没人这么干过。

    少务倒不怕被查出来,边境通过了一辆插着白节的车,这本是很正常的事情,等进入巴室国之后,便将白节收起、车马换掉,便无人清楚他们是谁了。

    ……

    七天之后。一辆插着白节的马车来到了帛室国与巴室国的边关。驾车者是一名精壮的武士,车前还坐着一位随行的童子,而车中那位中年人。暗褐的头发一脸倨傲之色,面对关防军士连眼皮都没抬。更别提开口表明身份与来意了。

    可是车上插的那杆白节,就已表明了来者的身份,看车马毫无减速的意思,两国边防军士都自动让开了道路,使其过境畅行无阻。这辆马车进入了巴室国,又前行数十里,拐入岔道来到一片无人的山野中。

    山野中不可通行车马,那几人竟然牵着马、将车扛过了山。后面还跟着一条晃着尾巴的黑狗。第二天,他们又出现在山外另一侧的道路上,装束相貌都有微妙不得不同,那条狗又变成了毛色黄白相间的花狗。

    长龄先生既能让盘瓠的毛色变黑,也有手段让它恢复本来面目。几人在过关防时都化了妆,肤色、面貌皆有微小的改变,就算是曾经的熟人也不容易认出来。他们到了山野中,将那白节毁弃,又改换了一番肤色与装扮,这才继续赶路。

    这些都是长龄先生的手段。假如有人再看见他们,绝不会认出就是昨日持白节通过边境关防者。此刻恢复本来面目的只有盘瓠,长龄、虎娃、少务等人还化着妆呢。马车继续前行时。少务恨恨地说道:“不过是插一杆白节,便能将国境关防视为无物!”

    他的语气中有深深地不满,国境关防也是一个国家主权的象征,但在赤望丘使者面前竟形同虚设,少务身为将来的国君,心中怎能不感慨!长龄先生开口劝道:“如今是太平之时,巴原各国若无事皆没必要得罪赤望丘这等势力。这么做只是表示尊敬,并非是它真有凌驾于各国之上的权威。

    若将来战端再起,那么无论什么样的车马。都得接受严格的盘查。少务公子,待你继位之后。也不可逞一时之意气。赤望丘树大根深、其势力遍布巴原各地,应有的安抚与拉拢必不可少。该给的面子也一定要给,有些事要等到最后见分晓时再说。”

    少务点头道:“师叔的指点,小侄一定谨记。我若不懂隐忍,又怎会在武夫丘上待了三年?一统巴原之志,剑煞前辈已有指教,不论将来是否会与赤望丘等大派宗门发生冲突,我也要尽量让这些冲突来得越晚越好。”

    几人在一路上的称呼有点乱,人前开口时互相叫师兄、师弟、师叔,有时也彼此叫小路和小俊,私下无人时又互相称呼少务公子、彭铿氏大人……等等。假如外人听了,可能会一头雾水,但他们自己明白。

    进入巴室国后,再未遭遇什么意外事端,快马兼程日夜赶路,选择最短的路线到达国都只需半个月。但他们首先去的并非巴都城,而是都城之外的丈人峰。

    夏末秋初的丈人峰重峦叠嶂,其山势不像蛮荒高原群山那样雄浑高绝,但也险峻秀美。这是守护巴都城的一道屏障,也是长龄门的道场所在、长龄先生及其门下弟子的修炼之处。

    ……

    长龄门是长龄先生行游巴原列国、修为突破六境归国之后苏创建的。与赤望丘、孟盈丘、武夫丘这般传承悠久的大派宗门相比,它如今所缺少的便是那深厚的底蕴沉积,更谈不上门中弟子遍布巴原各地。

    长龄先生尽管修为高超,可这些并非一位高人与一代人所能完成的积累。但长龄门在巴室国内颇有地位与影响,其中最关键的因素,便是宗主长龄先生与国君后廪、公正伯劳曾在同一位师尊门下受教,且自幼相交、情同手足。

    有这一层关系在,长龄门在巴室国内当然能拥有其他宗门所不具备的优势与资源,若一代代传承积累下去,未尝不可成为真正的大派传承宗门。所以长龄先生对瀚雄寄予厚望,他不仅希望瀚雄与少务之间继续保持他与后廪之间的关系,也希望瀚雄将来能突破六境修为。

    不仅如此,长龄先生还希望瀚雄最终能踏过登天之径、成仙长生。长龄先生可以建立一派宗门,但长龄门却无传承神器。世间拥有传承神器的宗门,往往是因为其祖师中有人曾飞升成仙。

    能炼制神器者,只有踏过登天之径的成仙之人。在他们求证长生之后,飞升登天之前,可能会将自己在漫长的修炼岁月中所打造的法器炼制完成最后一步,使之成为能与神形相融、变化无碍的神器。

    有的神器会被带走,有的神器则留于世间,并有神念烙印传承。比如武夫大将军迈过登天之径后,将一生所炼制的十四柄上品法器宝剑炼成神器,其中十三柄便是如今武夫丘上的武夫神剑;另一柄则是他自己的佩剑,派人送给了国君、成为巴国的镇国之器。

    巴原分裂之后,武夫大将军所留下的信物以及神剑则由巴室国所得。当年五支宗室分裂内乱之时,大家首先去抢的东西不一样,后廪的祖父尽量先保住传国器物,而国库中的金银财宝则大多被其余四家宗室瓜分。

    如今五国宗室都拥有若干件神器,其中有些是在巴国分裂时瓜分的,有些是通过其他各种途径得到的,当然以巴室国拥有的最多。但这些神器,大部分对并没有什么威力惊人的神通妙用,只是具备一些普通法器所不能具备的用处,比如飞天神器、空间神器。

    原属巴国宗室的那些神器,当然大多是开国之君盐兆带入巴原的。盐兆所率领的族人,是依附于太昊天帝的部族联盟后代,他们的祖先中除了太昊天帝,还出过不止一位登天成仙者,因此给后人留下了这些器物。

    有六境以上修为,才能继承与掌握神器中的神念烙印,使之能形神相融自如使用。因此神器本身也是有传承的,还好巴国传国至今,这种传承未断。哪怕在分裂成五国之后,巴室国工师伯劳当年的师尊以及如今的伯劳本人修为皆突破了六境,能为国掌器,但国君却无法亲手使用这些神器了。

    巴原上还有一些小型宗门或散修,也可能拥有传世神器,因为其祖上也出现过迈过登天之径的高人,但如今宗门已没落了。若弟子中无人有望突破六境,那么神器传承也难以为继,有时也会选择将之献给国室,一方面其神魂烙印可以传承下去,另一方面也能为后人谋取福荫。

    还有人选择将这样的神器献给赤望丘这等大派宗门,使其后人能依附于这样的宗门继续修炼并得到庇护,这等于是并入大派宗门了。

    但长龄门长龄先生刚刚开创的,仅仅传承了一代人,所以长龄先生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能有登天成就,至少瀚雄所得到的那柄璞剑,将来边能成为真正的神剑。假如是这样,长龄门不仅能保持与巴国宗室之间的特殊关系,也算是武夫丘的另一个分支,这才奠定了大派宗门的传承根基。

    长龄先生此刻也随身携带着两件神器,虽不能用于斗法,却另有妙处,是出发之前后廪让伯劳特意交给他的。一件是飞天神器,以长龄先生的六境修为,在紧急情况下可御器飞天而去。但它只能让长龄先生自己飞天,却无法带着少务一起穿越这漫长的路途,所以在路上根本就没用过。

    还有一件神器的样子是一枚玉佩,其妙用和虎娃那件兽牙神器的相同的,里面可以装不少东西,且外人丝毫看不出痕迹来。(未完待续)

003 大器(上)

    虎娃尚不能完全掌握兽牙神器的妙用,里面东西是借助祭坛之力由山神一次性装进去的,他如今只能取出来,却没法再放回去。

    虎娃得到了兽牙神器的神念烙印传承,才能勉强这样使用。可他修为将来若不能突破六境,兽牙中的神念烙印就无法传给别人,便等于这神器的传承断了。有高人得到它再想使用的话,要花大法力祭炼很久、重新留下自己的神念烙印才行。

    但长龄先生带的这两件神器却没有那么麻烦,伯劳亦将神念烙印传承给了他,身为六境高手便能掌握其妙用。这一路上众人所需之物,除了车马,都是长龄先生从玉佩中取出来的。

    国君后廪不仅让伯劳大人传承了神念烙印,且没有说要长龄先生归还。后廪让长龄来接应少务,也没有说有什么报酬或答谢,或许他们之间已经用不着这样。但只要长龄先生将少务护送回国,这两件神器显然就归长龄门了,

    如果长龄先生有弟子将来修为突破了六境,那么神器则可以继续传承下去。这对于一派宗门而言,是比任何东西都贵重的馈赠!

    在这一路上,少务谈得最多的并非巴室国中的事情,而是这大半年来在武夫丘上的修炼,话题基本都与瀚雄有关。诸如瀚雄上山时买了某位老汉的瓜果分给大家、上山后如何修炼开山劲并同时突破了四境修为、被当初卖瓜的三长老看中要他去挑水……

    这些都是长龄先生最爱听的,少务当然是投其所好。而长龄先生主动开口时,除了询问瀚雄在武夫丘上的情况,大多都是在和虎娃讨论炼药以及施治的手段,重点就是夏卓的病症。

    长龄先生当然知道,除了离珠神药与灵枢诀秘法。没有别的手段能治疗蛇精病。但虎娃却将夏卓治好了,也许夏卓并不算完全治愈,但虎娃的手段总让长龄先生觉得与传说中的灵枢诀有谙合之妙。

    各人所修本是传承之秘。长龄先生也不好直接打听,于是就与虎娃讨论夏卓的病情、企图分析出一丝端倪。不料虎娃对这位长者并无什么隐瞒。将自己的所修所悟都说了出来,让长龄先生感到既震撼也有几分困惑。

    依虎娃所言,长龄先生本人也可以试着施展类似的秘法调治夏卓的病症,他毕竟已是一名六境高手。但有些东西虎娃说出来了,他能理解却很难施展,并非是境界不够,而是修炼中所走的道路不一样。

    其实若长龄先生得到了灵枢诀秘传,当然也能从入门修炼至大成。但如今所缺的,就是虎娃给他一道神念心印。因为施展秘法时很多微妙的体验是很难讲清楚的,就算理解得再透彻,与切实的感受总还有些偏差,偏差毫厘便是千里,更何况虎娃还借助了五色神莲。

    假如虎娃能将这套秘法清晰完整的总结出来,给予不同的人都能有一套完整的体系指引,那么待他突破六境之后,一道神念心印也就解决问题了。否则长龄先生就要根据虎娃今日所说,从修行之初层层解悟。说不定也能重历当年轩辕天帝创出灵枢诀的过程。

    可这个过程对于长龄先生这等高人也是太难了,并不在于修为有多高,情况可能恰恰相反。他已在登天之径上走得太远,所选择的只是前人所指出同时也是自己所擅长的那条道路,而并非从自然的大道本源证入。

    长龄先生对虎娃这种知无不言的态度当然非常感激,尽管没有就此摸索出灵枢诀的门径,但也得到了不少启发。在他看来,瀚雄能交到这样的朋友,实是难求的福缘,其收获可不仅在那一柄璞剑。其实若没有虎娃,少务与瀚雄都很难登上主峰成为武夫丘正传弟子。

    而虎娃本人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车中。静静地参悟“大器诀”。那只被他看成胭脂虎的红色鸾鸟,自称来自神民丘。离去时留下了这门秘法传承。虎娃却发现自己早已修炼入门,却没有总结出这么明确清晰的传承体系。其实他从来都没有刻意修炼过此等秘法,只是将这些秘法作为层层修行印证的一部分。

    虎娃在路上想的并不是那鸾鸟将来会回谢他怎样一件神器,而是另一问题——何为大器?

    他也有一种感受,这门秘法还传授不了别人,除非是掌握了神念心印并修炼大成,否则有太多的玄妙说不清。除非再有一个与他情况差不多的人,从迈入初境开始就遵循层层境界的道之本源修炼。

    这是虎娃与长龄先生交流时的感受,因为他也很想让长龄先生学会自己为夏卓治病的手法,可仅仅讲玄理是没用的,一种手段施展出来,尽管可以用神通法力去做近似的模拟,但想掌握其精髓,就与修行中的层层根基都有关系了。

    虎娃也做了一个决定,假如自己将来修为突破了六境,那就把大器诀传给长龄先生、授予其神念心印传承,再让长龄先生于长龄门中传承下去。不仅如此,瀚雄、少务、大俊他都可以教。

    而且他也答应过后廪,待将来修为突破六境,则把菁华诀再传给少务,那么也可以传给更多的人。只是菁华诀的情况有些特殊,可能牵扯到当年清水氏一族的惨剧,没情况搞清楚之前,不可贸然传人。

    假如有人知道虎娃此刻的想法,定会目瞪口呆。虎娃自己所悟已知来历的大器诀、尚不清楚名称的灵枢诀、还有他身怀秘传的菁华诀,竟然都打算传授给愿意传授之人,包括武夫丘上的众长老、长龄先生、瀚雄、少务、大俊等人。

    当然还包括盘瓠,也包括彭山禁地中的藤金、藤花,假如将他认识的人都算上,那么远在家乡的山爷与水婆婆、于白溪村认识的灵宝与猪头三、蛮荒中结识的蛇女齐罗,只有有机缘能够修炼入门,他将来突破六境后都会传授。

    只是虎娃目前的修为不足,尚须在修行中做更清晰的印证,而且菁华诀的传授需要谨慎,除此之外到没有什么别的问题。这些所谓秘诀,本就是大道本源所显化、虎娃于修行中自悟,宛如当年山爷所点亮的那盏灯、包含于万事万物的玄理之中。

    越接近巴室国都,他们的心情就越轻松,到达长龄门之时,众人换了车马,也恢复了本来面目。长龄先生早有准备,从长龄门传出的消息,宗主外出采药归山,途中恰好遇到了彭铿氏大人,两人结伴去国都面见国君。

    国君后廪前不久已经派使者来长龄门邀请长龄先生了,只是因为长龄先生一直外出未回,所以未能领命,如今刚归山便径往国都。

    长龄先生一改平时谦逊随和的脾气,这次进入国都时排场十足,由众弟子前后随行,自己则坐在一辆棚上挂着帘子的马车中,连面都没露,后面还有一辆同样华贵的马车,里面想必坐的就是彭铿氏大人了。自从去年在彭山禁地治好了国君的病,这位大人也好久没有消息了。

    ……

    虎娃与盘瓠坐在第二辆马车中,目光透过车帘可以看见外面巴都城中的景象。这是巴原上最未宏伟的一座城池,坐落在平原中央,百余年前曾毁于战火、只留下一片废墟。巴室国建立之后,完全按照当年的巴国都城原样重建,传承三代国君,到了后廪手中才彻底恢复了曾经的规模与气象。

    城墙的高大与坚固自不必说,这样一座城是很难被攻破的,而当年是毁于内乱。在城廓中央的大道上穿过,虎娃展开元神观察两侧的民众生活以及民居建筑,比他在巴原上所见的任何一座城廓都要繁华热闹,同时又井然有序。

    除了规模与气象,这座巴都城若还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旺盛的生气,汇聚成了一股无形的生机。这生机不是属于城中某一个人,而是那大街小巷、集市庙堂、所有事物所焕发出的那种蓬勃生气凝聚。

    城廓本上死物,有了人居住其中,并按照某种社会规则组织与运转、形成日常的生产与生活,才有了生气。当这生气蓬勃不断汇聚,它才会焕发生机。虎娃可是修炼菁华诀的,对这种天地间的生机感应得特别精微,它不仅存在于深山中,更存在于人烟里。

    今日行走其间,有和光同尘之感,对所谓行游更有意思明悟。看见这座巴都城,也能知道后廪治国四十余年,给少务留下了怎样一个巴室国?

    在城中的北部,有三个大土丘,而北门外,是一条奔流而过的大河。想当年盐兆进入这片肥沃的平原,来到河边见到这三个土丘时,便决定在此建都。如今正中的土丘上建的就是巴室国王宫,左边的土丘上是国中府库廪仓、右边的土丘上则是兵备库。

    廪仓与兵库周边,有国中诸正大人的官署,簇拥着中央的王宫,由于土丘的天然地势,可居高临下望望见城内外的动静。王宫中的很多树木,就是五百年前生长在土丘上的,如今已郁郁参天。(未完待续)

003 大器(下)

    在王宫前的广场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祭坛,那是盐兆建国之后所修建的祭神之所,也是当年的巴国、如今的巴室国每年举行国祭的地方。盐兆当年祭的是太昊天帝,而如今的盐兆本人,也成了巴原上的国祭之神。

    环绕着祭坛周围,有九根合抱粗、数丈高的柱子。此柱是木制,竟已被祭炼成法器,亦是盐兆五百年前所立,上面雕绘着云气、飞龙、蟠枝、仙果、鸾鸟等图案。感其气息,竟像九株参天巨树,但枝桠缠绕化成了柱子,树上的飞龙、鸾鸟、枝叶、花果都成了柱身上的图案。

    每根柱子的顶端,都戴着一个醒目的青铜面具,从远处望去,仿佛这些柱子亦是一具具奇异的人身,长着奇异的脸庞。九副面具神情各异,有的面目狰狞、有的带着微笑、有的双眼突出、有的双耳如翅、有的巨嘴占了半张脸、有的眉心飞出一道云霞……

    在这种地方,虎娃也不好展开神识中法力去扰动什么,但隐约感觉这祭坛与九根巨柱仿佛是某种阵法。他正在纳闷间,元神中突然听见了长龄先生的声音——

    “这座祭坛和九根巨柱是当年盐兆所建,就算在百年前的内乱之时,也无人敢损毁。它是巴原立国的象征,也是每年举行国祭的场所,其阵法只在国君禅位的典礼上才会开启。这九根柱子名叫扶桑、又称建木。

    它们当然不是真正的神树建木,而是盐兆根据传说所立。巴国宗室是太昊天帝的部族后人,当年进入巴原既是为了逃离战祸,也是为了在祖先的指引下寻找一片生息乐土,更是为了寻找太昊遗迹。

    传说太昊天帝当年开辟帝乡神土,并于都广之野立建木为登天之梯。沿建木攀援而上、即可长生成仙。太昊遗迹飘渺难寻,盐兆在此地立祭坛模拟建木,告知后人所谓都广之野。便在世人立足的脚下。”

    长龄先生坐在前面那辆车中,以神念对虎娃说话。他清楚虎娃见到这王宫前的祭坛以及九根木柱,心中定会有疑问,便将自己所知告诉了虎娃。

    虎娃当然早就听过建木的传说,其实山神理清水为巴国理正之时,也经常从这片广场边走过。山神对虎娃讲述这传说时,也谈了自己的理解——所谓登天之建木,指的应就是八境九转七十二阶登天之径。

    世间没有那样一张梯子能到达帝乡神土,但太昊天帝留下了菁华诀。能使人像不死神药琅玕那样采炼天地间的生机。这既是一种修炼秘法,也是前往帝乡神土的指引。而虎娃在巴都城中看见这九根巨木所组成的法阵与环绕的祭坛,既是这种象征,对于巴原民众而言也有很现实的意义,

    它能凝聚众人的志愿、拥有共同的精神依托与身份认同。这里是祭神、祭祖之地,其含义并非仅仅是尊敬与追忆先人那么简单,也包含着对自身的珍惜已激励。珍惜由先人所创造、由自己所继承的一切,立足于都广之野,创造自己所生活的世界,并留于后人。

    今人祭先人。便是后人祭今人。今人能有祭,是先人有所为;而后人能有祭,则是今人有所行。那么在这种仪式上。要领悟一个道理——今生有何行,将来才能享后人之祭?

    虎娃看见这巨柱环绕的祭坛、听见长龄先生所说的话,心中想到的便是这些。

    王宫的前半部分有广场与大殿,是群臣朝会以及举行各种典礼的地方,后面则是国君与众后宫的居所。长龄先生不是参加朝会,绕至东边的侧门进入王宫。国君已知长龄要来,传令让车马直接进入宫门,随行的长龄门弟子则守候在门外。

    两辆马车一直来到一座偏殿的庭院中才停下,虎娃坐在车中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长龄先生、彭铿氏大人。你们终于到了!”

    虎娃挑帘下车,看见院子里站着一群人。他们是刚刚从屋中走出来的,正中簇拥的正是国君后廪。后廪的样子与一年前没什么变化。依然精神矍铄。虎娃曾亲手为他调治病症,对他的身体状况当然再清楚不过,一年之内这位国君不会有什么问题。

    如今离一年之期还差半个多月,就算再得灵药滋补,后廪恐怕也只剩下几个月的寿元了,到了秋后,他的身体将一天比一天衰弱。但无论如何,后廪等回了少务;而少务此番远行,已完成了他当年的嘱托。

    虎娃看见后廪的同时,少务已经跳向马车扑了过去,跪倒在后廪身前、抱住他的双腿道:“父君,儿终于回来了。……这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您!”说着话已潸然泪下。

    尽管当着群臣之面,后廪也抑制不住的老泪纵横,用发颤轻轻抚摸着少务的头顶道:“回来了就好,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这几年你受苦了……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本应是群臣见礼场面,可因为父子相见的一幕,在场众人谁都不好插话,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虎娃在院中见到了好几位熟人,比如镇东、镇西、镇南大将军,还有工师伯劳。另外十余人他并不认识,想必就是巴室国中的诸正大人、后廪身边最重要的臣僚。

    但是虎娃并没有看见北刀氏大将军,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听说,那位刀将军犯了事,在今年春天被贬撤了。如今巴室国中的四位镇国大将军,镇北大将军的职位仍虚悬。

    北刀氏为何会遭到贬斥,说起来还和虎娃有点关系。去年秋后,后廪派北刀氏为国使出访郑室国,归还因善川城受灾所借的钱粮器物,亦暗中送虎娃出境前往武夫丘。但北刀氏借这次担任国使的机会,捞钱捞得太过分了,别人都是在使团中混入商队,他倒好,简直是在一个庞大的商队中混入了一支使团,而且做得明目张胆。

    在招待使者的宴席上,北刀氏遭到了郑室国群臣的嘲笑,然而这位大将军却满不在乎,公然宣称这次郑室国要的东西太多了、他就是要把吃的亏都赚回去。

    国使在出访时顺道带商队牟利、以弥补长途奔波之苦,只要做得不太过分,大家都会睁只眼闭只眼。但是北刀氏将军太张扬了,居然在国宴也公开这么说,实在是有辱国使身份,因此等到他归国之后,便遭到了弹劾。

    据说有人向国君后廪私下告状,控诉北刀氏恃宠而骄,出使邻国期间有种种令人不齿的言行。这并非诬告,既然有人弹劾,国君也得处理,在朝会时当众呵斥了北刀氏。

    但后廪也仅仅是呵斥而已,并没有把北刀氏怎么样。北刀氏将自己从郑室国带回来的一匹战略物资“献”给国中府库之后,此事也就不了了之。谁都看出来这是国君的宠信,因为北刀氏不久之前举荐神医彭铿氏大人,刚刚立下了大功。

    国君虽然放了北刀氏一马,可北刀氏却更加嚣张了,四处打听到底是谁在私下里告的状?就连朝中群臣都感到很纳闷,谁都知道北刀氏出使邻国看似张扬,其实大家内心中都不反感他那么做。而且只要不是傻子,也能清楚北刀氏深受后廪宠信,这点小事根本告不倒他,若背后告状只会招致后廪的反感。

    谁也不清楚究竟是谁弹劾了北刀氏,北刀氏当然也打听不出来,于是有个人便倒霉了。

    采风大人负责向国君传达各地的消息,同时也将国中发生的事情传达到各城郭,手下管理着各地的采风官。这个职位看似不起眼但也很重要,因此被人称为风正,假如有人听传闻弹劾的话,最大的嫌疑者就是采风大人了。

    就算不是采风大人自己干的,也极有可能是他手下的采风官干的,这批言官最擅长的就是暗中告状。

    北刀氏大将军打听多日无果,便将气撒到了采风大人的身上,跑到其家中询问。这不仅是犯忌讳也是犯礼法的事情,可是北刀氏不在乎,像拎小鸡一样将采风大人拎在手中逼问,胆采风大人也交代不出来。

    北刀氏当时夸道:“没看出来啊,你这小身板倒是个硬骨头,还能严守国中礼法,称职的很嘛!”然后将采风大人给揍了一顿。

    这下祸就闯大了,后廪震怒,撤了北刀氏镇北大将军之职,将他贬到彭山禁地去做个普通的镇守将军。而在北刀氏将军的威逼下不屈的采风大人,也受到了国君的厚赏。其实采风的大人挨的揍、领的赏都很莫名其妙,因为他真不知道是谁告的状!

    此事在半年前震动国都,有人觉得惋惜,也有人暗中拍手称快。

    北刀氏将军从一名普通的军士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位置,在军中影响极深。他曾经还是武夫丘的正传弟子,更重要的是,少务曾是北刀氏的副将。若少务继位为新君,北刀氏大将军一定是其在军中最得力的臂助。(未完待续)

004 惊闻(上)

    如今少务好几年杳无音信,而镇北大将军又遭贬斥,国中便渐渐就有流言散布开来。据说少务在国君病重期间企图发动政变、谋逆篡位,已被后廪幽禁,因此才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露面。

    虽然国君一直宣称公子少务正在外跟随高人学艺,可是明面上的消息阻止不了流言的传播。也不知是谁造的谣,这些流言竟在巴室国中竟越传越广,普通民众不清楚,但很多城郭的官员以及贵族都听说了,很多人将信将疑。

    虎娃在路上听长龄先生讲了这件事,既觉得好笑又有些纳闷。他所认识的刀叔可不是那么鲁莽跋扈之人,样子虽看似粗犷,但心思缜密绝不会乱来,否则也不可能从一位普通士兵一步步座到镇北大将军的位置。

    有人向国君告状已经很令人意外了,被训斥的北刀氏居然去揍了采风大人,这简直就是自己找事啊。虎娃心中莫名有个猜测——这难道是君臣之间演的一场戏?

    可是后廪与北刀演这场戏给人看,究竟又有什么目的呢?这只是虎娃的猜测,也不好说出来。而少务听说这个消息,和虎娃同样感到困惑,但片刻之后就笑了,也没有多说什么。军中与少务交情最好的北刀氏将军受贬斥,少务居然还会笑,这也让虎娃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今日,在父子相见的场合,北刀氏并没有出现,虎娃并不意外。父子垂泪又说了好多话,后廪这才亲手扶起少务,命群臣过来见礼。

    在场众大人人当然早就认识少务,纷纷上前行礼恭贺。但虎娃在一旁看得很清楚,当少务跳下马车扑倒在后廪脚边时。有人的神情并不意外、仿佛早知少务会随长龄先生一起进宫,比如工正伯劳;但还有很多人的反应是震惊与愕然,他们虽身为国中重臣。可显然事先并没有料到这一出。

    看来少务归国安排得非常隐秘,直到他在王宫中下了马车。很多人才反应过来。而此时在这个院子之外,他人还不知新君已归国。

    这间偏殿是后廪平日私下召见重臣议事的场所,父子相见后擦干眼泪,众人皆进殿落座。少务并没有座位,国君命人拿来一个垫子,让他就在自己的膝下坐着。

    这里很多人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彭铿氏大人,看向虎娃时目光都很好奇。但更令他们好奇的是,少务这近四年世间究竟去了哪里。今日又为何与长龄先生及彭铿氏大人突然出现在王宫?

    更令众人惊讶的是,在此国君议事的重地,为何一条花尾巴狗也有座位?他们早就知道彭铿氏大人身边有一条灵犬,可也不能大模大样地在这里与众人平起平坐呀?大部分人还不清楚,盘瓠不仅是少务在武夫丘上的师弟,也是他的结拜兄弟,更是这一路护送少务归国的三大功臣之一。

    国君也知道群臣的惊疑,首先便让少务坐在自己膝前讲述了这近四年来的经历。大家这才清楚少务这些年去了武夫丘,当了三年杂役弟子之后,终于登上主峰为正传弟子。并拜在了剑煞先生的门下。

    彭铿氏大人去年离开彭山禁地便无消息,原来也是去了武夫丘,并与少务一起成为了剑煞的亲传弟子。而那条狗被赐名汪汪。居然也成了剑煞的弟子、武夫丘上的“名狗”,难怪在这里也有座位呢!

    少务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大致讲述了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群臣是惊叹不已,很多人纷纷感慨——真吾君也!

    但少务有三件事没说,如今仍是隐秘。其一是国君后廪真正的身体状况,别看现在仍精神健旺,但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并不知他只有几个月的寿元了。其二是少务与剑煞私下密探的内容,并没有公开转告给所有人。

    其三便是少务是以何种身份、走哪条路线归国、在途中又遇到了什么事?这些都一概未提。少务只说与彭铿氏大人结伴下山,在途中遇到了外出采药的长龄先生。便随长龄先生返回国都面见父君。

    众人又再度恭贺少务成为剑煞先生的亲传弟子,这件事实在太令人震惊了!各国宗室子弟成为各大修炼宗门的弟子。这才巴原上很常见。比如少务的兄长、巴室国的公子会良,就是凉风顶宗主圆灯先生的弟子。而少务的妹妹少苗亦是孟盈丘弟子。

    更有甚者,如今樊氏、帛氏两国的国君,当年也是赤望丘弟子,虽然修为都不太高,但毕竟曾拥有这个身份。可是武夫丘别说是正传弟子了,就连杂役弟子,各国宗室中都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因为武夫丘上的规矩实在太特别了,其传承就根本不是为这些人留下的。

    而少务竟然能成为剑煞先生的亲传弟子,这在巴原各国中独一无二!

    众人恭贺少务的同时,也对长龄先生及彭铿氏大人充满敬意,谁都知道少务归国之事,这两人功劳很大,虽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次护送,但意义绝非寻常。当然了,同时立下这大功的还有那条不会说话的花尾巴狗。

    可是令众人意外的是,国君虽然对彭铿氏大人再三感谢,却没有人当场封赏。身为一国之君,这样的事情怎能只有口头答谢呢?不重重封赏也太不寻常了!长龄先生也就罢了,其身份余地位超然、与国君的关系也非同一般,可是彭铿氏大人又怎能不赏?

    国君是不是年纪大了,心情又太激动了,所以把这件事给忘了?可就算后廪一时没想起来,少务也该提醒啊!

    坐在殿中的虎娃却看出了一丝端倪,不禁在心中暗笑,无论给他怎样的封赏,肯定是少务继位新君后亲自来办,后廪将好人好事留给儿子做了。不仅是虎娃,从另一条路线归来的瀚雄和大俊,在不久的将来也会受到新君少务的隆重封赏。

    至于那位被撤职的大将军北刀氏,很可能也会在新君继位之后,由少务亲自让他官复原职。

    ……

    少务讲完自己这几年的经历,屋外光线已经暗了下去,殿堂中点燃了很多根巨烛,天快黑了,后廪却没有放众臣离去,就在宫中设宴款待大家,并庆祝少务归国。

    宫中的宴席很有排场,文官居左,武官居右,每人面前都放了一张桌案,呈上来的是同样的美酒与菜肴。后廪很少饮酒,他曾说酒是祭神之物,凡人饮用太过奢靡,除非是国祭之后将美酒分赐给群臣以示恩赐,但今天的宴席上却有酒。

    众人记得国君上一次饮酒,还是在彭山禁地中答谢彭铿氏大人呢。今天这顿宴席又上了美酒,彭铿氏大人恰好又在座,而且这次连他的狗都有酒喝。

    后廪在宴席上宣布,明日朝会之时,便将少务归国之事以及他这几年的经历向国中宣告。并且当场决定,在半个月后就举行禅位大典、立少务为新君。

    众臣对这个决定并不意外,只是惊讶为何会如此之快?他们中有人也听说了前阵子国中的流言,甚至和其他的公子有过私下的接触。但如今看见少务归国、也知少务这些年做了什么,大家都已然明白诸公子中无人能与少务争位。

    这些消息目前只限于宫内这些知晓,尚无人能传出去,但到了明日朝会之时,就将传遍国中了。有人想开口劝后廪——如今仍然身体康健,又何必着急传位呢?但看少务本人也在座,便将这些话都咽了回去。

    虎娃与席上众人都不太熟,因此并没有主动说什么话,只管吃自己的肉、喝自己的酒。但不断有人举樽向他敬酒,态度十分恭敬与客气。这不仅是因为虎娃与后廪以及少务的特殊关系,也因为他是神医彭铿氏大人。谁能保证自己将来无病无灾,不会有求助于神医的一天呢?

    虎娃只是面带微笑,凡有向他敬酒者皆回之以礼,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思索着自己的问题,他此刻心中所想的,恐怕与在场所有人都不一样。

    一位独自走出蛮荒的少年,两年之后便坐在了王宫的殿堂之上,接受国君的答谢与群臣的恭祝。他却并没有什么得意的感觉,只是为自己的朋友少务终于成功归国而感到欣慰,这一切只是修行中的经历与见证。

    虎娃此刻在回想,进入巴都城时感受到的那股城郭的生机,对所谓菁华诀的修炼又有了另一层理解。

    太昊天帝创出菁华诀,指引后人采炼天地间的生机。对于世上绝大部分人来说,他们不可能有这样的修为,但是世人所行之事、便是各自的修行。而后廪这一生的修行,便是打造了如今的巴都城与巴室国,使这城郭与国度有了自己的生机。

    虎娃接着又想到了大器诀,还有他在路上一直思考的问题——何为大器?

    大器诀作为一种修炼秘法,最终可将人自身的形神修炼得如神器一般存在,以达到超脱长生的目的。所谓大器,指的也是人自己;而炼器的过程,便是此生这一场修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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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惊闻(下)

    对于后廪来说,他所打造的大器,便是如今的巴室国以及新君少务;而少务所要打造的大器,很显然就是五国一统之后的巴国。这也是世间众人各自的修行,所求并不仅仅只是神通秘法。

    虎娃隐约有一丝明悟,要将着世间诸事的玄理堪透,将来才有可能真正踏过登天之径,甚至是拥有太昊、神农天帝那般修为的关键。但以他如今的修为,这一丝明悟还是太朦胧,只是留在心中的种子。

    虎娃在国宴上有所思,而盘瓠却扭着身子东张西望,并不时吸着鼻子。众人看向盘瓠时,眼神都有些怪怪的,虽然尽量掩饰不流露出来,但也能让这条狗感觉到。盘瓠正在这里扭呢,突然面露惊喜之色,蹦了起来像人一样迈着两条后腿小跑而去。

    国君的座位后面是屏风,屏风两侧垂着帘子,屏风和帘子后面应该是内侍与宫女待的地方,不得传召不能出来。殿中的群臣也不能随意跑到帘子后面去,那样是不合礼数的,可是盘瓠却没管这么多,在众人愕然的眼神中,掀起帘子就蹦进去了。

    目瞪口呆的内侍也没有来得及阻止,然后又听见两声惊喜的狗叫。虎娃微闭双眼,能将帘后传来的细微之声听得很清晰,只听少苗的声音亦惊喜的喊道:“狗狗呀,真的是你!听说你已是武夫丘上的汪汪先生了,怎么个子还这么矮?”

    虎娃嘴角微微露出了笑意,他知道盘瓠来到巴室国都,对这王宫中的国宴并不感兴趣,这条狗最想见的就是君女少苗。而少苗说的话也够打击狗的,盘瓠身为一条狗早已成年,个子怎么会再长高呢?

    少苗说话时已蹲下身子。揉着盘瓠的脑袋,还顺手拽了拽它的耳朵。殿中群臣大多没有听清屏风后面的动静,见这条狗如此放肆一时都有些震惊。少务赶紧站起身来解释道:“我汪汪师弟在宫中有故人。这是过去打个招呼,大家不必惊讶。请继续饮酒。”说着话他也离席挑帘,去了屏风后面。

    又听少苗的声音激动地喊道:“哥哥,你终于回来啦,我刚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她放开盘瓠站起身抓住了少务的胳膊,撅着嘴似是受了很大委屈的样子。

    自小与少苗最亲近的兄长少务一去不回,近四年都毫无消息。她刚听说少务归国,正坐在这里陪群臣喝酒呢,悄悄溜过来想在帘子后面看看。刚走到后殿便被盘瓠察觉了,接着少务单独出来与她相见。少苗当然埋怨少务这些年一点消息都没给她,少务则低声解释了半天。

    少苗倒不是责怪少务,但少务不在的这几年,诸公子中有人的行径越来越过分,让少苗也越来越看不下去,最近她也听说了国中的流言,很为少务担心。如今一切都好了,少务已安然归国,国君明日就将在朝会上宣布少务这几年的经历。并宣布将半个月后的禅位。

    久别重逢的兄妹俩说了半天话,一条狗伸着舌头站在旁边,最后少苗又拍着盘瓠的脑袋对少务道:“刀叔揍了采风大人。被父君贬到彭山禁地去了。如今你和汪汪还有小路都回来了,在继位大典之前,我们能不能溜去看看刀叔?”

    少务看着妹妹笑道:“这阵子,我恐怕无法离开国都了。等到继位大典之后,我一定抽空与你去彭山禁地看望刀将军。”

    少苗也好像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建议有些胡闹,禅位大典在即,少务在国都中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怎么可能有时间再和他跑到彭山禁地中去玩?他低头撅着嘴道:“我知道你肯定会很忙,以后难有时间陪我出去玩了。”

    盘瓠在一旁着急地摇着尾巴。伸爪子扒拉着少苗的胳膊,那意思仿佛在说:“少务要当国君。当然忙啦!但是还有我呢,有我呢!”

    少苗又说道:“其实想见刀叔也不必去彭山禁地。这次可先将他召来参加禅位大典。你成为国君之后,就可以把他正式调回国都、恢复他的镇北大将军原职嘛。”

    少务看着妹妹苦笑道:“这是国事,我自有安排。”

    ……

    不提屏风后面的兄妹相见,殿中群臣的酒已经喝了好几轮了,长龄先生放下酒樽问后廪道:“主君,少务公子离开武夫丘时,另有一批器物托一支商队护送归国,不知那支商队的情况怎样?”

    这番话的意思,在场只有少数几个人能听懂。后廪安排的另一支商队,一切都是按照真正护送少务归国的情况来办的,只是少务本人不在其中。长龄之子瀚雄亦随那支商队归国,他当然不可能不关心。

    在座的虎娃也很佩服长龄先生真能沉得住气,到现在才开口问那支商队的情况。后廪笑着答道:“先生所说的那支商队的行程,我命人三日一报。就在三天前接到秘报,他们已由郑室国边境的白果城进入了本国的善川城。一路无事,相信不日即可赶回国都。”

    原来瀚雄与大俊等人已进入了巴室国境,长龄与虎娃闻言多少也松了口气,他虽然也清楚那支商队安排得很隐秘,而且其中有不少高手,只是国君以防万一的后备手段,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但说不担心也是不可能的。

    长龄先生又起身向国君行礼道:“既然如此,我请求前去接应,应能在半路相遇。”这份话让很多人露出不解之色,长龄先生何等身份,若是国君派他亲自护送少务返回国都倒也能说得过去,可是少务从武夫丘上运回来的东西,长龄先生又何必去亲自接呢?

    不料国君却点头道:“那就辛苦先生了,快去快回,莫要错过了半月之后的禅位大典。”

    瀚雄与大所在的那支商队,走得比虎娃等人慢多了,大队人马本就速度慢、目标也大。国君是在三天前接到的最新消息,他们已进入了巴室国境内。

    如果是从善川城边境驿站日夜不停换快马传信,达到国都少说也要十来天。但国君接到的消息并不是十天前的,因为传回来的只是一个平安无事的信号,不必专人快马传口讯,还有别的更快的方式。

    国君明日朝会,便宣布少务已归国,那支商队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大俊与瀚雄都不必留在其中。长龄先生此去不仅是接瀚雄,也是去给儿子报信的,让他离开商队快马赶回国都,还能赶得上参加少务的继位大典。

    正在说话间,忽有内侍突然挑帘而入,神情凝重在后廪身边耳语了几句。他说话的声音很小,若换做普通人就算在近处也听不见,但是殿中有好几个人都变了脸色,有长龄、有伯劳、有几位镇国大将军……也包括虎娃。

    他们的感知非常敏锐,听见了那内侍对后廪的耳语:“刚刚接到飞禽急报,主君安排的那支商队,在进入国境后的第三天遭遇伏击,竟无人能传出消息,如今情况不明。”

    长龄先生本已站起身,迈步便将面前的桌案给踢翻了,冲至国君案前对那内侍道:“什么!你方才在说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殿中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长龄先生怎会如此失态,在宴席上踢翻桌案冲向了国君?假如不是知道他的身份特殊,几位大将军几乎的想冲上去护驾了。

    后廪也是一脸震撼之色,看着长龄先生道:“他方才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先生莫急,如今的详细状况尚不清楚。那支队伍中高手众多,本就做好了应对各种意外的准备,瀚雄应无恙。”

    长龄先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也没来得及因刚才的失礼向国君道歉,身形化为一道光芒冲出了这间殿堂,随即飞天而去。众臣纷纷问道:“主君,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少务也从帘子后面冲了出来问道:“父君,方才怎么了?”

    虎娃的声音很清晰地传来,他是回答少务的:“主君刚刚接到消息,瀚雄与大俊所在的那支商队,在途中遭遇伏击,如今情况不明,长龄先生已飞天赶去了。……盘瓠,我们也准备出发!”

    朝中众臣都是心思玲珑之辈,有人虽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听刚才的对话,已猜出了一个大概。国君特意安排了一支商队从武夫丘秘密返回巴室国,商队中有长龄之子瀚雄,不久前于在国境内遭遇了袭击

    巴原上尚无成体系的文字,但并不代表人们没有传达信号的手段。除了高人御器飞天之外,也有比快马传口讯更快的方式。巴室国就训练了一种飞禽,无论在何处放出,都可以飞回指定的地点,飞禽的腿上绑了一块白布,上面有三个符号。

    这种飞禽只要三天即可从善川城飞到国都,因此商队应是在三天前出事的。

    白布上的第一个符号是打了一个叉,表示商队遇袭,若平安无事应是一个圈;第二个符号是一个圈,表示商队是按照原计划行进,并没有偏离预定路线,推算行程应就是在善川城北境出的事;第三个符号又是一个叉,表示并没有得到商队传出的消息。(未完待续)

005 惊变(上)

    在这个没有文字的年代、借助不能负重的飞禽,用这两种不同的符号排列来传达预先商量好的信息,已是普通人最快捷的传讯手段,旁人也未必能看得懂。这只飞禽不是商队放出来的,而是沿途暗中关注商队行踪的人放回的急报。

    后廪的脸色阴沉,既然少务已经归国,而商队又在三天前出了事,他也不再隐瞒自己的安排,便告诉群臣,曾秘派一支商队去武夫丘接应,若少务归国的消息泄露,他人很可能便以为少务混在这支商队之中。而三天前,商队遇袭了!

    令人震惊的是,这支商队不是在郑室国境内出的事、事情发生在他们平安进入巴室国的第三天。长龄先生曾对虎娃与少务说过,那商队也是一个陷阱,假如有人企图行刺少务,商队中埋伏的高手,其任务就是追查来袭者的身份、以及他们是如何得到的消息?

    长龄先生也说过,就算他亲自去偷袭也很难占便宜,那么在巴室国境内怎会有这样的高手出现?就算是有高人行刺,但商队中有那么多人,也不至于传不出消息吧?那飞禽带回来三个简简单单的符号,却让后廪等人推测出很多事情。

    袭击商队者应不是一两位高手,而是一大队人马,他们选择僻静的地点将商队包围发起攻击。可在巴室国境内出了这种事,事先却无人察觉。一时之间,殿中群臣慷慨义愤,纷纷表示要查明此事、严惩凶手。

    镇东、镇南、镇西三位大将军,更是当场请命,欲率国都军阵前往善川城。如果袭击者能让一支高手众多的商队都传不出消息的话,恐怕只有精锐军阵才能围剿了。

    少务则拜在后廪身前道:“父君。商队中有瀚雄和大俊,我们在武夫丘上情同手足、已是结义兄弟,如今他们因我归国之事遭遇意外。请允许儿臣亲自前往营救并查明元凶。”

    后廪的目光扫过殿中群臣,带着哀伤和遗憾叹了一口气。随即又露出了坚毅之色道:“少务,你既已归国,在继位之前便不得离开都城。无论如何,半个月后的禅位典礼必须如期举行,我已经等待与准备了很久,不能被任何事干扰!”

    少务跪在地上抬头道:“父君,他们怎么办?”

    后廪看着少务的眼睛,声音有些苍凉:“你要记住。他们是为何遭遇了这些!……事情已是三天前发生的,而长龄先生已经赶去,他的身上带着我所赐的兵符。”

    后廪的意思就是告诉殿中群臣,若是那支商队已遭遇意外,从国都赶去营救已然来不及,从这里派出军阵,就算再快,能快得过御器飞天的长龄吗?长龄先生身上的兵符,是在前往武夫丘之前国君给他的,可在巴室国境内调动沿途城廓的驻防军阵。

    这当然是为了防止在护送少务途中出现意外。但他们在进入巴室国后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长龄先生用不着动用兵符,而这兵符还没来得及还给国君呢。此番前往善川城若有必要的话。长龄先生仍可用兵符调动附近城廓的驻防军阵。

    至于国都这边,后廪的计划不变,明日的朝会上仍要宣布少务归国之事,半个月后的归国大典将如期举行。少务的神情很挣扎,但最终只得无奈领命,只能暗中祈祝瀚雄与大俊无事,而长龄先生能尽快赶去营救他们。

    这时虎娃站起身道:“主君,我亦是武夫丘弟子,瀚雄与大俊亦是我的结义兄弟。我虽没有御器飞天之能。但也要去善川城,希望他们无事。”

    还没等国君开口。少务已转身道:“那就拜托小路与汪汪师弟了,你们需要带什么东西、多少人马?”

    虎娃摇头道:“我只需要最快的速度。先尽量找到人。至于查明凶手身份,国中诸位大人应该比我更擅长。我此去也是接应长龄先生,带着汪汪即可。”

    此时赶往善川城,就意味着不会参加少务的继位大典了。商队遇袭之事已过去了三天,并没有任何消息传回,很可能已全军覆没。但虎娃总觉得瀚雄与大俊仍有生还的希望,或者是他内心中抱着这种希望。

    瀚雄身上不仅有虎娃制作的三枚剑符,还有三长老亲手赐予弟子的一枚剑符,就算遇到高手亦可以自保。说不定他们当时已冲出重围,但可能是因为受伤或逃避追杀,藏匿在山野某处还未被人发现,也没有来得及与外界联系。

    至于袭击商队的凶手,他们干了这种事不可能还聚集在巴室国境内,应该早已散去了。长龄先生首先是去找儿子的,虎娃也要先找到瀚雄与大俊的下落。他要带着盘瓠赶去,在山野中搜索一个人的气息,盘瓠比他更擅长。

    盘瓠已回到了殿中,听见众人的话它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望了帘子后面一眼,然后朝着虎娃很激动地叫着,恨不得马上就走。虎娃又说道:“请将外面的车给我一辆,马全部给我。”

    他与长龄坐来的两辆马车此刻还停在院中,虎娃决定乘一辆车走,并把另一辆车上的马也解下来备用。后廪说道:“不用这两辆车,我立刻命人给你送来宫中最好的车与最快的马。”

    这场庆祝少务归国的宴席,因意外变得有些乱了,此时竟又有内侍进来禀报——外出游猎的公子会良送来急报,报信者请求立即面见国君。

    后廪的脸色变了变,立刻命内侍将那人带到此处。殿中群臣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一些不太妙的联想。公子会良恰恰在这个时候给国君送来急报,难道与少务归国、商队遇袭有关?虎娃刚刚准备离去,又暂时留了下来。

    公子会良派来的是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一进殿中看见这么多人被吓了一跳,赶紧跪下向国君行礼。后廪不动声色地问道:“会良派你来,说有要事急报,究竟是什么事情?”

    那人被这场面给镇住了,有些吞吐的答道:“会良公子交代,要面见国君秘报。”

    后廪挥手道:“你已经见到了我,在座的都是我最信任的国中重臣,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当众说吧!”

    那人看了看周围,他虽不认识少务,可也认出来好几位大将军以及理正、工正等人,虽然场面和预想的不一样,但国君已经开口,他只得低下头颤声道:“会良公子在行游时意外的得到消息,公子仲览勾结异国宗门修士,欲袭击一支从郑室国入境的商队,据说公子少务就在那商队中。

    会良公子惊闻此讯忧心万分,立刻亲自率人飞马赶往善川城阻止此事。无论消息真假,万一少务公子真在那商队之中,他定要尽全力保护。会良公子得到消息时有点晚了,当时也离善川城有些远,营救少务为重,他来不及回到国都向国君禀报,只能派人传信。”

    此人一边说话,一边跪在那里抬眼偷偷观瞧后廪的神色。听见这样令人震惊的消息,后廪的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令他越说越觉得心里没底。这时少务突然问道:“你是我兄长派来的,如此说来,我的兄长会良已经率人去救我了?”

    这话又把那密使吓了一跳,抬头看着少务道:“您,您是……?”

    少务:“我就是你方才所说的公子少务,你虽跟随在我的兄长身边,但以前并没有见过我吧?”

    那人看见少务就像看见了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张口结舌道:“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国君后廪又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出自哪个部族、跟随会良多久了?”

    那人低下头再度拜倒:“小人名叫凉平,出自凉风氏一族,是会良公子在凉风顶的仆从,已跟随公子三年。”

    后廪微微点了点头:“难怪你不认识少务,但我也要感谢你送来这样的消息。会良想必是得到消息立刻派人传信,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当时他在什么地方?”

    凉平答道:“当时会良公子在凉风顶之南的山野中游猎,并与来自其他各宗门的修士相聚,听说消息立刻命小人前来报信。我从沿途驿站换快马赶路,用了六天。”

    后廪的神情有些深不可测,让人看不出他心中的喜怒,却让虎娃莫名感到一丝寒意,只听这位国君又说道:“从凉风顶之南,赶到国都确实需要六天。你应该有修为在身,否则也无法坚持日夜兼程走这么久。”

    凉平赶紧点头道:“是的,我是一名二境六转修士。此事关系重大,小人在途中丝毫不敢耽误。”

    后廪又问道:“会良怎么会听说这样的消息?”

    凉平又低头道:“小人不知,我只是报信的,主君可问会良公子本人。”

    后廪又一摆手道:“凉平,你辛苦了,这几天就在宫中休息吧,暂时不要离开。兵正大人,请你立刻传令,由北刀氏将军率军阵前往善川城,将公子仲览拿下带回国都讯问,也将会良护送回国都。工正大人,请你派人去请凉风顶宗主圆灯先生,让他前来国都商议禅位大典之事。另外,镇南大将军再调集凉风顶周围四座城廓的军阵,保护凉风氏族人。”(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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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章介绍: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世称太上,我为道祖!
人神妖魔共处相争,巫祝仙修万法纷呈的世界。诸帝显圣各创惊天玄通,登天之径殊途无数,芸芸世间根本大道何寻?
一个孩子从蒙昧蛮荒中走来,踏无尽险阻、拨层层迷雾,究天地之源、登造化之巅,成就创道之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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