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茶楼事变
赵美莎突如其来的要求，让孙海川感到非常的意外，可这偏偏帮助了他。
三姑爷本来不太愿意跟着孙海川坐下闲聊，可有赵美莎的出现，他却很难拒绝。
“既然护士小姐愿意一同前往，那我也不好推辞了，不过孙大夫你可注意了，这次我可不是赏你的光，你得好好的请一下这位护士小姐。”
孙海川笑了，三人坐了黄包车，往济南城中心的福运茶楼去。
上楼之后，伙计打了招牌茶点，三人坐进了包间。
孙海川为两个人斟了茶，赵美莎起身非常含蓄的感谢。
“孙大夫，多谢你今天帮我。”
孙海川轻笑道：“何必客气，这是作为医者的本能，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哎，护士小姐，你感谢他干什么？”
赵美莎直言不讳：“其实，如果不是孙大夫后边的几针，估计那个服务生就已经死掉了。”
“那不是你先前做急救了么？”
“不是，我做完急救，如果按照西医的看法，那个人非常危险了。我想，如果不是孙大夫的针灸术，光靠我的急救是不行的。”
三姑爷横了眼孙海川憋着嘴，嘀咕道：“他还有那么厉害？”
孙海川说道：“三姑爷你很固执，别怪我说话直白，西方技术固然好，但中华文明能传承五千年，那也有他的道理。”
“又来！”
“不，我今天不是想跟你辩论到底是中医好还是西医好，我只是想向你请教几个问题。”
三姑爷的秉性已经被孙海川猜透了，他非常好面子，而且听不得好话，好话一来即刻精神。
他故作姿态，叹了口气：“说吧，你是想知道天文方面的，还是物理方面的，或许化学方面的我也有所涉猎。”
赵美莎变得非常活泼，她非常仰慕的拍起了手：“我的天啊，你懂这么多，快说说。”
孙海川说道：“那你就说说蒸汽机的原理是什么？”
三姑爷一通解释，头头是道，听得孙海川跟赵美莎两个人入神。
“那西医的好处呢？”
“直接了当，见效快。”
“我还想问问，摄影这块，怎么就能把人印在纸上？”
赵美莎更加兴奋了：“对对对，我也想知道，这是什么原理。我家还有个照相机，城南照相馆被烧毁了，好多相片都没法冲洗呢。”
三姑爷开始膨胀了，他很轻松的说道：“这事儿好办，如果护士小姐喜欢的话，你可以把胶卷拿给我，我帮你冲洗。”
“真的吗，太好了。”
此时的赵美莎好像是个孩子，高兴的跳起脚来。
孙海川却表现的非常谨慎，他问道：“那我自己想要冲洗，需要怎么做？”
“你？”
“对，前阵子有位患者去我老家，给我老家照了几张相，正如赵小姐说的，城南照相馆毁了，我这也没处冲洗了。”
三姑爷得意道：“嗯，这样也行，待会我去准备些药水材料，回头你去莫府，我教你。”
孙海川立刻拿出十块大洋。
“你什么意思？”
“我这不是交学费么，如果你要是不收，全当我买药水用的。”
三姑爷哼道：“这钱我不要，难道你是瞧不起我么？”
孙海川心中暗喜，不过自己在医馆里搞个冲洗房还真不太合适，这家伙要是在莫府弄个这样地方，那自己可是省下不少麻烦。
三个人在茶楼里聊了许久，刚要起身，就听见楼下一阵骚乱。
茶楼外边好像进来了很多的人，一声声呼喊着。
“里边的人都给我听好了，谁也不许出去，警队抓犯人。”
孙海川推开房门向外看着，曹德军带着大队人马冲了进来，警队的人挨个的盘问。
曹德军带着五六个巡捕上了楼，挨个屋的搜查。
“真是扫兴，警队天天到处搜查，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的犯人。”
三姑爷急躁起来，赵美莎噘着嘴坐在那里喝茶。
没多久，房门被推开，两名巡捕进来。
他们见到孙海川立刻露出了笑脸。
“孙大夫怎么也在这里？”
“没什么事儿跟两个朋友喝点茶，聊聊天。”
“真是闲情雅致啊。”巡捕的眼睛盯住了桌上的十块大洋。
孙海川知道什么意思，他立刻又将桌上大洋扔了过去。
“还是孙大夫仗义。”
两个巡捕转身就要往外走，嘴里嘀咕着搜查下一间屋子。
可他们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房间外传来厚重的皮鞋声。
曹德军即刻打发走了两名巡捕，在他前头，走着一位日军的少佐。
“曹桑，你们的人搜查屋子有点太快了，仔细盘问了么？”
“太君，我这就重新盘问。”
曹德军一推门，发现是孙海川，他一个劲儿的跟孙海川地眼神。
孙海川知道什么意思，他跟赵美莎他们说道：“太君例行公事，咱们配合点。”
少佐进了房间，看了眼孙海川，又扫视了三姑爷跟赵美莎。
“这位是孙大夫，我认识，他是良民。”随后少佐说道：“他们两个是什么人？”
曹德军一个劲儿的跟孙海川挤眼睛。
孙海川陪着笑说道：“太君，这位是济南医院的赵美莎护士，那位是莫老爷家的三姑爷，我们正在讨论关于医学上的问题。”
少佐看了看三姑爷，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看，那股子不知道下一秒他能做出什么的眼神，让三姑爷的小心脏上下打鼓。
“良民证拿出来。”
作为莫家的三姑爷，良民证他一定会有，这也是自保的基础。
看过良民证之后，少佐回头看着赵美莎，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这家伙已经起了色心。
赵美莎年纪轻轻，长相白嫩可人，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估计是个男人见了都会心动。
“小姐，你的良民证。”
赵美莎从骨子里发出一阵不满，她直言道：“没有。”
“什么？”少佐说道：“没有良民证，就请跟我们回去一趟吧。”
曹德军急了，让孙海川赶紧说话。
孙海川说道：“太君，他是刚毕业的学生，才到济南医院实习，估计良民证还没办下来吧。”
第十七章 右手三指
少佐滴里嘟噜的说了一大串的日语，两名日本兵冲进了屋里，这就要带走赵美莎。
赵美莎同样用日语回道：“我是东京医学院的学生，这次是回来实习的，你们是不能带走我的。”
“纳尼？”
“我们赵家你也听说过，我就是赵家的小姐，如果你们带走我，我爸爸是不会放过你的。”
少佐生气了，估计是很少有人当面威胁他的，尤其是军人。
见到情况不妙，孙海川立刻挡在了赵美莎的面前，从兜里掏出一张银票。
“太君，她年纪小不懂事，不过她绝对不是坏人，我用人头担保。”
少佐一把推开了孙海川，这刚要发火，就听见楼下枪声四起。
“报告，瘦猴套出了这家店主的暗号，他们要逃跑。”
曹德军听了巡捕的报告，立刻跟少佐说了，鬼子立刻放下孙海川等人，拔了枪冲了出去。
赵美莎没事了，三姑爷也吓得魂不守舍，唯独是孙海川的内心已经拧成了结。
他立刻跟了出去，趴在二楼的护栏上向下看。
刚才的伙计被当场击毙，掌柜的被打折了腿，两名日本兵将他拖出了茶楼。
没一会，从厨房有跑出一名日本兵，手里抱着一部电台。
“少佐，这是他们厨房里搜到的。”
“很好，统统带回去，把这里的人都赶走，封店。”
孙海川心里着急，疼痛，憎恨，难过。
当他出了福运茶楼之后，同样是见到了那辆轿车。
此时的他，恨不得马上举枪，将车里的人全都杀掉，那里一定有一个是沙漠。
带着心里的痛恨，他只能尽快的弄出相片，找到这个沙漠，然后设法除掉他。
离开了福运茶楼，三姑爷跟赵美莎都对孙海川的处事不惊，能跟日本人回旋的能力表示敬佩。
三姑爷跟孙海川约好当晚就教他冲洗相片，而赵美莎急着回家取胶卷。
三姑爷说：“你们先回去取胶卷，我去准备药水材料，一个时辰后，去莫家找我。”
“那太晚了，我还是明天去吧。”
孙海川说道：“要不我跟你去取，晚上我跟三姑爷把你的照片洗出来，明天我再送给你，省的你来回跑两趟。”
赵美莎脸红了，她说：“那多不好意思，好吧，反正你今天也帮了我那么多，改日请你吃饭。”
三姑爷冷哼了声，自嘀咕道：“小姑娘也泡。”
孙海川横了他一眼，坐着黄包车跟赵美莎离开了。
到了赵美莎的家门口，孙海川吃惊了，这不就是济南赫赫有名的赵府么，他家跟莫家相比，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且，赵家的老爷正当年，绝对有发展壮大的未来。
孙海川被两名护院拦在了门口，赵美莎没一会就跑了出来，将一个绣着荷花的小包给了他。
“赵小姐放心，明天我一定给你送到府上。”
“不用了，明天我当班，你送到医院吧。”
孙海川称是，他从赵府离开了。
赵美莎对面前的这个男人产生了从来没有的好感，或许是因为这一天孙海川没少帮她，又或许孙海川眼睛里的神采让她感到温暖，感到安全。
孙海川离开了赵府，急忙又跑到了莫府，见到他来了，护院根本就不问了，直接将他带进了大院。
莫老爷依然是非常礼貌的下来会面，可当他知道孙海川是来找三姑爷的时候，老头也感到非常的惊讶。
“那个王八蛋你也能交得来？”
“三姑爷挺好的，我们还算谈得来。”
“他之前可没少说你坏话啊！”
“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解了他之后，其实人不错。不然莫老爷怎么能把女儿许配给他呢。”
莫少军被孙海川说的，也没法再说三姑爷不好了，毕竟人家都点穴了，如果再说不好，就只能说自己眼瞎了。
他连连点头：“还是孙大夫通情达理，交人有方，虽然他是倒插门，不过人确实没大毛病，就是洋墨水喝多了。”
孙海川连连点头称是。
此时，三姑爷抱着一大堆的东西跑了进来。
见到孙海川立马喊道：“孙大夫，跟我来。”
“你们这是？”
“我跟三姑爷讨教一下西洋的科技。”
莫老爷一脸迷茫，跟方凯对视着。
方凯嘀咕道：“这孙大夫还真不简单，一下午的时间，就把他变成了自己的好朋友。”
“我的这个姑爷最固执，不过细细的品一品，还真像孙大夫说的，人没毛病，要不然当初我怎么就看好他了呢。”
莫家的庭园很大，三姑爷把孙海川一直带到侧门，绕过一条石头路，来到后门的一间杂物房。
进了房间之后，里边到处都是灰尘，堆放的杂物也到处都是。
三姑爷放下东西四周扫视了一圈，顺手将地上的一口铁锅挪开了，掀开了锅下的一块地砖。
“孙大夫跟我下来。”
“你这还有地下室？”
“嗨，别提了，当年莫家是军阀的一处官邸，军阀退了之后被岳父买来了。这间地下室当初是军阀藏钱的地方，现在废弃了，我就用来做实验室，研究些化学试剂。”
孙海川跟着下了地下室，这里是个很大的空间，要是按人头算的话，足足可以装下几十号人。
地下室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化学试剂，还有一些物理实验用的零件，电线。
三姑爷点了灯，开始一步步的给孙海川讲述如何冲洗照片，并且把每样的药剂都介绍的非常详细。
“其实，我们自己也可以合成药水，你来看这个。”
三姑爷很自豪的介绍着自己的研究成果，没多久，他就把一张赵美莎的相片冲洗了出来。
孙海川连连赞叹，其实这套技术他在苏区的时候就学过，也会用。不过这回歪打正着的找了个这么隐蔽的地方，还真的让他喜出望外。
他趁着三姑爷出去买材料的时机，自己将手里的胶卷全都冲洗了出来。
那几张照片上，有两张是照的一个人的右手，这只手上有一处非常明显的伤疤，应该是贯穿伤，而且手上只剩下三根手指，这伤口应该是新伤，还没有长好。
最后一张照片洗出来，是一个人大半部分的侧脸，却不是全面的。
可这已足以让孙海川大呼惊讶：“原来是他！”
第十八章 寻找机会
照片上的这个人，孙海川见过，他猜想或许这从一开始就是鬼子设下的局，从李三枪的死，到现在的到处抓人，似乎都离不开这个沙漠的影子。
他将相片收好，收拾了工具，饶有兴趣的看起了赵美莎的那些照片。
还别说，这个丫头还真的漂亮，一身浅色的纱裙，在绿茵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清凉，就好像是一朵盛开的马兰花，那么的迷人，扣人心扉。
没多久，三姑爷又抱着一大堆的药剂回来，一股脑的都放到了桌子上。
他擦拭了额头的汗水，走来看孙海川洗出来的相片。
“我说你行啊，真没看出来，一个中医大夫，居然学西洋技术这么快。”
“都是三姑爷教的好，我也是照葫芦画瓢。”
三姑爷举起几张赵美莎的照片，嘴里啧啧称好。
孙海川笑了：“怎么样，这丫头漂亮吧。”
“漂亮是漂亮，也只能看看喽，要是没跟我们家那母老虎成家，或许我还真得追求一下这位美丽的护士。”
“对了，西方人都是怎样追求女性的？”
“当然，求爱的时候，男人会拿着一束火红的玫瑰，一枚象征着永恒的戒指，在约定好的地点，单膝跪地，大声的对心仪的女孩说我爱你。”
“跪下？”孙海川故作惊讶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们能说跪下就跪下呢？”
三姑爷撇了眼孙海川：“跟你说也说不明白，你不懂那是什么样的浪漫，还是老实儿当你的大夫吧。”
两个人将赵美莎的照片全都冲洗了出来，三姑爷还问孙海川的照片哪去了，孙海川说改日再说。
临走时，孙海川千恩万谢，把能说的好话全都说了，把三姑爷都捧到天上了。
“三姑爷，如果孙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一定会来请教你的。”
三姑爷背着手，很认真的说道：“可以，不过周日跟周一周二不能来，周日我得陪老婆，周一跟周二是我研究课题的时间。”
“得了，孙某记住了。”
三姑爷非常兴奋地送走了孙海川，可能这个顽固的留洋人，长这么大都没有过如此尊重他的人，如此给他戴高帽的人，他内心窃喜。
出了莫府，方凯本打算送一程孙海川，可孙海川以散步为由，步行离开了莫府。
他身上的照片是重要的线索，下一步就是确认这沙漠的位置跟活动规律，而且照片要立即交给老酒缸。
走着走着，他还是走到了王首发的回春堂。
王首发见了他立马关了医馆的门，似乎要与孙海川决裂。
孙海川无奈的摇了摇头，往自己的医馆回来。
他远远的看见徐来站在门口焦急的眺望着，还有两个黑衣人等在医馆的门口。
“郭斌那家伙怎么又来了？”孙海川心中打鼓，这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想着，将洗好的照片跟胶卷塞进了赵美莎的荷花包里，并将小包紧紧的缠在了腰上，藏在了衣服里边。
“师傅，你可回来了，郭队长都等你很久了。”
孙海川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迈步进了屋里。
郭斌嘴里叼着烟卷，见到孙海川进来，满脸笑容。
“孙大夫，你这一天还真挺忙的，外边出诊的活不少啊。”
“都是混口饭吃，你也见到了，我这一大家子都等着我吃饭呢，不忙活怎么办？”
“对了，我来过两次，怎么不见孙夫人啊？”
“不怕郭队长笑话，我尚未成家，哪里来的夫人呐。”
郭斌非常的诧异，他压低声音问道：“你堂堂的一个名医，三十好几了，怎么连个妻室都不娶？”
“我家祖上有规矩，男丁接手学医的，三十五岁之前不能娶妻。”
“这还真是奇怪了，怎么学医的三十五岁之前不让有家？”
“这个说来话长，等日后有机会再跟郭队长叙述。”孙海川坐下，客气的问道：“郭队长此来是不是还要金疮药？”
郭队长听到这话，又从怀里翻出十块大洋扔了出来。
孙海川又诧异了，上回是几块，这回是十块，难道是要把药房搬空不成？
“我此来就是想问问，孙大夫有没有一种药，可以接筋骨的？”
孙海川疑惑了，上回是金疮药尚且可以理解，现在又要接筋骨的，这到底是给什么人用的。
他忽然间想起沙漠的那张照片，难道是那只手？
孙海川思索了片刻，他想弄明白是不是因为那只手，而且他每次见到那辆车的时候，都有行动队的人在旁边，那就证明沙漠一定在郭斌的手里。
想到这里，他犹豫道：“郭队长，您要接筋骨的药我这有，可就是不知道要治疗的是哪一类筋骨？”
郭斌也开始犹豫，他压低了嗓音说道：“受过外伤，筋骨全断，而且外伤还没有愈合。”
“难道你之前用的金疮药就是给这类伤用的？”
郭斌点了点头。
“那他现在的外伤好到了什么程度，最好能让我见到人对症下药，不然的话伤者很有可能会因伤口恶化而亡。”
郭斌思索了半天，谨慎的说道：“那不行，这个人非常重要，任何人都不能见他，你只管开药。”
“那要是治死人了，我可担当不起啊。”
“哼哼，治死人了？”郭斌从怀中将盒子炮放到了桌子上，这是示威。“治死人了你就得自己到太君那里解释了。”
孙海川一听到这，他猜测此人就是沙漠，无论如何他也得找机会见到他，并且设法干掉他。
他将桌子上的十块大洋还给了郭斌：“郭队长，请恕我无能，光凭你这么说，我是不敢下药的，尤其是这么重的伤势，如果伤口恶化，就是西医的截肢也治不了他。”
“你什么意思？”
“我必须见到人，如果有血毒入体，还必须要清除血毒，不然此人活不过半月。”
孙海川这也是将了郭斌一军，让他也得退一步，这就有机会见到沙漠，见到他才能想法干掉他。
郭斌显得非常的为难，他起身在医馆里踱着步子，点上了一根烟，狠吸了两口，将烟头狠狠的踩灭了。
“怎么郭队长，我是医生，给病人看病是我们的天职，光凭你在这说就给他看病，那这世上就不用我们这些大夫了。”
第十九章 突来的考验
听了孙海川的话，郭斌停下了脚步，他凝视着孙海川，抄起桌子上的盒子炮就顶在了孙海川的脑袋上。
孙海川不慌不忙，只说：“如果郭队长有什么怀疑的话，你大可以找别的大夫。”
“他么的，日本人那里逼我出来找人看病，整个济南的中医全都说看不了，就剩你这里了，还说要见人。”
“看病人不是很正常的么？”
“日本人不让那人见到外人，你说我让你见了，他们不还得一顿臭骂？”
孙海川急忙摆手道：“那算了，我也看不了了，郭队长你还是让那个太君自己想辙吧。”
郭斌将枪收了起来，嘀咕着日本人太欺负人了，随后又一通骂，才平稳的坐了下去。
“这件事你可记住了，千万不能对任何人说。”郭斌附在孙海川耳边说道：“这个人我让你见，但只能看他的手，给他把脉。”
孙海川应了，郭斌同样是将十块大洋还了回去，临走还对孙海川说：“明天晚上我来找你。”
孙海川看得出来，郭斌这个胖子虽然是狡猾的很，手上估计也有不少同志们的血，但能看的出来，他在日本人手里干的并不舒坦。
沙漠这么重要的人在他手里，哪怕是少了根头发，郭斌都免不了受到责罚，他的小心与谨慎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孙海川将郭斌送出了医馆的大门，徐来从厨房端出来一锅脏水。
“给我吧，你回去帮咱们的厨子做饭。”
他接过了脏水，倒在了门口的水沟里，顺手从地上拾起半块砖头，按照约定摆在了石狮子的下方。
孙海川在房间里，等了一晚上也没有自己人来找。直到第二日清晨，后院的公鸡打鸣了，海川堂的大门被敲响了，而且敲的很急。
徐来急忙跑出去开门。
“谁呀，大清早的就来，还没起来呢。”
门打开，从外边跑进来一个叫花子，这家伙一脸的血，还没等说话就倒在了医馆正堂。
徐来大叫不好，孙海川急忙套了衣服跑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
徐来道：“刚开门，他就倒了进来。”
“快把他扶进去。”
孙海川立刻去柜台准备了些止血药，拎着药箱就进了诊室。
他看了看这个叫花子，回头让徐来去打盆清水来。
孙海川发现叫花子的脸颊被撕开了一处伤口，很深。
抓了把止血散，他用手轻轻的撒在了伤口处，随后又接过徐来的毛巾，帮叫花子身上擦拭干净了。
徐来问道：“师傅，他这是怎么了？”
“估计是失血过多晕厥了。”
“没事儿吧，可别死咱们这里。”
“不要紧，你去门口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人。”
不到一刻钟，叫花子醒了过来，嘴里嘀咕着要喝水。
厨子梁中山端来了一碗小米粥，孙海川帮忙喂了下去。
他问道：“你这是怎么受的伤？”
“被枪打的，子弹从我脸颊蹭了过去，没想到打的太深了。”
“谁开的枪？”
“日本人，我在城外苞米地里睡觉，不知怎么了就跑来个人，这个人也是一身血，后来他带着我跑，结果日本人就朝我开枪了。”
孙海川点了点头，他让叫花子先好好的躺着，随后他让徐来去准备套衣服，然后把后院的厢房收拾下，让这个人在家养几天。
徐来很不情愿的说道：“师傅，这个人什么来路咱都不知道，收留他干什么？”
“哎，让你去就去，没看他被日本人打伤了么，现在让他走，还不如直接送给日本人毙了他得了。”
徐来嘟嘟囔囔的，跑到后院里去。
叫花子从怀里翻出一个纸团，问道：“你是孙大夫么？”
“正是。”
“那个人让我把这张纸交给海川堂的孙大夫，你姓孙这个就给你了。”
孙海川打开纸团，居然是一剂药方，这是治疗妇科疾病的方子，这叫花子是什么人，他说的那个人为什么要给自己方子？
他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情，刚到济南的时候，为了筹建这个海川堂，一号首长给的接头暗号就是一剂药方，里边的内容就是接头地点跟时间。
他恍然大悟，这个方式早就取消了，看来这是沙漠的又一次把戏。
这也很正常，毕竟自己要去见他，他谨慎点也是对自己的保障。
知道此事，他忽然感觉这个叫花子不能留了，可是如果不留，对方一定会怀疑自己的。
但是，信号已经放了出去，想必不久就会有人来找自己，那到时候这个家伙恐怕就是危险的存在。
孙海川思索着，他将手里的药方交给了徐来。
“你照着方子抓药。”
“来病人了么？”
“没有，是他带来的，估计是他家里有什么人要看病，他也说不明白，把药抓好，等他走的时候让他带回去。”
“那药钱谁给？”
“算了，他都这样了还要什么药钱？再给他按照我的方子抓药，他的外伤也需要吃点内服药。”
孙海川顺手又写了一剂药方，徐来带着一脸的不满情绪去抓药。
叫花子被送到了后院，孙海川还特地嘱咐，一定要盯着叫花子把药吃下去。
上午他诊治了几个病人，正午的时候，一位挑着担子的杂货贩进了医馆。
此人嘴里叼着大烟袋，咕嘟咕嘟的冒着烟。
“我来抓点安心散。”
“别在这里抽烟，里边有病人呢。”
孙海川见到来人，心中大喜，他火速看完手里的病人，随后将杂货贩请了进来。
“安心散需要看人开方。”
“哦，我就是半夜老睡不着觉，要不你帮我把把脉？”
杂货贩将烟袋在鞋底敲了几下，孙海川同样是用手在桌子上敲了几下。
两个人都露出了笑容，来人刚要说话，孙海川立刻打住了他，只将他的手抓了过来，将三只扣住他的脉搏。
“你的脉象没事儿，估计是晚上有什么声音吵到了你。”
“咣当！”
孙海川感觉自己诊室外有一声响，他立刻警觉。杂货贩也警觉起来，眼睛四下打量着，随后凝视着孙海川。
“徐来，去后院看看，是不是谁家大公鸡跑院子里吃菜了。”
第二十章 斩杀行动
徐来忙抓好了药，打发了拿药的病人，出了后门往院子里去。
孙海川没让杂货贩说一句话，他在等待徐来的回信。
“师傅，没有什么大公鸡，是那叫花子起来上厕所，半路摔了。”
“他？”孙海川立刻觉得不对劲，按照他开的方子，这家伙这个点应该还在睡觉才对，他下午能起来就不错了。
难道被他看出来了？那家伙不像是懂药方的人，更不可能看明白自己下的药。
杂货贩说道：“孙大夫这么忙，要不我改日再来？”
“等等，我去去就来，你这病今天不看，明天会严重的。”
说着话，孙海川出了诊室，他跟徐来要来给小叫花子开的补血方子，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可当他再看徐来的时候，那家伙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自己。
“徐来，小叫花子怎么会摔倒的？”
“师傅，这！”
“你是不是没有按方子抓药，他需要多休息，不然伤口不会好的。”
“师傅，我就是嫌他没钱给，方子里的药又那么贵，给他吃可惜了。”
孙海川非常生气的拍了下桌子：“你可知道医者仁心么？人家没钱，生命都危在旦夕了，咱们就不能出手救一把么，这点心都没有，以后还怎么跟我学徒？”
“师傅我错了。”
孙海川狠狠地将方子扔给了徐来：“拿去重新抓，赶快给他喝下去。”
其实，孙海川不是生气徐来给小叫花子的药配少了，而是差点耽误了他的大事。
从他见到那个药方开始，他就怀疑小叫花子就是来监视自己的，而自己又歪打正着的收留了他，更是给自己找了麻烦。
本打算弄点睡觉的药，让他睡一天，晚上郭斌来了，他也就可以不受监视了，可徐来却又闹这一出。
回到诊室，孙海川一只手搭在杂货贩的脉搏上，另一只手在写着药方，而他没让杂货贩说一句话。
“这位兄弟，本店少一味药，你先到旁边等一下，我看几个病人再给您抓药。”
“哎，那你可快点啊，我下午还着急卖货呢。”
半个时辰过后，徐来跑来了，擦着额头的汗说道：“师傅，小叫花子睡过去了。”
“确定是按照我的方子抓的药？”
“师傅，这回我是认真的，绝对没有掺半点假，那家伙睡的可香了。”
孙海川点了点头：“去把这服药抓了吧，我要给这位先生敲敲肺，一天抽那么多烟，肺早就抽成烟囱了。”
孙海川跟杂货贩递了眼色，两个人进了诊室的小屋里，他关了门，从腰间将那几张照片取出。
“这是我洗出来的照片，这个人我见过，不过现在他在哪我也不清楚。”
“老酒缸让我问候你，东西我带走，他还让我跟你说，现在济南的地下交通站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破坏，电台也只剩下一部，所以跟上级的沟通非常吃力。”
“那接下来怎么办？”
“还是老样子，你继续保持静默，找到沙漠，如果可以保证你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就立刻除掉他。”
“我今天晚上有可能见到他，不过敌人一定会铁桶式保护，如果真的出了问题，那也一定会怀疑到我头上。”
杂货贩思索了良久，两个人在一起窃窃私语，随后他将相片收好，拿着孙海川的药方从诊室走了出去。
孙海川喊道：“切记按时吃药。”
此人拎着烟斗，挑着担子离开了。
孙海川不知道老酒缸会做什么安排，地下交通站受到如此大的创伤，估计除掉沙漠的人手就更加稀少，看来这件事情还得自己想法子。
但到底想什么办法除掉他，他还得仔细斟酌一番。
硬拼是绝对不行的，自己靠药物干掉他也不行，用针灸刺他的要害也是不可以的，究竟如何，孙海川僵住了。
整整一下午，他除了看了几个患者之外，都是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思考着。
黄昏过后，孙海川吃了饭，等待着郭斌的到来。
直到午夜子时，他的卧室外窗被敲响，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孙大夫，队长让你去南街路口。”
说完话，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消失了。
孙海川急忙穿起衣服，拿着药箱出了后门。忽然间，两只胳膊被人架住了。
“别说话，跟我们走。”
借着月色，孙海川看清楚来人的衣服，应该都是行动队的。
他被这两个人架着走到了南街口，十几个黑衣人围成了一圈，郭斌从黑影里走了出来。
“对不住了孙大夫，此人关系重大，请恕我不得已而为之。”
孙海川故作惊慌，嘀咕道：“这阵势也太大了吧。”
与此同时，从南街靠北的路口缓缓的驶来一辆轿车，轿车的窗户用窗帘挡着。
车子开到孙海川身前，车窗慢慢的放下了，而窗帘还是挡着的。
从车子里边伸出一只手，手上只有三根手指，手心包裹着纱布。
郭斌拔出了枪，顶在孙海川的脑袋上：“孙大夫，这就是伤者，请快速查看。”
孙海川问道：“能不能把纱布拆下来让我看看？”
车里人迟疑了半天，将手收了回去，一会儿伸出一只已经露出白骨的手心，这只手血肉模糊，还有恶臭的脓水渗出。
“不好，他已经染上疮毒了。”孙海川立即将手指压在了那人的脉搏上，思索片刻道：“他必须立刻做清毒处理，我还得给他加服汤药。”
郭斌轻道：“孙大夫，他已经高烧几天了，西药一直没有办法让他退烧。”
“那就对了，西药没有对症。”
孙海川立刻取出个小刀片，又拿出一个小瓶子。
郭斌立刻警觉，将小瓶子跟刀片都夺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车里人问道。
孙海川说道：“你手心的毒肉我必须把它割掉，不然就是华佗再来也没法让你活过下个月。”
郭斌皱了皱眉头，他跟身边的人嘀咕了几句，一直没有让孙海川动手。
而这正是孙海川想要的结果，在这里耽搁的时间越久，老酒缸他们就有更多的时间来准备。
他的眼神在四周的黑影里搜索，忽然间发现了两个黑影窜上了一处屋顶。
孙海川低声道：“里边的先生，可否让我看看你的舌苔。”
第二十一章 击毙沙漠
没一会，车子的窗帘慢慢的打开了，从里边先伸出来两支枪，枪口对着孙海川，几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看。
而那张熟悉的脸庞，让孙海川心中又惊喜又紧张，他看着那条伸出来的舌头，凝视了片刻，稳住了自己的心弦。
“可以了！”
十几分钟过后，从另一个路口又出现了一队日本兵，领头的正是茶楼里的那位少佐。
他见到孙海川之后，冷笑道：“孙先生，大大的良民，看病。”
听到这个命令，郭斌也不害怕了，有了日本人做主，即便是有事儿，往日本人身上一推，他自己就万事大吉了。
孙海川将自己的治疗方案跟日本少佐说了，少佐很为难，他摆了摆手道：“这个你来做不行，你可以写下来，回去我让我们大日本的医生来亲自为他治疗。”
“好！”
郭斌也在给孙海川递眼色，让他尽快结束。
孙海川跟郭斌要了一根烟，用火柴点上了之后，将火柴在半空摇了三下才熄灭。
抽了烟，他在自己的本子上写上了治疗方案，并且将药方跟用法用量全都列举，交给了日本少佐。
少佐拍了拍孙海川的肩头：“很好，你滴良民大大滴。”
随后，他跟郭斌嘀咕了几句，足足有几十人的队伍，护送着那辆轿车往南城门开去。
临走，郭斌扔给孙海川一盒烟：“这家伙要是治好了，日本人不会亏了你，回去吧。”
孙海川立刻收拾了东西，急忙跑回了海川堂，将东西放下之后，先到后院看了眼叫花子，他已经醒了坐在那里抽烟。
孙海川说道：“徐来，今天我累了，要去睡觉，晚上谁也不许到我房间叫我。”
他从厢房出来的时候，还特地吩咐徐来给那家伙弄点硬菜，让他喝点酒。
回到自己房间，拿了枪，又故意将房门狠狠的关上，随后偷摸的出了海川堂。
他一路小跑，往城门方向去，足足跑了将近二里地，才看见那队人马的尾巴。
这些人迅速将靠近城门的一家酒坊围了起来，轿车停在了暗处。
“兄弟们，今天警队的人没来，是咱们行动队立功的时候，回头我跟太君要来赏钱，咱们喝酒吃肉逛戏院。”
郭斌的声音很小，那帮行动队的听了连连称好。
没一会，三个黑衣人破门而入。
就在此时，那间酒坊里传来一声巨响，整个房子都被炸的底儿朝天，紧接着就是冲天的火苗。
日本人的警报响起，孙海川急忙钻进了一栋破楼里，翻上了楼顶，躲在黑影里往下看。
几十个敌人慌了阵脚，此时从酒坊四周的黑影里传来密集的枪声。
郭斌当下就慌了，他大喊道：“车子快开走。”
他的话音刚落，车子就被一坛子带着火苗的酒砸上了，轿车瞬间起火，司机开门就跑。
车后边两个行动队的，拉着沙漠从车上下来，仓皇而逃。
在沙漠的身后跟着三五个行动队的，直往孙海川的方向跑来。
孙海川不能犹豫，他在三层小楼上瞄准了捂着手跑来的沙漠，狠狠的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过，沙漠应声倒下，脑浆溢出一地。
行动队的那些人立刻躲在黑影里，向孙海川方向射击。
孙海川迅速下楼，从一层半的走廊窗户跳了出去，钻进了黑影里，沿着胡同翻进了一家的院子里。
院子里有鸡，咯咯哒的叫个不停，他一把抓住了鸡脖子，直接将那只鸡折颈毙掉，自己躲进了院子里的柴火垛里。
凌乱的脚步声跑过，枪声也越来越稀疏，日军的汽车声摩托声不绝于耳。
直到天蒙蒙亮，济南的大街上算是平静了，他悄悄地从柴火垛里钻了出来，脸上弄了一把黑灰。
可他抬眼一看，一双稚嫩的眼睛看着自己，手里还抱着那只被拧断脖子的鸡。
“呜呜！”这个孩子抱着鸡痛苦不已，从院子的房里跑出一位中年妇女。
“怎么了孩子？”
“就是这个人，他杀了咱家的鸡！”
中年妇女立刻抄起扫把，将小孩掩在身后，指着孙海川道：“你是什么人？”
孙海川伸出食指：“嘘，我是逃荒的，昨天晚上日本人大搜捕，我差点被他们给抓去。”
随后他从兜里翻出一块大洋，扔给了中年妇女：“这是赔你们家的鸡钱。”
拿了钱，女人高兴的鼻涕泡都出来了，孙海川爬上院墙向外看了看，大街上已经冷静了很多，几乎没什么人了。
他迅速翻墙离开，妇女还在院子里高兴呢，回头跟孩子说：“别哭了，人家给钱了，咱们今天晚上炖鸡吃。”
从妇人家出来，孙海川走胡同串小巷，悄悄的进了海川堂。
此时，徐来还没有起床，他端了盆水进屋，将脸洗干净，把手枪藏好，倒头睡去。
整个行动，都是白天孙海川精心策划的，他把自己的行动方案告诉了杂货贩。
晚上他需要确认是不是沙漠出现，而且沙漠很有可能就是坐着轿车来，他基本上只能在车外给那人诊病，所以要解决沙漠，必须要把他逼下车。
为了保护孙海川的安全，杂货贩还特地的让孙海川看完病确定车里的人，然后就立即撤退，谁曾想还是孙海川亲手击毙了沙漠。
至于酒坊的事儿，是杂货贩安排的。他来之前，瘦猴就已经去过酒坊，而且那里是老酒缸藏身的地方，当时酒坊的交通员说漏了嘴。
而老酒缸发觉不对劲儿，立刻将计就计，说晚上要在这里开会，还有重要人物，这才把大队人马引到酒坊。
但击毙沙漠也是碰巧了，两队地下党居然巧合的都集中在了酒坊周围，这才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孙海川这回睡得那叫个踏实，心中的安稳，组织的安全得到了保障。
而沙漠就叫该死之人，必死无疑。
他一直睡到正午前后，等他醒来的时候，医馆里已经人满为患了，他急忙收拾了下，洗了手开始接诊。
一口气看了十几个病人，徐来按方子抓药，眼瞅着就到了将近黄昏的时候，有人向医馆里扔了一张报纸，徐来捡了起来送给了孙海川。
“师傅，有人杀了日本兵，你看这！”
第二十二章 假新闻
孙海川接过徐来拿的报纸，在头版头条上登载着“恶徒击杀日本士兵”下边还配的图片，一个身穿日本军服的士兵趴在地上，右手照的比较模糊。
可是日本兵死亡的地方，正是自己射杀沙漠的地方，难道自己杀的不是沙漠？
孙海川心里咯噔一下，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他谨慎的思索了良久，现在整个济南城能够停尸的地方，也只有济南医院，那里已经被日本人占领了，或许能够从那里找出答案。
这件事情必须立刻做出甄别，不然的话自己人肯定还会做出更大的牺牲，而且这对接下来的地下工作会有无法预料的影响。
他急忙推了手边的几个患者，将赵美莎的照片收拾好，嘱咐了徐来两句，迅速出了海川堂，坐了黄包车直往济南医院去。
医院的门口有两个日本兵站岗，院子里还有很多鬼鬼祟祟的黑衣人，看上去都是行动队的。
他故意掩了掩自己的帽檐，甩开步子进了医院。
“请问，赵美莎，赵护士今天上班么？”孙海川拦住了一位男医生问道。
医生上下打量了一番孙海川，撇了撇嘴道：“这真是女人长得漂亮了，什么时候都有人来追。”
“啊？”孙海川有点疑惑。
医生接着说道：“看你这鲜花也没有，礼品也没带，这就想追到咱们的赵大美人？”
“哦，我想您误会了，我是她的朋友，有点东西想交给她。”
“拉倒吧，来找他的男人都这么说。”医生扫视了一番孙海川，不断的摇着头：“你这个形象不行，没有什么竞争力，我劝你还是回去准备准备，把行头也拾掇拾掇，带上美丽的鲜花或许她能跟你吃顿饭。”
孙海川被医生说的晕头转向，原来自己被他看成了赵美莎的追求者了。
此时，从二楼急忙跑下来一个人，见到孙海川便满面春风的笑道：“你可算来了，我都等你两天了。”
孙海川扭头看去，正是赵美莎，一身洁白的护士装，真的很漂亮。
男医生看了眼孙海川，又看了眼赵美莎，脸色变得很难看。
“真是邪门了，我这么帅气的男人你都看不上，怎么偏偏看上这么个土老帽。”
赵美莎拉着孙海川的手臂，冲着男医生说道：“他是我的朋友，这跟你单相思有什么关系？”
“你们？”男医生的眼神已经落在了赵美莎的手臂上，他的心似乎被万般钢针穿过，那个疼痛的滋味，或许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孙海川被赵美莎拉着往二楼去，临走他还不好意思的跟男医生说道：“你看，我没跟你说谎，我们是朋友。”
男医生就差哭出来了，气呼呼的出了医院的大门。
赵美莎把孙海川带到了二楼的护士办公室。
“你先在外边等我一会儿，我进去换件衣服，然后请你出去吃饭。”
到底是大家闺秀，似乎对这个纷乱的时代，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生活的很安逸，很享受。
没一会，赵美莎从办公室里出来，身上穿着一套浅蓝色的纱裙，很美。
孙海川淡笑，将她的荷花秀包还了回去。
“你的照片冲洗好了，昨天我有点事儿没来，别介意啊。”
“没关系，你能送来我就很感激了。”
两个人正要往外走，刚才的男医生又气呼呼的回来了，在他的前边还走着一位中年医生。
医生见到赵美莎边立刻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于大夫，跟我朋友出去吃点东西。”
“今天不行了，回去换衣服，马上有个要紧的手术。”
“吃个饭也用不了多久，再说了，医院里又不是我一个护士。”
年轻的医生紧跟赵美莎挤眼睛，似乎是让她别跟于大夫较真。
可于大夫眉头紧锁，非常认真的说道：“我的赵大小姐，现在是非常时期，这台手术是日本人要做的，如果咱们做不好，都得受到牵连。”
于大夫仰头看了看孙海川，又看了看赵美莎。
孙海川接过话来：“是，美莎，还是工作要紧，我可以在外边等你，手术完事儿了，我请你吃饭。”
“那怎么行？”
“我的姑奶奶，就这一台手术，做完了我放你三天假还不行么？”
于大夫也是顾忌赵家的实力，不敢对赵美莎说多了，还是用了怀柔的办法。
而年轻医生还是紧紧的攥着拳头，似乎已经把孙海川看成是死敌了，恨不得立刻跟孙海川来个你死我活争个高低，来证明他对赵美莎的痴心妄想。
赵美莎在孙海川的劝说下，很不情愿的回去换了衣服，跟着于大夫往楼下走，而孙海川也跟在后边。
他客气的问了于大夫：“这是什么手术，需要多久？”
于大夫横了一眼孙海川，似乎事情比较保密。
孙海川又笑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提前定个西餐厅，不然到时候没座位了多尴尬。”
“用不了多久，是给死人做手术，把手切掉，再缝合一只手，最多四十分钟。”
这个细节让孙海川非常的意外，他们还得给死人做手术，换手？
看来这件事情似乎非常的玄妙，不然的话，不会如此谨慎的在活人医院给死人做手术。
孙海川一直跟着他们到了手术室的门口，本打算再往里走两步，往手术室里看两眼，却被两个黑衣人拦住了。
“里边不许进了。”
“哦，我在这等人。”
“等人到那边去。”
黑衣人指了指走廊边上的椅子，孙海川也只好坐到了椅子上。
赵美莎回头看了他一眼，特意嘱咐他让他等自己，不能走掉了。
此时，从楼下抬上来一个担架，孙海川眼尖，发现担架上的人蒙着白布，看不到脸。
守在手术室门口的两个黑衣人，立刻跑了过来检查。
孙海川立刻起身，紧赶几步走到了黑衣人跟前，眼睛往担架上扫了一眼。
“你干什么？”
“没什么，我就想跟你们借个火。”
“滚开，到别的地方借去。”
孙海川点头哈腰，回过头，又仔细的看了眼担架上的尸体。
这不是沙漠，看来这日本人又在耍花样摆**阵了。
第二十三章 验尸
孙海川思索了半天，他感觉自己必须要去停尸房走一遭，一定要找到沙漠的尸体，但那里有可能将是日本人设下的一个陷阱。
他坐在椅子上抽着烟，眼睛在楼里边四下踅摸着，他感觉在自己的周围，足有十几个形迹可疑的人，那些人一定都是行动队的。
如果自己有什么可能被他们怀疑的地方，估计想要逃出医院都困难。
他抽完烟迅速起身，沿着二楼的走廊往来时的方向溜达，见到一位护士问了句：“于大夫的办公室在哪？”
“走到头左转，不过他现在在手术室手术。”
“哦，那我等等。”
护士离开之后，他转过角，见走廊没人，直接钻进了于大夫的办公室，找了件白大褂套在了身上，带上口罩出了办公室。
一路小跑下了楼，在一楼最角落找到了停尸房，他小心的钻了进去。
放眼望去，几十张停尸床，几乎摆满了尸体。
此时，从门口进来两个黑衣人。
“你干什么？”
孙海川紧张起来，他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但是他要为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
“手术室的尸体拉错了，于大夫让我来看看是不是尸体没到位。”
“不可能，我们刚才都检查过的。”
“确实错了。”
两个黑衣人立刻挨个的尸体查看，每掀开一块白布，孙海川都要仔细的看一遍，直到将所有的尸体看完，也没有发现沙漠的存在。
他有点着急了，难道沙漠真的没有死，自己击毙的是另一个人？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情况可就严重了。
孙海川非常诧异的说道：“坏了，怎么都不是我们要的尸体？”
“那一定是你们搞错了，你再上去问问。”
孙海川立刻离开了停尸房，思索了片刻，医院里也就这一个停尸房，不会再有别的地方存放尸体。
他立刻将衣服还回了于大夫的办公室，若无其事的回到了手术室门口。
半小时过后，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一具尸体，两名黑衣人掀开白布的时候，又检查了尸体的手。
孙海川死死的盯着那尸体看，长相不是沙漠的，而那只手他敢确定就是沙漠的，难道沙漠早就被送进手术室了？
不一会，于大夫从里边出来了，赵美莎还在手术室里。
孙海川急忙跑了过去：“于大夫，美莎呢？”
“在里边！”
“那我进去找他。”
孙海川现在顾不上别的，他只要看看手术室里的人一眼。
两个黑衣人一把拦住了他，顺手就把手枪拔了出来，指着孙海川。
“你没完了，老实儿的在外边等着。”
孙海川急忙赔笑：“不是，我就是有点着急。”随后他翘着脚喊道：“美莎，于大夫都出来了，你还在那干嘛，咱们定的桌时间快到了。”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了，手术床上躺着一具尸体，但是被白布蒙着。
赵美莎喊道：“这于大夫，这么多东西他也不帮忙抬出来。”
“我帮你！”年轻医生说道。
赵美莎说：“不用你，孙大夫，你来帮我。”
孙海川跟两个黑衣人点了点头，这就往手术室走。
两个人看了眼赵美莎，又看了眼孙海川，呸了句：“痴男怨女，跑手术室来打情骂俏的。”
孙海川立刻冲了进去，他两步就走到了尸体头部，掀开白布看了眼，立刻将白布放下。
赵美莎看到了他的举动，虽然很疑惑，但也没有说什么。
孙海川放下心了，手术室里的就是自己打死的沙漠，那张脸就是化成灰他也能认得出来，毕竟是害死了那么同志的叛徒。
两个人把手术用完的东西都抬了出去，随后赵美莎换了衣服，先跑到于大夫办公室。
“我休息三天，有事儿没事儿都不要找我了。”
“去吧去吧。”于大夫很无奈。
孙海川跟赵美莎两个人从医院里出来，坐了黄包车直奔鸿运酒楼。
点了菜，赵美莎问了句：“今天看你很在意手术室里的尸体，难道你有什么事儿么？”
孙海川万万没想到，这个千金大小姐，居然心思如此缜密，那个动作在他的计算之内，无非就是两秒钟的时间，这也太过意外了。
他淡笑道：“哦，我听说我的一个朋友在日军夜捕的时候中了枪，我就想看看是不是他。”
“你的朋友？”
“对，他老家的人去他家找不到他，就跑到我那里打听，我想正好到医院找你，顺便就看看。”
赵美莎非常顽皮的吃了口东西，笑道：“一看你就是撒谎，这样的男人不靠谱。”
“啊？”孙海川不知道这赵美莎到底要干什么：“我没撒谎。”
“手术室里的，明明是个叛徒，据说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同党全都死了，那得多少人啊。”
孙海川点头，他感觉这个丫头身上还真有股子正气，可是自己的身份跟工作，绝对容不得别人半点的怀疑。
他说：“叛徒？那就不该是我的朋友，我朋友是个跑杂货的。”
“我跟你说，我们赵家的人，都非常义气的，如果谁要是背叛兄弟朋友，那是绝对要受到严惩，死了也得喂狗。”
“对对，叛徒就该那样惩罚。”
“所以，你可不能背叛我这个朋友，不然我会按照我们的家规收拾你的。”
孙海川笑了，这个丫头还挺有意思，毕竟是赵家的大家闺秀，家里也是在济南大杀四方的名门，规矩多了也很正常。
两个人吃完饭，跑到城北公园散步，闲聊了很多。
孙海川了解了赵美莎很多的人生经历，她是从日本东京医大毕业的学生，这次是他老爸让她提前毕业回到家里来的。
进到济南医院上班，还是他老爸托李三枪帮忙的，赵美莎跟李三枪的感情还不错，对于李三枪的死，她也说过，赵家也在查。
可李三枪已经被自己毒死了，这件事情基本上已经石沉大海了，就是谁也找不到自己头上。
孙海川安慰了几句赵美莎，赵美莎忽然非常严肃的问了句：“那你这些年是怎么在济南生活的？”
孙海川说道：“我呀，从小就跟老板四处行医，前年家父家母病故，自己就来到济南开了医馆。”
“没结婚么？”
“没有，我这样的谁喜欢呢？”
“一看你就是胡说，说不好在外边有多少女人呢。人家都说，男人不结婚都是因为太花心，喜新厌旧。”
第二十四章 曹德军的愿望
孙海川见说不过赵美莎，而且自己跟赵美莎之间的关系，似乎微妙的无法察觉，但总感觉他们之间非常有默契，相互之间都有着那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力。
两个人逛了一阵之后，孙海川将赵美莎送回了赵府，自己独自回了海川堂。
本打算关门睡觉，却不曾想被曹德军拦在了门外，这家伙吵着嚷着要让孙海川陪他出去喝酒。
孙海川推脱不过，只得答应他，两个人去了老地方——迎宾楼。
迎宾楼里的老板见到孙海川就好像见到祖宗似的，上回从他那里没少得到好处，加上孙海川又帮曹德军结了那么多的帐，老板感激不尽。
“孙大夫您来了，伙计快把天字号房间收拾出来，给孙大夫跟曹队长使用。”
这是迎宾楼里最高规格的房间，能在那里吃饭的人，非富即贵，就连曹德军平时也进不了那间房，除非他耍酒疯，老板才有可能把他让进那间房里。
进了房间，伙计上了几样硬菜，迎宾小烧端上，替两个人关了门。
曹德军将自己的帽子狠狠的往桌子上一摔，先喝了口酒，嘴里就开始骂骂咧咧的。
“他么的日本人，真是欺负人欺负到家了。”
孙海川不解，随即问道：“曹队长这是怎么了？”
“昨天晚上城南酒坊有行动，我们警队被安排到北门守城门，谁知道晚上就出事儿了，开会收拾行动队跟宪兵队就完了，还特么把我们警队都带进去了。”
孙海川问道：“那是为什么呀？”
“不就是因为死的是个重要的叛徒么，听说是从苏区那边叛过来的，前两天把济南城里的地下党整死不少。”
孙海川一听到这话，就心如刀绞，现在唯一能安慰他的，就是自己已经将沙漠击毙了。
他故作眉头紧锁，随后问道：“那你在干别的事儿，不应该把你带进来啊。”
“说的是什么，可鬼子不吃这套，他们就说我们平时也没抓个地下党，关键时候听到南边枪响也不跑去支援，我们有连带责任。”
“那就不对了，这事儿做的过了。”
曹德军扯了条鸡腿，塞进嘴里咀嚼起来，两只眼睛瞪得跟牛眼似的。
他起身，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一只手拿着酒杯跟孙海川碰杯，喝了酒说道：“最可恨的就是郭胖子，这个王八蛋，还口口声声说是我兄弟，他么老子被日本人罚了一个月的饷钱，这家伙居然连个屁都不放。”
“那确实有点不对劲了，不过有可能是他也怕日本人罚他吧。”
“切，他比我还倒霉，那天护送叛徒的全都是他们行动队的人，船越那个老家伙连自己手下的少佐都给收拾了，更何况是他。”
“那郭队长他？”
“挨了两个大嘴巴，全队罚了一个月饷钱。”
孙海川叹气了，他紧皱眉头，迟迟不说话。
曹德军见到他的样子，奇怪的问道：“孙大夫，你这是怎么了？”
孙海川先起身敬了杯酒，故作哆哆嗦嗦的说道：“我有点事想请曹队长帮忙参谋参谋，我总觉得自己现在也不安全了。”
“啊？你怎么了？”
孙海川把郭斌如何找自己，自己如何连夜去给沙漠看手的事儿都说了。
“曹队长，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可别说出去，你要是说出去，说不定哪天郭队长的枪就冲我打响了。”
“你放心，他不敢，有我曹德军在，就是给他三个胆子也不敢把你怎么着。”
孙海川听了这话，才想到船越那个老家伙还没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毕竟那家伙不是被毒死的，而是被枪打死的，就是找自己也最多问问当天回去都做什么了。
他跟曹德军喝了一阵之后，孙海川说道：“曹队长，如果这么说，你以后在日本人那想要抬起头可能要很困难啊。”
“可不是，以后我们警队就得成后娘养的了，郭斌的行动队每个月的经费都是我们的两倍，所以兄弟们谁还愿意正了八经的卖命。”
“那你要是做两件大事呢，会不会船越武夫能对你另眼相看呢？”
“大事儿？”
曹德军眼珠子滴流乱转，他一只手搓着下巴，一只手倒着酒，随后眼神落在孙海川身上。
孙海川敬酒，两人干了一杯之后，曹德军将自己的脸贴的孙海川很近，他压低了声音道：“你是说李三枪的事儿吧？”
“对呀，如果能把李三枪的案子结了，你想想船越武夫会不会另眼相看你？”
曹德军点头称是，可他还是在犹豫，似乎对这家事情的信心并不是很充足。
孙海川接着说道：“上回的事儿，全济南的大夫都被弄去宪兵队了，查了一大顿，什么都没查出来，这件案子就不了了之了，那可是维持会的会长，就算不是日本人，他们日本人也得要这个面子啊。”
曹德军一拍桌子道：“对，就从这个李三枪的案子开始，反正那个叛徒没出来之前，我们一直在调查呢，虽然还没有什么头绪，但还是得继续，不然以后谁还给鬼子干维持会长。”
孙海川心中暗喜，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可就又多了个可以利用的帮手，也完全可以借助曹德军的人力物力，查找李三枪保险箱钥匙的蛛丝马迹。
没多长时间，曹德军喝的起兴，打算带着孙海川去戏园子听戏，孙海川再三推脱，这才自己往海川堂里走。
可令孙海川奇怪的是，他发现曹德军虽然喝的很多，但是离开之后，似乎不是往戏园子方向走，反而是往城南酒坊的方向去。
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难道他要去调查酒坊发生了什么吗，还是他另有企图，不过一个汉奸警队的队长，不会没事儿找事儿的再去触碰雷区吧。
孙海川想着，便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等跟到他击杀沙漠的那条街的时候，他发现曹德军忽然间不见了。
可就在此时，他感觉自己的身后有脚步声，他猛地回头，两个黑影已经将他架了起来。
第二十五章 如何出城
孙海川整个人变得紧张起来，他立刻表现的非常懦弱。
“两位好汉，我出来的慌张没有带钱，要不你们跟我回去取？”
“少废话，跟我们走。”
孙海川消失在夜色之中，而在他曾经击杀沙漠的三楼窗户那里，有人影忽隐忽现，似乎发现了什么，他向孙海川消失的背影看了眼，嘴角微微的翘起，随后即刻离开了。
而孙海川一路上没少跟架起他的两个人说好话，可是不管他怎么说，这两个人总是不吭声。
他明显的感觉到，身边的两个人不是来要他命的也不是要他钱的。
“两位，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
两个人还是沉默不语，带着孙海川绕过了几条小巷之后将他单独推进了一条漆黑的胡同里。
孙海川双目四下谨慎的扫视着，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危险。
不一会，一扇小门被打开了，里边传出个声音来：“孙大夫别来无恙啊。”
这个声音很沙哑，并不是非常的熟悉。
孙海川试探着向门里看了眼，又回头看了眼刚才的两个人全都躲在巷口的黑影里。
他小心的凑到门前：“是哪位先生，您是要看病还是抓药？”
“请进来说话。”
话音落，房间里传出三声敲桌子的声音。
借着房间里昏暗的烛火看得见一根烟袋的影子，孙海川心中又惊又喜。
他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放步进了房间，发现说话的人背对着他，而手里拿着的就是老酒缸的烟袋。
他按照规矩在门上敲了三下，顺手将房门关上了。
那人立刻起身，很热情的凑到孙海川的进前，二人深情握手。
“海川！”
直到此时，孙海川才真正的看清了此人的相貌。
“老酒缸！”
时隔多日，二人再一次相见，那感情别提多复杂了。
“海川同志你辛苦了。”
“没事儿，咱们的同志们怎么样了？”
老酒缸拉着孙海川坐下，叹了口气道：“情况不是非常的乐观，因为沙漠的叛变，济南的地下组织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破坏，目前一部电台都没有了，所以我必须要回一趟苏区。”
“什么时候动身？”
“就这几天，这次是我回来之前最后一次跟你见面，接下里你会面对更加艰苦的斗争，一定要隐蔽好自己。”
“那有了情报我怎么送出去？”
“每月初一十五的城外五里的观音庵大殿佛像后边，有一块暗盒，你把情报反到那里，只放情报不见人。”
孙海川点头。
二人又简单的聊了下，他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要协助老酒缸尽快出城。
可是沙漠死了，现在已经开始封城，不论什么人，出入都要经过严格的排查。
正当孙海川想辙的时候，忽然间发现老酒缸的腿不停的抽搐。
“你怎么了？”
“没事儿，城南枪战擦破了点皮。”
孙海川立刻蹲下身子，发现老酒缸的小腿哪里是紧紧擦破了点皮，简直是一块肉都被剜下去了。
“你这伤势还能出城？”
“不行也得行，我这次回去事关重大，关系着整个济南极其周边的地下组织重新建立的成败。”
“那你也得养好伤再走啊！”
老酒缸摇了摇头，将手里的烟袋放下了，长叹一口气。
“现在我们就剩下这么几个人了，相信宪兵队很快就能找到这里，所以我们要是不走，也就……”
孙海川眉头紧锁，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如果老酒缸被抓那损失就更大了。
随后老酒缸又故意压低了声音与孙海川嘀咕了几句，听得孙海川一脸茫然。
“你的伤不是鬼子打的？难道还有人放黑枪？”
老酒缸堵住了他的嘴，塞给了他一张字条。
“这里是地址，也是我在城里最后一处藏身之处，三天后我如果出不了城，估计宪兵队就会找到那里。”
孙海川看过字条上的字之后，借着烛火将字条烧掉了。
就在此时，外边的大路上传来一阵阵汽车的轰鸣。
又一阵嘈杂的吵嚷声不停的传来。
刚才的两个黑影在窗外敲了两下，老酒缸立刻警觉起来，拖着伤腿一瘸一拐的开了门。
“我走了，你尽快帮我想法子，后天正午我等不到你的消息，晚上我就会组织强行出城。”
“好，我保证完成任务。”
老酒缸被两个人搀着，消失在小巷的黑影里。
他自己也小心翼翼的从巷子里走出来，沿着小路回了海川堂。
这一路上，他想了一万种办法，可是没有任何一种办法可以将老酒缸万无一失的送出城去。
脑子想的僵了，他就用冷水拍两下脸颊，但还是没有办法。
他想过找曹德军，可那样的危险太大，虽然那人有点骨气，但他的背景孙海川并不了解。
去找三姑爷或者是莫老爷，就凭莫家现在的实力，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一直想到天蒙蒙亮，孙海川打了个瞌睡，不知道什么时候外边电闪雷鸣。
厨房里传出一阵炒菜的香气，徐来站在为孙海川盖上了被子。
孙海川猛地被惊醒了，当他看到是自己的徒弟便松了口气。
“什么时间了？”
“师傅，快中午了。”
他一骨碌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急忙擦了把脸，换上了衣服，取了把伞带着一兜子的东西从医馆里匆忙走了出去。
徐来在身后紧追：“师傅，您还没吃早饭呢！”
“回来再吃，今天停业。”
孙海川怀里抱着的是几根金鱼，都是这些年给那些达官显贵看病存下来的家当。
而这日子，正是他跟查理斯约好去德国银行开保险柜的时间。
这一夜也没有想到如何将老酒缸送出去，那就先将自己的家当存起来，将来好送回根据地上缴。
还没等孙海川到了德国银行，就发现路上有一队人正跟着一名女子。
女子回头骂着那些跟着她的人，可是那些黑衣人就是不说话。
“你们在跟着我，我回去就把你们挨个打断腿。”
女子走两步，后边的人再跟几步。
等女子停住了脚步，后边的黑衣人也跟着停了脚步。
女子忽然间将脑袋转向了孙海川，几步就冲了过来，一只手挽住了他的臂弯。
“他是我的男朋友，有他保护，你们都给我滚开。”
第二十六章 保险柜的规矩
眼见到这几个黑衣人立马警觉起来，缓缓的向孙海川围了过来。
“你们给我站住，我再说一遍，你们再跟着我就打折你们的腿。”
路人纷纷驻足观看，而黑衣人却一脸无辜的说道：“小姐，老爷吩咐了，你要是出半点差错我们就得掉脑袋，还不如让你把我们的腿打折了呢。”
孙海川立刻将她的手撒开：“美莎护士，你这是？”
来人是赵美莎，她那两只大眼睛扇呼着，同孙海川使者眼神。
随后，他拉着孙海川就往别处走。
“我要去德国银行！”
“我陪你去。”
孙海川无奈，赵美莎跟他两个人径直走进了德国银行内。
黑衣人在门外留下了几个人，两个人跟进了银行之内。
孙海川刚刚进门，从里边走出位西装革履的黄毛老外。
“先生你好，请问您要办理什么业务？”
“我来找你们的查理斯先生。”
“哦，那你稍等，他一会就出来。”
孙海川跟赵美莎被请到了贵宾区的沙发上，而几个黑衣人却好像是保镖一般站在他们的身后。
赵美莎一脸不情愿，猛然起身指着身后的黑衣人骂道：“你们这些狗腿子，有没有完了，离开我！”
此时，查理斯从办公区慢待热情的走了出来，大老远就开始招呼道：“亲爱的护士小姐，我的朋友孙大夫，你们的到来让我感到无比的荣幸。”
孙海川起身与查理斯握手。
“你们很准时，没有让我等的太久。”
查理斯说完话，看了眼他们身后的黑衣人。
“他们是？”
孙海川想说话，赵美莎立即说道：“我们不认识他们，我怀疑他们对你们银行有威胁。”
查理斯立刻警觉起来，身后的几名安保人员立刻围了过来。
赵美莎心里美极了，还在添油加醋：“对对，把他们都赶出去，你看他们身上都带着家伙呢。”
“小姐你……”
赵美莎捂着嘴笑了起来。
孙海川不断的摇头。
查理斯冲着身边的几名持枪的安保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将黑衣人全都带走。
两名黑衣人急了，一个劲儿的说自己是赵家的人，他们是来保护自家小姐的。
而老外的解释只有一个：“这里是银行重地，请你们出去，否则就把你们送到警局。”
黑衣人也想反抗，但是人家有枪，他们自己身上带着的无非是冷兵器。
孙海川坐在沙发上，将带来的包裹交给了查理斯。
“麻烦你，帮忙把这些东西存一下。”
查理斯没有让孙海川打开包裹，而是先看了眼赵美莎。
“你们两个人不是夫妻吧？”
“不是，我们在西餐厅见面的时候，是刚认识的。”
“那好，就请护士小姐先在这里坐回，我带你到里屋办理手续。”
赵美莎想跟着去，但查理斯还是一本正经的拦住了她。
“赵小姐，这是规矩，不论是谁，我们都要对客户负责，保密是我们的职责，请你配合我们。”
“那刚才！”赵美莎看向门口的黑衣人。
查理斯笑了：“放心吧，那几个人是进不来的，待会我帮你倒杯咖啡。”
这个年月，能喝上咖啡，受到老外这等待遇，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孙海川跟着进了查理斯的办公室，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查理斯。
查理斯依然不打开包裹，反倒是提供了一个盒子，将包裹装了进去，上了锁。
“孙大夫你放心，任何人都看不到你包裹里是什么东西，我也不过是只知道是个包裹而已。”
孙海川笑了，查理斯为他取出了一份合同，又将箱子的钥匙交给了孙海川。
“这把钥匙是唯一能够打开箱子的，而开保险柜，需要另一个密码。”
孙海川顺手写出一剂药方，乃四君子汤的主药，人参，黄芪，茯苓，甘草，而密码则是四味药的前四个字。
查理斯摇了摇头：“中国汉字真的很难记，不过我会很认真的保存好你的密码。”
说完话，他将一份字条塞进信封里，用全蜡将其封好，随后将孙海川所托管的东西放进了他们重兵把守的保险柜当中。
查理斯非常礼貌的请孙海川坐下，又请他跟赵美莎喝了咖啡。
“我想知道你们中医的治病理念是什么？”
“也没什么，先扶正后祛邪。”
查里斯一个劲儿的摇头表示不懂。
“不过最近感觉身体舒服多了，就是闻到那美丽的威士忌的味道，有时候会想喝上两口。”
“你喝了？”
“那东西是紧俏的，我们的货想要进城很费劲的，不过明天会有人去青岛采购回来。”
孙海川问了句：“最近封城，门口查的很严，你们出的去？”
查理斯只是笑了笑，很得意的喝起了咖啡。
喝过咖啡，孙海川与赵美莎两个人起身，准备离开。
查理斯礼节上的送了下他们两个人。
刚出门赵美莎就嘟囔了一句：“这帮老外真能嘚瑟，威士忌有什么好喝的，这回还拽起来了。”
“人家有自己的门路，咱们不是被限制么。”
“狗屁门路，要是想去青岛弄点东西，我也能出城。”
孙海川听到赵美莎这句话心头不禁的喜出望外。
老酒缸那里正愁没法子出城呢，或许这个丫头还真有办法。
他心头惦记着这事儿，回头又道：“不如我送赵大护士回家吧。”
赵美莎看了眼门外的那些黑衣人，柳眉倒竖。
随即他挽起孙海川的臂弯，大摇大摆的往街上走。
两个人串小巷，走胡同。
孙海川本打算走大路，没想到赵美莎为了甩掉那些个黑衣人，想尽了办法。
还别说，她拉着孙海川在一处开着门的民宅里，彻底把几个黑衣人全都甩掉了。
躲了几分钟之后，他们才从里边走出来。
孙海川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都是我家的护院。”
“令尊真的是？”
“赵永奎，你不信？”
“难怪！”
两个人正在说话之际，房后的胡同里传来一阵争吵，随后一阵叽里呱啦的乱叫，还有女孩的哭泣声。
赵美莎紧张了。
孙海川伸出食指：“嘘，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
第二十七章 这么厉害
孙海川闪身绕过墙角，探头看到巷子的尽头一家民房的门敞开着，里边不断的传出一阵阵吵嚷声。
他走进后向院子里看了眼，发现两名宪兵队的士兵正端着枪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
而他感觉自己的身后跟上人了，孙海川猛地回头，冲着赵美莎摆了摆手示意她尽快回去。
孙海川干咳了一声，迈开步子进了这家院子。
两名士兵见到他之后张牙舞爪的凑了过来，扬起脖子气冲冲的说了几句。
孙海川听得懂，他们在问他来干什么的，打算赶走孙海川。
“你们不要放肆，小心我到船越大佐那里揭发你们。”
两个士兵愣住了。
孙海川笑了：“我是海川堂的孙医生，这家人是我的亲戚，我跟你们船越大佐是好朋友。”
士兵撅了噘嘴，看了看地上坐着的老妪跟那位年轻的姑娘。
孙海川本以为这么说，这两个士兵会就此罢休。
没想到，他们反倒是摩拳擦掌的冲着孙海川来了。
没有几个照面，孙海川只几下就将两个士兵放倒。
两名士兵还不服气，孙海川的脸色冰冷异常，将两个人又一顿暴揍。
这才让两个宪兵灰溜溜的跑掉了。
孙海川用日语大声喊道：“明天我就去找船越大佐，看他怎么收拾你们。”
老妪跟那个女孩明显的是惊吓过度，她们看着吕海川更是紧张的搂在一起。
孙海川弯下身子伸手去搀扶她们，没想到老妪却好似本能的用手扇呼着他的手臂。
“不要怕，我不是坏人，我是大夫。”
“会说鬼子话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孙海川无奈摇了摇头，随手翻出两块大洋放下转身走人。
但是当他回到赵美莎待过的地方，居然没有找到赵美莎的下落。
孙海川有点慌了，心里还盘算着让赵美莎想法子把老酒缸送出城，就这么会功夫，人怎么没了？
他心里琢磨了良久，那丫头的消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被黑衣人发现带走了，但是黑衣人已经被甩掉了。
二是被刚才的两个宪兵发现，又给她带走了。
就在此时，孙海川的身后两个黑影闪过。
他猛地闪开身子，两把枪托子砸空，随即便是两把刺刀刺向他的心口。
随后，孙海川挥拳便是两下，刚才的两名宪兵被打翻在地。
他心中合计着，自己已经动手了，这要是真的让他们回去，对自己是很不利的，那唯一安全的做法就是让他们消失。
想到这里，他一不做二不休，眼神里似乎毫无光色，双手直取对方咽喉。
两个清脆的声音，宪兵无力的倒了下去，脖子断了。
孙海川左右看了眼没人，将两名宪兵拖进了刚才那对祖孙家中。
“两位，我帮你们杀了他们两个，不知道你们家有没有地窖什么的？”
老妪傻了，那个女孩更是吓得说不出话来。
“放心，回头我会送你们去别的地方居住，请你们藏好这两个宪兵的尸体。”
老半天，老妪缓了过来。
“你不是坏人？”
孙海川只是笑了笑，随后连同宪兵尸体加上他们的枪支全都扔进了地窖。
回头带着两个人出了院落。
刚出门就碰上了呆若木鸡的赵美莎。
孙海川问了句：“你看到了什么？”
赵美莎吃惊道：“你这也他厉害了吧，他们可是宪兵啊。”
“嗯。”孙海川义正言辞的说道：“我看不惯鬼子欺负咱们老百姓。”
瞬间，身后的祖孙两个人噗通跪下。
老妪颤颤巍巍的说道：“感谢这位恩人救我们，可你把他们藏在我这里，我们真的没法再住在此处了。”
“放心吧，我会给您们安排个好地方，这里不要再呆了。”
赵美莎气愤的骂了句：“该死的鬼子，他们真活该。”
从小巷里出来，赵美莎一直跟着孙海川。
孙海川带着祖孙两个人去了靠近城北的一处废弃的房屋里。
这里是孙海川曾经用过的一处藏身地，但早就废弃了，已经变成乞丐们遮风避雨的地方。
“在这里等着，你们什么都不要说出去，全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不然的话咱们就都没命了。”
祖孙两个人连连点头。
而赵美莎却同样是留下了两枚大洋。
孙海川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冲动了，但是他这也是经过再三考虑的，如果自己不救下祖孙两个，那他们极有可能就会被这两个宪兵给打死。
但他内心还是不停的懊悔，自己身份的重要性，这么做是非常危险的。
他长叹一口气，带着赵美莎走出这座废弃的院子。
“你就这样安排了她们？”
孙海川摇头。
他们走出去很远，孙海川才问了句：“你有没有办法把他们祖孙二人送出城，不然的话他们家院子早晚会被发现。”
赵美莎眉头紧了紧，大眼睛扇呼扇呼的老半天才嗯了一声。
从她的眼睛里，孙海川看到的是单纯，是那种正义感，这与她作为赵家千金的身份绝对是不太符合的。
“好，我这就回去给你想法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城？”
“就这两天，你等我消息，到时候我去你们家大院找你。”
“可是明天我要上班了，假期要到了。”
“晚上！”
赵美莎傻傻的愣着：“哦！”
孙海川还是非常小心的将她送回了赵家大宅，而在门口的几个黑衣人见他好像是见到了敌人似的。
一个个的眼睛里冒着火光，似乎要把孙海川吃了一般。
赵美莎倒是一副大小姐的派头，到了门口一通破口大骂。
那几个护院还真是像条狗似的，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挨骂。
不一会，从院子里走出一位老者，向赵美莎弯腰鞠躬，请赵美莎进了院子里。
而他独自留在门口，几个护院贴在他耳边一通嘀咕。
那人的脸色着实的显得阴沉，透漏着一丝丝的杀气。
随后，见他冲着那几个人摆了摆手，护院们相互点头称是，跟着那人纷纷走进了院子。
孙海川尽快的离开了赵府的范围，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久留，或许这个时候老酒缸已经派人到医馆里找他了也说不定。
把老酒缸送出去是他现在必须要尽快做的。
回到医馆，徐来依旧是等在门口。
第二十八章 离她远点
“今天有人来找过我么？”
“师傅没有，不过行动队的郭队长经过的时候，他进来转了圈。”
“没说什么？”
“他说不是来找你的，就看了看便离开了。”
孙海川点了点头，洗漱一番，换下了身上的衣服，交给了徐来，让他帮忙洗洗。
老梁端来了几个菜，众人进餐。
次日天明，医馆外边吵闹异常。
十几个人一拥而入，孙海川被惊醒，急忙穿上衣服。
刚到门口，发现进来的是一个个手里拿着板斧的黑衣人。
这些人他不认识，但是他们的穿着，孙海川知道是赵家的护院。
整个济南地界，除了行动队跟宪兵队，也就只有他家有这个实力。
“不知道诸位这么早来此何干？”
“我们邱管家说了，以后你要离我们家小姐远点。”
“邱管家跟赵永奎是亲戚？”
“少废话，是不是亲戚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是亲戚？你们是赵家的护院，可不是他邱管家的护院。”
说话的间歇，孙海川将自己的衣服穿好，稳稳当当的坐在了诊堂当中。
这些个护院手里的家伙事儿不停的摆动着，为首的是为满脸麻子的矬子。
他趾高气昂的站在孙海川跟前，手里的斧头玩的打出了花来。
“孙大夫，咱们济南的名医啊，没想到你居然敢勾引我们家小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
“哎，我可没说要跟你们家小姐交往啊。”
“放屁，我们小姐说了，你是他男朋友，怎么你还想不承认？”
诸位护院跟着起哄：“对对，昨天我们亲耳听见的。”
麻子继续说：“我可警告你，如果你再见我们小姐一面，小心我们拆了你这医馆，今天这就是给你个警示。”
孙海川连连点头。
医馆外站满了人，有不少是来看病的，更有很多人是跟着来看热闹的。
“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真的没有太多的关系。”
“没关系她能挽着你的手走路？”
孙海川无奈至极，他回想起先前赵美莎那丫头挽着自己的手臂，这还真是给自己找麻烦了。
不过，这事儿也不是他们护院能管的，就算是他们真的好在一起了，那也不至于这么夸张的要砸医馆吧。
孙海川点了点头：“好吧，我答应你们，我们绝对不会是恋爱关系。”
麻子噗嗤笑了：“看你个怂样，要是个男人，这事儿就得认，看来管家说的对，你特么就不是我家小姐的菜。”
孙海川连连点头，他根本不想跟这帮护院有什么瓜葛，他打算等着老酒缸的人来找他。
这是最后一天了，晚上不走，第二天老酒缸他们就得启动强行出城的计划，那样就是九死一生。
这群护院一个个放声笑了起来，呸来呸去的从海川堂离开了。
“什么名医，就是个孬种罢了。”
等他们走远了，门外的患者才开始陆续走了进来。
孙海川洗了把脸，便让徐来帮忙招待患者。
整整一上午的时间，孙海川将来看病的患者迅速诊断完毕。
又是一下午，老酒缸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孙海川有点着急，老梁端来了晚饭。
他只顾着摆了摆手没有说话，脑海里在思考着各种可能。
一刻钟之后，孙海川坐不住了，起身穿了衣服出门。
徐来紧追出来，但已经看不到孙海川的身影了。
孙海川一直走到了赵府跟前，门前的护院见到他一个个都在嘲笑他，都在说他是个软蛋。
“诸位，我是来找你们小姐的，有急事相求。”
转瞬之间，门前的几位护院的脸色立刻拉了下来。
“你怎么个意思？白天刚跟你说完话，都当放屁了么？”
“没有，我这真的是有急事，有些关于医学上的事儿来请教。”
“狗屁，我们才不信呢，你堂堂一个名医，还能求到一名普通的护士？”
两方正在僵持阶段，院子里匆忙跑出个人影，此人是邱管家。
他大老远就指着孙海川的鼻子骂道：“你一个臭大夫，凭什么能跟我们家小姐交往，真是不要那张脸了。”
孙海川不言语了。
“兄弟们，跟我去把海川堂砸了。”
护院们一拥而上，准备推开孙海川，冲到海川堂。
与此同时，赵家院落里又走出个身影。
“你们都给我住手，我看谁敢去。”
孙海川见得是赵美莎，手里抄着一根钉满钉子的棒子。
这根棒子，所有的护院都非常的了解。
赵美莎用它来收拾护院那可是真的下死手，搞得很多护院都吃过亏，不是身上皮开肉绽，就是屁股开花。
他们没有人敢上前阻拦，而邱管家更是毕恭毕敬的俯身向赵美莎施礼。
赵美莎站在邱管家跟前，看都不看他一眼：“白天的事儿我听说了，是你指使的吧？”
邱管家支支吾吾的。
“就当是你指使的吧，我暂且不跟你计较。”
“多谢小姐！”
“别高兴那么早，我还有件事儿让你办。”
“小姐尽管吩咐。”
“我要带几个人出城办事，你去给我安排一下。”
“啊？”
这个时候谁不知道，谁能出的了这个济南城，就是赵永奎自己也得掂量掂量。
“怎么？办不到？”
“不是办不到，是很费力的。”
“放屁，不费力我还用你吗？”
“不知道小姐这是要带谁出城啊？”
赵美莎冲着孙海川撅了噘嘴。
邱管家气的浑身乱颤。
“小姐为何非得送他呢？”
“这就不用你管理，我爸要是问起，就说我是为商社办事儿，知道了么？”
麻子也是一头冷汗，这真要是接了这个活，那自己就没有地位了。
如果不接，小姐一定会想方设法让自己好看。
但是跟老爷说，小姐也一定不会给他好看的。
邱管家愣了老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连连点头。
赵美莎冷哼道：“既然你答应了就好，如果你办不到，你们知道我的手段。”
说完话，他将那根棒子扔到了一旁。
下了门前台阶，两个人见面了。
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城南再次响起了零星的枪声。
众人皆愣。
第二十九章 乔装出城
孙海川知道这可能是鬼子又开始夜查了，丢了两名宪兵，他们一定会报复。
他后悔自己先前的做法，可眼下主要的是要封住赵美莎的嘴，尽快的将那对祖孙送出城一走了之。
赵美莎立刻安排了邱管家去准备出城的事儿。
不到一刻钟，从赵家大院后侧赶出两辆马车，车上装了几个空麻袋，还有两个装酒的木桶。
邱管家将两份证件交给了赵美莎。
“小姐，这两份是我们家的出门特许证件，不过现在是封城，我也不敢保证能有用。”
赵美莎看了眼出城证撇了撇嘴，大摇大摆的跟着马车就走。
邱管家唉声叹气：“小姐，早点回来啊，不然老爷问起我也没法子拖得太久了。”
赵美莎一句话不说，跟着孙海川就往大路上走。
孙海川问了句：“邱管家这么怕你？”
“是呀，我小的时候就天天折磨他，不听话我就骑在他脖子上拔他头发，咬他耳朵。”
孙海川噗嗤笑了。
“对了，我们先去接那对祖孙？”
“嗯，可能还有几个人，我在等他们的消息。”
正在路上走着，迎着他们跑来几个鬼子兵，见到车队之后鬼子兵停了下来。
“你们干什么的？”
赵美莎拿出证件，鬼子兵看了眼，一脸不耐烦：“快走，马上戒严了。”
孙海川连连表示感谢，可他心头还是非常紧张，因为从他出来就一直在等老酒缸找自己，可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他甚至都怀疑过老酒缸是不是已经准备强行出城了。
车队刚刚走到城北，孙海川钻进了先前的小院子。
可他到来的时候，祖孙两个人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四块大洋散落一地。
孙海川立刻惊住了，跟着前来的赵美莎也傻了。
“这……谁干的？是图财的？”
“不是！”孙海川沉默了。
他低头看了眼，两具尸体的没有明显的伤势，面部也没有明显的中毒迹象，他伸手摸了下尸体的颈椎，发现颈椎被折断了。
孙海川摇了摇头：“颈断而亡！”
“脖颈？”
赵美莎忽然间将眼神转向了孙海川。
孙海川点了点头，刚要俯下身去准备将两个人安葬好，忽然想起赵美莎的眼神。
“你该不是怀疑我吧？”
赵美莎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疑惑不解。
“我可是亲眼见到你用手拧断了鬼子的脖颈，他们……”
“我说不是我，这是另有其人，会这手活儿的不光是我，很多练过功夫的人都会。”
“我不信，我们家的护院都练过功夫，他们就不会。”
“因为你是大小姐，即便是他们会也不会在你面前展示。”
赵美莎脸色焦虑，她似乎开始怀疑孙海川的做法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破房子外边传来一阵咳嗽声。
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手里拿着个破碗，嘴里叼着一个烟袋，一边咳嗽一边朝孙海川这边看来，他跟孙海川递了个眼色。
孙海川立刻走出院子，回头告诉赵美莎：“你在这等会，让车夫帮忙把尸体处理掉，我一会就回来。”
跟着那人走了没多远拐进了一处角落里的黑影。
老规矩，那人敲了三下烟袋，孙海川同样是敲了三下脑门。
“老酒缸在北门等咱们，这些人可靠么？”
“咱们有多少人出城？”
“四个人。”
“那女孩可靠，可是那几个马夫不行。”
“那我带人来，把他们替换掉，一个小时候，北门下茶馆巷子里集合。”
来人要走，孙海川又喊住了他。
“等等，刚才那两个人？”
“谁？”
孙海川本打算问问他知不知道那对祖孙是怎么死的，可又停住了。
“没什么。”
来人走了。
孙海川立刻回到了赵美莎跟前：“让马夫把车拉到城北，在那等我，我一会去那找你们。”
赵美莎感觉到了孙海川似乎有点怪怪的：“你去哪，要不我跟你去。”
“不用了，尽快处理好尸体。”
孙海川独自一人消失在夜影之中。
赵美莎将祖孙两人的尸体用干草裹了，拖到了车上，打算一起带出城，找个山坡埋了。
城北茶馆门前聚集了十数个宪兵，前头的是曹德军他们。
这伙人正在盘查茶馆里的人口，没多久，这些人就离开了，挨家查排查。
赵美莎还是等着那伙人消失了，他才让马夫将马车赶到了大路上，靠在路边等上了。
片刻后，孙海川背着个破布包，还有两杆枪出现在黑影里向赵美莎摆手。
“过来。”
赵美莎凑了过去。
“让你的马夫离开，你跟我在这里等着。”
赵美莎见到了孙海川拿来的东西：“这是？”
她似乎看明白了两杆枪的来历。
孙海川伸出食指：“嘘，别惊讶，这两样东西对咱们出城或许有帮助。”
“孙大夫，你到底是什么人？”
“大夫！”
“我怎么越看越不像呢？”
“那像什么？”
“说不好，不过你不是坏人。”
“那就好，放心我不会害你就得了，待会你跟我们一起出城，大半夜的你自己最好也别一个人回赵府。”
赵美莎突然问了句：“对了，你怎么会说日语？”
“之前跟一位患者学的，他是日本人。”
赵美莎点了点头：“其实我也会。”
“哦？”
“我在日本东京医学院学习了两年。”
孙海川看了眼赵美莎，嘴角微微翘起。
不一会，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孙海川立刻示意赵美莎不要再说话，两个人又往黑影里缩了缩。
大路上，路边的黑影下走来几个人，其中一人需要有人搀扶。
孙海川看的清楚，那是老酒缸，旁边的几个人应该都是自己的同志。
走在前头那位，正是拿着烟斗来见自己的同志。
孙海川按住赵美莎：“你等等，待会我叫你出去。”
他背着布包走了出去，直接将走来的几个人拉近了深黑的巷子里。
孙海川低声言道：“咱们乔装出城，大家有个心理准备。”
他将包裹打开，两套鬼子宪兵的服装散落在地。
可此时的老酒缸脸色刷的一下沉了下来：“你做的？”
第三十章 瘟毒
孙海川知道老酒缸说的是什么，他只点了点头。
老酒缸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紧锁着眉头指了指孙海川。
“时间不多，先换上衣服，你行动不便，就暂且跟两具尸体躺在一起，待会一切听我的。”
孙海川立刻让其他两个同志换上了宪兵的衣服，另一个装作马夫。
他顺手向赵美莎摆了摆手，赵美莎出现在众人面前。
老酒缸非常谨慎，其他几个人也十分谨慎的看着赵美莎。
孙海川低声道：“待会你们就装咳嗽，乔装的不要说话，一切我们两个来解决。”
这些都是地下组织的骨干，他们知道眼下时间宝贵，可能出城的机会转瞬即逝。
孙海川跟赵美莎嘀咕了几句，赵美莎点了点头记住了。
马车开始缓缓的动了起来。
众人走到北城门下，五六名守城的士兵直接端起手里的长枪。
孙海川用日语跟他们交流：“诸位，我们有天大的事儿要出城，恳请让我们出去。”
“不行，现在是特殊时期，你们再不退回去我们就带你们换个地方。”
孙海川冲着赵美莎递了个眼神。
一张书写着日文的证明摆在几名鬼子兵的面前。
“我们要赶去处理尸体，顺便从你们东洋商社取药，不然的话后果很严重。”
“什么后果？车上什么人？”
“后果是全城无一生还。”
士兵疑惑了起来，其中一位士兵立刻拿起电话打了出去。
孙海川知道，他们应该是向上层报告了。
这也是他希望的，因为城内鬼子上层大多数他都认识，或者是给他们看过病，自己的计划应该可以实现。
不到五分钟，一辆汽车迅速开了过来。
车上坐着个少佐，接过赵美莎的证明看了眼。
“你是赵会长的女儿？”
“是的。”
“孙大夫也在，车上的几个人怎么回事？”
少佐看了眼两个身穿鬼子服装的同行，突然间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这两位宪兵是谁？看起来非常的面生！”
孙海川忽然觉得自己有可能会弄巧成拙，这眼前的可是个少佐，一般的宪兵即便是不认识也得有个脸熟。
他即刻打断了少佐的问话：“这位少佐，这件事情可是非同小可，车上的两个人都是染了瘟毒而亡，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很可能造成全城蔓延，到时候不光是百姓，就是你们兵营里的人都要受到牵连。”
“瘟毒？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可以人传人的病，所以他们两个死了。”
少佐紧了紧眉头从车上下来，背着手凑近了马车。
借着不算明亮的灯光看到那对祖孙心有余悸。
“少佐小心，请你吃了这颗清脑丸。”
孙海川在鬼子军营里还算是有点名号，但药物这个东西他们不信。
少佐摆了摆手，将孙海川手里的药丸甩到了一边，转身却径直走到两名宪兵跟前。
孙海川发现自己的两个同志已经开始紧张了，这如果真的被对方发现端倪，那可真就得拼了。
少佐刚要说话，孙海川立刻拉着他到一旁，用日语低声的跟他嘀咕了一番关于这个瘟毒的厉害。
“你在说谎。”
“我敢向船越大佐保证，再说我海川堂还在城里，我总不可能连医馆都不开了吧。”
孙海川立刻拉着他走进了死去的祖孙二人跟前，指着那两人的面颊说道：“你看看他们的脸上，已经开始出现黑气，也就是瘟毒的前兆。你在看这位，他的脸上也同样是有这迹象。”
少佐认真的看了眼，还真是如同孙海川说的。
孙海川接着说道：“这个活的我打算带出城去，找些药物就在城外进行治疗，如果治好了，那即便是城里再有此等情况发生，咱们也是有备无患不是。”
少佐犹豫间，赵美莎补了一句：“要不然我给我爸爸打个电话，我们要去东洋商社，你们的山本社长可是跟我们有着密切的商业往来的。”
少佐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说实话也不愿意惹太多的麻烦，一个赵家，一个孙医生，加上那个船越武夫亲自签名的出城证明，这估计也足够让他甩锅的了。
他回头又看了两眼乔装的宪兵，再看看马车上的两具尸体一个人，似乎开始犹豫了。
孙海川不知什么时候，在少佐的面前轻轻的抹了一把，动作快的几乎什么没有发生。
随后他非常紧张的说道：“少佐不要看得太久了，不然的话真的给您传染了，那这可就麻烦了。”
少佐本来不信。
孙海川紧接着又说：“一般有这种瘟病的人都是先感觉头晕，然后嗓子疼，咳嗽，胸前有块大石头压着的感觉。”
他每说一个症状，少佐非常配合的开始反应，好像这一切都在演戏一般。
少佐捂着头，又捏了捏嗓子，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
他急忙冲着孙海川等人摆了摆手，又对几位守城门的士兵吼了声：“开门，快快地让他们出去。”
孙海川急忙抱拳施礼。
马车一刻不敢停歇，用最快的速度穿过了城门。
出了城的那一刻，他们头也不回，沿着大路走了一段，立刻又钻进了路边的山林中。
孙海川感觉彻底安全了之后，他将车上的祖孙二人放下来。
他脸色瞬间变得不是那么好看，他将其他人打发到一旁，让其他的同志帮忙挖坑，赵美莎非常自觉的躲开了，只留下了孙海川跟老酒缸两个人。
老酒缸非常认真的小声呵斥道：“你可知道你犯了纪律么？”
孙海川点头，回头他问了句：“那你也不该帮我灭口啊？”
“什么？”
“这祖孙二人不是你找人做的？”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咱们是为百姓打天下的队伍，怎么会对百姓不利？”
孙海川相信老酒缸，他这么问是考虑自己的身份特殊，很有可能老酒缸会站在这点上干掉了祖孙二人。
但是他回头再一想，事儿绝对不是那个样子的，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同志不会这样做的，即便是万不得已，也不会痛下杀手。
“那照你这么说是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