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九十一章 灵霞真解 云河郡城
青衿看似平静从容,可内心却慌得一批。
昨晚就因为那句话,让她辗转反侧,几乎一夜都不曾入睡,担心被苏奕提出什么不堪的过分要求。
也是今日清晨,她才下定决心要来跟自己摊牌。
反正早晚也要挨这一刀,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只是,当真正面对这个问题时,她内心却无法不紧张。
“希望我的猜测是对的,以他这种性情,应该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的……”
青衿在内心暗暗祈祷。
在她眼中,苏奕看似年少,为人也很平淡安静,可骨子里却极为傲慢。
那种傲视视一切的淡然神情,她只在师门长辈中那些真正的大人物身上见到。
那些大人物,哪个都是跺跺脚足以让大周天下震三震的存在。
甚至那些人的傲慢都比不上苏奕,给人的感觉,这天下万事,于他而言都如若浮光掠影,可以完全不在乎!
目空一切,也不过如此。
青衿也很奇怪,一个小地方的上门女婿,怎会拥有这等比天还高的心气和傲骨。
这无疑很反常。
不过,也正是因为看出苏奕骨子里的傲慢,才会让青衿有把握,对方……应该不会提出一个让自己难以接受的羞耻条件。
时间似乎变得无比缓慢。
对青衿而言,这一刻似比一年都长,内心紧张煎熬。
却见苏奕抬眼看了看她,道:“你为何这般紧张?”
“呃?我有吗?”
青衿故作淡定,灵秀明眸直视苏奕,似在证明自己根本就不紧张。
可她眼神中不经意露出的一丝慌乱,还是出卖了她内心是何等不淡定。
“你若再用力,衣角都要被你的指尖抓破了。”
苏奕笑起来。
青衿一怔,低头才看到,自己双手不知何时攥住衣角,手背青筋都因为用力太大而凸显出来。
这让她精致漂亮的脸蛋一红,火烧似的发烫,眸子闪过羞恼之色,恶狠狠瞪了苏奕一眼,道:“你再不说,可别怪我反悔了!”
旁边的周知离都看呆了,原来师叔她也是害羞的??
却见苏奕沉吟道:“你拥有灵霞玉体,在这世俗中也堪称是出众了,而我身边恰好缺一个侍女,若你愿意追随,最多一年,我不止还你自由,还会帮你把身上天赋力量彻底发挥出来。”
说罢,满座皆寂,鸦雀无声。
袁珞兮他们都目瞪口呆,这女子武道造诣何等恐怖,堪比武道宗师,且身份明显也尊贵无比,连六皇子也得尊称其“师叔”。
可现在,苏先生却要收此女为侍女!!
周知离都不禁倒吸凉气,他最了解青衿的身份,当听到苏奕提出这样的要求时,都差点懵掉。
这若让青衿师叔背后的师门知道,那还了得?
再看青衿,同样神色呆滞,眼神发直。
她早有打算,若万一苏奕真的是贪念自己的容貌,提出那等羞于启齿的要求,她就是拼着命不要,也决不会答应了。
谁曾想,苏奕却提出一个更过分的要求,他他……居然想让自己当他的侍女!
一下子,青衿气得满脸涨红,贝齿紧咬,明眸如锋刃似的,那遮掩在宽松衣衫下的高耸都一阵剧烈起伏。
“你把我
当什么人了?”
青衿一字一顿,杀气腾腾。
众人浑身都一阵紧张。
却见苏奕微微皱眉,道:“能伴随我身边行走,这可是别人修不来的福分。”
“福分?”
青衿气得笑起来,从小到大,她被视作宗门中的天之骄女,纵然是面对周知离这等皇子,都不假辞色。
可现在,却被人这般轻慢,这让她焉能不恼?
若不是念在昨晚苏奕救了她一命,她早抽刀劈了这大言不惭的家伙。
简直太可恶了!
出乎意料的是,苏奕也笑起来,道:“我知道,你心中肯定不服,以为我是在折辱你,不过,等你看完这篇东西,再做决定也不迟。”
说着,从墨玉佩中取出一页卷起来的纸张,递了过去。
青衿怔了怔,强忍着满腔的怒火,将这一卷纸接过来。
打开一看,入目的第一行文字便让她一怔,“灵霞真解?”
她继续看下去。
仅仅片刻,心神就沉浸其中,而那径直的眉宇间间已不可抑制地浮现惊诧、恍然、震颤、激动等等神色。
一张美丽的玉容也明灭不定。
这让周知离、袁珞兮他们都不禁好奇那纸页上究竟写的是什么。
可惜,距离的问题,他们都看不见。
半响,青衿意犹未尽地收起目光,怔怔不语。
谁都看出,她此刻的内心无比挣扎!
便在此时,苏奕淡然道:“这只是入门纲领,在我看来,以你的悟性,一年内差不多便可以彻底领会所有的奥义。当然,你若真不愿意,也就罢了,我还不屑于做这等强人所难之事。”
这一页纸上所写内容,名唤灵霞真解,阐述的是针对“灵霞玉体”这种天赋灵体的奥妙,其中还有诸多挖掘和运用此类天赋的秘诀。
遥想前世,他为了研究和推演不同天赋在道途之路上的妙用,以“诸天灵体谱系”为纲领,遍寻天下间的各种天生灵体,一一进行推演和琢磨,也算得上是收获极大。
像这一门“灵霞真解”,便是他推演出的妙诀之一。
众人目光都看向青衿,似要看看她会如何决断。
“我……能不能考虑一下?”
许久,青衿才忸忸怩怩,吞吞吐吐开口。
苏奕点头道:“当然可以,但我耐心有限,在抵达云河郡城之前,你需要给我一个明确答复。”
青衿暗松了口气,没有再逗留,匆匆和周知离告辞离去。
“苏先生,你身边若缺侍女,我可以帮你找的,无论什么性格的,找多少都行。”
目送青衿离开,袁珞兮这才忍不住说道。
苏奕笑起来,道:“我只是难得见到一个天生灵体,有些好奇罢了,当然,她就是拒绝也无妨,各自所求不同而已。”
黄乾峻感慨道:“也只有苏哥才有底气这般做,换做其他人,以那青衿的手段,怕是早已怒气杀人了。”
程勿勇不禁笑起来,道:“在我看来,与其说这是苏先生向她提了一个要求,不如说是苏先生赠予了她一桩道缘,是否取舍,就看她自己了。”
苏奕笑了笑,不置可否。
袁珞兮忽地想起一件事,道:“对了苏先生,后天傍晚,我们就能抵达云河郡城,您若没有暂时落脚的地
方,不如就来我家吧?”
“我自有落脚之处。”
苏奕摇头,脑海中情不自禁想起在青河剑府修行那三年的事情。
也想起了云河郡城中的一些人和事。
当然,还有文灵雪。
……
大周历二月初八。
云河郡城外,大沧江之畔的码头上,舟楫交错,热闹繁忙。
远远地,一艘巨大的楼船朝这边驶来。
“云河郡城,我苏奕又回来了……”
负手立在楼阁轩窗处,看着远处那位于岸上的巨大雄浑的城池轮廓,苏奕心中不禁喃喃。
云河郡城,云河郡十九城的腹地,犹如一地之首府,人口足有三百万之众。
名扬云河郡十九城的青河剑府,便屹立于其中。
和广陵城相比,云河郡城无疑要繁华富庶太多了。
这里大小势力盘踞,武者云集。
云河郡十九城中,但凡有志于武道的年轻一代风流人物,几乎都汇聚于此。
“苏先生,楼船马上要停泊在码头附近,我们准备下船吧?”
袁珞兮一袭戎装,面带一丝兴奋。
马上能回家,明显让这个骄横少女喜悦不已。
程勿勇和黄乾峻也已收拾妥当。
见此,苏奕点了点头,径直离开了楼阁。
“苏奕。”
尚在半途,就见青衿从远处走来。
她伤势已彻底愈合,长发束成马尾,冰肌玉肤,精致漂亮的五官带着一抹飞扬的神采,惊艳绝俗。
她走来后,不等苏奕开口,就宣布道:“我已经想明白了,你或许是好意,但我可不想比你低一头!”
少女身姿高挑修长,双手环抱胸前,红唇微微上扬,明眸水润,透着骄傲。
苏奕淡然笑道:“我很欣赏你的决定。”
没有从苏奕神色间看到失落之色,让青衿却有些意外。
旋即,她斟酌措辞道:“不过,我终归欠你一个救命之情,他日自有报答。”
苏奕不以为然道:“不必了,以我之见,你还是多多操心你那位师侄为好,省得再惹出什么祸患出来。”
青衿犹豫了一下,似有些不好意思,道:“若不介意的话,我能否冒昧问一下,你手中那‘灵霞真解’是从哪里得来的?”
苏奕随口道:“我自己琢磨的。”
青衿怔了怔,忍不住道:“以我之见,似‘灵霞真解’这等妙诀,就是世间的陆地神仙,可都不见得能琢磨出来的。是不是我没做你的侍女,让你心中很失望,否则,你怎会说出这等胡话?”
她明显以为苏奕在遮掩,故意不想告诉她真相。
苏奕不禁笑起来,道:“记住我昨天跟你说的话,能做我的侍女,是别人修不来的福分,就这样吧,以后有缘再见……”
“不对,以后最好不见,我可不想无缘无故再被卷入到什么麻烦中了。”
说罢,他已迈步朝前行去。
袁珞兮他们连忙跟上。
天光下,少年一袭青袍,负手于背,悠闲自得。
青衿伫足在那,凝视苏奕的身影渐行渐远,心中莫名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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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九十二章 赤鳞虎贲 王侯之才
“也不知能用什么办法从他手中得到灵霞真解的全部内容。”
沉默许久,青衿心中幽幽一叹,怅然若失。
“青衿师叔,苏奕怎么说?”
不远处,周知离走来,身边还跟着张舵等四位扈从。
“他心中肯定不乐意呗。”
青衿红润的唇微抿,如刀锋似的明眸也变得平静如湖。
她背后有强大到能影响整个大周局势的师门。
也有诸多对她关照有加的师长。
自信就是不借助苏奕的帮忙,也能在武道上闯出一番天地!
“等我们此次行动结束,就找机会去找这苏奕,无论如何,我也要帮师叔再争取一次。”
周知离认真说道。
“他看似年少,实则极其傲慢,我这次没答应他的条件,怕是早已让他心生芥蒂,你去求他,注定无功而返,反倒会让他看轻了你。”
青衿伸展了一下纤柔曼妙的腰肢,仪态慵懒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们都欠他一个人情,若他在云河郡城遇到麻烦,我们倒是可以施以援手。”
说着,已朝前行去。
……
“苏先生,昨天我收到了我家大人的飞鸽传书,他叮嘱我再次向您致谢。”
张毅韧亲自来为苏奕送行,声音爽朗道,“并且我家大人说,用不了多久,他也会前来云河郡城,说是要从青河剑府中招录一批年轻人加入青甲军,到时或许会趁此机会,亲自和您见一面。”
不等苏奕开口,黄乾峻已吃惊道:“武灵侯陈征大人要来云河郡城招人?”
张毅韧点头,“正是,我青甲军每隔一年便要招录一批新鲜血液,以补充军伍力量。”
黄乾峻不禁露出憧憬之色,道:“我小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征战沙场之上,笑谈渴饮妖兽血,以后若有机会,定要去试试。”
张毅韧哈哈大笑,道:“这才是我大周的大好男儿!若非离别在即,我非请你小子痛饮一场不可。”
黄乾峻咧嘴笑起来。
袁珞兮则把一对美眸看向苏奕,低声道:“苏先生,你进城之后,要居住在何地?”
苏奕想了想,说道:“杨柳巷深处。”
“那是什么地方?”
袁珞兮疑惑地问询程勿勇。
程勿勇有些拿捏不准道,“我隐约记得,那里似乎……是贫民汇聚的一条巷子,紧挨着城南边角地带。”
贫民汇聚之地?
袁珞兮呆了一下。
但她很识趣地没有再问下去,只在心中默默记住了这个地名。
正交谈时,大沧江畔的码头上远远地传来一道沉凝如铁的声音:
“珞兮,程长老,我们在这里!”
就见行人稠密的码头上,有着一列极为醒目的队伍,上百人规模的护卫皆披坚执锐,牵马肃立。
在队伍前方,立着一名气质淑静雍容的美丽夫人。
她墨发盘髻,鹅颈修长,纤腰挺直,浑身散发着岁月雕琢后的风韵。
刚才出声的,则是美丽夫人身边的一名青年。
此青年身影昂藏,肩宽腰窄,一袭战袍,气息神勇剽悍,立在那直似鹤立鸡群。
“我娘和二哥怎么来了?”
袁珞兮惊诧。
“儿行千里母担忧,夫人应当是太想念小姐
了。让我意外的是,二少爷竟也来了,他不是一直在赤鳞军中历练吗?”
程勿勇低声开口,当看到那神勇剽悍的青年,他都有些意外。
那美丽夫人,正是袁珞兮的母亲冷喻秋,当今袁氏之主的正室。
而旁边的,则是袁珞兮的二哥袁珞宇!
在云河郡城,袁珞宇就是一个武道怪胎,有着同辈人难以企及的天生神力。
自十三岁时,他便靠一双拳头,称雄袁氏年轻一代,展露出极为耀眼的锋芒。
而十五岁时,袁珞宇便被送往云光侯申九嵩麾下的赤鳞军中历练,一身战绩彪炳煊赫,以十七岁的年龄,成为赤鳞军中最年轻的万夫长。
云光侯都赞许他为“赤鳞虎贲,王侯之才”!
“勇叔,别忘了你答应我的那件事。”
袁珞兮声音低微,飞快说道。
程勿勇眼神登时带上一抹异色。
昨晚时,袁珞兮就曾说,不希望让宗族亲友知道苏奕的事情,让程勿勇守口如瓶。
原因是,袁珞兮担心宗族得知苏奕的本事后,会去试探和打扰苏奕,这样的话,极可能会发生不可预测的事情。
并且,她也有一份私心,不希望她和苏奕之间的关系,因为宗族的掺合而变了味道。
程勿勇如今也已了解了一些苏奕的性格,知道这位神通广大的苏先生,看似平淡如水,实则骨子里极傲。
若被袁家的力量试探,极可能会招惹来自他的反感和排斥。
故而,程勿勇思虑许久,便答应下此事。
可他清楚,这终究只能隐瞒一时。
只要袁家愿意,无论是发生在广陵城的事情,还是发生在楼船上的事情,全都能点滴不漏的打探出来。
“张统领,我们先行一步。”
这时候,注意到袁珞兮的家人早已在等候,苏奕朝张毅韧拱了拱手,决定离开。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苏先生保重!”
张毅韧挥手,笑容爽朗。
苏奕点了点头,便转身朝船下行去。
袁珞兮他们紧随其后。
直至来到码头上,那身影昂藏,神勇剽悍的袁珞宇没好气道:“丫头,没看到我和娘在等你吗,还这般磨叽,换做以前,我非揍你一顿不可。”
话虽这般说,眼神深处却尽是宠溺般的笑意。
“谁让你等了?”
袁珞兮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还带了这么多扈从,不觉得太招摇?”
说着,就转过身,双臂一把抱住母亲冷喻秋,眉开眼笑道:“娘,您竟亲自来接我,一定是太想我了对不对?”
冷喻秋眼眶微红,嘴上却冷声训斥:“才多大年龄,就偷偷跑出云河郡城,你若发生什么三长两短,我可该怎么给你父亲交代?”
袁珞兮吐了吐丁香小舌,满不在乎道:“我不是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嘛,您啊就别担心了。”
冷喻秋目光一瞥,看向苏奕和黄乾峻,道:“程长老,这两位公子是?”
刚才在码头上时,她就察觉到袁珞兮和苏奕交谈甚多。
再加上苏奕模样年少清俊,气质淡然出尘,颇为不俗,这让她这位当母亲的哪能不注意?
程勿勇肃然道:“回禀夫人,这位是苏公子,这位是黄公子,我和小姐此次前往广陵城鬼母岭,多亏
有他们两位帮忙,才化解了不少危险。”
顿了顿,程勿勇道:“这次他们两位是来云河郡城游历,恰好和我们一道同行。”
原来是广陵城那小地方来的。
冷喻秋眼神变得淡然许多,仪态矜持,轻声道:“程长老,你可感谢过两位公子?”
程勿勇肃然道:“夫人放心,两位公子的大恩大德,我自不敢忘却。”
袁珞宇目光一直在打量苏奕和黄乾峻,此刻忽地沉声开口道:
“两位朋友帮了珞兮,那便是我们袁家的贵客,以后在云河郡城若遇到棘手事情,尽可以报出我们袁家的名号,相信还是能起到一些作用的。”
言辞尽显睥睨自信。
可这番话,却让程勿勇和袁珞兮都很心虚,眼神歉然地看向苏奕、黄乾峻,似乎在说,两位千万莫介意。
苏奕微微一笑,浑不在意。
黄乾峻早被袁家来接袁珞兮的阵容惊到,也没有在意到这些小细节。
“时间不早,你父亲还在家等着你,我们回去吧。”
冷喻秋挽起袁珞兮的胳膊,柔声道。
袁珞宇翻身上马,唇中大喝:“起驾!”
等候附近的上百名护卫皆行动起来,那等阵容和气派,让得码头附近不知多少人惊叹。
至于苏奕和黄乾峻,就像是被遗忘了般。
目送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穿过码头,直至走进远处的城门中消失不见,黄乾峻这才后知后觉般,皱眉道:
“苏哥,袁姑娘和程前辈为何刚才显得那般冷淡,似乎还故意不愿介绍咱们的身份?”
苏奕淡然道:“若让袁家知道我是袁珞兮的救命恩人,你猜袁家会如何作想?”
“当然是奉为座上宾!”
黄乾峻毫不犹豫,旋即他讪讪道,“似乎也不对,越是大人物,心思就越多,他们定然不会一下子就相信。”
“所以,袁珞兮这么做,也算是用心良苦了,她肯定是担心若说出我的一些事情,袁家的人会忍不住试探我,这样的话,免不了就会发生冲突。”
说到这,苏奕指着不远处的岸边,道:“你看,那远处的一个打渔老翁,其实就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武道宗师。”
黄乾峻下意识看过去,就见一个披着斗笠的老翁赤脚站在岸边,正弯腰洗涮一张破旧的渔网,枯瘦黝黑的老脸上皱纹遍布。
“这不像啊!”
黄乾峻皱眉道。
苏奕没有再多说。
黄乾峻却似猛地反应过来似的,喟叹道:“苏哥说的不错,这样的话说出去,连我都不信,更何况是袁家那些大人物了。”
苏奕随口道,“记住一句话,人生于世,无论是世俗中,还是修行界,眼界、力量、地位的不同,就注定会引发偏见和冲突,古来至今,概莫如是。”
黄乾峻肃然见礼,道:“苏哥之教诲,我必铭刻于心,此生不忘!”
苏奕却哂笑起来,“知易行难,道理懂得再多有什么用?只要足够强大,根本无须在意这些。”
说罢,他负手于背,朝前行去。
黄乾峻连忙跟了上去。
可他没有注意到,那位头戴斗笠,正在洗涮渔网的老翁,此刻那皱纹交错的黝黑脸庞上却浮现一抹惊容。
刚才那青衫少年,似看破了自己身份?
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九十三章 男儿有泪
苏奕和黄乾峻离开没多久。
周知离、青衿和张舵等护卫也陆续走下楼船。
“六殿下。”
不远处,那位披着斗笠的老翁走来,微微拱手,皱纹密布的老脸上浮现一抹笑意,“老夫已在此恭候多时。”
周知离露出喜色,连忙还礼道:“穆老亲自前来,着实让我受宠若惊。”
青衿黛眉微微一挑,认出了对方身份。
穆钟庭!
衮州六郡之一,雍和郡郡守,一位大权在握的武道宗师。
雍和郡和云河郡毗邻,从雍和郡城前来云河郡城,纵马疾驰的话,一天便可抵达。
貌似苍老渔翁般的穆钟庭目光一扫四周,道:“六殿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进城再聊。”
周知离痛快答应。
楼船上。
目送周知离一行人和穆钟庭离开,张毅韧陷入思忖中,这位六殿下此行的目的究竟是要做什么?
还有,陈征大人说,用不了多久也会前来云河郡,这难道仅仅只是巧合?
许久,张毅韧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云河郡城内。
街巷如蛛网般四通八达,熙熙攘攘的行人穿梭其中,绘制出人烟稠密,鼎盛繁华的俗世画卷。
和苏奕记忆中相比,云河郡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毕竟,从当年沦为青河剑府的弃徒至今,才一年有余而已。
若说变化,那就是他自己已经和以往不同了。
负手闲散地走在街巷上,苏奕随口问道:“你是现在去青河剑府报名,还是另有打算?”
黄乾峻连忙道:“我先跟苏哥安顿好居住之地,再去青河剑府报名也不迟。”
他是靠宗族关系进的青河剑府,随时都能去报名。
苏奕没有再多说,按照脑海中当年的记忆,径直朝城中西南区域行去。
尚在半途,忽地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停在了苏奕身边。
窗帷掀起,露出一张宜嗔宜喜的绝美脸庞。
她云鬓雾鬟,凤钗斜簪,眉如新月,眸似点漆,娇润如羊脂的肌肤吹弹可破,眸光流转时,似有无尽柔情氤氲其中,妩媚而娇俏,魅力十足。
黄乾峻一呆,这小妞也太媚了吧?
“敢问可是苏奕苏公子?”
女子唇瓣微启,声如箫管浅吟,煞是婉转动听。
苏奕点头,若有所思道:“你就是那来自满庭芳的艺妓茶锦吧?”
女子美眸闪过一丝讶然,旋即浅浅笑道:“妾身何其之幸,竟能被苏公子认出。”
换做其他人,怕早已心醉于女子身上的无限风情。
可苏奕却神色平淡道:“你找我有事?”
茶锦轻咬红唇,眸光如水,认真道:“苏公子别误会,妾身只是听闻前夜在楼船上,是苏公子出手力挽狂澜,才化解了一场波及船上所有人的危险,故而当路过此地,认出公子的身份时,忍不住想亲自跟公子说声感谢。”
这女子明明才不到二十岁,可身上那柔婉娇艳的风情已尽在一颦一笑之中,一侧的黄乾峻看得早已心旌摇曳。
苏奕却哦了一声,深深看了茶锦一眼,道:“感谢就不必了,只要你不认为我是和那位六殿下一伙的就足够了。”
茶锦玉容微滞,瞳
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旋即就抿着唇笑起来,“不打扰公子了,妾身先告辞。”
说着,放下窗帷,那精致的马车随之朝远处驶去。
一直目送马车在远处的一栋古色古香的建筑前停下,黄乾峻登时眸子一亮,“这茶锦是要在‘浪淘沙’营生吗?苏哥……哎?”
他一扭头,就看到苏奕早已走远,连忙追了上去。
“苏哥,那茶锦去了浪淘沙,这可是云河郡城最有名的青楼,号称‘佳丽如云,千金一梦’!”
黄乾峻很兴奋,一副摩拳擦掌的态势。
旋即,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苏哥,要不咱们抽空也去见识见识?”
话一出口,他就想抽自己脸。
糊涂!怎么就能跟苏哥这等谪仙人物提出这种建议,若让苏哥误会怎么办?
却见苏奕浑不在意道:“去那等地方做什么,一无是处。”
“呃……”
黄乾峻暗松了口气之余,忽地一怔,琢磨出不一样的味道。
一无是处?
青楼之地,除了那些艺妓,其他的的确找不出几个守身如玉的。
如此看来,苏哥原来也很懂啊!
如此一想,黄乾峻脸上不禁扬起暧昧的笑容。
苏奕可没想到,黄乾峻脑补如此厉害,若知道,怕是会一巴掌将其脑瓜打碎了。
脑子里天天想的都是什么东西!
……
城西南。
杨柳巷上,尽是低矮破败的泥土瓦舍,地面坑坑洼洼,应该是刚下过一场雨,到处都是泥泞。
这里的确是程勿勇口中的贫民区,居住的皆是最底层的穷困百姓。
放眼一望,满目荒凉。
和云河郡城其他地方相比,直似两个世界。
当苏奕熟门熟路地带着黄乾峻走来,或许是因为衣着打扮整洁光鲜,甚至引起不少人的瞩目。
“公子,行行好给点钱吧,我家孩子都已饿了好些天了。”
一个骨瘦嶙峋的妇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前边,哭泣哀求,浑身都沾满泥泞脏水。
黄乾峻有些不忍心,刚要掏一些银钱,就被苏奕阻拦。
苏奕神色平淡道:“你现在若拿钱出来,用不了片刻,这条巷子上会出现一大批乞讨的人围堵你。你敢不拿出身上全部钱财,就走不出此地。”
黄乾峻张了张嘴巴,道:“以咱们的力量,还能被这些泥腿子拦住不成?”
苏奕反问:“以你的身份,忍心对他们动手?他们若负伤,就意味着没钱治病,就只有等死一路可选。”
“这……”
黄乾峻犹豫了。
“我们是风晓峰的朋友。”
苏奕目光看向那跪在地上的妇人,“若你孩子饿得慌,可以带着他们去风晓峰家。”
妇人呆了呆,旋即麻利地爬起身来,嘴里咒骂着转身离开:“为什么不早说,害得我跪出一身泥水。”
“这就行了?”
黄乾峻差点不敢相信眼睛。
“这些最底层的人要存活,就只能抱团取暖,相互依靠,你只要认得其中一人,其他人就不会把你视作闯入此地的‘肥羊’。”
一边说着,苏奕已朝前行去。
黄乾峻连忙跟上,道:“苏哥,这
风晓峰是谁?”
“朋友。”
苏奕说出这两个字,眸子泛起一丝感慨。
对觉醒记忆前的自己而言,朋友二字,绝对比世间任何宝物都更重要。
风晓峰就是以前的他寥寥可数的朋友之一。
一直走到巷子深处一座残破的院落前,苏奕这才顿足。
庭院四周是低矮的泥土墙壁,早已残损严重,大门也锈迹斑驳,站在这里,能看到院内景象。
抬眼一扫,就见庭院内有泥土瓦舍三间,菜畦一处、青柳一株、鸡鸭六七只。
一个枯瘦身影坐在木质轮椅中,一身陈旧粗布衣,正在篝火前煮饭。
炊烟滚滚,将他身影也淹没其中,偶尔会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当看到这一幕,苏奕眸子微凝,道:“你留在此地等着。”
他推门走进了庭院。
“是晓然回来了吗?你先温习功课,哥哥马上就做好饭。”
轮椅上的枯瘦身影开口道。
可旋即,他就察觉到不对劲,抬眼看去,就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已立在自己身边。
当看清对方容貌,枯瘦身影先是一呆,旋即露出激动惊喜之色:“苏奕师兄,你怎地来了?”
他拿起身边的拐杖就要起身,却被苏奕按住,道:“我刚到云河郡城,却没想到,才一年多的时间没见,你却竟成这样子了。”
苏奕眼神有些复杂。
眼前的枯瘦身影,正是风晓峰,只是和他印象中那个坚毅阳刚的少年已完全不一样。
蓬乱的头发、陈旧破损的衣衫,枯瘦嶙峋,肤色暗淡,一张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面孔,却竟染上风霜之色。
而他的双腿明显废掉了,只能以轮椅代步。
风晓峰脸上的喜悦渐渐消退,沉默片刻,忽地又挤出笑脸,道:“这样也挺好的。”
“一点都不好。”
苏奕目光一扫那残败破落的庭院,最终落在篝火上架着的一口黑锅中。
汤水沸腾中,只有少的可怜的米糠在浮沉。
苏奕心绪也变得低沉下来下来。
“苏奕师兄,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的我就是个残废,虽然生活清贫了一些,可勉强也能活下去。”
风晓峰扬起脸,认真道,“我也不需要你同情,也不需要帮助,你能来看我,我就已经很高兴。”
“可我不高兴。”
苏奕拍了拍风晓峰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害怕我去帮你报仇,害怕我一旦出现,就会被当年那些欺负过我们的人报复。”
说到这,苏奕笑了笑,眼神幽邃而冷漠,“可你大概想不到,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清算当年的仇怨,斩尽胸中块垒!”
风晓峰惊道:“师兄你要复仇?难道……”
“不错,我修为已经恢复过来了。”
苏奕点了点头,内心又补充了一句,“并且,我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不止要复仇,还要帮你把废掉的双腿救治过来!”
风晓峰惊喜大叫道:“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哈哈哈哈……”
他大笑,笑着笑着眼角却有泪水涌动。
他猛地连续深呼吸几次,那快要落下的眼泪被死死抑制住,悄然蒸发不见。
男儿有泪不轻弹。
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九十四章 动了杀心
风晓峰抬手揉了揉眼眶,自嘲道:“我很久都没这般高兴过了,竟有些失态。”
旋即,他却又摇头道:“苏奕师兄,我还是不建议你报仇,哪怕你修为恢复过来,可那些家伙大多身世显赫,这里又是云河郡城,是他们的地盘,你这么做,太危险!”
他深呼吸一口气,仰头看着苏奕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师兄你的天资,以后定可以成为武道宗师,到那时再报仇也不迟。”
苏奕笑了笑,道:“晓峰,我既然敢来,就自有了断一切的把握,更何况,我可不是君子,忍不了那么久。”
风晓峰一阵沉默,苦涩道:“可……可我如今已经帮不到你了……”
苏奕随口道:“你当年在青河剑府已帮了我很多次,这一次,就由我一个人来便可。
顿了顿,他继续道:“这次找你,也并非是为了得到你的帮忙,而是我苏奕欠你的恩情太多,若是不报答,心中难安。”
风晓峰长叹道:“当年那些事根本不值一提,没曾想,师兄你还都记得。”
“我怎能忘记了。”
苏奕负手于背,眼神泛起追忆之色,“大周历四百九十六年秋,那年我十四岁,刚进入青河剑府修行两个月。”
“那一天是十一月初一,我领取了三瓶丹药和十颗灵石,返回的路上,被荆虎带人围堵,逼迫我交出手中的丹药和灵石。”
“我自然没交,然后就被他们围殴了一顿,倒在地上时,满身是血。”
“有很多外门弟子看到了,却忌惮于荆虎他们的凶焰,没有一人敢上前救我。”
“只有你这小子不怕死,一个人傻乎乎冲出来,要背我去疗伤,却被荆虎他们也揍了一顿,受的伤比我都重,害得我缓过劲时,还得把你背回去。”
听到这,风晓峰不禁嘿地笑起来,道:“谁还没有年轻过,当时的我可真单纯,古道热肠,路见不平,虽然被打了一顿,但直到现在也没后悔过。”
苏奕也笑了笑,道:“后来,咱们两个苦哈哈就成了难兄难弟,那一段时间所遭遇的白眼、讽刺、挖苦和打击,都有你和我一起扛,若非如此,当年我怕是根本坚持不下来。”
风晓峰也感慨唏嘘不已。
“当年,我成为外门剑首后,本打算只要进了内门,就一定把你也拉进去,谁曾想……”
说到这,苏奕眼神微微有些异样,“我成了青河剑府的弃徒,还沦为一个赘婿。”
他看向风晓峰,道:“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你竟也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若我猜测不错,是年云桥做的吧?”
风晓峰脸色微变,眼神黯然下去,苦涩道:“就知道瞒不住师兄。”
苏奕语气淡漠道:“他打断了你双腿,我让他用命来抵!”
风晓峰顿时急了,张嘴要说什么。
却被苏奕打断,笑道:“你肯定是想说,年云桥背后站着年氏,宗族势力大,劝我不要冲动,对否?”
风晓峰长叹道:“你都知道了,为何还要这般固执?”
“这不叫固执。”
苏奕说到这,忽地庭院外响起一道大叫声:
“晓峰哥,晓然被黑虎帮的人抓走了!”
一名面黄肌瘦的少年冲进来,满脸的焦急,“晓峰哥,你快想想办法吧,晓然落入黑虎帮
那些恶人手中,非被贩卖给青楼妓院不可。”
风晓峰脸色大变,整个人如遭雷击。
晓然是他妹妹,今年才十三岁!!
他胸腔急剧起伏,眼睛发红,咬牙道:“阿飞,你在哪里看到晓然被抓走的?”
被叫做阿飞的少年道:“春芽巷子一侧,不过我怀疑晓然已经被带到了黑虎帮了。”
“你知道黑虎帮的老巢在哪里吗?”
苏奕直接问道,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个小丫头的形象,一身素净陈旧的花布衫,头扎羊角辫,眼睛又大又水灵,聪慧可爱。
当年在青河剑府修行时,他没少来风晓峰家做客,自然知道,风晓峰最疼爱的就是妹妹风晓然。
“知道!”
阿飞连忙点头。
苏奕拍了拍顾晓峰的肩膀,道:“别惊慌,安心等在这里,我去带晓然回来。”
话语随意,却令顾晓峰心中激动不已,道:“苏奕师兄,这次……这次真要麻烦你了。”
“阿飞,你来带路。”
苏奕没有再废话,朝庭院外行去。
阿飞连忙跟上。
走出庭院,苏奕对一直等候在那的黄乾峻道:“你守在此地。”
黄乾峻连忙点头。
“希望那小丫头没事,否则……”
一股杀机涌上苏奕心头,眼神淡漠冷酷。
自觉醒记忆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动杀念。
无他。
因为在乎。
……
但凡光明之处,必有阴暗与之相伴。
在云河郡城繁华富庶之下,同样也有诸多繁衍在阴暗中的地下势力。
黑虎帮便是其中之一。
这个势力以贩卖女子为营生,手段卑劣肮脏。
但黑虎帮也很聪明,所贩卖的女子,几乎都来自最底层的穷苦人家,无权无势,自然不可能有力量去报复。
玉春巷。
黑虎帮盘踞之地。
整条巷子,皆由黑虎帮帮众占据,寻常时候,一般人根本不敢靠近过来。
暮色如火,一轮血色残阳缓缓消失在天边。
“苏大哥,远处就是玉春巷了,我……我不敢过去……”
距离还远,阿飞便顿足,小脸上露出忌惮害怕之色。
苏奕点了点头,孑然一人朝前行去。
他手握竹杖,步伐似慢实快,颀长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阿飞本打算转身就走,可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留下来,将瘦弱的身体小心藏在了墙角处。
“这位公子是来做什么的?”
刚靠近玉春巷口,阴影中就有两个彪形大汉起身,眼神打量着苏奕的打扮,言辞冰冷中带着一丝客气。
“刚才被你们抓走的小姑娘如今在哪里?”
苏奕说着,目光已看向巷子深处。
夜色降临,那里已悬挂着一盏盏火红的灯笼,隐隐有一阵喧嚣热闹的饮酒吆喝声传来。
一个彪形大汉露出警惕之色,道:“什么小姑娘,公子怕是找错地方了吧,我们可都是安分守己的老实人。”
另一人皱眉道:“劝你最好现在离开此地,否则,小心天黑路滑!”
苏奕拇指一挑,尘锋剑锵然出鞘,看也不看,
随手刺出。
一缕寒芒如星光乍现。
噗!噗!
两名彪形大汉眼睛瞪得滚圆,咽喉被洞穿出血淋淋的窟窿,让得他们唇中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旋即,身影轰然倒地。
而苏奕早已走入巷子阴影中,仪态平淡从容。
远处,阿飞看到这一幕,惊得差点叫出来,连忙捂住嘴巴,只是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
这……这就是武者的力量吗?
玉春巷尽头。
一座青砖黛瓦的庭院大门前,大红灯笼高高挂,洒下橘红斑驳的光影,驱散昏暗。
两名黑虎帮帮众守在朱红大门前,彼此正在窃窃私语,不时发出一阵猥琐暧昧的笑声。
忽地,他们看到阴暗中走来一道颀长的身影。
“你是谁?”
其中一人下意识问出声。
灯笼烛火下,那身影出现在斑驳光影中,清俊的脸庞忽明忽灭,唯有一对眸深邃而淡漠。
仅仅只被那目光扫中,就让两人浑身一寒,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而后,一抹剑锋乍现。
两人只觉咽喉刺痛,顿时失去意识,身体软绵绵躺倒在地。
苏奕看也不看,推门而入。
庭院中喧嚣热闹,摆设了五六张宴席,足足二十多个黑虎帮众正在饮酒作乐,吆喝声、大笑声、碰杯声此起彼伏。
而在庭院角落的阴暗处,更有人正在肆无忌惮地偷欢,并且还不止一对男女。
眼前这景象,堪称是乌烟瘴气四字的最好诠释。
当苏奕走进来时,竟都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你是谁,我为何没有见过你?”
一个男子提着裤子,从庭院角落处走出来,满嘴酒气,醉醺醺的。
在他身后,还有一个衣衫半解,满脸红晕的妖冶妇人。
男子上下打量着苏奕,酒气冲天,喝道:“没听到大爷在问你的话吗?”
苏奕瞥了他一眼。
仅仅一个眼神,就让男子浑身一哆嗦,似坠入寒窟,浑身的酒意消散了三分。
苏奕问道:“告诉我,一般被你们抓来的女孩,都被关押在哪里?”
“地……地牢中。”
男子结结巴巴道。
他也不知为何,感到无比的惧怕,如蝼蚁在面对一位神祇的审讯。
“地牢在哪里?”
苏奕再问。
男子手指,战战兢兢指着庭院远处的正厅。
他刚要开口说话。
噗!
一抹剑锋闪过,将其咽喉刺穿。
“勇哥,我还想要……”
那妖冶妇人并未察觉到异常,媚眼如丝,写满火热滚烫,走上前就要依偎在那男子身上。
一股鲜血从男子咽喉迸溅而出,洒得妇人满脸都是。
她呆了呆,旋即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啊——!杀人了!杀人了!”
声音带着惊恐,划破夜色。
庭院中热闹的气氛一寂,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动作,看向那惊恐尖叫的妇人。
随即,就看到了躺倒在她身边血泊中那一道身影。
众皆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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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九十五章 等我长大
震惊只是一时,这些黑虎帮帮众很快反应过来,锁定了目标。
一个朝着正厅走去的青衫少年!
“兄弟们,抄家伙劈了这小狗!”
“杀!”
呼喊声中,这些黑虎帮帮众宛如化身凶神恶煞,拎着刀枪剑戟就朝苏奕招呼过去。
兴许是今晚喝了太多酒的缘故。
他们一个个竟是亢奋之极,一个个争先恐后。
苏奕似视若无睹般,淡然如旧。
他没有回头,唯独手中尘锋剑响起一道清越的吟声,刹那间掀起一道道凌厉如电的剑影。
影影绰绰,铺天盖地。
这些黑虎帮帮众都是写乌合之众,大多都只会些粗浅的拳脚功夫,连武道的门槛都没摸到,哪可能是对手了。
仅仅片刻,地面就躺下了横七竖八的身影,一股股鲜血汇聚成血泊,在灯火下泛着刺目的红色。
还有一些帮众已吓破胆,远远避开,面如土色,握着兵刃的手控制不住地哆嗦着。
苏奕没有理会这些喽啰般的小角色,自顾自拎着剑走进了正厅。
轰!
一杆长戟劈头砸来,带起耀眼的寒光。
突袭者是一个黑袍独目中年,之前藏于正厅大门一侧,此时暴杀而出,对时机的把握堪称老辣。
苏奕似未卜先知,身影微微一侧,这一击顿时落空。
噗!
而他手中尘锋剑,则顺势劈断独目中年脖颈,一颗好大的头颅抛空而起,其无头尸体则喷洒着鲜血,轰然倒地。
正厅中灯火通明,只摆着一张桌子,其上盛满了热腾腾的酒菜,只是座椅上早已空无一人。
当苏奕走进来,就见有三人立在不远处,一男一女一老者,皆手握兵刃,神色凝重难看,充满戒备。
男子沉声开口道:“朋友,冤有头债有主,若有得罪之处,我‘老青’先跟您赔个不是,不知能否说出缘由,看我等能否补救?”
苏奕目光扫视四周,道:“地牢的入口在哪里?”
男子心中一颤,脱口而出道:“该不会是我那些不长眼的属下,抓了您的朋友吧?”
噗!
苏奕蓦地纵步上前,剑如闪电流光,轻而易举刺穿男子的咽喉,后者临死,脸上都尽是错愕。
“你来回答。”
苏奕目光看向那女子。
女子早已吓得两股颤抖,花容惨淡,闻言目光下意识看向了厅堂一侧的一扇屏风处。
噗!
剑光一闪。
女子咽喉被切开,身体瘫在地上死去,眼睛睁得极大,死不瞑目。
“我们都已告诉你,为何还要杀人?”
仅剩下的老者惊怒大叫,他已吓得六神无主,心神崩溃。
回答他的是一闪而至的一抹剑锋。
噗!
他整个人从中间劈开,分成两半,鲜血和脏腑倾洒如瀑。
“杀你们,还需要理由么?”
苏奕转身朝那一扇屏风行去。
神色平淡如旧,眼神深邃而淡漠。
他苏玄钧动怒杀人时,向来不屑解释什么。
那一扇屏风的后方是一堵墙壁,其上开凿着一扇隐秘的大门。
一剑劈碎门锁,苏奕没有耽搁,推门
走入其中。
……
黑暗潮湿的地牢中,风晓然蹲坐在地,紧紧抱着双膝。
她头发凌乱,惨白清秀的小脸上却并无惊慌之色,反倒很平静。
从被抓到这里那一刻,她就知道,此生注定将沉沦于黑暗中,再不可能像以前那般,生活在阳光下了。
她早已听说,黑虎帮抓到女孩子后,会把她们都贩卖到青楼中,从此成为男人的玩物,受尽屈辱,命不由己。
但她不怕。
她从不会放弃活着的可能。
只要活着,她就会用尽一切办法变得强大起来!
“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活的好好的,以后……晓然来保护你!”
风晓然心中默默说道。
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唯独放不下哥哥风晓峰。
这也是她活下去的执念。
忽地,一阵脚步声在黑暗中响起,渐渐朝这边靠近过来。
“终于要来了吗?”
风晓然扬起小脸,于黑暗中看向来人,她要记住抓走自己的人的模样,刻在心上,以后再报复回来!
只是,这地下牢狱太过阴暗,她费尽力气也只能看到一道颀长的轮廓。
便在此时,她看到那人蹲了下来,一对深邃而明亮的眸随之映入视野中。
她甚至能看到这一双眼睛里涌出的一抹欣慰。
莫名地,她心中微微一颤,只觉长这么大,唯独此时此刻所看到的这一双眼睛最明亮、最好看。
就像春天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照亮自己那阴暗冰冷的心房。
“丫头,还记得我么?”
耳畔响起一道带着笑意的温煦声音,让风晓然躯体微微一颤,这才猛地看清楚那近在咫尺的一张清俊脸庞。
“苏……苏奕哥哥?”风晓然睁大了眼眸,有些懵,竟都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当身陷囹圄黑暗中,突然看到一位熟悉的身影出现,那一瞬,就似有无尽的光驱散了所有的黑暗。
以至于,让人都有些难以适从。
半响,风晓然才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道:“苏奕哥哥,原来是你来救我了!”
苏奕揉了揉少女的小脑袋,一把将她抱起,背在自己身后,道:“不用怕了,哥哥带你回家。”
“嗯!”
风晓然狠狠点头,双手紧紧揽住苏奕的胳膊,似生怕这突然来临的幸福会从手中溜走。
感受着少女那细嫩胳膊上的力道,苏奕心绪不免有些低沉。
之前在这地下牢狱中,晓然这丫头内心该是何等绝望和无助?
“你们也可以回家了。”
苏奕看向地牢其他地方,那里蜷缩着许多身影,大多都是十几岁的少女。
说罢,他转身走出了地牢,回到了那一座正厅,一步步朝外行去。
“晓然,闭上眼睛。”
苏奕轻声道。
此地血腥弥漫,尸体横七竖八,画面极容易引起不适。
可风晓然却摇了摇头,反倒睁大了一对眼眸,认真地看着这一路上的血腥,苍白清秀的小脸尽是平静之色。
她一点也不怕,内心反倒无比的痛快。
直至走出庭院,来到玉春巷子中,风晓然忽地说道:“苏奕哥哥,你
教我修炼武道好不好?”
苏奕问道:“为何要修炼?”
风晓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要保护哥哥,一辈子保护他,再也不让他受欺负了。”
她晶莹的眸泛起一丝飘忽之色,“半年前,我哥哥双腿被坏人打断,就此断了武者之路。他嘴上不说,可我知道,他内心无比痛苦。”
“我娘在我和哥哥小时候,就跟一个野男人跑了,是我爹把我俩拉扯大的,可半年前,得知我哥哥沦为残废的事情后,我爹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没过七天就死了。”
“从那时起,我在世上的亲人就只剩下哥哥了……”
说到这,少女苍白的小脸上尽是黯然。
旋即,她深呼吸一口气,语气平静而决然道:
“也是从那时起,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变得强大起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哪怕背上无尽的屈辱和骂名,可只要能让我保护哥哥,我在所不惜!”
苏奕默默听着,心中有怜惜,有感叹,也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他很早就知道,风晓峰家境贫寒之极,能够拜入青河剑府修行,已是奇迹般的事情。
可他却没想过,他的身世竟这般坎坷。
而和风晓峰相依为命的风晓然,才十三岁而已,就已拥有远超同龄人的早熟和心性,这实在出乎苏奕的意料。
苏奕很明白风晓然的感受。
当年的他,十四岁离家出走,一个人跋涉无尽崎岖之路前往青河剑府修行,何尝不是想凭借武道改变命运?
心在黑暗,才更会拼命似的去争取一抹光明,以此改变命运。
直至走出玉春巷时,苏奕这才开口道:“只要你想学,我会悉心教授你修炼的诀窍。”
风晓然小脸上顿时露出开心的笑容,道:“苏奕哥哥,你知道么,刚才你出现在我面前那一刻,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以后……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苏奕莞尔,道:“只要你和你哥哥好好地活着,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那……我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
风晓然认真说道。
苏奕怔了一下,忍不住笑起来,道:“等你长大再说吧。”
一个十三岁少女为了表达感激,慌不择言,大概还不明白所谓嫁人的意义。
可以理解。
风晓然也笑起来,一对大大的眼眸眯起来,像一对干净剔透的月牙,闪闪发光。
她心中默默道:“苏奕哥哥,等着我长大了,你可别反悔……”
夜色下,少女清秀苍白的小脸上,尽是认真期待之色。
她虽年龄小,但也已眉眼初开,黛眉如墨,鼻梁挺秀,身段苗条匀称,肌肤细腻如白嫩的凝脂。
尤其是她的眼眸,微微凹陷,显得深邃明亮,似清澈灵润的宝石般,当笑着眯起来时,又像天上弯月坠入湖泊,漂亮极了。
她看起来还清稚了些,可也已称得上是眉目如画,十足的美人胚子。
唯独蓬乱的头发略显枯黄,一身的衣衫缀满了陈旧的补丁,袖口都磨损出一绺流苏,暴露出贫寒的出身。
美人尚年幼,已显倾城绝世之灵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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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九十六章 紫瑞信符 云翠夫人
“苏大哥你好厉害,竟真的把晓然带回来了!”
不远处,阿飞跑过来,惊喜大叫。
他刚才一直在紧张等待,忐忑无比,此刻看到苏奕背上的风晓然,简直是喜出望外。
“走,回家吧。”
苏奕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杨柳巷深处。
这里的夜晚显得很凄凉,只有零星的灯火在不同的宅邸中亮起,一路上幸亏有天上月光相伴,不至于在黑暗中踟蹰找路。
泥坯筑成的破败庭院中,燃起篝火。
风晓峰坐在木质轮椅上,焦急等待着。
“兄弟,有我苏哥出马,你就放心吧。”
黄乾峻蹲在篝火旁,随口说道,“你或许不信,可我敢拿性命跟你保证,苏哥一出手,杀武道宗师也如杀鸡宰猴,不费吹灰之力。”
风晓峰长叹:“若如此,那也就好了。”
他当然不信,只当黄乾峻是在安慰自己。
“黄兄,你是如何和苏奕师兄认识的?”
风晓峰轻声问。
“我?”
黄乾峻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道,“说起来可就太丢脸了,嗯……怎么说呢,我当时也算是广陵城年轻一代的风流人物,名声虽谈不上家喻户晓,可也是名震八方,故而一向自视甚高……”
他先把自己夸了一通,这才切入正题,把自己和苏奕第一次相见的冲突,描绘成了不打不相识,英雄惜英雄……
风晓峰不疑有假,倒也听得入了神。
直至黄乾峻谈到苏奕在龙门宴会上一鸣惊人,独占鳌头的事迹时,风晓峰都听得热血澎湃,两眼发光。
“苏奕师兄无愧是外门剑首,跌落凡尘而矢志不渝,当再入武道时,其风采更胜往昔!”
可旋即,风晓峰眼神就黯然下去。
自己双腿废掉,一身修为也等若废了,此生怕是再无法像苏奕师兄那般,重入武道了……
“兄弟,别气馁,何谓武道?就是拥有世俗之人不能拥有的力量,夺天地造化,化腐朽为神奇!”
察觉到风晓峰心绪低沉,黄乾峻连忙出声安慰道:
“须知道,这世上还存在着先天武宗、以及更厉害的陆地神仙,肯定掌握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妙法,治好你的双腿也注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生死人肉白骨?”
风晓峰喃喃,“可那等妙法,岂是我一个残废敢去奢望的?”
“为何不敢奢望?”
忽地一道淡淡的笑声在庭院外响起。
风晓峰霍然抬头,就见苏奕背负着风晓然,和阿飞一起推门走了进来。
一下子,他心中似卸掉千钧巨石,整个人轻松下来,激动道:“晓然没受伤吧?”
“哥哥,我没事,一点伤都没有!”
风晓然大声回答,清脆的声音中气十足。
她似为了证明,从苏奕背上跳下来,舒展了一下苗条纤柔的娇躯,道:“哥哥你看,毫发无损。”
风晓峰眼眶泛红,颤声道:“好,太好了!苏奕师兄……”
他拿起拐杖就要挣扎起身道谢。
苏奕不禁摇头,走上前按住他,道:“以前在青河剑府时,你我之间可向来不会这般客气的,以前如此,那以后也当如此。”
风晓峰咧嘴笑道:“我听你的!”
“晓峰哥,那我先回家吃饭了。”
一侧的阿飞说道。
“先别走,我们一起去吃饭。”
苏奕道。
谈到吃饭,他也有些饿了。
没办法,武道境界中,每天都需要补充巨量的食物,如此才能满足周身气血的强盛。
若能踏上元道之路,就能辟谷不食,餐霞饮露了。
“好!咱们去城中的‘丰源斋’!”
黄乾峻摩拳擦掌,他也饿坏了。
“丰源斋?”
阿飞一呆,“那……那里不是只有上层人物才能消费得起的酒楼吗?一道菜都需要上百两银子,这都抵得上我家好些年的收成了。”
黄乾峻大笑起来,道:“哈哈哈,走吧,今天你黄大哥安排,让你吃个痛快!”
这位纨绔恶少以前虽不学无术,可对吃喝嫖赌之事,却堪称样样精通。
风晓峰连忙道:“这可太破费了,咱们还是……”
“走吧。”
苏奕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推着轮椅朝外行去,同时吩咐黄乾峻,“你先去找一辆马车来。”
黄乾峻哎了一声,连忙屁颠屁颠走了。
他很高兴,大有终于轮到哥们发挥的时候了……
“晓然,阿飞,你们跟
在我身后。”
苏奕叮嘱道。
阿飞和风晓然皆答应,亦步亦趋。
当苏奕他们来到玉春巷口时,就见一辆宽敞精美的马车已等候在那,驾驭马车的正是黄乾峻。
“大家都上车,今天我来当马夫。”
黄乾峻笑嘻嘻道。
阿飞不禁惊叹:“黄大哥,你会变戏法么,这么快就找来一辆马车,也太厉害了吧?”
黄乾峻轻描淡写道:“小家伙,记住一句话,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那都不叫事。”
眼见众人都已在坐进马车内,他一抖缰绳,像经验十足的马夫般,道:“都坐稳了,驾!”
……
丰源斋。
位于云河郡城东部区域的繁华地带,被誉为城中名流的销金窟,出入宾客非富即贵。
夜色正好,华灯初上。
足有九层楼高的丰源斋灯火通明,穿着干净整洁的侍者迎来送往,彬彬有礼。
“各位客人抱歉,暂时没有多余的雅间可供诸位用餐。”
当看到苏奕等人走来,一位男侍者歉然躬身道,“要不诸位再等等?亦或者是去其他酒楼也可以?”
黄乾峻冷哼道:“少蒙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丰源斋每天都会空出一部分雅间,以备不时之需?”
男侍者怔了一下,旋即解释道:“既然公子知道,想必也清楚,那些空出的雅间,只有接待身份极尊贵的客人时才会开放。”
他的态度不可谓不好,彬彬有礼。
只是眼神偶尔扫过风晓峰、风晓然和阿飞时,不免带上一些异色。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身份不够资格了?”
黄乾峻有些生气。
男侍者苦笑道:“公子别这般说,我只是一个打杂的下人,哪有资格敢说这等话。”
忽地,旁边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苏奕?”
一对男女走来,男子英姿勃发,相貌堂堂,他一脸惊讶地看着苏奕,似不敢相信。
苏奕抬眼看去,立刻认出对方身份。
阎成榕。
青河剑府外门弟子中的佼佼者。
此人性情刻薄,眼高于顶,和魏峥阳一样,都是云河郡城中的宗族子弟。
当初在青河剑府,还曾和苏奕敌对过,直至苏奕成为外门剑首,阎成榕兀自不服气。
他曾说过一句在青河剑府很出名的话:
“就是打不过苏奕又如何?还不允许我瞧不起他了?”
打不过,还轻蔑对方,这就如同石井中泼皮无赖打嘴炮,打不打得过没关系,先喷个痛快。
对阎成榕这等宗族子弟而言,当初身为外门剑首的苏奕的确很强。
可苏奕的身份却远不如他们,这才是他们敢肆无忌惮轻蔑苏奕的底气所在。
当然,这都是以前的事情。
自从苏奕失去修为,成为青河剑府弃徒,早已成为同门之间的一个陈年笑话。
可阎成榕却没想到,会在丰源斋的大门前再次见到苏奕。
“喲,还有风晓峰师弟,啧啧,你们这对难兄难弟又聚首了啊。”
阎成榕也看到了风晓峰,话语戏谑,阴阳怪气。
“唉,我和你们说这些作甚,一个残废,一个废人,若再欺负你们,反倒显得我恃强凌弱,传出去也不好听。”
旋即,阎成榕摇了摇头,似感觉很无趣,揽着身边女子那纤细的腰肢,径直朝丰源斋内行去。
“对了,今晚年云桥也在,他还带着余茜,就在这丰源斋第七层‘锦绣厅’内。”
远远地,又传来阎成榕的声音。
之前被嘲讽,风晓峰并不在乎。
可当听到这最后一句话时,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双手都紧紧攥住,神色间闪过痛苦、愤怒、苦涩之色。
苏奕拍了拍他肩膀,语气平淡道:“跟一些快要死去的人生气什么,不值得。”
风晓峰声音低沉,苦涩道:“苏奕师兄,要不我们回去吧,若年云桥知道我们来了,肯定会找上门来。”
“为何回去?我倒是觉得,今晚我们来对了。”
苏奕话语随意,深邃的瞳孔深处闪过一抹冷冽之色。
半年前,就是年云桥打断了风晓峰的双腿,让风晓峰就此沦为一个残废之人!
而余茜,原本是风晓峰最喜欢的一个女子,而对风晓峰捅刀最狠的,也是这个他最喜欢的女子。
黄乾峻道:“对,这顿饭还必须在丰源斋吃了,并且还要吃他个痛痛快快!”
这时候,那男侍者忍不住道:“诸位,可我们丰源斋目前并没有可供你们宴饮的地方,依我看,你
们还是换家酒楼吧。”
刚才,他目睹了阎成榕讽刺挖苦苏奕和风晓峰的全过程,再面对苏奕他们时,眼神已带上一抹不耐,语气也变得冷淡。
黄乾峻顿时恼了,刚才阎成榕那嚣张模样,已让他生一肚子气。
现在连一个看门的侍者,也敢狗眼看人低,这让黄乾峻哪还受得了?
只是,就当他刚要开口。
苏奕已随手抛出一个令牌,“你看看,这个够不够资格?”
接过牌,男侍者不禁有些疑惑。
此令牌由紫玉雕琢而成,沉甸甸的,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背面则刻着一个古拙盎然的“萧”字。
“诸位稍等,我去请示一下主事。”
男侍者看不透这玉牌来历,却意识到这并非寻常之物,连忙转身匆匆走进了丰源斋。
没多久,丰源斋内急匆匆走出一群人,令得驻守在大门附近的那些侍者和侍女都一阵错愕。
什么情况?
掌柜和八位主事竟全都出来了?
这是要迎接哪位城中贵宾?
附近区域的一些宾客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露出讶色。
在云河郡城,丰源斋的老板“翠云夫人”可是一位手眼通天的角色,和诸多大佬有着深厚的交情。
一般的大人物,由某位主事接待便可,根本不够资格让翠云夫人亲自出面迎接。
更别说,现在翠云夫人和八位主事全都出动了!
一时间,附近目光都聚拢了过去。
“大人,就是……就是这位公子拿出的令牌。”
那男侍者满头大汗,低着头立在一侧,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
他刚才拿着令牌去见主事后,主事脸色顿时大变,第一时间就去见老板翠云夫人。
然后,就有了眼前这样一幕。
男侍者打破脑袋都没想到,一枚令牌而已,却竟有这般不可思议的威力,让老板这等尊崇的人物都被惊动,亲自前来迎接。
唰!
翠云夫人的目光落在了苏奕身上,先是微微一怔,似没想到令牌的主人会这般年少。
旋即,她躬身福了一礼,便笑道:“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这女人发髻高挽,身着裁剪合体的黑色裙裳,面庞端庄明媚,肌肤雪白般娇嫩,举手投足,尽是淡雅成熟的风韵。
在她身后,八位主事也齐齐拱手见礼。
那等场面,看得附近其他侍者和宾客全都一阵呆滞。
而那男侍者更是双膝一软,差点跪地上,欲哭无泪,本以为是一群无足轻重的年轻人而已。
哪曾想……人家竟有这么大的牌面!
这时候,风晓峰、风晓然、阿飞他们都有些眼晕, 一个令牌而已,怎会闹出如此大动静?
“我们要在此宴饮,有劳你安排个房间。”
苏奕随口道。
他那淡然从容的气度,不禁让翠云夫人暗暗点头。
能手持兰陵萧氏最珍贵的“紫瑞信符”,纵然再年少,也绝对非寻常可比。
相比眼前的青衫少年,其他人的衣着打扮就有些奇怪了,甚至有几个明显是贫寒出身的小家伙。
可翠云夫人很识趣,并未问询,甚至眼神和态度之间,也都没有流露出一丝的异样。
她扭头对身边的一位主事叮嘱道:“去把第九层‘山河殿’安排一下,让人先泡好茶水,记住,以最高等规格来招待。”
“是!”
那管事领命匆匆而去。
“你去把我珍藏在酒窖的‘碧云烧’拿出一坛,直接送往山河殿,权当做咱们丰源斋的一番心意。”
“你去让后厨准备宴席,要挑最上乘的食材,由王老亲自掌厨。”
“还有你,去山河殿候着,要时时刻刻准备好听候差遣,不能有丝毫怠慢。”
翠云夫人语速飞快,下达一连串指示,那些主事皆连忙行动起来。
做完这些,她嫣然一笑,微微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道:“公子和各位贵客请随我来。”
说着,已在前边带路。
这等最一等的礼遇和排场,看得附近不知多少人差点惊掉下巴。
直至苏奕他们一行人消失在丰源斋内,那之前接待的男侍者已再也站不稳,噗通蹲坐在地,面如土色。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怕是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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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再酱紫,金鱼可真要批判一下你们了,不能像苏奕那么懒啊啊啊~~
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九十七章 高谈阔论 各怀心事
丰源斋第九层。
瀚海殿。
临窗位置,周知离收回目光时,脸上已带着一抹异色。
“看到了吧,根本不必你出面,苏奕就能进的来。”
一侧,青衿懒洋洋开口。
之前当苏奕他们一行人抵达丰源斋时,恰好被正在凭窗临眺的青衿看到。
而后,周知离也被吸引过来,将发生在丰源斋大门处的一幕幕尽收眼底。
“那侍者毕竟是底层角色,不可能识得苏奕的厉害,我本以为可以借此机会,请苏奕来我们这里一叙,没曾想,真被师叔你说中了,他那等人物,根本不需要咱们出面。”
周知离感慨。
宛如老翁般的雍和郡郡守穆钟庭也在。
此刻他忽地开口道:“那青衫少年我有印象,在六殿下你们今日走下楼船之前,他曾远远看了我一眼,似识破了我的身份。”
周知离一怔。
青衿则思忖道:“他应该不是识出你的身份,而是看穿了你的修为。”
一语中的。
穆钟庭不禁好奇道:“此少年是谁,竟能被你们两位如此看重?”
青衿想起在楼船上和苏奕相识的一幕幕,心头不禁泛起一丝莫名的怅然和失落,道:“穆大人还是去问六殿下吧。”
她独自站在轩窗前,双手环抱胸前,看着远处万家灯火,如刀锋般明亮的美眸怔怔出神。
“穆大人,我们坐下聊。”
周知离却兴致勃勃,笑着开口。
……
山河殿。
红毯铺地,蜡炬高悬,灯火通明。
高有半人的巨大青瓷瓶内,插着绽放正盛的花束,墙壁上还悬挂着一幅长达三丈的泼墨山河画卷,平添一份雅意。
足能容得下二十余位列席的一张巨大檀木桌摆设在大殿中央,其上早已摆置着新鲜的时令瓜果和精美的点心。
而在大殿一侧,也已等候着五个妙龄侍女。
当走进山河殿,风晓然和阿飞都一阵晃神,后者更是变得拘谨起来,似生怕踩脏了地上的红毯。
就是风晓峰都不禁怔然。
他自幼生在贫寒之家,纵然曾在青河剑府外门修行过,可也极少出入花销极大的奢侈之地。
更别说,这还是云河郡城鼎鼎大名的丰源斋第九层,是只有城中名流大人物才有资格出入的地方。
黄乾峻四下打量,点评道:“不错不错,就是比广陵城的聚仙楼要强上太多了。”
旋即,他自嘲道:“以前我来丰源斋时,可都没机会在这第九层之地宴饮的。”
翠云夫人莞尔,笑容明媚动人,道:“以前是我们丰源斋招待不周,从今以后,公子以后可常来,也请给我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黄乾峻也不禁笑起来,他自然不会当真,心中更清楚,今日此时能享受到的这一切,皆是沾了苏奕的光。
没有苏奕在,他黄乾峻恐怕都入不了这位神通广大的翠云夫人的眼。
唯有苏奕最淡定,对大殿中那奢华雅致的摆设视若无睹,自顾自推着顾晓峰的轮椅,来到宴席前。
又招呼风晓然、阿飞一一落座。
而后,他
这才把目光看向翠云夫人,道:“此地不错,还请尽早让他们上餐。”
翠云夫人秋波流转,笑语盈盈道:“如公子所愿,那妾身就不叨扰各位了,有什么吩咐,尽管使唤那些侍者便是。”
说罢,她微微一福,已转身离开。
直至大殿房门关上,风晓峰他们皆似松了口气,放松了不少。
自幼贫寒的成长经历,让他们在这等场合中很难短时间内适应,也不可能像黄乾峻这样不怯场。
反倒是苏奕,完全都不在意这些。
前世时,他曾被诸天皇者奉为座上宾,也曾于如仙境般的秘境中,招待八方来客。
相比这些,这世俗中的一切自然算不上什么。
当苏奕和黄乾峻入席,早已等候在那的妙龄侍女开始斟茶倒水,每个皆秀色可餐,乖顺灵巧,服侍得无微不至。
丝毫没有因为风晓峰他们的衣着打扮而怠慢。
很快,一道道珍馐美味呈上来,热腾腾的飘散出诱人的香味,皆是一些罕见的顶级食材,烹饪出不同的风味,令人食指大动。
苏奕还感受到了那每一道菜肴中飘散出的一丝丝淡淡的灵气,心中清楚,这些食材皆被灵药浸泡过,才能够拥有这般气息。
初开始,风晓峰他们还有些拘谨,可很快就放开了,吃得很痛快。
风晓然坐在苏奕旁边,还不忘给苏奕夹菜,眼见苏奕酒杯空了,就帮着倒酒,让旁边的侍女都没法插手。
“这酒不错,劲道的很,无愧是翠云夫人的私藏珍酿。”
黄乾峻最豪放,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没办法,他也是第一次享受这待遇,吃得自然很开怀。
“黄大哥,这顿饭得花很多很多银子吧?”
阿飞咀嚼着肉块,含糊问道。
“银子?”
黄乾峻摇头,道,“还记得我来时说的话么,能用银子解决的都不叫事,而眼前这顿饭,就是银子解决不了的。”
阿飞睁大眼睛,道:“那是什么能解决的?”
“身份够高、权势够大,皆可解决。”
黄乾峻感慨道。
阿飞似懂非懂。
苏奕心中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世俗之中,有时候拥有权势,能够更容易解决事情。
就如当初萧天阙赠予令牌时所说,在世俗中行走,难免会碰到不值得动用武力去解决的琐碎纷扰之事。
像今天晚上,修为再高,还能去跟一个小小的迎宾侍者计较?
这时候,萧天阙所赠令牌所代表的权势就派上了用场。
……
丰源斋第六层。
锦绣厅。
阎成榕带着女伴抵达后,以他的身份,也只能坐在末尾席位上。
因为这次酒宴的东道主,是青河剑府内门弟子中的厉害人物——
陈金龙!
其父亲陈大空是云河郡城的一位枭雄人物,麾下的长河帮,拥有帮众上千人,掌控着云河郡城一半的漕运生意。
陈大空和郡守府郡守秦闻渊关系莫逆,据说是年少时就义结金兰的兄弟。
有秦闻渊这位大靠山,陈大空麾下的长河帮自然是蒸蒸日上,风生水
起。
陈金龙作为陈大空之子,一般的宗族子弟也得仰人鼻息,礼让三分。
除了陈金龙,在座的男男女女,身份也都不俗。
如年云桥,同样也是外门弟子,他来自年氏一族,论及身份也不是阎成榕可比。
如李默云,来自广陵城第一宗族李氏,自身也是内门弟子中的风云人物,论及修为,甚至连陈金龙都稍逊一些。
酒宴很热闹,大多时候是陈金龙在高谈阔论,其他人陪笑着附和。
连那些女子的目光,都频频落在陈金龙身上,火热中带着一丝丝的敬畏。
好不容易,阎成榕终于抓住了开口的机会,清了清嗓子,笑道:“各位可知道我刚才来的时候,遇到了谁?”
“这丰源斋每日里迎来送往的皆是贵胄人物,我们又哪里知道你说的是谁,别卖关子,快快说来听听。”
年云桥笑说道。
他一袭宝蓝色长衫,面颊狭长,眼圈隐隐发黑,透着些虚弱的迹象。
“是啊,你赶紧说。”
坐在年云桥旁边的余茜也催促道。
她娇俏玲珑,肤色白皙,眨巴着大眼睛,甜美可爱。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阎成榕心中顿时涌起一丝满足感,抛出了答案:
“是苏奕和风晓峰这一对难兄难弟。”
酒宴热闹的气氛顿时寂静了一些,众人神色古怪。
年云桥眸子中寒芒一闪。
余茜俏脸微微一僵,有些不自在。
李默云心中则轰的一声,如遭雷击,拿着酒杯的手指猛地一紧。
苏奕!
这家伙竟已来到云河郡城了?
就在前天,他接到父亲李天寒的密信,把袁家大小姐袁珞兮奉苏奕为贵宾,在聚仙楼中宴饮的事情详细叙述了一遍。
并在信的最后,以严厉到极致的口吻警告李默云,无论如何,决不能再和苏奕为敌,他已经是他们李家不能惹的角色!
当看完这封信,李默云郁闷得差点吐血。
在二月初二龙门宴会那天晚上,他还曾进行埋伏,本打算神不知鬼不觉杀了苏奕。
谁曾料,苏奕却成了龙门大比第一名,一举名动大沧江两岸。
以至于他不得不放弃计划,在父亲李天寒的勒令下,被迫在当天晚上就离开了广陵城。
而仅仅数天之后,苏奕竟然一跃成了袁珞兮的座上宾!
这个消息,让李默云都差点疯掉。
袁珞兮!
云河郡城四大顶级势力之一袁氏的掌上明珠,她的身份之尊贵,在座所有人加在一起,都差了一大截!
今天是二月初八,苏奕已来到云河郡城……
这一瞬,李默云胸口发闷,恍惚间仿似看到一片阴影遮天蔽日而来,心神凭生暗无天日之感。
这家伙,难道是自己此生宿敌吗?
李默云深呼吸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的烦躁和郁闷。
而此时,身为东道主的陈金龙已忍不住大笑出声,道:
“一个是残废,一个是修为尽失的废物,却竟痴心妄想在今晚一起前来丰源斋宴饮,他们恐怕连大门都没能进来吧?”
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九十八章 那些心态失衡的同门
陈金龙的轻蔑调侃,引发了在座众人的哄笑。
唯独李默云笑不出来。
袁珞兮的座上宾,岂可能连丰源斋的大门也进不来?
不过,他也懒得解释什么。
在他收到父亲李天寒来信的同时,也已了解到一件事。
青河剑府内门长老周怀秋和倪昊、南影一起离开广陵城后,并未返回云河郡城。
甚至没有把苏奕修为恢复,夺得龙门大比第一名的消息传回青河剑府。
以至于到现在,青河剑府上下还没有人知道,苏奕早已不是那个修为尽失的废物了!
“换做是我,我也不会把消息传回来,当年被宗门无情抛弃之人,一年后却恢复了修为,若得知这些,宗门那些大人物该作何感想?”
“这就叫覆水难收!”
李默云心中暗道,“倪昊和南影两人,自然也不会干出这种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的事情。”
这时候,年云桥狭长的脸颊泛起一抹戾色,冷哼道:“看来这风晓峰吃的教训还不够,他该庆幸今晚没碰到我,否则,我定把他胳膊也卸掉!”
“年师兄,和一个残废计较什么,别提他了,让人心烦。”
余茜轻声细语,眉头泛起一抹复杂之色。
“我前阵子听一个来自广陵城的朋友说,苏奕的修为似乎恢复了,甚至还拿了广陵城龙门大比第一名,这是真是假?”
一个青年忽地说道。
其他人也都一怔,纷纷把目光看向李默云,谁都知道他来自广陵城。
“这……”
李默云眼皮一跳,摇头道,“我不清楚,我最近并没有和家中联系,发生在广陵城的事情也一概不知。”
他不愿谈起此事。
若说出来,就仿佛是承认苏奕多了不起似的。
“罢了,不提那个废物,我们继续宴饮。”
陈金龙挥手道。
刚说到这,一个银袍少年拎着酒壶,推门走了进来。
孙曲。
青河剑府外门弟子,他刚一进来,就神秘兮兮道:“刚才我去拿酒时,听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诸位想不想知道?”
“哦?何事?”
陈金龙问道。
孙曲道:“就在刚才,翠云夫人亲自出面,率领丰源斋的八位主事一起,前往大门处迎接了一群客人。”
陈金龙惊讶道:“谁这么大面子,竟让翠云夫人如此兴师动众?”
其他人也露出好奇之色。
“据说是一群奇怪的年轻人。”
孙曲道,“为首的一身青袍,模样才十七八岁的样子,其他几个就奇怪了。”
“哪里奇怪了?”
陈金龙不耐道,“你他妈别磨叽,赶紧痛快说出来。”
孙曲笑道:“一个是坐在轮椅中的残废,一个是穿着草鞋,裤腿上沾满泥土的少年,一个是个衣着寒酸的小姑娘。你们说,这样的一群人奇不奇怪?”
众人都不禁点头,这倒的确很古怪。
这可是丰源斋,哪可能是贫寒之辈能来的?
可偏偏地,翠云夫人却率领八位管事亲自前往迎接,这就显得太反常了。
唯独阎成榕脸色大变,似意识到什么,又似不敢相信。
“阎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忽地,李默云注意到阎成榕的异常。
“没事,我出去一趟。”
阎成榕勉强笑了笑,起身走出了房间。
快,他就找到一个侍者,低声询问起刚才翠云夫人迎接那群客人的事情。
直至他问完,返回房间时,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神色恍惚。
这反常的一幕,让陈金龙不禁皱眉,不悦道:“阎师弟,你究竟是怎么了?若身体不舒服就回去吧,免得扫大家的兴!”
其他人也都察觉到,阎成榕很不对劲,都很奇怪。
阎成榕浑身一个激灵,似彻底清醒了般,目光一扫众人,苦涩道:“陈少,不是我身体不舒服,而是我刚确定了一件事,而这件事……实在是太让我不解了。”
不等询问,他就斟酌道:“若我推断不错,刚才被翠云夫人亲自迎接的,极可能就是苏奕和风晓峰等人!”
房间内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每个人脸上写满错愕。
李默云心中则一颤,倒吸凉气。
果然,苏奕这厮抱上了袁珞兮的大腿!!
只是,若只是袁珞兮的话,似用不上翠云夫人摆出这么大仗势,难道还另有玄机?
越想下去,李默云就越感觉胸口发闷,难过得像吐血。
“凭他苏奕他们,怎可能让翠云夫人迎接?”
陈金龙也忍不住了,皱眉出声。
他刚才还讽刺,说就凭苏奕他们,怕是连丰源斋的大门都进不了。
谁曾想,转眼阎成榕就说出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当面打他的脸。
阎成榕连忙解释道:“我正是想不透其中缘由,所以刚才才会那般失态,但我敢保证,那些人应该就是苏奕他们。”
“像那风晓峰,双腿残废坐在轮椅中,我刚才可看得一清二楚,绝不会出错!”
一下子,酒席的气氛愈发压抑了,众人皆惊疑不定。
“是不是真的,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若真是苏奕他们,咱们也算是曾经同门一场,去打个招呼有何不可?”
年云桥脸色难看,眼神阴冷道。
“他们如今在哪里?”
陈金龙眸光闪烁。
“第九层,山河殿。”
阎成榕飞快道。
此话一出,让在座众人愈发不淡定了。
以陈金龙的身份,才仅仅只能在第六层安排宴席!
这已经是靠着他父亲陈大空的脸面享受的特殊待遇。
可被他们根本瞧不上眼的苏奕他们,却一跃而入九层,于丰源斋之巅俯瞰万家灯火,享最顶尖的宴席和礼遇!
如此对比,难免令人心态失衡。
“走,我们去山河殿去看看。”
陈金龙再按捺不住内心的不悦,起身朝外行去。
其他人见此,也纷纷起身跟了上去。
唯独李默云留了下来。
“李师兄不去瞧瞧?”
陈金龙扭头,皱眉看向李默云。
“听我一句劝,这里是丰源斋,而苏奕能上第九层宴饮,必有原因,你们最好还是别去。”
李默云面无表情道。
“李师兄,我们是去拜会曾经的同门而已,可不是去闹事的,你若不去,那就罢了。”
陈金龙冷哼,带着其他人径直离去。
“蠢!”
李默云冷笑。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直至现在都无法接受苏奕变得强大的事实,总以为这是一场梦,很快就能醒来。
“也对,陈金龙他们如今都还不知道苏奕修为恢复的事情,又哪可能想到,苏奕已是袁家大小姐的座上宾?”
“在他们眼中,苏奕终究还是那个可怜可笑的废物罢了……”
李默云暗叹。
第九层。
山河殿。
陈金龙一行人刚抵达,就被驻守在大殿外的一位主事阻拦。
“各位这是要做什么?”
主事是一名锦衣肥胖中年,经验丰富,眼光毒辣。
他目光一扫,就认出了陈金龙等几个公子哥的身份,故而言辞也颇为客气。
“我们……”
陈金龙心中很不是滋味,一位管事亲自守在大门口听从调遣,这就是自己父亲来了,怕都享受不了这等待遇!
他深呼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脸,道:“我们是来拜访同门的。”
“同门?”
锦衣中年一怔。
陈金龙强自按捺下心中的憋闷,道:“对,我们得到消息,说我们的同门苏奕、风晓峰两人就在山河殿宴饮,故而特意前来拜访。”
“你们在此稍后,我去问询一下,再来答复你们。是否见你们,全看山河殿内的贵人是否点头。”
锦衣中年道。
他转身站在山河殿门前,先是认真整了整衣衫,身影微微躬着,直至神色间浮现一抹自然而然的热忱恭顺笑意,这才小心翼翼推开山河殿大门走了进去。
堂堂丰源斋八位主事之一,就是面对城中一般的大人物,都不卑不吭,进退自如。
可现在,却竟这般恭顺小心!
这一幕被陈金龙他们看在眼底,一个个心潮翻腾,又是嫉恨又是惊疑。
山河殿内。
苏奕一边饮酒,一边吩咐黄乾峻道:“吃完饭,你去购置一座庭院,我只一个要求,清静。”
黄乾峻连连点头,拍着胸脯道:“苏哥,这种小事就交我身上了,保证不让您失望。”
“这是十万两银票,你拿着。”
苏奕从墨玉佩取出十张银票,随手递了过去。
“好嘞。”
黄乾峻很识趣地没有推辞,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钱,而是自己代替苏奕掌管的钱……
风晓峰瞪大眼睛,道:“苏奕师兄,你何时变得这般富有了?”
风晓然和阿飞也都呆呆的,十万两白银?
这对他们而言,是个根本无法想象的数目。
“钱财之物对我已不甚重要了。”
苏奕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不过,若是遇到能够用钱解决的事情时,我也不会缺钱了。”
他忽地想起了袁珞兮说过的一句话:“砸钱?我也会。”
便在此时,锦衣中年满脸笑容走了进来。
他先轻轻关上房门,这才转身,朝苏奕恭敬行礼道:
“实在是抱歉,打扰各位贵人了,陈金龙公子带着一群人前来,他们声称是各位贵人的同门,特意前来拜见,若各位贵人不愿见他们,我这就让他们离开。”
陈金龙!
苏奕眉头一挑。
风晓峰已低声说道:“苏奕师兄,当年在青河剑府,年云桥、阎成榕等人,和这家伙走得最近。换句话说,他们是一个圈子的,而陈金龙就是他们的头儿。”
苏奕点了点头,忽地笑起来,道:“我正打算去见一见他们,没曾想他们竟主动找上门来了。”
他目光看向那锦衣中年,道:“让他们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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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九十九章 拎剑而立 淡漠如神
“是。”
锦衣中年正要离开。
苏奕目光一扫大殿中那些妙龄侍女,道:“你们也离开吧,待会我和那些同门有事要谈。”
锦衣中年挥了挥手,便带着那些侍女匆匆离开。
“一挥你们皆旁观便可,其他事情交给我一人解决。”
苏奕目光一扫黄乾峻、风晓峰等人,轻声叮嘱。
很快,陈金龙一行人鱼贯而入。
锦衣中年则悄无声息地把房门给关上了。
“苏奕,竟真的是你们!”
当看到坐在上首位置的苏奕时,陈金龙眼睛瞪大,内心最后的一丝侥幸彻底被粉碎,脸色发僵。
其他人也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风晓峰!”
年云桥脸色都阴沉下来,惊疑不定。
谁也没想到,阎成榕所说竟然是真的!
这太不可思议。
被他们轻蔑和不屑的一对废物,却竟堂而皇之坐在了他们都没有资格进入的地方宴饮!
这反差太大,谁一时能接受?
余茜娇躯僵硬,甜美可爱的脸蛋写满了惊愕,下意识道:“晓峰师兄,是哪个大人物带你们来的?”
风晓峰眉宇间浮现一抹苦涩和恨意,冷冷道:“我早已不是你的师兄,为何要回答你?”
余茜神色一滞,轻叹不语。
而她的话,也提醒了陈金龙等人。
他们目光扫视,却疑惑发现,在座之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人物”!
“苏奕师弟,没想到你都能坐在此地宴饮了。”
陈金龙稳了稳心神,感慨了一声,而后笑道,“算起来,咱们也有一年多没见面了,若非阎成榕说你也在这里,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阎成榕干咳一声,道:“苏奕师兄,你就不请我等坐下吗?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黄乾峻嗤地笑起来,道:“小子,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刚才在丰源斋大门口时,你说的那些话?”
阎成榕一时语塞。
陈金龙心中愠怒,嘴上却笑道:“这肯定是个误会,不说这些,我等此来,仅仅只是想见一见苏奕和风晓峰,并没打算久留。”
苏奕一直坐在那,手中把玩着一个羊脂玉杯,仪态随意,眼神淡然,不曾说一个字。
可这种平淡中尽显傲慢的姿态,却令陈金龙他们内心皆愤怒不已。
不管怎样,是他们主动前来拜访,可苏奕竟坐在那一点表示都没有,也太不给面子了!
若不是今晚的事情太古怪和反常,他们早发飙了。
陈金龙强自按捺心中怒火,勉强笑道:“既然苏奕师弟不欢迎我们,那我们就告辞了。”
他心中极后悔,早知道就该听李默云的,不该冲动前来,简直就和自取其辱般。
其他人也浑身不自在,不愿再待下去。
“哼,得意什么,能坐到这里又如何,还不是个修为尽失的废人,终生也无法修行!”
阎成榕再忍不住嘀咕。
他转身就要和陈金龙他们一起离开。
苏奕淡然开口:“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把这里当做什么了?”
陈金龙霍然转身,目光如电般看向苏奕,神色阴沉道:“苏奕,你这是什么意思?”
其他人本就心中不爽,眼见陈金龙似要发飙,也跟着转身,停下脚步,目光都看向苏奕,神色不
善。
“苏奕,阎成榕说的并不错,你修为尽失,能够坐在这第九层又如何?终究不是武者了!”
一个娇艳女子冷声讥讽,“还有,我们可不是来找事的,这里毕竟是丰源斋!是那些大人物们都不敢闹事的地方!”
这番话一出,陈金龙等人心中皆是一阵痛快。
当发现宴席上并没有什么大人物时,就让他们心中莫名轻松不少。
而此刻,当被娇艳女子提醒,他们面对的终究只是个废物时,每个人的心态也悄然变了。
虽依旧不敢擅自乱来,可却也底气十足,就像终于重新找回了一些优越感。
武者,岂是一个废物可比?
年云桥也冷笑起来,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风晓峰,阴测测说道:
“各位请看,咱们的风师弟若真的是时来运转,抱上了大腿,他身上的衣衫为何会那般破旧寒酸?”
“大家瞧瞧,那破轮椅上还沾满泥泞,这哪里是飞黄腾达之人的派头?”
说到这,他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
其他人先是一怔,眼神也顿时变得异样。
对啊,若苏奕他们飞黄腾达了,风晓峰哪可能还这般寒酸,比之街上乞丐都没什么区别?
并且,还不止是风晓峰,他身边那少年面黄肌瘦,眼神慌乱,拘谨不安,明显就是个最底层的泥腿子!
这个发现,让陈金龙他们心中的惊疑都消散不少,眼神也带上戏谑、快意、亢奋之色。
“你们说,刚才我们刚才是不是差点被这俩废物唬住了?”
有人恼火道。
阎成榕不怀好意道:“不,他们是废物不假,这里是丰源斋第九层也不假,可他们究竟为何能够出现在这里,就耐人寻味了。”
陈金龙直接道:“苏奕,你要不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他唇挂冷笑,眼神带着轻蔑,只觉斗志昂扬,再没有之前的惊疑、烦闷和忌惮。
苏奕神色淡然,将羊脂玉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从坐席上长身而起,抬步朝陈金龙走去。
他眼神深邃而淡漠,波澜不惊。
可当看到苏奕走来,陈金龙先是一怔,似很疑惑苏奕要做什么。
而当碰触到苏奕那毫无感情波动的眸时,他心中莫名一寒,浑身都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那一瞬,他似察觉到致命危险扑面而来,几乎出于本能般,拔剑出鞘,以剑锋指向苏奕,厉声道:
“站住!”
话音还未落下,就见苏奕的右手食指已轻轻叩在近在咫尺的剑锋上。
喀嚓!
这把削铁如泥的长剑寸寸断裂,碎片飞溅而出。
而陈金龙握着剑柄的手腕也随之骨裂,竟是被这一指之力震断!
“你……”
陈金龙吃痛大叫,刚要避开,苏奕的右手已轻飘飘按在他的肩膀上。
砰!
似有千钧巨鼎压迫在身上,陈金龙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砸得以红毯铺成的地板发出沉闷的震音。
碎剑!
断腕!
镇压跪地!
皆在眨眼间发生和落幕。
大殿变得死寂无声。
年云桥、阎成榕他们皆被吓到,呆滞在那。
陈金龙是青河剑府内门弟子,是他们中最强的,有着搬血境炼骨大圆满的修为,仅差一步便可迈入聚气境。
可现在
,却如若纸糊,被苏奕轻描淡写之间镇压!
这让谁能不惊?
风晓峰都不禁倒吸凉气,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苏奕修为恢复的事情。
可却没想到,连陈金龙这等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都在他面前显得如此不堪!
风晓然睁大了深邃晶莹的眸,凝视着苏奕那颀长出尘的身影,小脸上尽是崇慕和痴色。
唯独黄乾峻露出冷笑,他身为纨绔,自然最了解纨绔。
在他看来,这些宗族子弟的德行,连当年的自己都不如。
眼见陈金龙要挣扎起身,苏奕只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你敢起身,我杀了你。”
轻飘飘一句话,却似有凛冽杀机藏其中,让陈金龙浑身一僵,心中直冒寒气。
“苏奕,这里可是丰源斋,你竟敢在此闹事,不怕死吗?”
阎成榕大叫,其他人也脸色狂变。
到了此时,谁会不明白,被他们视作废人的苏奕,修为早已恢复过来了,并且变得无比可怕!
这个事实就如一记闷棍,狠狠砸在他们脑袋上,让他们一时很难接受。
啪!
阎成榕都来不及反应,就被狠狠一巴掌抽在脸上,打得他整个人在原地旋转三圈,一个趔趄蹲坐在地,左边脸颊塌陷红肿,鼻子嘴巴鲜血汩汩流淌,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他刚要开口,一抹剑锋已抵在咽喉,抬眼看去,就见苏奕手握长剑,眼神淡漠道:“你不怕死,就叫一下试试。”
阎成榕浑身哆嗦,嘴巴死死闭上。
“走,去叫人!”
年云桥一声低喝,抬脚就要逃走。
“我让你们走了吗?”
淡漠的声音中,苏奕手中尘锋剑清吟,于刹那间刺出。
噗!噗!
年云桥双膝剧痛,噗通跪在地上,其膝盖骨连皮到肉被削掉,鲜血倾洒一地。
“啊——!”
跟在年云桥旁边的余茜吓得花容失色,尖叫出来,娇躯站在那,再不敢乱动弹一下。
其他人见此,也再不敢乱动,一个个吓得脸色苍白。
“苏奕,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这般对待我们?”
一个娇艳女子颤声道。
她之前还冷笑讥讽,说此地是丰源斋,哪怕苏奕抱上大腿,也不敢在此闹事。
可现在,已是被吓得肝胆欲裂,眼神写满惊慌。
“无冤无仇?”
苏奕淡然道,“为虎作伥就不需要付出代价了?”
他手中尘锋剑扬起,剑背如铁鞭,狠狠抽在女子脸上。
砰!
女子的颧骨碎裂,牙齿飞落,在痛苦的惨叫声中,狠狠摔在不远处,满脸是血,竟疼得爬不起身来了。
不远处的黄乾峻不禁倒吸凉气,苏哥够狠!连对待美丽的女子都毫无怜惜!
“苏奕,你究竟想怎样?”
跪在地上的陈金龙怒吼,满脸的愤怒和怨毒。
再看阎成榕、年云桥等人,也无不愤恨欲狂。
偌大的山河殿,血腥气息开始弥漫,压抑得让人快喘不过气来。
所有的目光都是齐齐凝聚在苏奕一个人身上。
少年青袍如玉,拎剑而立。
淡漠如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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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明天才是真正的**。
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一百章 我自独酌 静待恩仇
“风师弟,有什么要对年云桥说的么?”
苏奕目光看向风晓峰。
“我……”
风晓峰此刻内心很激动,双手死死按在轮椅扶手上。
他目光死死盯着跪伏在地的年云桥,脸上有痛恨,也有说不出的快意。
自双腿废掉,也等于废掉了他的修为,让得他无时无刻不活在痛苦之中,内心一片阴暗。
若不是为了照顾妹妹,他甚至早已轻生。
而此时,当看到内心最恨的仇敌跪地在那,他焉能不激动?不痛快?
可最终——
他苦涩道:“苏奕师兄,这里是云河郡城,你杀了他,只会给自己带来滔天的祸患,我不想因为我,而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黄乾峻不禁动容。
却见年云桥嘶声笑道:“哈哈,你风晓峰倒也聪明,不过,这件事绝不会就这般算了!”
他猛地抬头,恶狠狠盯着苏奕,叫道:“有种你就在这丰源斋杀了我!来啊!来啊——!”
他一副挑衅发狠的样子。
噗!
一抹剑锋刺入其咽喉,迸溅出的血水,洒在雪白的墙壁上,猩红而刺目。
年云桥眼珠瞪得滚圆,似不敢相信,苏奕竟真的敢动手……
旋即,他脖子一歪,整个躯体轰然倒地。
“你……你竟真的敢杀人……”
陈金龙失声道。
其他人也吓了一跳,毛骨悚然。
年云桥,云河郡城年氏一族族长之子,就这般死了?
须知,这可是丰源斋!
他苏奕却敢仗剑杀人!!
“你们也看到了,是他自己求死。”
苏奕淡然道。
众人:“……”
风晓峰又是担忧又是感动,眼眶都泛红,他哪会不知道,苏奕这是不顾一切也要为自己复仇?
“风师弟,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苏奕目光看向余茜。
被苏奕目光盯着,余茜直似如遭雷击般,俏脸煞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惊恐道:“苏奕师兄,我是被逼的,当初年云桥说我若不从了他,他就杀了我,我……我也没办法啊!”
苏奕眼神淡漠,毫无波动。
他哪会不清楚,余茜当初是为了攀附年云桥,才毫不犹豫背叛了风晓峰?
可现在,这女人却把自己描述成被逼的,何其可笑。
就见风晓峰神色阴晴不定,半响才咬牙道:“苏奕师兄,我和她本就没有关系了,我也不屑于去和这样一个趋炎附势的贱人计较!”
“对对对,我就是个贱人,求求你,放我一命吧。”
余茜哭泣哀求。
“滚一边去。”
苏奕抬脚踹出。
砰!
余茜整个人倒飞出去,疼得她倒吸凉气,可脸上却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之色。
而当察觉到苏奕的目光看向自己,跪在地上的阎成榕浑身一僵,而后猛地连续抽自己耳光,嘴中哀嚎:“苏奕师兄,我错了,我错了!”
年云桥的身份可比他尊贵一筹,却都被一剑杀掉,这让他如何不怕?
“知道我此次返回云河郡城是要做什么吗?”
苏奕问。
阎成榕惘然摇头。
噗!
一抹剑光闪过,阎
成榕咽喉被切断,整个人歪斜着软倒在地。
“报仇。”
苏奕唇中这才轻吐出两个字。
刹那间,陈金龙他们皆如坠冰窟,亡魂大冒。
报仇!
寥寥两字,让他们想起了当年在青河剑府时,曾和苏奕产生的恩怨。
“可……可我和你并无仇怨!”
陈金龙大叫,他顾不得什么面子,只想先活命。
“所以,你该庆幸现在是跪在这里,而不是死掉。”
苏奕瞥了他一眼。
陈金龙顿时如捡回一条命似的,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但旋即,他内心就涌起说不出的羞辱感,剑被碎、人被镇压跪地,自然不能就这般算了!
“苏奕师弟,我们当年在宗门,可从没有欺负过你。”
“是啊,我们纵然寻常时候瞧不起你,可也从没有动过手。”
“苏奕师兄……”
其他人都纷纷开口,战战兢兢求放过。
谁都不想死,谁都害怕苏奕万一盛怒之下,连他们都宰了。
忽地,苏奕冷不丁问道:“你们是不是在想,为何丰源斋的人还不来?”
陈金龙他们脸色微变,无人敢应答。
苏奕收剑入鞘,重新做回席位上,自顾自给自己斟满一杯酒,随口道:“我也好奇,丰源斋会如何做,要不要一起等等看?”
“这……”
众人皆迟疑。
如有可能,他们宁可现在就离开这血腥之地。
可他们却不敢这么做。
“你们刚才说的不错,我们也算曾经同门一场,今日的事情,和你们关系不大,可毕竟你们也算掺合了进来。若不让你们死心,以后终究不免会做一些自寻死路的事情。”
苏奕仰头饮掉杯中酒,话语随意,“我虽不惧你们以后的报复,却也嫌麻烦,不如趁此机会,一举做个了断。”
浮世纷攘,恩怨难断。
要一剑泯恩仇,就要彻底扼杀掉所有潜在的隐患。
“了断?”
有人颤声道,“苏奕,你今日闯出如此事情,就不说我等,年家和阎家,哪个会放过你?更别提,这里是丰源斋,他们可不会坐视不管。”
这不是威胁,反倒像提醒。
苏奕不以为然道:“等等吧。”
他又重新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淡然自若,视满地的血腥如无物。
也似根本不在意去面对来自丰源斋的威胁!
那等风采,让得陈金龙等人心中都涌起说不出的情绪。
忌惮?惊怒?仇视?惘然?疑惑?
似乎都有。
……
丰源斋一层,一座独属于老板翠云夫人的大殿中。
“紫瑞信符?”
一名穿着藏青长袍,威仪不凡,留着柳须的老者皱眉道,“据我所知,在兰陵萧氏内,只有两种人有资格佩戴此等珍贵的信符。”
“一种是最为核心的嫡系子弟,且必须拥有卓绝无比的天赋和才情,得到一半以上的大人物认可,才能得享此信符所代表的权柄。”
“一种则是武道宗师!”
“而在整个兰陵萧氏,直系一脉有两位宗师坐镇,一个是萧天阙萧老爷子,其修为最高,拥有养炉境三重的道行。一个是萧氏当今族长萧博云。”
“而在萧氏的两个支脉中,各有一位宗师坐镇,但论修为,皆差了萧老一截。”
说到这,长袍老者眸子一凝,“如此推断的话,那青袍少年极可能是兰陵萧氏年轻一代最耀眼的嫡系子弟之一!”
“我就是怀疑这一点,才不敢有丝毫怠慢。”
一侧,香炉袅袅,翠云夫人曼妙成熟的娇躯斜依在一张软榻上。
她美眸泛起思忖之色,“只是,让我猜不透的是,兰陵萧氏的势力,分布在毗邻玉京城最近的‘白州’境内,为何其宗族的一个子弟,却竟会出现在距离数千里之外的云河郡内?”
长袍老者微微一笑,矜持道:“若夫人想知道,可以带我去见一见那少年,我前些年,也结识了一些兰陵萧氏的厉害人物,只需三言两语,便可试探出他的底细。”
翠云夫人却摇了摇头,道:“算了,我只认令牌,不认人,无论谁拿着这紫瑞信符来了,我都会视其为贵人对待。”
长袍老者颔首道:“夫人此举,最为稳妥,也最明智。”
翠云夫人唇角泛起笑意,道:“黎老谬赞了。”
便在此时,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响起:“大人,山河殿出状况了!”
翠云夫人猛地从软榻上起身,道:“进来说话。”
一个肥胖锦衣中年走进来,正是之前侍奉在山河殿外的那个主事。
“大人,就在刚才……”
锦衣中年不敢耽搁时间,飞快把自己听到的从山河殿内传出的动静一一说出。
“杀人?”
翠云夫人美眸收缩,光洁的眉宇间浮现一抹阴霾。
“明知此地乃丰源斋,还敢动手行凶,那少年纵然是兰陵萧氏的核心弟子,未免也太嚣张跋扈!”
长袍老者脸色一沉。
“就是嚣张跋扈,我们又能怎样?”
翠云夫人幽幽一叹。
旋即,她神色间就浮现一抹决断,“走,先去看看情况,再做决断也不迟。”
“也好,我也想见识见识这个来历蹊跷的少年郎。”
长袍老者眸子寒芒涌动。
“黎老,答应我,绝不能乱来,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翠云夫人冷冷提醒了一句。
黎老瞳孔微微眯,默然不语。
很快,他们一行人匆匆抵达第九层山河殿外。
深呼吸一口气,翠云夫人刚推开房门,一股呛鼻的血腥扑面而来。
旋即,她眼皮狠狠一跳。
就见地上躺着两具尸体,一个是年云桥、一个是阎成榕,皆被一剑封喉,尸体上的血水都已冷却。
不远处,还跪着一个人,赫然是长河帮帮主陈大空之子陈金龙!
仅仅这一幕,就让翠云夫人心中一沉。
不过,她毕竟见惯大风大浪,神色不变,将目光看向坐在上首位置的苏奕身上。
就见这青袍少年淡然自若,正在自饮自酌,似没事人般。
翠云夫人常年和各种形形色色的大人物接触,自然一眼看出,少年身上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度,绝不是随便谁就能装出来的。
这哪里叫嚣张跋扈?
分明是底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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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一百零一章 割舌
看到翠云夫人一行人进入大殿,陈金龙他们皆激动起来,看到了获救的希望。
只是,碍于苏奕刚才的表现太霸道,他们只敢流露出求救的神色,而不敢冒然开口呼救。
他们可都清楚,苏奕杀人之后,还敢明确表态要在此等丰源斋的人来,哪可能是没有依仗?
正因如此,他们可不敢在这节骨眼上乱来。
“公子一直在等我?”
翠云夫人稳了稳心神,轻声开口。
苏奕点头道:“不错。”
哪怕是翠云夫人来了,他也浑没有起身的迹象,自顾自坐在那,神色平淡如水。
翠云夫人却似浑不在意,幽幽叹道:“换做一般人在丰源斋杀人,我自不会袖手旁观。可公子毕竟不是一般人,这就让我有些难办了。”
闻言,陈金龙他们皆瞠目结舌。
难道这苏奕背后,还站着极恐怖的存在不成?
想到这,他们心中一颤,暗自庆幸刚才没有第一时间呼救,否则……后果可就不妙了!
“那块令牌不好使?”
苏奕似笑非笑。
不等翠云夫人开口,那柳须飘然的黎老就已忍不住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陈金龙他们都有些懵,什么情况?
翠云夫人他们亲自把苏奕迎接进来,还安排到这第九层中宴饮,居然连苏奕的身份都不知道?
其中一个青年微微颤颤开口道:“这位前辈,他是我们的曾经的同门苏奕,您……不认识么?”
黎老和翠云夫人对视一眼,皆是一愣,意识到他们之前的揣测出错了。
这青袍少年根本就不是兰陵萧氏最核心的子弟!
“苏奕?”
黎老认真思忖了一下,忽地想起什么,道:“是一年前那个被青河剑府抛弃的外门剑首?”
“正是。”
这一次,不少人都点头,他们都紧张极了,不敢去看苏奕。
“呵,呵呵呵呵……”
黎老忍不住笑起来,只觉世上荒谬滑稽之事,莫过于此。
谁能想到,被他和翠云夫人视作尊贵客人对待的一个少年,却竟是一个修为尽失的废人?
“唉,还真是越活越胆小,差点被一个小家伙蒙骗了。”
黎老自嘲不已。
而听到这番话,陈金龙他们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精彩,蒙骗?
难道苏奕这次能在这山河殿宴饮,是蒙混进来的?
翠云夫人也恍惚了片刻,眼神微妙道:“苏公子,冒昧问一句,那紫瑞信符是你从哪里得来?”
“萧天阙送的。”
苏奕随口道。
萧天阙!
翠云夫人美眸收缩。
黎老则再忍不住冷笑道:“萧老可是名满天下的武道宗师,曾位列诸侯,权柄滔天,其身份之尊贵,足以让我等仰望。似这等存在,又岂可能将自己的紫瑞信符赠予你一个青河剑府的弃徒?
“荒唐!”
这最后的荒唐二字,直似雷霆炸响,震得众人耳朵一阵嗡鸣。
谁都看出,黎老愠怒了。
这让陈金龙他们无不亢奋起来,连他们都没想到,苏奕竟疑似是打着别人的幌子蒙混进来的!
这不就是在等于欺骗丰源斋
如此一来,他苏奕的下场岂可能好了?
这一刻,风晓峰、风晓然和阿飞他们皆紧张起来,惊疑不定。
苏奕似有察觉到,目光看了过去,温声道:“别怕,这老东西若敢再聒噪,我割了他舌头。”
此话一出,黎老脸颊都阴沉下来,怒极而笑。
他刚要说什么,就被翠云夫人冷冷阻止:“黎老,我只认令牌,不认人!紫瑞信符在苏奕公子手中,那他就是我丰源斋的贵客!”
黎老神色微滞,变幻不定。
翠云夫人目光重新看向苏奕,轻声道:“苏公子,紫瑞信符所代表的权柄,的确让我也得敬重,可今日的事情,已不是这块信符可以解决。”
“毕竟我们是丰源斋,不是兰陵萧氏,无法帮公子处理接下来可能遇到的麻烦。”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丰源斋不会和苏奕计较,但也不会帮忙,等于是要袖手旁观。
苏奕微微皱眉,道:“看来,这令牌也就这么点用处了。”
“什么叫这么点用处?”
黎老忍不住讽刺道,“这令牌若在兰陵萧氏的子弟手中,让老夫亲自给你端茶倒水都行!”
一个青河剑府的弃徒,却竟还敢瞧不上紫瑞信符,这是人说的话?
“想给我端茶倒水,你还远远不够资格。”
苏奕一阵摇头,这老东西未免太可笑。
黎老愣了一下,旋即气得胸腔起伏,老脸憋得涨红,怒道:“夫人,你看到了吗,这小子何其狂也!”
翠云夫人那等锦绣玲珑的城府,都不禁皱了皱眉,旋即叹道:“黎老,忍一忍,就当给紫瑞信符主人的面子。”
话语中已流露出一抹不满。
她也感觉,苏奕的话有些嚣张过头了。
这一幕,让陈金龙他们都心颤不已,明明苏奕并非这紫瑞信符的主人。
可就凭此物,却竟然令翠云夫人都只能忍让!
“也罢,老夫便不跟这等黄口小儿计较。”
黎老冷哼。
“苏公子,你看此间之事该如何处理?”
翠云夫人的目光重新看向苏奕。
她很好奇,这个淡定自若的少年,在得知他们丰源斋置身事外的态度后,会作何感想。
拿紫瑞信符去压迫年家和阎家认栽?
恐怕不行。
在那些宗族眼中,哪怕忌惮紫瑞信符,可他们绝对敢在暗中把苏奕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
毕竟,苏奕那青河剑府弃徒的身份,终究有些上不得台面,关于他的底细,在云河郡城也并非什么秘密。
甚至,这件事解决不好,还会牵累到他身边这些朋友!
苏奕将杯中酒饮尽,淡然道:“真以为我是要拿那块令牌狐假虎威,打算让你们收拾残局?错了,我只不过是等你们来了,给你们丰源斋一个答复,告诉你们,今日的事情是我苏奕做的罢了。”
顿了顿,苏奕道:“当然,顺便也看一看你们的态度,是否会插手进来,选择和我敌对,如今看来,你们倒也明智。”
翠云夫人一怔。
黎老则忍不住讥笑道:“呵,口气可不小,老夫可想见识见识,苏公子会如何解决此事了。”
苏奕微微一笑,道:“老家伙,你一而再再
而三的挑衅我,真以为我不敢割了你的舌头?”
“你……”
黎老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他刚要说什么——
一道惊诧的声音在大殿外响起:“割舌头?有意思!”
紧跟着,一个紫袍羽冠青年就大步走进来。
他目光一扫场中,似隐约明白了什么,笑道:“苏公子,容我猜猜,肯定是有不开眼的混账惹到您了,我虽不知道缘由,可也得说一声,杀得好!”
他抚掌赞叹起来。
陈金龙他们皆错愕,这家伙谁啊,脑子怕不是疯了吧?
唯有黄乾峻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翠云夫人和黎老转身,目光齐齐看向紫袍青年,脸色微变。
他们虽不认识来人身份,但却清楚,此人身份必极为尊贵,这从衣着打扮中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再加上,今晚这紫袍青年就在这第九层的瀚海殿宴饮,让得翠云夫人和黎老印象极为深刻。
“这位贵人也认得苏公子?”
翠云夫人轻声问道。
“当然认识。”
紫袍青年笑容爽朗,径直来到苏奕身前,拱手道:“苏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此人正是大周六皇子周知离。
但苏奕依旧不曾起身,眉头微挑,意外道:“你怎会在这里?”
周知离笑道:“我们就在瀚海殿宴饮,我刚才听到这边传来的动静,忍不住前来一看,不曾想,却和苏公子又见面了,这或许就叫缘分。”
苏奕哂笑道:“别人遇到这种事,皆唯恐躲之不及,你倒是唯恐错过这场热闹似的。”
周知离认真道:“眼见苏公子遇到麻烦,我岂能袖手旁观?”
说着,他转身看向翠云夫人,神色已变得冷淡,浑身散发出一股傲人的威势,道:“你是此地的老板?”
翠云夫人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微微躬身道:“公子有何吩咐?”
“先让他把舌头割了,再说其他事。”
周知离抬手一指黎老,冷冷开口。
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一句话,令陈金龙他们差点都不敢相信耳朵。
就是黎老自己都愣了一下,怒极而笑:“年轻人,你这是打算替那苏奕出头?”
周知离眼神愈发冷了,“错,这只算是我帮苏公子料理一个小小的麻烦。”
全场一寂。
这句话,无疑在把苏奕的身份抬高的同时,也显露出对黎老最大的轻蔑,视其为小小的麻烦……
翠云夫人脸色已变了,连忙道:“公子息怒,有话……”
周知离打断道:“给你一个选择,要么他割舌头,要么我拆了你这丰源楼。”
“猖狂!”
黎老再忍不住,厉声怒喝。
“你说谁猖狂?”
蓦地,大殿外走进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张舵。
他和身边的三人皆是周知离的护卫,清一色的聚气境后期高手。
除此,还有一个身影枯瘦,脸上皱纹密布的老者,一身气息更是如渊如海。
他甫一走进来,就有铺天盖地的威势就扩散而开,压迫得人都快喘不过气。
武道宗师!
翠云夫人心中一寒,预感到不妙。
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一百零二章 斯人若谪仙 唯独太傲
武道宗师!
黎老脸上也骤然一变,满腔的怒火不翼而飞。
这时候,就连陈金龙他们也终于意识到了局势不对劲。
尤其当看到这一幕时,更一下子明白,那紫袍青年底气何来了。
无疑,紫袍青年身份极为尊贵超凡!
可让陈金龙他们都发懵的是,这样一位尊贵的角色,面对苏奕时却竟显得……恭敬之极!
而当看到那枯瘦老者,黄乾峻眼珠子猛地瞪大,道:“苏哥,这不是我们下船时看到的那个渔翁吗?他他……他竟真的是一位武道宗师?”
不怪他吃惊。
当初在码头上,苏奕只是随意一指,说那在河畔洗涮渔网的枯瘦老者其实是个武道宗师。
可黄乾峻根本不信,还以为苏奕是在指点他,认知和地位的不同,是引发偏见和冲突的祸根。
谁曾想,这居然真是位武道宗师!
一想到这,黄乾峻内心就一阵翻腾,终于意识到,什么叫有眼不识金镶玉,什么叫一叶障目般的无知了。
而听到黄乾峻的声音,风晓峰他们都懵掉。
武道宗师!
天上神龙般的存在!
搁在云河郡城中,都称得上跺一跺脚都震三震的巨擘!
“见过苏公子。”
张舵他们进来后,径直朝苏奕见礼。
当初在楼船上,他们可见识过苏奕一剑杀宗师的风采。
也是这一剑救了周知离和他们所有人,当再次见到苏奕,焉敢不敬?
“老夫穆钟庭,见过苏公子。”
枯瘦老者也含笑上前,抱拳开口。
之前苏奕他们刚进入丰源斋大门时,就引起他和周知离、青衿的注意。
通过周知离的描述,也让他了解到了苏奕在楼船上力挽狂澜的事情,心中也钦佩不已。
眼见众人皆向苏奕行礼,这时候谁还能不清楚,局势变了?
这一幕幕,简直都让众人眼花缭乱,心绪也随之激荡不已。
就见翠云夫人忽地拱手道:“原来是穆大人大驾光临,恕妾身之前不知,没能亲自迎驾,还请穆大人海涵。”
黎老已手脚发凉,面如土色。
雍和郡郡守穆钟庭,堂堂养炉境二重的武道宗师,谁能不知道?
“听我一句劝,割舌头应该是最轻的惩罚,若不然,穆某可都保不住你们丰源斋。”
穆钟庭看着翠云夫人,言辞意味深长。
翠云夫人浑身一个激灵,美眸下意识看了看不远处负手而立的紫袍青年。
而后,又看了看自始至终都坐在那淡然从容的苏奕,终于意识到,之前的苏奕并不是狂妄。
他也的确不需要用紫瑞信符来狐假虎威。
因为他自有底气在!
深呼吸一口气,翠云夫人目光看向黎老,神色已变得冷漠起来,道:
“黎老,记得我们前来时说的话吗,事不能乱来,话不能乱说,你……自己解决吧。”
黎老神色惨然,喃喃道:“还真是祸从口出,今日是老夫眼拙了,的确该付出代价!”
嗤!
他面露痛苦之色,紧紧抿着的唇中淌出血流。
而后,他颤抖着手从口中取出一截血淋淋的断舌,朝着苏奕所在的方向,低下了头颅。
这血腥一幕,吓得陈金龙他们脸色煞白。
他们皆认得黎老,知道他是翠云夫人最信任的手下,一位成名多年的聚气境存在。
其身份都能和城中诸多宗族族长平起平坐。
可现在,他却只能咬断舌头,低头认错!
“苏公子,你看这样处理如何?”
周知离笑问道。
苏奕挥了挥手,都懒得多说。
周知离朝翠云夫人点点头:“让他下去疗伤,你留下来,我们再谈一谈其他事情。”
翠云夫人心中一叹,匆匆叮嘱了黎老一句。
后者转身离开,背影黯然萧索。
苏奕则长身而起,目光看向周知离,道:“既然你想还掉上次欠下的人情,那今日之事就由你来处理,我只一个要求,今日之事,不得泄露一丝一毫。”
他今日才刚抵达云河郡城,若发生在此地的事情传出去,被当年那些仇敌知道,怕是会第一时间选择躲避。
这可不是苏奕想看到的。
周知离无奈似的说道:“苏公子,你的人情岂可能是这区区一件小事可以偿还的?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了。”
穆钟庭眼皮都一阵乱跳,这苏奕竟然敢这般命令六皇子,偏偏六皇子似乎还很吃这一套……
这让他愈发意识到苏奕的不简单。
“我们走吧。”
苏奕走上前,推着风晓峰的轮椅,招呼黄乾峻他们一起离开。
直至走到大门前,他想起一件事,道:“不必为难翠云夫人,她是个聪明人。”
“还有,今日宴席的花销,也记得帮我付了。”
说罢,他和黄乾峻等人一起离去。
大殿内一片寂静压抑。
无论是陈金龙他们,还是翠云夫人,皆把目光看向了周知离。
苏奕不在,周知离的态度也变得冷淡下来。
他随意坐在一张座椅中,道:“说一说此地发生的事情,简单点就行,我不喜欢废话。”
翠云夫人当即把刚才所见的事情一一说出,言简意赅。
“原来兰陵萧氏也在拉拢苏奕……”
周知离得知苏奕是凭借紫瑞信符,才坐进这第九层山河殿时,不禁感慨,“也不知是萧氏哪个家伙居然有这般慧眼,抢到了我的前边。”
翠云夫人心中一颤,道:“刚才苏公子说,这令牌是萧天阙萧老爷子所赠。”
周知离眸子微凝,动容道:“原来是萧老,那这就对了,也只有萧老那等拥有大智慧的人,才能看出苏奕的超凡之处。”
“萧天阙……”
穆钟庭也不由吃了一惊。
这位可是上一任“兰陵侯”,曾横刀立马,闯出赫赫功绩,名扬天下!
翠云夫人内心不禁涌起悔意,可笑她和黎老刚才还以为,苏奕是在撒谎。
谁曾想,这紫瑞信符却竟极可能真是由萧天阙所赠!
就凭这一点,其代表的意义就已很可怕了。
“苏奕刚才说了,你是个聪明人,我也自不会为难你。”
却见周知离话语随意道,“不过今日之事,总归需要好好解决一下,起码也不能让苏奕失望了,你觉得呢?”
翠云夫人低声道:“一切全凭公子做主。”
周知离微微一笑,目光看向穆钟庭,道:“穆
大人,我的身份有些不合适,不如就由你来把今日的麻烦揽在身上如何?”
穆钟庭笑道:“小事一桩,我在雍和郡当郡守,无论谁要报复,尽管来便是。”
周知离点了点头,对翠云夫人道:“你记清楚了么,今晚杀死这两人的,是穆钟庭穆大人,至于理由,你自己编一个就是了。”
翠云夫人心中震颤,连连点头。
眼见穆钟庭这等大人物,都只能对周知离言听计从,她那会不明白周知离的身份何等恐怖?
再一想到周知离对待苏奕时的态度,翠云夫人只觉满嘴都是化不开的苦涩。
“至于这些人……”
周知离目光看向陈金龙他们。
张舵神色森然提议道:“干脆全杀了,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也最稳妥。”
陈金龙他们吓得差点晕厥过去,连忙哀嚎求饶。
“滥杀无辜可不好。”
周知离想了想,笑吟吟道:“把他们的身份都一一记下来,问清楚他们的宗族亲友的情况,若消息走漏,不管是谁泄露的,把他们和背后的宗族全铲除了便是。”
连坐之罚!
这无疑更冷酷和铁血,隐然已有一些帝王无情的心态。
但起码也算给了陈金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说完这些,周知离便起身和穆钟庭一起离去。
剩下的事情,完全交给张舵他们来处理。
而此时,翠云夫人都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沮丧,心态无比复杂。
瀚海殿。
“事情解决了?”
正在凭栏远眺的青衿转过身,看向走进来的周知离和穆钟庭。
“解决了。”
周知离轻叹道,“可惜,这件事太小了,远无法让我发挥能耐,否则的话,说不准苏奕就会被我的真诚打动,最终为我所用。”
青衿嗤笑道:“你即便不去,他那等人物也自有解决之法,我都怀疑,你刚才去帮忙,对他而言或许就是画蛇添足。”
周知离苦笑道:“师叔,别这般打击我行不行?”
“我只是想再认真提醒你一次,苏奕这种人,是不会看得上你手中那些权柄的。他的追求应该和我一样,是无上的修行之道,是真正的长生永存之路。”
青衿回忆着和苏奕接触的点点滴滴,眼神也有些飘忽。
“长生永存?这等大道境界真的存在吗?”
穆钟庭忍不住问。
青衿不假思索道:“存在!”
旋即,她摇了摇头,转身俯瞰着窗外的夜景,轻声一叹道:“可惜,在大周古来至今的历史上,只有陆地上的神仙人物,却没有出现一个真正可以遨游青冥之上的存在,或许……那才是真正的仙人吧?”
穆钟庭不禁悠然神往。
陆地神仙他知道,可天上的仙人又是何等风采?
谁也不知道!
便在此时,青衿目光中,看到了从丰源斋走出的苏奕一行人。
“这家伙的风采,倒像是个谪仙,就是太傲了。”
盯着苏奕那颀长孑然的身影,青衿暗自嘀咕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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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金鱼30岁生日,嗯,不是要祝福的,而是跟大家说声,明天的更新,都放在晚上6点左右。
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一百零三章 余波涟漪
杨柳巷。
泥坯搭建的破旧庭院中。
苏奕和风晓峰坐在石阶前,两人各拎着一壶酒,一边闲谈,一边对饮。
风晓然则蹲坐不远处,拿着一截青草逗弄地上的蛐蛐。
阿飞已经被送回家。
黄乾峻则趁着夜色去城中购买住宅了。
“苏奕师兄,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风晓峰感叹。
哪怕是此时,想起发生在丰源斋内的刀光剑影,他内心也很难平静。
强大如陈金龙,也只能跪地低头。
身份显赫如年云桥、阎成榕,说杀就杀。
纵使是翠云夫人和黎老在前,苏奕也谈笑自若,挥斥方遒!
若这些,勉强算是那一块紫瑞信符所带来的威势。
那么当周知离一行人陆续抵达,才让风晓峰真正意识到,自己这位苏师兄,早已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人!
他的威势,连武道宗师都需要主动示好!
“人或许会变,但我可没忘了谁是我的朋友,谁是我的敌人。”
苏奕饮了一口酒,随口道。
风晓峰点了点头,有些自嘲道:“我之前还担心,你这次若要去报仇,怕是以卵击石,可现在看来,是我瞎操心了。”
苏奕拍了拍他肩膀,笑道:“行了,不说这些,等明天一早,我们就换个住处,然后我帮你治疗双腿,顺便也教授晓然修行。”
“治疗双腿?”
风晓然第一个激动起来,起身来到苏奕身前,道,“苏奕哥哥,我哥哥真的还能恢复过来吗?”
少女深邃隽秀的眸尽是明亮的光泽,充满期盼。
风晓峰都愣神,内心剧烈翻腾。
“区区骨骼断裂而已,就是武道宗师这等角色也能轻易解决,对我而言,自然就更没问题了。”
苏奕笑道。
这番话口吻极大,换做其他人听到,怕是非斥责苏奕狂妄不可。
但风晓然却欣喜若狂,道:“那可太好了!”
风晓峰不禁迟疑道:“苏奕师兄,若是不好办,你可千万别勉强,我……”
苏奕哂笑道:“别多想,等明天你就知道了。”
“苏奕哥哥,谢谢你!”
风晓然蓦地深呼吸一口气,深深鞠躬,清稚干净的小脸上一片认真,“等我长大了,一定要一辈子对你好!”
苏奕扭头看着风晓峰,笑道:“瞧瞧,晓然都那般信任我,你还担心什么?”
风晓峰挠头苦笑。
他心中总感觉,今晚的一切都那般不真实,就像是一场梦,害怕醒来就成空。
……
同样的夜色下。
李默云独自走在繁华如水的大街上,只觉心中说不出的寒冷。
就在前不久,他亲眼目睹苏奕一行人安然无恙地从丰源斋中走出,乘马车离去。
而当他试图去丰源斋打探消息时,却惊悚发现,有关第九层山河殿发生的一切消息,完全被封锁了!
更让他猝不及防的是,翠云夫人带着一群陌生人出现,以不容违逆的态度,把“他”请到了一座雅间中。
一个名叫张舵的男子,面无表情地警告他,今晚在丰源斋宴饮的一切事情,不得泄露一丝一毫。
否则,他和他背后的广陵城李氏,必将被斩草除根!
当时,李默云只觉得无比冤枉,满腹的疑惑
和愤怒。
他都不知道山河殿发生了什么,哪可能泄露什么消息?
可他却无法不在乎这种威胁。
因为翠云夫人告诉他,今晚的事情,谁泄露谁死,没有人可以例外,包括她自己!
这让李默云彻底心寒。
直至离开丰源斋,他都有些魂不守舍。
“陈金龙他们前往山河殿之后,难道被苏奕杀了?”
“翠云夫人何等神通广大的存在,却竟也都被勒令封口,不敢不从,这未免也太渗人!”
“苏奕……苏奕……你身上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一路上,李默云脑海杂念纷呈,心中恍惚难安。
以前面对苏奕时,他自诩广陵城年轻一代第一人,视身为赘婿、修为尽失的苏奕如无物。
甚至因为文灵昭的缘故,欲将苏奕暗中抹除掉,如此,他便能名正言顺去追求文灵昭。
可李默云却万没想到,苏奕竟是个深藏不露的狠茬子!
二月初二,这个赘婿在龙门宴会上一枝独秀,名震大沧江两岸。
数天后,云河郡城顶尖势力袁氏的大小姐袁珞兮,奉这赘婿为座上宾!
而今天,这赘婿出现云河郡城丰源斋内,受翠云夫人亲自迎驾,登临第九层山河殿中宴饮。
更因为他的存在,连今晚发生在山河殿的消息,都被全部封锁。
连自己这种都没有掺合进去的角色,都遭受到最冷酷严厉的警告和威胁!
这也太匪夷所思。
对李默云而言,这一件件事情,更不亚于一次次的沉重打击。
直至现在,他心中忽地有一种说不出的茫然。
以后……是否还要去和苏奕这种危险的人物为敌?
忽地,一阵谈笑声在不远处响起。
李默云目光不经意一瞥,蓦地看到了一道熟悉的美丽倩影。
那少女一袭鹅黄长裙,发髻高挽,纤腰秀项,眉如翠玉,肌肤胜雪,容貌明媚俏丽,浑身洋溢着清纯活泼的蓬勃朝气。
在街道灯火照映下,她直似画中走出的仙子,一颦一笑,无不美丽灵动。
少女身边,还陪伴着一群女子,可是和她一比,皆黯然失色。
恰似珠玉处于瓦砾之间!
她们一起叽叽喳喳谈笑着,渐行渐远,一路上惊艳了不知多少目光。
“文灵雪!”
李默云呆了呆,顿时想起来,前一阵子的时候,在青河剑府府主司空朔亲自安排下,文灵雪不止拜入青河剑府修行,且直接破格成为了内门弟子。
这件事,也是掀起了莫大轰动。
不过同时,也有诸多非议声传出,说文灵雪是靠其姐姐的关系混入的青河剑府。
以她的修为,根本不配成为内门弟子。
甚至有内门弟子亲自出面,点名要挑战文灵雪。
结果……
三招内,这位内门弟子便被击垮。
文灵雪就此一战成名,也凭此战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连着那些这非议声也随之消散。
到如今,文灵雪俨然成为了内门弟子中的风云人物。
这不止是因为她修为了得,还因为她风姿绝代,容貌极出众,如若画中仙子般,压得同门其他女子皆黯然失色。
“唉!”
许久,李默云长生一叹。
他忽地想起一件事,苏奕这个赘婿不止有文
灵昭这样清冷孤绝,风姿绝秀的妻子,据说连文灵雪也和他这个姐夫最是要好……
越想下去,李默云心中就越堵得慌,整个人都不好了。
……
玉春巷。
猛虎帮的老巢。
看着那满地的血腥,帮主吕铨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手脚发冷。
帮中重要骨干,竟是被杀了七七八八!
而当从手下口中得知了事情的一些经过后,吕铨的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之色。
“这件事,竟是因为我们抓了一个生活在杨柳巷的小妮子导致的?”
杨柳巷,那里混迹着云河郡城最底层的一帮穷鬼!
每个都如蝼蚁般苟且偷生,搁在寻常,就是把他们杀光了,怕都引不起什么风浪。
可现在,仅仅只是抓了杨柳巷一个小丫头而已,却竟让他们猛虎帮伤亡惨重,这让吕铨一时都有些不敢相信。
“可查出凶手是谁?”
许久,吕铨铁青着脸问道。
附近那些属下皆齐齐摇头。
其中一人犹豫道:“帮主,据我们所知,那小丫头的哥哥以前是青河剑府的外门弟子。”
吕铨脸色顿时变了。
眼见他要发怒,那人连忙道:“帮主息怒,小丫头的哥哥早已是个百无一用的残废,并且在半年前的时候,就被青河剑府抛弃,无权无势,比之寻常百姓都不堪。”
吕铨神色阴晴不定道:“查!一定要查清楚最近谁和这一对兄妹接触过!此仇绝不能就这般算了,等查清楚了,我会亲自去求伍天浩伍老爷子出面!”
伍天浩。
云河郡城西南地带地下势力的霸主,被诸多帮派奉为第一人,响当当一位黑道大人物。
“是。”
那些猛虎帮属下皆七嘴八舌答应下来,神色亢奋,摩拳擦掌。
“记住,只是查探消息,千万不可打草惊蛇!”
吕铨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
这次的对手一个人都能杀得他们猛虎帮七零八落,注定不可能是寻常人物。
吕铨不蠢,断不会选择硬拼了。
……
翌日一早。
云河郡城西南区域的核心地带。
黄乾峻驾驭着马车,载着苏奕、风晓峰和风晓然一起,七拐八拐地驶入一条名叫“葫芦”的巷子中。
葫芦,谐音福禄。
这葫芦巷子中的住户,皆是一些家境殷厚的富庶之辈。
黄乾峻昨夜豪掷三万两白银,在巷子中购置了一座占地极大的庭院。
此庭院青砖黛瓦,竹林掩映,有厢房五处,各种摆设一应俱全。
庭院中栽种着石榴树、枣树、杏树等等,皆有三十年以上的树龄,高大蓊郁,苍翠虬劲。
除此,还有菜畦、石井、花圃、藤蔓、石屏、鱼缸、莲池等等景致,环境极为清幽安宁。
当看到这样一番景象时,苏奕不禁点了点头,道:“还算不错。”
一直小心翼翼观察苏奕脸色的黄乾峻顿时暗松了口气。
还好,昨天一晚上没白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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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一百零四章 聚气之妙 诸窍成灵
拙安小居。
这是苏奕给新住处起的名字。
拙为质朴。
安为静和。
对于这个新住处,风晓然开心之极,她那苗条绰约的身影在庭院中跑来跑去,像只轻灵欢快的蝴蝶似的。
一对深邃的大眼睛里噙满喜悦。
风晓峰也很高兴。
浮沉于世俗之中,谁能不喜欢住在这等透着清贵气息的庭院中?
对比他和妹妹从小生活的杨柳巷,完全就是天差地别,就像两个世界。
黄乾峻指挥着一群手脚麻利的小厮,正在搬运刚买回的各色家具和生活必须之物。
苏奕则懒洋洋坐在一座爬满紫藤萝的凉亭中的藤椅中,惬意地眯着眼睛。
“身边还是缺几个侍奉的人啊。”
苏奕心中有点遗憾。
放松休憩的时候,身边当有气质婉柔的侍女烹茶、有柔荑如玉的侍女捏肩捶背,有秀色可餐,技艺超凡的琴侍弹琴……
也当有精明睿智的侍女操持着一日三餐之事,有心灵手巧的侍女为自己洗衣叠被、裁修花圃、打理院落……
对了,还要有一个只需自己一个眼神,就能心领神会的美丽侍女随时等候着听从差遣。
可现在……
苏奕瞥了一眼在远处忙碌的黄乾峻,不禁暗自摇头。
在修炼上,他有多自律、刻苦,在生活中他就有多懒和多怕麻烦。
“算了,寻常的侍女我也根本看不上,宁可不找,也不能滥竽充数。”
苏奕最终还是打消了寻找一批侍女效劳的心思。
直至一切安顿妥当,黄乾峻把那一众临时雇用的小厮驱散,这才笑呵呵走过来,问道:“苏哥,你看看还需要添置一些什么?”
苏奕睁开眼,懒洋洋起身,目光一扫四周,道:“行了,没你的事情了。”
黄乾峻犹豫了一下,道:“苏哥,您看是否需要找一些厨娘和做杂事的仆从?”
苏奕摇头:“不用,接下来我要为风师弟治疗双腿,没有事情,不要来打扰我。”
黄乾峻连忙点头。
苏奕起身,走进了风晓峰的房间。
一个时辰后。
苏奕推门而出,眉宇间泛起一丝疲惫之色。
而在房间中,风晓峰躺在床榻上,已进入梦乡。
“苏奕哥哥,我哥哥的腿怎么样了?”
房间外,风晓然早已等候在那,眼见苏奕出来,她连忙脆声询问起来。
“用不了半个月,你哥哥便可站起来行走了。”
苏奕笑着揉了揉风晓然的脑袋。
之前在房间中,他以自身修为催动银针,为风晓峰的双腿进行了一番针灸,彻底将他双腿的生机唤醒。
接下来半个月中,只需让风晓峰吞服灵药,便可一步步将废掉的骨骼和血肉筋络重塑回来。
“太好了!”
风晓然深邃的眸亮晶晶的,喜上眉梢。
“晓然,你来我房间,我传授你修行之道。”
说着,苏奕径直朝自己房间行去。
风晓然连忙跟上,心中不禁期待无比。
眼看着这一幕,远处正坐在庭院中歇息的黄乾峻不禁一阵羡慕。
有苏哥亲自指点,
这小丫头以后的武道成就注定不可能小了!
从这天起——
苏奕他们便在拙安小居中定居下来。
苏奕的生活很简单,除了修炼,就是为风晓峰疗治腿伤、指点风晓然修行。
而一日三餐的事情,完全由黄乾峻负责。
偶尔在深夜时,苏奕也会和倾绾聊一聊,问一下后者的修行状况,并给予指点。
让苏奕略感欣慰的是,倾绾面对自己时,虽依旧显得胆怯、害羞、拘谨。
可比之以前,也多了一丝亲近的味道。
匆匆两天时间过去。
这天清晨,苏奕从打坐中醒来,眸子中似有炫亮锋芒一闪,便归于淡然。
他那一身如惊龙奔腾的强劲气血也随之徐徐安静下来。
炼骨大圆满!
凭借身上充足的灵药,再加上松鹤锻体术的妙用,让得苏奕在此刻终于将修为臻至“炼骨如玉,炼髓如霜”的地步。
至此,其在搬血境的造诣,也已称得上大圆满!
若剖开他的皮肉,就能发现他那一身骨骼灿然如玉,洁净晶莹,坚硬堪比千锤百炼的玄铁,刀剑难伤。
其骨髓也如霜雪似的剔透,弥散着澎湃惊人的生机!
“不枉我最近每天耗费五株一品灵药来修炼。”
苏奕唇角泛起一丝满意之色。
财侣法地,财字当头。
当拥有足够多的灵药为支撑,苏奕根本不愁修为无法精进。
最重要的是,他在搬血境皮、肉、筋、骨四个层次的锤炼上,所筑的根基皆要远胜前世时同一时期的自己!
为何他修为明明很弱,战力却堪称变态?
其根源就在武道根基上。
以堪称大荒第一筑基法的松鹤锻体术为修炼之法,再辅以前世十万八千年的阅历和修炼心得,所锤炼出的武道力量,早已超出世人能够理解的范畴!
若把其他搬血境比作河流、湖泊,大海,那么苏奕的搬血境就是天上的灿然星空。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可同日而语。
“下一步,就是聚气境了。”
苏奕有些期待。
聚气境,分作通窍、开脉、化罡三个层次,分别对应前期、中期和后期。
臻至此境者,搁在广陵城那等小地方,都能称得上是顶尖高手。
搁在云河郡城中,也数得上是一流武者。
不过,同为此境的武者之间,却千差万别,实力参差不齐。
因为和搬血境锤炼皮肉筋骨不同,聚气境的修炼,牵扯到淬炼穴窍、筋脉和磨炼罡气,极为玄微精巧。
一般的修炼功法,也很难修炼到“诸窍通透、脉络通达,通体内外勾连天地,与万化冥合”的地步。
若办不到这一步,“化罡”就无从谈起。
据苏奕所知,在大周朝境内,也只有十大学宫、顶尖大家族、王侯麾下的军伍之地,才拥有修炼聚气境的完善法门。
并且,这些法门也各有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像强大如青河剑府,虽也拥有聚气境的修炼之法,但却谈不上顶尖。
故而一些心志极高的青河剑府弟子,在修炼到搬血境大圆满后,往往只能另谋出路。
比如参加考
核进入天元学宫修行。
比如拜入王侯麾下的军伍中,通过博取军功的途径来换取聚气境顶尖功法。
不过,无论是前往天元学宫、还是拜入王侯麾下,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成为幸运儿。
绝大多数年轻子弟,注定只能去修炼那些寻常的聚气功法。
这一切,也让聚气境强者的实力千差万别。
顶尖的聚气境初期人物,完全能够轻易杀死一般的聚气境大圆满角色。
甚至不乏一些怪胎在聚气境时,都能去对抗武道宗师。
比如青衿。
当然,对苏奕而言,这些根本不叫事。
搁在这大周境内,专门为武道四境筑基而用的松鹤锻体术,绝对无可比拟。
当初萧天阙见到苏奕在大沧江畔演武时,都震撼失神,怀疑此乃传说中的仙神之术!
“人身有穴窍七百二十个,其中有灵窍一百零八个。”
“这一百零八灵窍又被称作‘修炼之窍’。”
“前世时,我虽将周身灵窍一一淬炼通透,却只有七十二个灵窍中孕养出了真正的灵性,这个缺陷让我在皇者之境时,耗费了无数天材地宝,才勉强弥补回来,可即便如此,也已影响到我最初的修炼根基……”
“这一次,自不能让这个缺陷再次重演了!”
苏奕心中喃喃。
能够在一百零八灵窍中一一养出灵性,便可称之为“诸窍成灵”。
到那时,每个灵窍皆如微型秘境,有奇妙的异象诞生于其中,可勾连天地之势,映照大道之光!
不过,这等武道造诣,就是搁在大荒九州之地,也堪称万中无一,空前绝后。
前世时,苏奕的九个真传弟子中,也只有小徒弟青棠在他的指点下,一举炼就“诸窍成灵”。一百零八灵窍宛如体内星辰,养育出“星云潮汐”的神妙异象。
那时,青棠才七岁,才拜入他门下不到三个月,便已展露出得天独厚的绝世天赋。
“呵,青棠……”
想到这,苏奕自嘲似的笑了笑,眼神尽是复杂之色。
许久,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从床上起身,苏奕推门而出。
晨光熹微,清风徐来,摇动庭院中的花树,带来一阵阵草木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黄乾峻正在庭院的一张石桌上摆设碗筷,热气腾腾的早餐早已盛放其上。
每天清晨,城中“云香居”便会遣人送来各式各样的餐食,这当然是有钱就能轻松解决的事情。
不远处,风晓然推着轮椅中的风晓峰从房间内走出。
少女穿着揉蓝衫子杏黄裙,纤秀清稚的身影娇俏可爱,连气色都好了许多,轮廓若雕刻般的小脸也不再像以前那般苍白。
风晓峰也精神奕奕,眉宇间的抑郁沉闷之气一扫而空,浑身散发着一种昂扬蓬勃的气息。
看到这样一幕,苏奕不禁会心一笑。
同样的清晨。
明显精心打扮过的袁珞兮骑青骢马上,和程勿勇一起来到了杨柳巷外。
浅浅的晨辉洒在少女英姿飒爽的修长身影上,让她也披上一层柔和美丽的光影。
在这破败陈旧、满地脏污的穷人汇聚之地,她的到来,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一百零五章 伍老爷子
“好漂亮的小妞!”
杨柳巷深处,一群黑虎帮帮众朝这边走来。
当看到骑在青骢马上的袁珞兮时,都不禁一愣,露出惊艳之色。
“找死是吧!赶紧走!”
为首一个蓝袍中年脸色骤变,低声喝斥一声,带着那些手下就匆匆离开。
蓝袍中年一眼看出,袁珞兮和程勿勇来历极不简单,似这等大人物,远不是他们这些混迹在底层的黑道人物可以开罪。
“这些混账东西,倒也有点眼力劲。”
程勿勇眼神淡漠。
刚才对方该庆幸没有出言不逊,否则,他不介意把这些混混儿全都杀了。
“勇叔,你说苏先生怎会居住在这等乌烟瘴气的地方?”
袁珞兮有些疑惑。
“不是苏先生居住在此,而是他的朋友居住在此地,我们先去看看。”
程勿勇说着,已催马朝杨柳巷深处行去。
袁珞兮紧随其后。
昨天她回家后,就惦念着找个机会去拜访一下苏奕,先确定一下住址,这样以后就能经常走动了。
故而今日清晨,就招呼了程勿勇一声,偷偷从家里跑了出来。
“小家伙,能否跟你打听一件事?”
路上,程勿勇忽地看到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年,当即出声询问。
少年眼珠滴溜溜一转,道:“打听消息吗?可以,但我要银子,最少也得二两,不对,是五两!”
他一眼就从衣装打扮中看出对方非富即贵。
程勿勇哂笑,随手抛给少年一块碎银,道:“这是赏钱,若你回答的让我满意,我再给你十两。”
少年眸子发亮,道:“这位大人想知道什么?”
“昨天时候,是否有两个外人前来这巷子,一个身穿青袍……”
程勿勇把苏奕和黄乾峻的容貌和衣着一一说了一遍。
少年闻言,却登时警惕起来,道:“这我可不知道,算了,这银子还是还给你吧,我不要了。”
他把碎银抛回来,转身就走。
可尚在半途,背后衣襟一紧,少年整个人就被程勿勇拎了起来。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而是那两位公子的朋友。”
程勿勇低声道。
他何等人物,一眼就看出少年刚才的反应不对劲。
少年皱眉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
袁珞兮在一侧道,“你看我们像坏人吗?”
少年反问道:“坏人会把坏字刻在脑门上吗?”
程勿勇笑起来,道,“你这小子倒也有点意思,算了,我也不为难你。”
他将少年放在地上,又拿出一把碎银,塞进少年手中,“相见就是有缘,拿钱去买些新衣服穿。”
少年一呆,看着手中那些银子,似不敢相信。
眼见袁珞兮和程勿勇就要离开,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们真的是苏大哥和黄大哥的朋友?”
袁珞兮美眸一亮,不假思索道:“这是自然。”
“他们今日清晨就从杨柳巷搬走了。”
少年说着,一咬牙,把手中的银子还了回去,“还有,既然你们是苏大哥的朋友,那就是我阿飞的朋友,这些银子我可不能要。”
袁珞兮和程勿勇对视一眼,都不禁笑起来,看向少年的目光也带上一抹欣赏。
“那你可知道,苏先生他们搬去哪里了?”
袁珞兮柔声问道。
少年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算了,哪怕你们是苏大哥的敌人,也注定不可能是苏大哥的对手了,我告诉你们也无妨。苏大哥他们搬去了葫芦巷子。”
“葫芦巷子,原来是那里。”
袁珞兮暗自庆幸,还好今天碰到了这少年,否则,短时间内怕是很难找到苏先生了。
“阿飞小兄弟,多谢了。”
程勿勇则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我再问你一件事,为何刚才我们问你这件事时,你会那般紧张,甚至怀疑我们是苏先生的仇敌?”
阿飞低声道:“就在刚才,来了一群黑虎帮的坏人,他们在打探苏先生的事情,我还以为你们和那些坏人一样呢。”
“黑虎帮?”
袁珞兮一呆,“这是哪个势力,为何我从不曾听说过?”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势力,混迹在云河郡城的地下世界,完全不入流。”
程勿勇低声解释了一句。
袁珞兮满脸不解道:“这种小势力竟敢打探苏先生的消息,他们这是要找死?”
阿飞插嘴道:“这位姐姐,我苏大哥昨天晚上的时候,一个人杀进了黑虎帮老巢……”
他眉飞色舞地把昨晚苏奕营救风晓然的事情说了一遍。
袁珞兮和程勿勇这才恍然。
在阿飞的描述中,让他们知道苏奕的朋友便是风晓峰,一个曾经是青河剑府外门弟子,如今则双腿残废的少年。
“苏先生谪仙般的人物,却还不忘他这位落魄的同门,真是让人钦佩。”
袁珞兮感叹。
“在他那等人物眼中,又岂可能有尊卑高低之别?”
程勿勇说着,朝阿飞抱拳道,“小兄弟,多谢了。”
阿飞咧嘴笑起来,旋即试探道:“这位大人,您若是去找苏大哥他们,能否也把我带上?我还没去过葫芦巷子,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有何不可?”
程勿勇爽朗笑道。
很快,他和阿飞共骑一马,与袁珞兮一起朝葫芦巷子奔去。
……
一座有着小桥流水、假山凉亭的府邸中。
黑虎帮帮主吕铨恭恭敬敬立着,浑身毫无一丝的气焰,神色间尽是敬畏。
“老爷子,这次若非我黑虎帮折损严重,我也不敢冒然前来请您帮忙。”
吕铨低声下气,满脸的苦涩。
在他旁边,一个满头银发,仙风道骨姿态的老者,正在修剪一簇茂盛的花枝,仪态悠闲。
伍天浩!
一位云河郡城一位颇有名望的黑道大佬,混迹在云河郡城西南区域的各大帮派,皆奉其为霸主,唯其马首是瞻。
其权势之大,一般的宗族势力也不敢轻易招惹。
直至许久,伍天浩才语气随意道:“昨晚发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可查清楚动手的是谁了?”
吕铨连忙道:“据我那些属下从杨柳巷中查探到的消息,据说是一个面孔陌生的少年,疑似是青河剑府弃徒风晓峰的朋友。”
伍天浩怔了一下,指着自己鼻子,好笑道:“你让老夫去对付一个小娃娃?”
吕铨连忙道:“老爷子,那少年可不简单,一人一剑杀入我的地盘,如入无人之境,起码也是个搬血境大圆满
的硬茬子,再加上他还很年少,我担心他的来历也不简单……”
不等说完,伍天浩就挥了挥手,道,“这云河郡城中,年轻一代的厉害角色多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我可没兴趣去记住一个无关紧要的阿猫阿狗。”
吕铨心中一沉,一咬牙将早已准备好的一个玉盒拿出,恭敬呈上去,道:“老爷子,这是一株二品灵药,若老爷子能帮我报了此仇,他日我会再亲自送上三株二品灵药!”
说罢,他心都在滴血。
对寻常武者而言,一株二品灵药的价值,也已堪称珍贵之极了。
把黑虎帮多年积累的家底全拿出来,最多也只能凑到数株二品灵药而已。
伍天浩眉头微皱,淡然道:“罢了,你也算为我效命多年,这次的事情,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说着,他吩咐下人拿来笔墨和一柄折扇,随手在折扇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伍天浩。
字迹龙飞凤舞,恣意奔放。
“你带着此折扇,告诉那少年,我伍天浩年纪大了,不愿打打杀杀,可以给他这样的小辈一个息事宁人的机会。”
伍天浩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书法,这才递给吕铨,道,“他若识趣,就来我的府邸低头道歉,拿出足够的诚意来补偿你黑虎帮的损失,这件事便可既往不咎。”
吕铨有点懵。
那小子杀了我那么多手下,你这老糊涂却还给他补过的机会,这是嫌弃我送的礼物分量不够吗?
半响,他才问道:“老爷子,那小子若不识趣呢?”
伍天浩神色变得冷淡下来。
搁在以前,他一句话传达出去,这城中西南地带的各大帮主,谁敢不低头顺从?
如今,只是收拾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他伍天浩不屑以大欺小,才会大度地给一个机会,那少年只要聪明点,就知道该怎么做。
他瞥了吕铨一眼,道:“你是怀疑,在这城西南,我伍天浩的面子不够使了。”
吕铨浑身直冒冷汗,连忙道:“老爷子息怒,我这就去办。”
只是他心中,却暗自发狠,老子以后非找个机会把你这糟老头子拉下水不可!
吕铨太清楚了,哪怕那少年真的乖乖低头道歉,拿出足够的补偿,这些补偿自己也拿不到分毫,反倒会被伍天浩毫不客气地全部吞掉!
“慢着,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就在吕铨转身离开时,身后忽地响起伍天浩淡然的声音。
吕铨一怔,旋即唇角狠狠一抽搐,把手中的玉盒小心翼翼放在了一侧桌子上。
他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脸道:“老爷子放心,我答应的事情,绝不会不算数。”
伍天浩嗯了一声,自顾自又拎着剪刀开始修建花枝。
在其唇角有着一抹笑意涌现。
这次借黑虎帮的事情,或许又能进账不少好东西了。
至于那来历不明的少年……
呵!
一个和杨柳巷的贫贱泥腿子结识的小角色,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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