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七十六章 既为赘婿 生死不由己
“这样也好,我马上就要去云河郡城了,到时候也能常常去青河剑府看望灵雪……”
苏奕心情忽地轻松不少。
琴箐迟疑片刻,美艳的玉容忽地变得庄肃认真起来,道:“苏奕,我想问你一件事。”
苏奕道:“你说。”
琴箐道:“入赘我文家的这一年来,你心中……是否有怨恨过我们?”
苏奕摇头。
对现在的他而言,文家上下所有人,还没一个有资格值得自己怨恨的。
何谓怨恨?
意难平!
这往往意味着,他苏玄钧遇到了暂时解决不掉的敌人,才只能怨恨在心。
若是能轻易解决的小角色,分分钟便能将其挫骨扬灰,心中也不可能怨恨的情绪。
“真的没有?”
琴箐似不相信。
苏奕轻叹,无奈道:“真没有。”
所谓夏虫不可语冰,蟪蛄不知春秋,便是如此。
琴箐似轻松不少,道:“即便你心有怨愤,也不能祸害到我们家身上,毕竟,我们一家何尝不是这桩婚事的受害者?你真要怪,也得去怪……”
她刚要说“老太君”三字,顿时又闭嘴了。
这可是大不敬。
苏奕不禁笑起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不妨直言,最近我就会离开广陵城,以后怕是不会再回来了,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琴箐吃惊道:“你要走?去哪里?”
文长泰也忍不住将目光看过来,道:“你是文家赘婿,有婚契在,族长他们怕是不会轻易让你离开的。”
苏奕随口道:“我若要离开,天下无人可阻。”
话语随意,却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自信。
琴箐和文长泰对视一眼,明显都猝不及防,没料到苏奕会有这样的打算。
便在此时,一名小厮匆匆而来,禀报道:“三长老,族长命令,请苏奕姑爷前往宗族大殿一趟。”
琴箐脸色微变,飞快提醒道:“苏奕,别忘了我刚才的提醒,族长此次见你,怕是不会给你好脸色了,你最好忍一忍,莫要顶撞。否则,就是我和你岳父出面,都帮不了你。”
文长泰连连点头,道:“不错,忍一忍就过去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才是明智的活法。”
这还是苏奕第一次感受到岳父母的关怀,不由微微一怔,旋即摇头笑道:“无碍。”
说罢,手握竹杖,走出了大厅。
……
文家,宗族大殿。
族长文长镜、二长老文长青和一众文家大人物齐聚一堂。
只是,每个人神色皆有些惊疑不定。
文珏元坐在最末的位置,神色恍惚。
刚才,他已经把在聚仙楼的经历一一说出,直至此刻,内心都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挫败、沮丧和羞愤情绪。
“这苏奕倒是走了狗屎运,竟抱上了云河郡城袁氏的大腿!”
文长青脸色阴沉难看。
其他人心绪也无法平静。
一个从前被无视的赘婿,却在数天前拿下龙门大比第一名,一跃成为广陵城家喻户晓的后起之秀。
而这才仅仅过了数天而已,这
赘婿又跟袁氏的大小姐搭上了关系,这让谁心里能不吃惊?
“给袁家大小姐帮忙的还有采药人郭丙,如此看,苏奕还谈不上抱上了袁氏的大腿,充其量只是得到了袁家大小姐的赏识而已。”
文长镜神色淡漠道,“这次召集诸位来此,是商议一下该如何处置这苏奕。”
众人目光闪烁,思忖起来。
“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废人,其修为甚至比珏元都强大一些,在咱们家,除了灵昭之外,怕是没哪个年轻人能比过他。”
一位老人沉声道,“依我看,似此等俊杰,当给予其重视,将其培养成我们文家的一员干将!”
一番话,让文长镜眉头微皱。
文珏元更是胸口发闷,他是文家年轻一代领军人物,可现在却成了别人口中苏奕的垫脚石!
“不妥,此子心思太深,在取得龙门大比第一前,我们谁都不知道他的是何时恢复的修为,再加上他自从入赘我们文家,就遭受过诸多冷嘲热讽,心中怕是早已积累诸多怨恨!”
另一人道,“若让他得到重用,简直就是养虎为患,殊为不智。”
这番话,得到了在座不少人的认可。
一个心有怨恨,懂得隐忍的年轻人,一旦得势,其报复的手段注定也恐怖无比,这是谁都不能不防范的。
有人沉声道:“依我看,干脆将其驱逐出文家,彻底划清界限便可。”
有人当即反驳道:“可笑,苏奕乃龙门大比第一,更受到城主傅山的器重,连黄家之主也对他青睐有加,我们文家若把他驱逐出去,非被广陵城笑话死不可!”
一时间,大殿众人争执起来,吵得不可开交。
这让文长镜脸色都阴沉下来。
谁能想到,一个小小赘婿,却竟都已经拥有了影响他们文家大人物高层大人物的力量?
“够了!”
文长镜猛地沉声开口,压下在座众人的声音,“这件事,我已经有决定了。”
众人都是一愣。
“大哥,您打算如何做?”
文长青忍不住道。
其他人也竖起耳朵。
“老太君是不会同意苏奕和灵昭离婚的,既然如此,我们文家就不能将其驱逐。”
文长镜深呼吸一口气,眸光闪烁道,“可若给予他重视,有极可能会养虎为患。既然如此,不如找个人牵制着他,让他充当我们文家的一把刀,一直为我们所用!”
刚说到这,大殿外传来一道禀报声:“族长,苏奕姑爷到了。”
唰!
所有目光都是齐刷刷看了过去。
大殿外,苏奕身影颀长,长发以簪子盘成道髻,青衫如玉,浑身透着干净、利索、淡然出尘的气息。
他手握竹杖,似闲庭信步般,浑然没有理会投来的各色目光,迈步走进了大殿。
这一幕,让文家不少大人物神色复杂。
这小子若姓文,那该多好……
“找我何事?”
苏奕负手立在大殿中央,目光看向文长镜,既没有见礼,也没有低头,直接就开口了。
文长镜脸颊不易察觉地抽搐一下,这才淡漠开口道:“我昨天回来,听说你修为恢复
,且拿下了龙门大比第一的头衔,可谓是风光无二,这次找你来,一是恭喜你重新成为武者,二则是有一件喜事告诉你。”
“喜事?”
苏奕挑眉,“那我可要洗耳恭听了。”
话音隐隐带着一丝讥诮,让不少人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文珏元脸色都难看下来,这苏奕……何其猖狂!
文长镜没有计较这些,直接道:“刚才,我和一众长老都已经商议过,从今天起,你就是文家年轻一代的护卫首领,每月可领取八千两白银、灵药一株、配小厮仆从八人,你觉得如何?”
众人目光都看向苏奕。
这个条件谈不上太丰厚,可也绝对不磕碜。
却见苏奕怔了怔,道:“这是打算让我为文家做事?”
文长青冷哼道:“你本就是我们文家的赘婿,为宗族做事天经地义,有什么不妥吗?”
“你若感觉这样的条件不行,尽可以说。”
文长镜故作豪迈,道,“我只一个要求,以后你成为年轻一辈的护卫首领后,要听从珏元的命令做事,一要保护他的安全,二要不得违逆他的命令。你们都是年轻人,相信肯定可以相处融洽的。”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这才明白,族长这是打算让文珏元牵制着苏奕!
而苏奕若担当这个护卫首领的角色,就等于成了文珏元手中的一把利刃!
“族长果然老谋深算,这等于是在给他儿子铺路,有苏奕这样的厉害角色帮扶着,文珏元以后何愁坐不稳族长的位置?”
一些人在心中感慨不已。
文珏元先是呆了一下,旋即欣喜若狂。
连他都没想到,父亲会做出如此绝妙的安排,这不就等于让苏奕成了自己的属下吗?
哪怕他修为再高,再厉害,可在地位上也比自己矮了一头!
越想文珏元心中越振奋,感觉这些天内心的阴霾和郁闷都一扫而空,浑身舒坦。
便在此时,就见苏奕忍不住笑起来,道:“他文珏元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为他效命?”
大殿一寂。
所有人都错愕,差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文珏元是族长嫡子,是以后文家的继承人,你苏奕怎敢丧心病狂到说这等话?
正自亢奋的文珏元气得差点跳脚,再忍不住喝斥道:“苏奕,你休要放肆!”
苏奕轻叹,眼神怜悯,“你怎会蠢到这般地步,今日发生在聚仙楼的事情,就没有给你一点点教训?”
砰!
文长镜一巴掌拍碎身边案牍,脸色阴沉可怕,“苏奕!别忘了你的身份,哪怕是袁家大小姐,插手不了我们文家内部的事情!”
他冷冷道:“还有,在这件事上,傅山城主也帮不了你,因为无论如何,你终究是我文家的赘婿,如何处置你,由我文家说了算,我劝你最好老实点!”
声音冷酷,毫不掩饰威胁之意。
那些文家大人物的脸色也变得冰冷起来。
这赘婿明显已得意忘形,真以为找了一些靠山,就能在文家反天了?
按照大周律例,身为赘婿,其性命就已注定被入赘之家所掌控,要杀要废,皆由不得他自己决定!
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七十七章 跪下 或者死
大周曾出过一桩轰动天下的事情。
一位入赘皇室,成为驸马爷的年轻人,因受不了皇室规矩的约束,试图解除婚事,结果被皇室大人物直接下令,五马分尸!
这就是入赘的命运。
而在文家人眼中,苏奕如今再出色,可终究是他们文家的一个赘婿,其命运牢牢掌控在他们文家手中。
就是杀了他,都没人会指责他们文家了。
故而,即便知道苏奕修为恢复,知道苏奕受到傅山器重、黄云冲青睐,知道袁家大小姐也欣赏他,可文长镜根本不在乎。
这是他们的家事!
文长镜可不相信,傅山、黄云冲这等人物,会为了一个苏奕,就和他们文家撕破脸了。
当然,这是最坏的结果。
文长镜自信,在这般恐吓之下,才只十七岁的一个少年而已,定承受不住这等压迫,乖乖地接受他的条件。
大殿气氛压抑、肃杀。
苏奕却似浑然不觉,反倒长叹了口气,“这么说,我今日若不答应,你们就注定要不依不饶了?”
“苏奕,你曾年少得志,也曾跌入低谷,如今好不容易又重新成为武者,难道还不知道珍惜?我劝你速速低头,莫要惹怒了族长!”
一位老人冷冷道。
有人喟叹道:“年轻人,记住一句话,懂得低头,才能活得更久,若得志便张狂,可注定会误了自己性命。”
“苏奕,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能成为我文家年轻一代的护卫首领,是何等荣耀的事情,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有人冷哼。
而此时,文珏元也起身,冷笑道:“苏奕,你若真有种就拒绝,可我敢保证,你今天注定不可能完整无缺地走出这宗祖大殿!”
他很得意,心中也痛快无比。
却见苏奕目光一扫四周众人,神色也随之一点点变淡,深邃的瞳孔中已尽是淡漠之意。
他看了看手中的竹杖,而后微微一笑,道:“既然你文珏元这般说,那我也不妨把话挑明,只要你们文家有胆子动手,今日此地,必血流成河。”
虽是在笑,却毫无情绪波动。
众人心中莫名一阵发寒。
文长镜则彻底被激怒,大喝道:“来人,将这混账拿下,囚入地牢,什么时候知道低头忏悔,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他若敢抵抗,格杀勿论!”
呼啦一声,一群佩刀佩剑的护卫冲进大殿,朝苏奕包抄而去。
每个人皆警惕而小心。
他们都清楚,眼前的苏奕早不是从前的那个废人,而是一个曾摘得龙门大比第一名头衔的耀眼人物。
“姑爷,族长都已赏赐你这般重要的职务,为何非要拒绝呢?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别让我等太为难,否则刀剑无眼,伤到了你,可怨不得我等了。”
为首的护卫沉声道。
说话时,他们一步步朝苏奕围拢而去。
“试试?”
苏奕眼神淡然。
“动手!”
为首的护卫脸色一沉,不再迟疑,和其他人一起悍然出击。
十多位护卫,皆是文家的精锐,最弱的也有炼筋层次的修为,此刻全力扑杀,就见刀光剑影闪烁,惊心动魄。
锵!
苏奕屹立原地不动,尘锋剑从青竹杖
内出鞘,带起一道清越的剑吟,似渴望的嗜血呻吟。
手腕一抖,尘锋剑抡起一道浑圆剑影。
那一瞬,似有无数剑光乍现,朝十方之地刺出。
空灵缥缈、逍遥自在,不带一丝烟火气息,却有无所不在,无所不至的玄妙神韵。
我有一剑游十方,上穷碧落下黄泉!
此为大快哉剑之“游十方”。
取“剑游十方,无远弗届”之意。
换做前世时,此剑一出,足可贯穿无尽空间,杀敌于百千里之外!
而此时,虽然仅仅只是剑招,可由苏奕施展出来时,那等威力依旧远非寻常的武技可比。
铛!
冲在最前的护卫手中长刀被震飞,右腕骨骼碎裂,一抹剑光刺中其胸膛,入骨三寸,迸溅出一捧鲜血。
他发出痛呼,滚落在地。
铛!铛!铛!
同一时间,密集刺耳的碰撞声响彻,那些护卫手中的兵刃皆被震飞出去。
而他们的胸腔之地,无不被剑锋刺入三寸,鲜血迸溅,每个身影皆被震得横七竖八倒飞出去。
大殿桌椅、摆设都被杂碎,满地狼藉。
弹指之间,十多位护卫重伤溃败!
再看苏奕,屹立原地,衣衫整洁,毫发无损。
唯有手中剑锋之上,有细碎的血珠倾泻于地。
点点滴滴,殷红刺目。
“一剑都挡不住,就别在我面前丢人现眼了。”
苏奕一阵摇头。
那些护卫神色惨淡,内心尽是恐惧。
他们的兵刃皆被震飞,所中剑伤的位置也一样,哪会不明白,苏奕明显是手下留情了?
若真要杀他们,恐怕他们现在都早已是死人了!
场中一片混乱。
文家一众大人物皆色变,怒斥出声:
“混账,你竟敢逞凶!!”
“苏奕,你好大的胆子,还想反天不成?”
“你这是要逼我等将你诛了吗!!!”
……文长镜、文长青等一众大人物皆震怒,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谁也没想到,苏奕这样一个赘婿竟敢反抗!
连文珏元都张大嘴巴,脑袋发懵。
他一直认为,苏奕是和他一样的少年人,纵然血气方刚,可面对那些大人物的一起威胁时,也由不得他不低头。
谁曾想,少年如苏奕,却竟敢在这宗族大殿中,当着所有文家大人物的面行凶!
这搁在整个广陵城中,哪个年轻一代的角色敢这么做?
简直就是找死!
“我刚才可没杀人,若你们兀自冥顽不灵,我也不介意杀几个,权当杀鸡儆猴也无妨。”
苏奕神色平淡开口。
一番话,气得文长镜脸色铁青,厉声道:“长青,你去将此混账拿下!”
“交给我了。”
文长青神色冷漠,大步而出。
瞬息,所有目光都汇聚在文长青身上。
在整个文家,文长青的修为和族长旗鼓相当,拥有聚气境中期“开脉”层次的武道力量。
何谓开脉?
通体内十二道气脉,每打通一条气脉,自身武道力量便会提升一截。
而文长青如今已打通八条气脉!
在整个广陵城
的聚气境人物中,都称得上是一流。
就见,文长青眸泛精芒,周身气血鼓荡如长江大河,一身气势节节攀升,身上衣袂也随之猎猎作响。
那属于聚气境存在的威势,压迫得在场不少人呼吸一窒,无不动容。
“二叔,千万莫要对这混账客气!”
文珏元咬牙切齿大叫。
文长青点了点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看向苏奕。
在其唇中,轻轻吐出一句话:
“跪下,或者死!”
声若炸雷,激荡大殿,震得人双耳嗡嗡作响。
那等气势,震慑神魂!
苏奕却淡然如旧,唯独眸子中泛起一丝淡淡的杀机。
没有一字废话。
他踱步上前,拎着尘锋剑,随手一剑刺出。
找死!
不少人眼神皆露出不屑轻蔑之色,一个搬血境存在,还敢去主动对聚气境强者出手,和以卵击石,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文长青冷哼一声,双手交错扬起。
神鹰爪!
文氏一族现存的最顶尖的玄级中品武学,掌指如利刃,可裂刀剑、可撕虎豹、可碎岩石!
寻常武者被碰到,轻则皮肉被会撕下一块,重则连躯壳都会被撕开,端的是凌厉狠辣,血腥无比。
铛!
鹰爪与剑锋相碰,火花四溅。
尘锋剑被牢牢钳住,如被鹰爪擒住的蛇。
这一幕,让满座轰然叫好,惊艳不已。
文长青唇角也泛起一丝不屑。
可下一瞬,尘锋剑骤然发出一声激昂剑吟,剑锋之上爆发出一股恐怖无边的力量,直似决堤洪流般,将文长青的手指崩断。
脱离钳制的剑锋直似一道闪电般,以摧枯拉朽之势朝前刺去。
不好!
文长青脸色大变,刚要闪避时,已晚了一步,尘锋剑已破开其胸膛皮肉骨骼,贯穿其背。
一剑穿透!
全场皆寂。
所有人刚才还在轰然叫好,紧跟着就看到了这血腥一幕,都不禁惊得瞠目结舌,浑身一哆嗦。
“这……”
文长青也似难以置信,眼睛睁得滚圆。
一剑之间,自己被一个搬血境少年重创了!?
噗!
苏奕拔剑,一串滚烫的血花随之带出,文长青闷哼一声,身影一晃,踉跄跌坐在地。
这一剑仅差两寸就会刺中他的心脏,伤势极严重,疼得文长青眼前发黑,老脸煞白,额头汗水如瀑般淌下。
“跪下或者死?”
苏奕唇角泛起一丝淡淡的嘲弄,“修为稀烂,口气可不小。”
他目光一扫大殿,道:“谁还要试试我苏某人的剑锋利否?”
众人皆毛骨悚然,如坠冰窟,无一人敢去和苏奕的目光对视。
文珏元更是吓得浑身筛糠似的颤栗,快要崩溃。
一个聚气境开脉层次的存在,他们文家最顶尖的高手之一,就这样被一剑重创!
这简直就像一场血腥的噩梦。
“苏奕,你真要与我文家彻底开战?”
却见族长文长镜猛地深呼吸一口气,铁青着脸厉声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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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七十八章 仅此一次 到此为止
苏奕目光看着手中尘锋剑,淡然道:“从一开始,我便不屑和你们文家计较什么,可你们却偏偏不识趣,直到现在,竟还有胆问我这样的问题……”
说到这,他抬起目光,露出一抹微笑,“那我倒不介意今日以此地为界,杀一个痛快。”
那一瞬,一股恐怖的肃杀凌厉之气从其身上扩散而开,令得空气如被冻结,刺骨般的杀意寒流铺天盖地般席卷大殿。
众人浑身一哆嗦,骇然失色。
好恐怖的杀机!!
就是文长镜,呼吸也是一窒,心中涌起莫名的惶恐,一时竟被震慑,不敢再说一字。
跌坐在苏奕身前的文长青,感受最强烈,只觉有万千剑锋抵在自己四面八方,只要苏奕心念一动,自己必是有死无生的下场!
“够了!”
蓦地,大殿外响起一道厉喝。
苏奕扭头望去,就见白发苍苍的文老太君立在那,脸色阴沉铁青,布满阴霾和怒火。
在她右手中,紧紧攥着一枚玉符。
此符名叫“星刃”,由玉京城苏氏之主苏弘礼所赠,一击之下,可杀武道宗师!
苏奕当然认得这一枚元符。
当初在文老太君的花茗堂内,她就曾以此为威胁,警告过苏奕。
“老太太,那次寿宴结束后,你就没告诉过他们,不要招惹我?”
苏奕淡然道。
文老太君看了看仓皇失措的文家众人,又看了看被一剑穿透跌坐在地的文长青,眉宇间不禁涌起悲愤之色。
她深呼吸一口气,目光重新看向苏奕,道:“能否给老身一个面子,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苏奕想了想,道:“仅此一次。”
在入赘文家的这一年来,他虽遭受过诸多嘲讽和挖苦,可自始至终并未有人真正动手欺负过他。
这可不是因为文家上下都很善良,而是因为,这是来自文老太君的主意和命令。
如今,这个久居上位老太太都已亲自低头求情,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苏奕这一句话,让得大殿众人皆有劫后余生般的感觉,无不暗松口气。
文老太君阴沉的神色也缓和一些,道:“这个人情,老身会铭记在心。”
苏奕收剑入鞘,再懒得看这大殿众人一眼,转身朝外行去。
只是,当路过文老太君身边时,他顿足轻声道,“我很快就会离开广陵城,自今以后,你们文家的事情,我再不会掺合。”
“当然,你若心有不满,大可以写信去请玉京城苏家帮忙对付我。”
说罢,他扬长而去。
那一道青衫如玉的身影,就那般渐行渐远,自始至终无人敢再去阻拦。
文老太君脸色一阵阴晴不定,许久才长声一叹,将手中紧紧攥着的玉符收了起来。
而后,她迈步走进了大殿。
满地的狼藉和血腥,显得那般刺眼,再看众人脸上那忐忑和惊悸的神色,她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偌大文家,却竟无一个男儿能力挽狂澜!!
“受伤的且去疗伤,其他人留下。”
文老太君按捺下心中的悲怆和愤怒,冷冷开口。
很快,受伤的文长青和那些护卫皆被人扶起离开。
而文长镜则一五一十把刚才发生的一切说出,不敢有任何隐瞒。
听完,文老太君已经气得浑身哆嗦
,愤怒无边,猛地上前,一巴掌狠狠抽在文长镜脸上。
啪!
脆响的耳光,打得文长镜都有些懵。
大殿其他人也都傻眼,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文老太君怒火中烧,厉声道:“在苏奕入赘我们文家时,我是否亲自跟你说过,关于他的事情,由他自生自灭,不得任何人插手?”
文长镜默然,他自然记得这句话。
“他若真的是一个寻常赘婿,杀了也就杀了,可你身为族长,却到现在还没看出,他苏奕根本不是寻常人?”
文老太君恨铁不成钢般,愤怒喝斥,“对你堂堂文家之主而言,一个能够拿下龙门大比第一,又能被傅山、黄云冲等人器重的年轻人,就仅仅只配给你儿子当手下?”
文长镜脸色很难看。
不远处,文珏元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老太君,我最初也想过,若重用苏奕的话,担心养虎为患,可若将他驱逐,您那也不会答应,所以才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文长镜低声解释道,“并且,我都已经表态,他若需要其他优待,尽可以提,我本以为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而已,又是咱们家的赘婿,能够得到这般对待,足以让他为我们所用。谁曾想,他却竟……”
说到这,他心中也不禁涌起一阵悔意。
若早知苏奕的武道力量都已强大到这等地步,他哪会蠢到这么做?
文老太君一声长叹,道:“也怪我,一直尊奉着一个命令,无法跟你们说清楚那苏奕的身份,否则,今日之事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声音透着苦涩和自责。
“老太君,这苏奕难道还另有来头?”文珏元忍不住问。
在座其他大人物也都纷纷看向老太君。
老太君自嘲道:“你们真以为,我是铁石心肠,要把灵昭这丫头送给一个青河剑府的弃徒当媳妇?当年,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众人不免震惊,竟让老太君都只能被迫接受,这一桩婚事果然有问题!!
文长镜似想起什么,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失声道:“老太君,这苏奕难道和玉京城苏……”
“闭嘴!”
老太君当即打断。
可这句话,还是引起了众人心中的揣测和联想,除了文珏元外,那些文家老人脸色皆变得惊疑。
他们可都清楚,在很多年前,年轻时的老太君乃是玉京城苏家之主身边的贴身女婢!
苏家,玉京城最顶尖的世家门阀之一!
与之相比,他们文家简直如蝼蚁般,只能仰望!
而苏奕,也姓苏……
如此一联想,谁能不惊?
文老太君见此,心中一叹,脸上却异常严肃和凝重,道:“这件事,不得有丝毫泄露,否则,我们文家必遭灭门之灾,这可不是危言耸听!”
众人心中一颤,浑身都一阵发寒。
以玉京城苏氏所掌握的力量,根本不必亲自动手,仅动动嘴皮,都能有无数人冲上来灭了他们文家!
“若早知他苏奕的身份另有蹊跷,我……我何至于此……”文长镜失魂落魄,彻底失控似的。
“不,你们想错了。”
老太君神色变得淡漠起来,“苏奕是苏奕,他代表不了谁,无非是来自那个势力的一个孽子罢了,他以后蹦跶得越厉害,也就意味着距离死亡越近。”
众人皆是一呆,苏奕被视作孽子?
这可就耐人寻味了。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以后苏奕也不会再留在广陵城,这对我们文家而言,也是一桩好事。”
老太君起身,朝大殿外行去,“记住我说的话,不要再和此子沾上关系,他就是个祸害,害人害己!”
文长镜猛地想起一件事,追上去问道:“老太君,灵昭该怎么办?这孩子一门心思要解除这一桩婚事,她万一招惹到苏奕,岂不是就要出事?”
老太君顿时伫足,神色一阵变幻不定。
文灵昭如今是天元学宫弟子,是武道宗师竹孤青的入室传人,也是他们文家中兴的希望。
这样的好苗子,自不能被祸害了。
“我会亲自写信告诉她该怎么做。”
说罢,老太君径直离去。
当天,发生在文家宗族大殿的事情,被死死封锁了起来,并未传播开。
也幸亏是发生在宗族大殿,附近并没有闲杂人等。
否则,消息注定隐瞒不住。
可即便如此,文长镜他们都清楚,这个消息或许可以瞒得了一时,却绝对瞒不了一世。
可目前而言,他们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
暮色十分。
杏黄小居。
苏奕负手立在庭院中的老槐树,眯着眼透过枝桠望着天穹,仪态闲适。
“这广陵城的天地,也不过巴掌大小而已,没什么可看的了。”
许久,苏奕收回目光,走进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原本,他还想着等文灵雪回来了,再陪她一段时间。
可现在,文灵雪都已留在青河剑府修行,他心中再无任何一丝牵挂,决定明天清晨就离开,前往云河郡城!
天色渐渐黑下来。
苏奕已收拾妥当,懒洋洋躺在庭院的竹椅中看天边晚霞。
心中则在默默思忖着一些事情,大多和接下来的修炼有关,也有和云河郡城有关的一些往事和记忆。
他曾在青河剑府修行三年,也曾多次出入云河郡城。
只是关于那三年的记忆,大多充满了灰暗的色彩,有伤心、遗憾、沮丧……
当年他进入青河剑府时,才仅仅十三岁,孤苦伶仃一个人。
再加上性情孤僻,不合群,不懂去讨师门长辈欢心,不肯向那些有钱有势的同门低头,以至于遭遇过不知多少的欺负、打击、辱骂和排斥……
可这一切并未将他击倒,反倒化作一股仇恨之火,时刻鞭挞着他刻苦修炼,奋发图强。
仅用三年,他便一步步成为青河剑府外门剑首!
然而——
还不等将积压心中三年之久的愤恨一一报复回去,便因为一场意外,而失去了修为。
以至于,那三年里所经历的仇恨,那埋藏心中的芥蒂和愤怒,到现在都还没有来得及去了断。
“以前的我,只能隐忍,虽可怜可叹,却自有铮铮铁骨,从不曾向命运低头……”
竹椅中,苏奕长吐一口浊气,一对深邃的眸渐渐泛起一抹火焰般的锋芒。
“这一次前往云河郡城,自当一一了断当年之事,除尽心中不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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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七十九章 烧鸡和梨花酿
夜凉如水,月光清辉洒落,静谧清宁。
远处街巷上偶然传来一阵热闹喧嚣的声音,映衬得庭院愈发幽静。
就在苏奕思绪如飞时,一阵叩门声响起。
“苏公子可在?”
庭院大门外响起章远星的声音。
苏奕起身打开大门,就见章远星拎着一壶酒,一只烧鸡。
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头戴黑色圆帽的熊伯。
“你这是?”苏奕问。
“如此夜色,你我共饮于此,把酒言欢,岂不美哉?”
说着,章远星已笑呵呵走进庭院,四下打量了一番,不禁点头道:“此庭院虽简陋些,但胜在清静。”
他将酒壶和烧鸡放在老槐树下的石板桌上,随意坐在一侧石凳上,笑道:“苏公子快请坐。”
他竟是浑不把自己当外人。
苏奕也没计较,拿了两只酒杯,便坐在了章远星对面。
“此酒是我从家中带出,名叫‘梨花酿’,以灵泉水浸泡初春梨花,佐以三十六种灵药入酒,封坛九年,就是在我家里,也只有招待贵客时才会开一坛。”
一边说着,章远星将酒壶打开,顿时一阵清冽的酒香在夜色中弥漫而开。
当章远星拎着酒壶斟满两只酒杯,就见那酒水晶莹剔透,润稠中泛着琥珀色,映着月色,泛着点点灵光。
“来,你我先碰一杯。”
章远星笑着敬酒,神色间带着一抹自矜之色。
他相信以苏奕的眼力,当能看出这梨花酿的不凡。
苏奕却显得很平淡,道:“章公子此来,恐怕绝非只为寻一个贪杯之人共饮,不如先说事,再喝酒也无妨。”
这梨花酿当然算得上世俗间的好酒。
可惜,比之苏奕前世饮过的仙酿琼浆,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他哪可能会为此动容?
章远星看似风度翩翩,实则炫耀之意溢于言表,可笑却不自知。
章远星怔了一下,将手中酒杯重新放下,沉吟道:“也谈不上什么大事,无非是想问一些和鬼母岭有关的事情。”
“你不是早已知道了?”苏奕道。
章远星直言道:“不,我要问的是,你究竟帮了什么忙,才会让袁珞兮和程勿勇皆那般敬重你。”
这一刻,立在不远处的熊伯也将目光看了过来,神色虽平淡,却给人以极大的压迫。
苏奕隐约有些明白章远星的来意,道:“你为何不去问他们?”
章远星眉头微皱,心中隐隐有些不耐,但还是解释道:“他们哪可能会跟我说这些,若如此,我也不必在此刻来叨扰你了。”
苏奕随口道:“此事倒也简单,在鬼母岭时,我曾救了他们一命,也曾卖给了他们一株六阴草,想来他们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会敬重我的吧。”
他并未隐瞒,也不屑于在这等小事上遮掩。
没必要。
可章远星却愣了一下,皱眉道:“苏公子,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他明显不相信。
袁珞兮身边有程勿勇那等聚气境大圆满存在,何须一个搬血境的角色救命?
这也太扯淡了。
不远处的熊伯忽地道:“能否详细说说,你是如何救他们
的?”
这让章远星顿感意外,将信将疑地看向苏奕,想听听他会给出怎样一个解释。
苏奕随口道:“昨天晚上,六绝阴尸趁着雨夜,试图偷袭我们一行人,仅凭程勿勇一人,根本不是对手。而我之所以前往鬼母岭,恰好就是为了诛杀此獠,便顺手将其杀了,这也算是无形中救了他们的性命。”
章远星脸色一点点阴沉了下去,强自按捺住内心的愤怒,道:
“苏奕,我视你为可谈心的朋友,你却竟编造这等漏洞百出的屁话来骗我,未免也太不把我章远星当回事了吧?”
说到最后,眉宇间都带上厉色。
今日在城外见到苏奕跟随在袁珞兮身边时,他心中就颇为不悦,认为苏奕不识抬举,白瞎了自己对他的欣赏。
直至在聚仙楼宴饮之后,一想到袁珞兮对苏奕那敬重的举止和神态,他心中就越不是滋味。
故而他今晚来找苏奕时,心中本就积攒着怒气,本想着若苏奕乖乖配合,自己也不介意大度一些,原谅他一次。
谁曾想,他却竟睁着眼编瞎话,且还漏洞百出,这简直就是在故意羞辱自己的智商!
不远处的熊伯也皱了皱眉,道:“苏奕,若你是为了在我家少爷面前表现你自己,故意歪曲事实,那我只能说,你真的很幼稚,很可笑!”
声音带着冷意。
显然,他也根本不相信,以苏奕那搬血境的修为,能杀死六绝阴尸,做到连武道宗师都做不到的事情了。
这就像一只蝼蚁在炫耀自己咬死了老虎,显得无比荒唐和滑稽。
苏奕轻叹了一声。
说实话也没人相信,这还真是让人无奈。
“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若两位不信,可以去问袁珞兮他们,我可懒得再解释了。”
说罢,他长身而起,朝房间内行去,“两位好走,不送。”
这就等于是在下逐客令了。
啪!
章远星抓起酒杯,狠狠砸碎在地上,厉声道:“苏奕,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奕霍然转身,眼神变得冷淡下来,道:“怎么,章公子是打算在我这里闹事?”
“闹事?”
章远星气急而笑,他也懒得再讲什么风度,道,“之前对你客气,是欣赏你在龙门大比上的表现,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蹬鼻子上脸,真当我章远星脾气好,不跟你计较?”
说到这,他神色冰冷,伸手指着苏奕,“我告诉你,今天你不老实交代清楚,就别怪我不客气!”
不远处,熊伯神色漠然道:“少爷息怒,既然苏奕说他有能耐杀了六绝阴尸,不妨由我出手,试一试便他究竟是撒谎,还是真的有这等能耐了。”
章远星深呼吸一口气,点头道:“也好,不过熊伯你可千万别把他弄死,我还要问一问鬼母岭上的事情,这个真相若解不开,我心中可难受的很。”
熊伯点了点头,道,“年轻人,凡事过犹不及,你现在若知错悔改,把真相说出来,还来得及。”
苏奕唇角微翘,终究还是没忍住笑起来,眼神如看着一对蠢物,道:
“你们明知道袁珞兮和程勿勇对我很敬重,却还敢在我面前撒野耍横,我该说你们蠢呢,还是说你们不知死活?
章远星呆了一下,似不敢相信在这等时候,苏奕竟还敢出言不逊。
熊伯脸色也是一沉,眸子中杀机汹涌。
连他都没想到,苏奕这等搬血境小角色,敢当面对自己大不敬!
没有再犹豫,他迈步朝苏奕行去。
龙行虎步,一身气势随之轰鸣攀升。
砰!
庭院大门忽地被人推开。
一道窈窕倩影怒气冲冲闯进来,清声斥道:“章远星,你们敢动一下手试试!”
来人一身戎装,一对**修长笔直,精致娇媚的玉容在月色下蒙着一层毫不掩饰的怒意。
正是袁珞兮。
在她身后,还跟着程勿勇、傅山、聂北虎三人。
同样的,程勿勇他们的脸色也都很不好看。
苏奕顿感意外,他们怎地来了?
章远星明显也猝不及防,愣了一下,不禁道:“珞兮,你不是上午的时候就启程离开了?”
熊伯皱了皱眉,顿足止步,强自按捺心中的杀意。
“我若不来,哪里能见到你章远星这般大的威风?”
袁珞兮美眸带着慑人的怒火。
“傅某也没想到,堂堂章氏族长之子,目光却竟如此短浅。”
傅山冷哼。
被袁珞兮劈头盖脸般训斥,章远星还能忍。
可当看到傅山也敢挖苦自己时,他顿时就恼了,喝道:“傅山,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这般对我说话?”
“我是广陵城主,眼见你要在我的地盘上行凶,还不能说你两句了?真把这里当你们章家了?”
傅山神色森然道。
“你……”
章远星刚要说什么,就被熊伯拦住。
“少爷,我们该走了。”熊伯沉声道。
他一眼看出,有袁珞兮在,今晚他们若敢对苏奕动手,程勿勇、傅山等人必会毫不犹豫阻止。
一个程勿勇,就足以牵制住他,若再加上傅山这个聚气境后期的强者,后果注定不妙。
可就这般离开,却让章远星不甘心。
他连呼吸几口气,按捺下心中的烦躁,诚恳道:“珞兮,这件事真不是你想象那样……”
袁珞兮不客气打断道:“滚!谁要听你的解释?再不消失,别怪我不客气!到那时,我倒要看看,你爹会不会帮你找我麻烦!”
这番话,何止不客气,简直是直接在践踏章远星的尊严。
他脸色一下子憋得涨红,额头青筋爆绽,气得差点暴走。
他可没想到,为了帮一个文家的赘婿,袁珞兮竟会不顾一切和他撕破脸!
“少爷,风物长宜放眼量,一时之耻而已,以后自有讨回之时!”
说着,熊伯一把抓住章远星的肩膀,强自将其带着,大步而去,很快就消失不见。
如水月色,朦胧清冷。
石桌上的烧鸡还没吃,梨花酿还未饮,一场剑拔弩张的对峙,却就此化解于无形。
可苏奕眉头却微微皱起。
袁珞兮他们来的可真是时候,等于是让章远星和其身边的熊伯捡回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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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八十章 他化自在经
章远星和熊伯离开后,袁珞兮身上的气焰顿时消散。
她轻轻抿了抿粉润的唇瓣,眉宇间反倒带着一丝惴惴不安之色,低着螓首,不敢去看苏奕的眼睛,道:“仙师,您……没生气吧?”
程勿勇也连忙抱拳,歉然道:“我等也知道,以仙师的手段,轻易便能杀了章远星和熊凛,只是我和小姐皆认为,这件事是由我们引起,自当由我们来解决,如此,仙师就不会再被牵连进来。”
袁珞兮连忙点头:“正是如此。”
傅山看到这一幕,心中又是一阵翻腾。
之前面对章远星时,袁珞兮何等之蛮横和强势,浑不在意因此而得罪云河郡章氏一族。
可面对苏奕时,这位被袁氏一族视若掌上明珠的大小姐,却像个犯错的小孩子般忐忑不安。
再看程勿勇,一位聚气大圆满存在,搁在云河郡都称得上是顶尖强者的高手,却也同样毕恭毕敬。
前后反差太大了!
思忖时,他已肃然行礼道:“苏先生,今晚是我带着袁姑娘他们前来拜访,却不曾想误打误撞,碰到了这样一件事,若让您心中不快,傅某愿为此担责。”
眼见这一幕,苏奕心中那一丝不快消散,也懒得再计较,挥手道:“此事就此作罢。”
袁珞兮、程勿勇、傅山皆暗松一口气。
越了解苏奕那不可思议的手段,他们心中就愈发敬畏。
面对他时,不像面对一个寻常少年,反倒像面对一位屹立云巅的谪仙。
仙心如海,不可妄自揣度!
“你们今晚前来找我是要做什么?”
苏奕随口问道。
他也记得清楚,袁珞兮上午就打算离开的,可现在却竟又出现在了这里。
袁珞兮声音清脆道:“我们听傅城主说,仙师最近就会离开广陵城,前往云河郡城,我就想着来拜会一下仙师,问一问您的行程时间,若能一起同行,那……那就更好了。”
说罢,面带一丝期盼之色。
一侧的傅山连忙道:“苏先生有所不知,我刚得到消息,明日晌午的时候,会有一艘巨型楼船从大沧江上游‘临商城’而来,路过广陵城时,会稍作停留。”
“若乘此船前往云河郡城,三天后便可抵达,并且此船极为舒适安逸,其上有楼宇九层,楼阁十二座,可供八千人一起乘坐,是大周一等一的宝船。”
顿了顿,傅山道,“若是骑马而行,不止奔波劳累,且路途遥远,需穿过多个城镇和山峦,最少也要五天才能抵达云河郡城。所以,傅某想着,若先生要离开,不如乘坐这艘楼船。”
苏奕意外道:“傅大人有心了。”
他都没想过,这点小事傅山都还不忘为自己考虑。
“仙师……”
袁珞兮刚要开口,苏奕就打断道,“我只不过是凡尘一剑修,如今远谈不上什么仙师,以后称我名字也好,公子也行。”
“呃,那我能不能像傅城主那般,称您为‘先生’?”
袁珞兮迟疑道。
在武者眼中,所谓先生,便是“达者为先”之人,是一种美誉和敬称。
“可以。”
苏奕哪会计较这些
他之所以不想被称为“仙师”,是因为在这世俗之中,大多数时候,顶着“仙师”头衔的,往往都是坑蒙拐骗的货色。
比如街头的游方道士、江湖郎中、邪门歪道中的角色,都喜欢给自己冠上一个“仙师”的称号。
苏奕可不想被人误会成这等下三滥的角色。
至于倾绾这般称呼,倒不必介意。
毕竟她是鬼,不是人。
袁珞兮他们就不一样了,他们终究是这世俗中的武者,这般称呼自己时,万一被其他人听到,难免会浮想联翩。
“苏先生,那不知您明日是否乘船?”
袁珞兮声音轻柔,嗓音透着期许。
“说起来,还真是巧了,我本打算明日清晨离开广陵城,既然如此,一起通往也无妨。”
苏奕笑着点头。
“太好了!”袁珞兮眉开眼笑,雀跃不已。
这时候的她,才散发出一股少女般的靓丽气息。
“我会和傅城主提前去安排船上的起居之处。”
程勿勇也笑起来。
在他看来,只要能和苏奕同行,就等于有了许多机会去接触对方,以此拉近关系。
傅山含笑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暗道,幸亏今晚来了,否则怕是会错过了苏先生离开的时间。
没多久,袁珞兮他们便告辞离去。
苏奕则径直来到老槐树前,拿起搁置石桌上的一壶梨花酿,随手倒在了老槐树根的土壤上。
“我虽不稀罕,但也算是一壶灵酒,便宜你了。”
将壶中酒倒尽,苏奕抬眼看了看这株茂盛的老槐树,自言自语似的,“他年我若归来,你若还在,便赏你一桩缘法。”
笑了笑,苏奕转身走进了房间。
夜色如水,庭院中的老槐树在风中摇曳枝桠,洒下一地婆娑斑驳的阴影。
房间内,灯烛如豆。
苏奕坐在书桌前,略一沉吟,铺开纸张,挥毫写了一幅字,以丝线束成纸卷,扔进了墨玉佩。
“以我现在的修为,应该可以开始炼魂了。”
苏奕揉着眉尖,陷入思忖。
修为、神魂、体魄,三者相辅相成,相互弥补。
炼气以淬体,体魄强则可以滋养神魂。
在大荒九州,但凡有志问鼎“皇境”的修士,皆会在修行之初,就兼顾神魂的锤炼和打磨。
神魂强大,有着诸多好处,能够提升对天地大道的感悟、能够更容易琢磨和领会秘法典籍的奥秘。
当然,最重要的是还可以战斗!
神魂修炼极苛刻,因为一旦伤到神魂,那就是极严重的道伤。
在大荒九州的顶尖大势力中,只有等弟子将体魄淬炼到“养炉境”时,再经由极为严格的筛选和考验,满足条件者,才会由师门长辈一对一传授神魂淬炼之法。
前世时,苏奕指点自己那些传人修炼时,也同样如此。
因为神魂牵扯性灵之本,在修炼之初,容不得有一丝的差池。
不过,对苏奕而言,这些都不是问题。
这一世,他以松鹤锻体术重修武道,在搬血境的每一步中,皆锤炼出远超前世同一时期的
雄厚根基。
不夸张地说,若现在他返回大荒九州,仅仅在这武道根基上对比,也足以横压天下间那些盖世妖孽、绝代仙子!
正因如此,苏奕才会打算提前开始修炼神魂。
这并非莽撞,而是来自他对自身根基的了解。
“我前世之所以止步于‘玄合境’大圆满地步,苦苦无法碰触到更高的道途,除了运数和契机不够,神魂根基不够强大也是问题所在。”
苏奕开始总结前世的经历和教训。
“归根到底,还是在最初时候,没能拥有一门绝妙的神魂秘法,以至于在年少时所锤炼的神魂根基太过寻常。”
“哪怕在之后的数万年里,我遍寻天下间的神魂秘法,搜集无数孕养和提升神魂力量的神药和宝物,也都难以改变最初时的神魂根基……”
“这次转世,自不能让这样的事情重演!”
苏奕眸光平淡,带着一丝万古不移的坚定味道。
唯有吃过大亏,才明白在修炼之路最开始的时候,不容有一丝的大意。
必须以大毅力、大气魄去一点点打磨,决不能操之过急。
“我所掌握的诸般秘法中,有关神魂一道的不胜枚数,各有各的玄妙和独特之处,可称得上最顶尖的,也不过寥寥数种。”
“这一世,我要修成圆满无缺之神魂,不止要比前世同一时期的自己强大,还要比同一境界的其他同辈都强大,这样的话,就必须慎重地选择一门神魂秘法修炼。”
苏奕一边琢磨,脑海中已浮现出三种炼魂秘法。
“阿弥陀映照诸天经,大荒第一禅修圣地‘小西天’至高传承,于神魂中修二十四品莲台,花开之时,光照诸天。”
“可惜,修炼此经,需以佛门秘法加持己身,以大无畏之力枯坐六道炼狱,参八千年生死禅,才有机会铸成完满层次的神魂莲台,从而实现神魂如莲,绽放之时映照诸天的妙谛。”
苏奕思忖许久,舍弃了这门堪称佛道至高道藏的神魂之法。
“洞天玄光神庭经,道门四大道藏之一,修炼到皇境时,神魂如一方洞天世界,开辟神庭,内藏玄光,一人之神魂,便若无量之神庭,可不朽长存,化三千玄光灵神……”
苏奕默默思忖许久,最终轻声一叹,打消了修炼这门道门无上绝学的念头。
无他,修炼此秘法,要求更苛刻,需要从一开始就修炼道门另一部无上传承“上清太炁经”。
而苏奕以后自有自己要修炼的无上秘法,注定不可能改弦更张去走道门的修炼之路。
“难道真要修炼这门‘他化自在经’?”
苏奕一时有些犹豫。
这一门神魂修炼法,是前世时,他从“九狱剑”所封印的第九层神链中得到的一股感悟力量!
之后,凭借这感悟力量,被他以自身智慧彻底参透,才著成了这一篇神魂修炼秘法。
严格而言,这应该算是他前世以自身十万八千年的修行经历和智慧,再加上那一股来自九狱剑封印中的感悟,最终所创的一门神魂秘法。
——
ps:今天没加更,要开启第二卷的大剧情了,需要敲定一下接下来的细纲和设定。
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八十一章 九狱剑的十道气息
在前世,苏奕一直不曾开启九狱剑的九重封印。
唯一的收获,便是在转世之前,从九狱剑中获得一股感悟力量,从而开创出了【他化自在经】这门神魂修炼法门。
他可以肯定的是,【他化自在经】的奥妙,绝不在大荒佛道至高传承【阿弥陀映照诸天经】、道门无上道藏【洞天玄光神庭经】之下!
甚至,犹有过之!
这是来自玄钧剑主的自信。
是他以十万八千年阅历,以独尊大荒天下的道行做出的判断。
可让苏奕犹豫的是,【他化自在经】并不完整,只能修炼到玄道之路的“皇境”层次。
玄道之路,分作三大境界,分别是玄照、玄幽、玄合。
以前世苏奕的手段,也仅仅只将【他化自在经】推演编写到玄照境地步。
不是他智慧不够,而是从九狱剑封印中得到的感悟力量,仅仅只能让做到这一步而已。
“这一世重修,我本就有打算去揭开九狱剑的秘密,既然当初我可以从中得到一股感悟,这一世又为何不可?”
许久,苏奕眸子中的迟疑渐渐被一抹决然之色取代。
“就修炼【他化自在经】了!”
他化自在,无所不化。
这门道经的核心,便是能够以天地间一切力量来淬炼神魂。
而随着神魂强大,则可演化出天地间的一切、化万象、化诸世等等。
这里的“他”,代指天地和大道。
而修炼这门道经的人,神魂就如同“他”,汲取天地大道连淬炼自身,又能演化出天地和大道的诸般奥妙和本质,妙不可言。
修炼到皇境时,可演化诸天万道的痕迹于神魂之中,从而施展出诸般不可思议的神魂手段。
这便是所谓他化万象、他化诸天。
“他化自在,自然可以汲取世间一切力量来淬炼神魂!”
“在苍青大陆这等灵气枯竭贫瘠之地,修炼【他化自在经】无疑最合适不过了。”
做出决断后,苏奕便不会再踟蹰,一门心思开始琢磨起该如何修炼这门神魂秘法了。
苍青大陆灵气虽贫瘠稀薄,可却分布着其他诸多可以利用的力量。
比如煞气、阴气等等。
修炼【他化自在经】反倒可以充分利用这些力量。
不夸张地说,就是天上日月星辰之力,人间红尘众生之气,都能被这门秘法所利用!
这便是“自在”二字的精髓所在。
不受制于天地囹圄,不拘于世间万道,万象万物皆可为我所用!
“若我以九狱剑为淬炼神魂的力量,会否也能起到类似的妙用?”
忽地,苏奕心中一动。
九狱剑一直悬浮于自己神魂中,若能利用,就不必再费心思去搜集这世间其他力量来淬炼神魂。
更何况,【他化自在经】的本源奥妙,本就是来自九狱剑九层封印中的一股感悟力量,可以说是源自一脉。
想到这,苏奕决定试一试。
纵然遭遇危险,及时收手便是。
呼~
长吐一口浊气,苏奕心神放空。
直至再无杂念,便悄然运转【他化自在经】的炼魂之法。
以神魂观天地,则天地现。
观山海,则山海现。
以神
魂观九狱剑……
悄然间,苏奕观照九狱剑的形态、气息和神韵,在自己脑海中,一点点勾勒出一幅画卷。
画卷中,就如有一只无形的画笔,先是描摹出九狱剑那神秘暗哑的轮廓……
渐渐地,又勾勒出缠绕在九狱剑上的九重神链。
每一重神链的形态、位置、色泽无不纤毫毕现地呈现出来。
但直至此刻,仅仅只是“形似”。
接下来,苏奕开始尝试去观想九狱剑上的气息。
因为唯有将此剑身上的神韵皆观想出来,才能真正利用其力量来淬炼神魂。
不过,纵然苏奕已小心谨慎之极,可当观想开始的那一瞬,依旧有意外的变故发生。
轰隆!
九狱剑上,九重锁链猛地震荡,散发出九种完全不同的封印力量,犹如山崩海啸般爆发。
那等气息过于恐怖,每一种皆有焚灭一切的威能,或霸道如火,或冰冷如雪、或肆意如风、或沉凝如山……
如今,九种封印气息一起爆发,直似有九位神祇在神魂中复苏,所释放出的气息一旦宣泄,足以轻易撕碎苏奕的神魂!
然而——
还不等这九种封印力量宣泄出来,伴随着一阵清吟,九狱剑身猛地一震,释放出一股苍茫古老的厚重气息,硬生生将这九种封印力量压制。
顿时,那九重神链皆归于寂静,一如从前。
九狱剑也就此静止。
似乎刚才那一瞬的恐怖画面仅仅只是幻觉。
可苏奕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在前世的时候,他钻研九狱剑不知多少年,也都从不曾发生过这等不可思议的事情。
没曾想,这一次仅仅只是观想而已,便触发这等变故!
“那九层神链的封印力量似乎极为抗拒被我感悟其气息,反倒是九狱剑自身,帮了我大忙……”
苏奕冷静下来后,就敏锐察觉到了异常的地方。
按道理说,那九重神链是为了封印九狱剑,谁曾想,却似乎和自己一直所推测的不一样。
反倒是九狱剑的存在,镇压了这九重神链!
“若如此,这九重神链中所藏的秘密,可就太不寻常了。”
苏奕沉吟。
许久,他摇了摇头,没有再多想下去。
以他现在的道行,还远无法去琢磨那九重神链的奥妙。
屏息凝神,重新开始观想。
脑海中,渐渐又临摹出被九重神链封印的九狱剑的形态。
而后,他毫不犹豫,再次开始观想九狱剑的气息神韵。
熟悉的一幕再次出现,九重神链震颤,弥散出恐怖的气息,但还不等爆发,就被九狱剑镇压。
而这一次,苏奕没有中断修炼,继续观想。
也不知多久……
一缕晦涩玄妙的气息神韵,被苏奕的神魂捕捉到,观想到了自己所描摹的九狱剑形态上。
顿时,苏奕只觉神魂震颤,感知中出现了诸多不可思议的力量洪流,如沸腾般激荡翻滚。
那翻腾的力量总共有十种。
一种来自九狱剑自身,苍茫古老,玄微莫测。
虽能察觉到它的存在,却根本无法感知到其力量神韵。
其他九种则分别来自那九重神链封印力量。
属于第一重的神链
封印力量如风般肆意张扬,桀骜不逊,霸道无匹。
第二重则如火般沸腾,似能焚尽诸天万世。
第三重冰冷如雪……
这些力量气息,各有不同的恐怖和威势,宛如一尊尊伫足在不同大道上的神!
可惜,和九狱剑的气息一样,皆能察觉到,却无法去感知,也就谈不上去观照和临摹。
唯独第九重神链上的封印气息,反倒被苏奕感应到了!
之前他所捕捉的那一丝力量神韵,便是来自这第九重神链的封印力量。
“我现在所运转的【他化自在经】,便是来自这第九重神链中的一股感悟力量。”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让我的神魂在感知的时候,与这一重神链的封印力量产生了契合……”
苏奕心中涌起一丝明悟。
他修行经验何其丰富,立刻就断定,【他化自在经】就如一把钥匙,能够撬动这第九重神链的封印之锁!
更让苏奕振奋的是,这样的发现,无疑证明在以后淬炼神魂的时候,可以利用这第九重封印的力量!
如此,也就根本不需要再费心思去寻常其他力量来炼魂。
“等我神魂境界一步步提升,应当会和这第九重封印力量一次次更深入的契合,到那时,这第九重封印所藏的秘密,自然会随之被揭开!”
想到这,苏奕内心豁然开朗,振奋不已。
在前世,他苦苦钻研不知多少岁月,也没能找到一个揭开九狱剑秘密的方法。
而现在,他看到了一线曙光,一个能够去一步步求索的途径!
这让他如何不高兴?
可很快,苏奕唇角就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之前只顾着高兴,所观想出的一切,又溃散消失了……
不过,苏奕已经很满足。
今晚之尝试,绝对称得上收获巨大,可遇不可求。
毕竟,若非他决定以“他化自在经”锤炼神魂,哪会发现这一切玄妙?
……
翌日上午。
天光清朗,惠风和畅。
苏奕一袭青衫,乌黑的长发以木簪盘为道髻,右手拎着竹杖,走出了房间。
没有任何留恋,他一路走出了庭院。
咔嚓!
将庭院大门锁上那一瞬,就如宣告过往一段岁月就此落幕。
新的行程,已从脚下拉开帷幕。
“姑爷,您一路保重!”
当看到苏奕的身影走出,杏黄医馆的管事胡铨、医师吴广彬等人皆停下手中动作,全都走了过来,纷纷向苏奕道别,神色间皆带着一丝不舍。
这一段时间和苏奕相处下来,不知觉间,他们都已被苏奕的风采折服。
再加上苏奕待人宽厚,向来不曾苛责他们,让得杏黄医馆上下所有人皆对其尊敬有加。
故而,在昨天下午时候,得知苏奕要出一趟远门,不知何时再回广陵城,这让他们皆感伤怅然不已。
“都忙去吧。”
苏奕笑着挥了挥手,在众人的目送之下,走出了杏黄医馆。
街道旁边,早已等候着一辆马车。
赶车的竟是禁卫统领聂北虎!
他笑着抱拳道:“苏先生,傅大人他们都在城门外大沧江畔等候,这次就让聂某来送先生一程,先生请上车。”
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八十二章 殿下、师叔、少年道士
广陵城外。
波澜壮阔的大沧江之上,停靠着一艘巨大的楼船。
其上修有九层楼宇建筑,有楼阁十二座,皆雕梁画栋,古色古香。
许多乘客皆伫足船上,远远眺望广陵城。
也有乘客走下楼船,趁着这难得的停泊时间,在岸上散步游玩,购买零食小吃,显得很是热闹。
当苏奕抵达时,城主傅山、袁珞兮、程勿勇都已等候在那。
让苏奕意外的是,黄云冲和黄乾峻也来了。
“苏先生。”
众人纷纷上前见礼。
当看到这些大人物向苏奕这个少年行礼,顿时引起了不少目光的注意,就连楼船上也有不少目光投过来。
“你身边其他扈从呢?”
苏奕看了袁珞兮一眼。
“我昨天便让他们全都骑马返回云河郡城了。”
袁珞兮依旧一袭戎装,俏生生立在那,英姿飒爽,娇媚明丽。
苏奕点了点头,目光又看向黄云冲父子,笑道:“你们怎地也来了?”
黄云冲连忙笑道:“苏先生,说来也巧了,我本就打算最近几日把乾峻这孩子送往青河剑府修行,恰巧昨天从傅城主那里得知,苏先生今日也要乘楼船前往云河郡城,于是就想着,能否让他跟苏先生一道同行,今天一问,楼船上居然恰好还有一些位置,所以就带着我儿赶紧来了。”
苏奕顿时笑起来,没有说什么。
黄乾峻神色有些尴尬,谁还能听不出他老子黄云冲口中的“巧合”一点都不巧?
不过,眼见苏奕都没有反对,傅山、程勿勇他们都笑而不语,没有揭穿。
唯独袁珞兮柳眉一挑,疑惑道:“勇叔昨天说,楼船上的位置早已订满了,我们还是靠傅城主的关系,搞到了一些起居之地。难道是船老板诓骗我们不成?”
黄云冲干咳道:“袁姑娘,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重金之下,自然有人愿意让出一些位置出来。”
袁珞兮恍然,道:“原来是砸钱,这我也会。”
“什么叫砸钱你也会……”
苏奕不禁好笑。
交谈时,不远处走来一个古铜色肌肤,须发如戟,面色刚毅的灰袍老者。
“老傅,我们马上要了,这就是你说的那些贵客么?”
灰袍老者问道。
他身穿陈旧战袍,腰挎弓刀,虽已年老,威势却极为强盛,身上隐隐透着一股血腥肃杀之气。
说话时,他目光一扫在场等人,直接忽略了苏奕、黄乾峻、袁珞兮几个年轻人。
唯独在看到程勿勇时,目光停顿了一下,眉宇间也带上一丝讶色。
“不错。”
傅山点了点头,笑着介绍道,“这位是临商城禁卫统领张毅韧,以前在武灵侯麾下的‘青甲军’中效命二十年,位列万夫长,一身武道皆从血腥战场上磨炼出来,脾气也剽悍豪迈之极。”
灰袍老者张毅韧挥手道:“老傅,你就别吹捧我了,如今我张毅韧就是个压船的苦哈哈,这条命算是交给这艘楼船了。”
却见程勿勇抱拳道:“原来是武灵侯陈征大人麾下的武者,失敬。”
武灵侯陈征!
大周十八路外姓侯中排名前五的侯爷。
陈征率领其麾下青甲军常年驻守在“血荼妖山”一侧,斩妖无数,战绩彪炳,名震天下。
张毅韧有些意外,道:“朋友也认得我家侯爷?”
程勿勇道:“曾有幸见过陈征大人斩杀‘碧蛇大妖’的那一战,其风采直如神人,我亦钦佩之极。”
张毅韧神色间浮现一抹高兴之色,道:“等上船了,我请你饮酒,咱们到时候好好聊聊!”
他看了看天色,道:“启程的时辰已到,诸位,还请随我上船。”
原本傅山还打算介绍一下众人的身份,见此也只能作罢。
“老傅,我们走了。”
张毅韧挥了挥手,率先大步朝前行去。
苏奕等人随从其后。
很快,一众乘客悉数登船。
直至那巨大的楼船缓缓消失在远处大沧江之上,傅山、聂北虎和黄云冲这才收回了目光。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苏先生此去云河郡城,也不知会掀起多少风雨。”
傅山感慨。
他有预感,凭苏奕的手段,轻而易举便可搅动云河郡城的风风雨雨!
聂北虎和黄云冲内心也感叹不已。
……
“青衿师叔,你可看出那青衫少年的身份?”
楼船上的一座阁楼中,当目睹苏奕一行人跟随在张毅韧身后登上楼船,立在轩窗前的一名青年饶有兴趣问道。
他一袭淡紫色长袍,头戴羽冠,腰缠青色玉带,身姿挺拔,容貌俊美,负手而立时,身上自有一股无形的尊贵之气。
“殿下派人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旁边,一个斜靠在窗棂上的女子心不在焉开口。
她约莫十七八岁,一头青丝束缚成马尾,五官精致漂亮,肌肤如瓷器般光洁细腻,秀眉之下是一对明亮似刀锋般的眸。
她身材极为傲人,纵然穿着一身淡白宽敞的素色衣袍,依旧难掩那高耸的胸部和盈盈一握的腰肢,全身上下没什么饰品,非常朴素,唯独那欺霜赛雪的手腕带着一串青碧色玉镯,更映衬得她肌肤润白。
“青衿师叔,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懒了,什么也不关心,什么也不在乎,这可不好。”
紫袍羽冠青年摇头轻叹。
“这俗世中的事情,远不如斩妖来得痛快,也没什么可在意的。更何况,这一次行动,我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其他的事情,我可统统懒得理会。”
女子有气无力地哼唧了一声,转身就爬上了软榻,舒服地伸展了一下那傲人的娇躯,一对如刀锋般明亮的美眸眯了起来。
就如一只慵懒的猫儿似的,浑没有任何仪态可言,可却自有一股恣意野性的撩人之美。
紫袍羽冠青年都不禁看呆了片刻,心旌摇曳。
只是一想到自己这位师叔发飙时的凶狠之态,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收起了目光。
“师叔,那您先歇息,我出去走走。”
他转身走出房门。
“若遇到危险,就大喊一声。”
女子红唇中发出含糊嘀咕的声音,下一刻便酣然入睡。
“危险?这可是武灵侯麾下的楼船,能有什么危险。”
紫袍羽冠青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走出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
“殿下。”
房间外,驻守着的一名中年男子行礼,气质沉凝如山。
“我们此次行动需要保密,也容不得任何可疑之人混入船中,张舵,去查一查,刚才和张毅韧一起登船的那群人的来历。”
紫袍羽冠青年叮嘱道,“记住,要客气一些,莫要暴露我们的身份。”
中年男子张舵肃然道:“喏!”
眼见紫袍羽冠青年朝远处行去,张舵禁不住道:“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里?”
“嘘。”
紫袍羽冠青年一根手指放唇边。
他做贼心虚似的看了看身后的房门,压低声音道:“我去找茶锦姑娘下棋对弈,若能聆听茶锦姑娘弹一曲,那就更妙了。”
张舵担忧道:“殿下,为防意外,还是让青衿大人和您一起同行吧,这样属下也放心……”
紫袍羽冠青年却不搭理他,自顾自朝远处行去。
张舵不由苦笑,这位殿下什么都好,唯独就是太风流了……
他摇了摇头,转身匆匆而去,决定先去找张毅韧聊一聊,摸一下那些刚登上楼船的人的底细。
房间中,正在酣睡的青衿忽地冷笑一声,呵,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
文家。
花茗堂,文老太君把刚写完的书信放在眼前。
信是写给文灵昭的。
内容很简单,大意是告诉文灵昭,以后若一旦遇到苏奕,视其为路人便可。
重点是,莫要着急解除婚姻的事情,因为按照她的预估,苏奕蹦跶得越欢,距离死亡就越快。
当苏奕一死,这一桩婚姻便可轻易解除。
文老太君把这封信仔细看了数遍,确保所传达的意思没有差错,便找了个信封收起。
就在此时,有仆从在外边禀报:“老太君,刚刚苏奕姑爷已经乘楼船离开了。”
文老太君一怔,沉默片刻,心中轻声一叹,“三少爷,若你一直留在文家老老实实当个赘婿,或许还能苟活一世。可你却非要折腾,这不就是自取灭亡吗……”
她太了解玉京城苏氏的恐怖,那等泼天权势,足以让世间武道宗师为之胆寒!
……
大周历三百九十九年,二月初六。
苏奕乘楼船离开广陵城。
当天晚上。
鬼母岭上空,夜色如墨。
一只神骏的仙鹤双翅如刀,剪开重重云层,飘然落在鬼母岭那一片桃林之外。
一道身影从仙鹤身上翻身落地。
他一袭杏黄道袍,是个眉眼清秀的少年郎。
轻轻揉了揉仙鹤的脑袋,少年道士轻声叮嘱道:“鹤儿,你在此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着,他脚步轻快,朝桃林中行去。
一路上,流光溢彩的桃花瘴如潮水般褪去,给少年道士让出一条可供行走的道路。
很快,纯阳火桃树就出现在视野中。
少年道士目光一扫四周,拱手道:“陶青山何在,我乃葛谦,奉师尊吞海王葛长龄之命,前来采摘火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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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一章出了不少龙套,比如张毅韧、陈征、张舵等等。
葛谦是给“搁浅”童鞋的龙套,大家请查收~
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八十三章 随身带个老爷爷
火桃树上,雾霭流转中,映现出侏儒身材的陶青山。
他狐疑道:“你是吞海王传人?”
“这是我师尊的令牌。”
少年道士笑着取出一个玉牌,其上镌刻云纹烙印,凝为一个“葛”字,隔空晃了晃。
陶青山顿时恭敬道:“小老有失远迎,还望公子赎罪。”
葛谦收起玉牌,道:“按我师尊推测,如今应该已有成熟的火桃,就有劳你帮我取来了。”
陶青山浑身一僵,迟疑道:“不瞒公子,您来晚了一步,就在前天晚上,已成熟的三颗火桃,已被人取走。”
葛谦皱眉道:“是何人取走?”
陶青山连忙指着石碑处,道:“公子请看。”
葛谦目光看过去,就见其上多了一行飘逸清峻的字迹:
“苏奕于大周历二月初四晚取走火桃三颗。”
葛谦眉头皱得愈发厉害,道:“这苏奕是谁?”
陶青山心惊胆战道:“回禀公子,苏奕乃一位神通广大的仙师,手段匪夷所思,以小老目光看去,直似谪仙临世,超凡脱俗。至于其来历,小老却并不清楚。”
葛谦沉吟片刻,道:“他明知此地早已为我师尊所有,还敢取走火桃,留字于石碑之上,寻常人可没这么大胆子。”
陶青山小心翼翼道:“公子,我观那苏奕仙师绝非邪恶之辈,反倒像一位得道高人,他临走时曾言,若吞海王大人怪罪,可直接去找他。”
“这人竟连我师尊也不惧么?”
葛谦眉宇间浮现一抹讶色。
想了想,他说道:“你可记得他模样?”
陶青山连忙道:“公子稍等。”
说着,他从火桃树上摘下一枚碧叶,指尖在其上勾勒起来,就见一点点灵光飞溅中,叶子上已出现一道颀长挺秀的身影。
手握竹杖、头盘道髻,飘然出尘。
葛谦仔细打量了一翻,神色怔怔道:“我还当是一个老辈人物,谁曾想却竟是个少年……”
陶青山低声解释道:“也有可能是驻颜有术,毕竟似苏奕仙师那等人物,早已非世俗间的寻常武者可比。”
葛谦抬眼看了他一眼,“你似乎很惧怕那个苏奕?”
陶青山连忙道:“不瞒公子,对于苏奕仙师,小老心中只有敬畏和仰慕。”
葛谦哦了一声。
“陶青山!”
蓦地,葛谦舌绽春雷。
陶青山浑身一颤,下意识抬眼看去,就看到葛谦眸子中,泛起一抹淡淡的紫色芒光。
陶青山只觉神魂嗡的一声,彻底失去感知,呆滞在那。
葛谦清秀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无奈,道:“老家伙,搜魂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只想知道,这陶青山所说是真是假。”
话音落下,他神魂中一阵悸动。
紧跟着一道低沉沙哑的笑声响起:“作为交换,你得到纯阳火桃后,需要分给本座我一半的数量。”
葛谦那清秀脸颊上露出肉痛之色,道:“以你这等存在,完全不需要这等灵物吧?”
“本座的确不稀罕这等四品火桃,可这是规矩,目的是为了让你明白,你想要得到什么,就需要付出与之对应的代价。”
神魂中那沙哑的声音道,“努力吧少年,付出的越多,得到的回报就越多,有本座在,你就是天选之子!以后的大道成就,绝对比你
现在那师尊强大百倍千倍!”
声音透着蛊惑的味道。
葛谦却冷笑道:“老家伙若真有这么大能耐,何须寄存在我的魂魄中?在我面见师尊时,你甚至吓得不敢吭声,现在还跟我吹牛,不觉得害臊么?”
那沙哑的声音一阵沉默,轻叹道:“龙困浅滩被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本座若非……算了,不提也罢,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葛谦嗤地笑出来,以哄小孩般的口吻道:“乖,赶紧行动,以后给你火桃吃。”
“哼!”
一道冷哼声中,葛谦只觉双目刺痛,瞳孔中骤然涌现出漩涡似的紫色芒光,凝视在了陶青山身上。
仅仅片刻,那沙哑的声音忽地发出一丝惊疑,透着凝重的味道。
“看到了什么?”
葛谦连忙问。
长久的沉默后,那沙哑的声音终于响起,“那苏奕只是一个搬血境少年,绝非驻颜有术的老妖怪,只是……”
“只是什么?”葛谦有些心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神魂中这“老家伙”这般吞吞吐吐。
以往的时候,在他口中,“陆地神仙”都不足挂齿,透着蔑视。
“本座只能告诉你,这苏奕身上另有古怪,极可能藏着不为人知的大秘密!”
那沙哑的声音说到这,忽地提议道,“小家伙,我有预感,若你能把这苏奕给镇压降服了,或许,我们就能得到一桩意想不到的大造化,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
葛谦心中顿生警惕,嘴上则不动声色道:“这个理由不够好,还有,我这人天生胆小,师尊都说从没见过我这种谨慎小心的人,连杀只鸡都得捂着眼睛。”
“……”
那沙哑声音沉默片刻,道,“可他强夺了三颗火桃,你身为葛长龄的弟子,不是应该去找回场子?这样吧,只要你去对付苏奕,本座不介意破例出手一次!到时候,抢夺到的好处你我平分,这总该行了吧?”
可葛谦内心却愈发警惕了。
他摇头道:“这件事,我会禀报师尊,由师尊定夺。”
那沙哑声音明显气急败坏,“就你这点胆色,以后还谈什么横压当世,败尽大道之上一切敌?呸!你那师尊果然没看错,你小子怂到骨子里了!”
葛谦却笑起来,不以为然道:“只有苟得住,才能活得更久远,小心从来都不是坏事。我若听你的对付那苏奕,一旦他身上另有古怪,不止我要玩完,你这老家伙也必将魂飞魄散。”
说罢,他转身朝桃林外行去,杏黄道袍飘曳,清秀的脸颊上却浮现一抹阴霾。
他第一次见到,神魂中那老家伙如此迫不及待要对付一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少年!
这让他心中愈发警惕。
一路上,那沙哑的声音也陷入沉默,他似乎已察觉到,无论怎么说,已很难改变葛谦的决定。
“苏奕,你偷了我师尊的桃子,这笔账肯定要算你身上,或许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去找你……”
走出桃林后,葛谦长吐一口气,骑仙鹤腾空而去。
……
大沧江,巨大的楼船上。
甲字九号楼阁。
“苏先生,此楼阁共有两层,您住二层,我们住一层。”
袁珞兮脆声道。
楼船上有九层楼宇和十二座独立的阁楼,要占据一座阁楼,可不是金钱多少能办
到的,还需要特殊的关系和过硬的人脉。
像这座甲字九号阁楼,就是傅山通过张毅韧关系搞到手的。
“这地方真不错。”
黄乾峻目光扫视四周,感慨不已。
仅仅两层的阁楼,却带着独立的庭院,各种摆设和物事一应俱全,且装饰的古色古香,立在二层轩窗处,便能将大沧江沿岸的惊色一览无遗。
“要不你也住在这里?”
苏奕随口道。
“这……”
黄乾峻大为心动,他父亲砸重金搞到的一座房间,位于那九层楼宇上,也算一等房间。
但哪可能和这独立的阁楼相比?
“就这样吧,二层有两间房,你住一间便可。”
苏奕哪会在意这些,直接替他拍板。
黄乾峻顿时眉开眼笑,喜悦不已,连声感谢不已。
袁珞兮不免多看了他一眼,意识到相比自己,这黄乾峻和苏奕的关系明显要更亲近一些。
待一切收拾妥当后,众人皆坐在庭院桌椅前,品茗歇息。
“苏先生,之前我和张毅韧交谈,他特意叮嘱,船上第一到第五层的楼宇中,关押着八百只妖兽。”
程勿勇忽地说道,“这些妖兽皆来自血荼妖山,是武灵侯陈征大人率领麾下青甲军擒住的战利品,劝咱们不要靠近那些地方。”
“妖兽?”
苏奕讶然,“活擒这些妖兽做什么?”
在大周境内,分布着诸多穷山恶水,那些地方也往往是妖兽丛生的凶险所在。
像武灵侯陈征镇守的血荼妖山,便是大周境内赫赫有名的“八大妖山”之一。
在大周,依照妖兽危险程度,可分作九阶。
一阶妖兽最弱,仅仅比野兽强一些。
九阶妖兽最强大,已拥有一定智慧,拥有天生的妖力天赋力量,一般的武道宗师遇到,也得退避三舍。
唯有先天武宗才有一战之力。
在大周的传闻中,在九阶妖兽之上,还存在着妖灵,这是足以去和陆地神仙抗衡的可怕存在。
当然,苏奕也清楚,这样的划分仅限于这苍青大陆。
若搁在大荒九州,所谓的妖灵,一般的小门小派都能轻松对付。
“这些妖兽大部分会送往云河郡城,由那些顶尖势力收购,以充当武者淬炼武道的磨刀石。像天元学宫、青河剑府、郡守府以及我们袁家,都会常年收购从前线战场活擒的妖兽。”
程勿勇解释道,“这种情况在大周很普遍,毕竟,身为武者,若不经历血腥厮杀,根本不配‘武者‘这个称号。”
听罢,黄乾峻脸皮发烫,尴尬不已,他长这么大,别说猎杀妖兽了,就是妖兽长什么样子也没见过。
他忍不住小声问袁珞兮,“袁小姐,你杀过妖兽么?”
袁珞兮翻了个白眼,不屑道:“我九岁时,就拿刀戳死了一只野鹳妖,从那时起,每隔七天必杀死一头妖兽,到如今,死在我手中的妖兽早已不计其数,你竟问我杀过没有,何其可笑。”
说罢,她粉润晶莹的唇瓣微扬,说不出的骄傲。
袁小姐,扎心了啊……
黄乾峻都有掩面而走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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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八十四章 被盯上的贵公子
程勿勇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幕。
当察觉到苏奕似对此不感兴趣,他立刻转移话题,道:“据张毅韧说,这艘楼船上,还有一位了不得的神秘贵人,如今就居住在甲字一号楼阁。”
“谁?”
袁珞兮好奇道。
“张毅韧也不清楚,她只知道,那位贵客是托了武灵侯陈征的关系,疑似是从玉京城来的一位贵胄公子,身边跟着的护卫虽只有四人,却一个个皆有着聚气境的修为。”
袁珞兮美眸一凝,道:“这派头可不是一般的大,在玉京城,恐怕也只有那些顶级世家的弟子才有如此待遇。”
“不,那贵胄公子远不仅仅这般简单。”
程勿勇道,“他身边还跟着一名女子,虽只十七八岁,可张毅韧这等聚气境后期角色面对她时,都会感到心中发寒。按他所说,那女子极可能是一位武道宗师!”
“什么?”
袁珞兮和黄乾峻皆被惊到,一个十七八岁的武道宗师?
这世上还有这等妖孽人物?
“这只是张毅韧的揣测,是真是假,我可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那贵胄公子的来历定然不简单了。”
程勿勇说到这,却发现苏奕自顾自在品茶,恬静淡泊,似乎对这些话题根本不感兴趣。
这让他心中一阵感叹,也不知这世上有什么事情,才能让苏先生这等人物感兴趣了。
财富?
权柄?
女色?
恐怕都不是。
忽地,远处响起一缕婉转清扬的琴声,直似江南烟雨般缥缈,朦胧中带着如诗如画的韵味,令人遐思。
众人都不禁露出倾听之色。
没有人察觉到,唯独苏奕在听到这琴声后皱了皱眉。
直至琴声渐渐消失,黄乾峻不禁赞叹,“如此琴声,简直是天籁,恰似清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确实好听,毫无斧凿技巧的痕迹,行云流水,妙音天成。”
袁珞兮也点头评价,露出讶色,“勇叔,这楼船上难道还有一位极厉害的琴师不成?”
程勿勇道:“刚才抚琴的,应该是来自临商城‘满庭芳’的第一名妓茶锦,据说此女才艺双绝,清秀明艳,极有盛名。”
黄乾峻眸子发亮,一脸的向往之色,道:“这青楼勾栏之地,竟还有这般才艺妙绝的佳人吗?我倒是真想去见识见识。”
袁珞兮冷哼一声,道:“一个艺妓而已,姿色再好,琴艺再佳,也只不过是男人们所吹捧的一个玩物罢了。”
声音透着满满的不屑。
妓怎么了?
没听人家茶锦小姐卖艺不卖身?
这种出淤泥而不染的绝代佳人,让广大男儿欣赏和爱慕不是很正常吗?
黄乾峻虽然想反驳,可碍于对方身份比自己尊贵太多,只能强忍住。
忽地,苏奕冷不丁开口,道:“这茶锦身上有问题,若在接下来的途中遇到对方,你们最好离她远些。”
一句话,让众人皆吃了一惊。
“苏先生,您看出了一些什么?”
程勿勇神色凝重道。
“目前还不确定,但和我们无关,不必理会。”
苏奕起身道,“夜色将临,哪里有吃的?”
程勿勇连忙起身,“苏先生,我已安排过宴席,就在第九层楼宇上,那是一个宽阔的露台,在其上宴饮,放眼四顾,尽是两岸景色,风光绝佳。”
“那我们现在就去。”
袁珞兮起身道。
当即,一行人离开楼阁,由程勿勇带着,朝楼船第九层顶部行去。
与此同时。
紫袍羽冠青年被两名美貌丫鬟从甲字三号楼阁中送出来。
“跟茶锦姑娘说声,明日我再来叨扰。”
他意犹未尽地吩咐了一声,这才转身而去。
“殿下。”
半途上,中年男子张舵匆匆而来,压低声音道,“属下已打探清楚,那些人中,一个是来自云河郡城袁氏的袁珞兮,她是……”
张舵飞快把袁珞兮、程勿勇的来历重点介绍了一遍。
至于苏奕和黄乾峻,则仅仅被他顺带提了一句。
紫袍羽冠青年点头道,“原来如此,既然是云河郡袁家的人,那就不必担心什么了。”
“走,我们先去用餐。”
说着,紫袍青年径直朝远处行去。
来到楼宇第九层的露天平台上时,这里已汇聚了不少身影,皆三五成群,在不同的席位上宴饮交谈。
菜肴皆极丰盛,大多是山珍河鲜,酒水也是陈酿,还是美丽的侍女如穿花蝴蝶似的侍奉着。
夜幕将临,一把把火炬插在四周,火光摇曳,天穹上星辰点点,阵阵大沧江滔滔水流声缥缈地传来,惬意雅致。
当然,能够在这第九层楼台上宴饮的,非富即贵。
“咦,他们也在这里。”
紫袍羽冠青年抵达后,第一眼就看到,在临近船舷的位置上,坐着袁珞兮一行人。
火炬光明照耀下,映衬得这位英姿飒爽的少女格外娇媚明艳。
“殿下,我们的位置在那边。”
身边的张舵正要引路,紫袍羽冠青年摇头道,“我们去见一见袁家这位大小姐。”
说着,已加快脚步朝这边行去。
张舵一怔,当看到袁珞兮那明艳绝伦的俏脸时,顿时就明白了自家殿下的心思,不由一阵苦笑。
不过,他也早已习惯,当即匆匆跟了上去。
苏奕他们正在吃饭饮酒,当紫袍羽冠青年出现时,第一时间就被程勿勇察觉到,略一打量,眉宇间已涌出一抹异色。
他飞快道:“若我猜测不错,张毅韧口中那位了不得的贵人,应该就是这青年了。”
袁珞兮不禁道:“勇叔是如何看出的?”
“其身穿紫袍是以雪灵蚕丝制成,水火不侵,其头上羽冠透着一丝丝灵性,明显也非凡品,再看其腰带、长靴、玉佩……每一样皆大有讲究,光是这一套行头,没有五百颗灵石都拿不下来!”
程勿勇压低声音道,“最重要的是,此人身后跟随着的扈从,乃是一位聚气境后期的高手,模样看似寻常,但身上的气息却瞒不过我,一看就是杀伐无算的高手。”
听罢,袁珞兮和黄乾峻皆不禁叹服。
就是苏奕也不免多看了程勿勇一眼,没看出来,他倒是心细如发,洞察力敏锐之极。
可惜,程勿勇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在这紫袍羽冠青年的气息中,有着一抹不易察
觉到的烙印痕迹,这类似于神魂秘法所留的“标记”。
无疑,这紫袍羽冠青年早已被一个精通神魂秘技的角色盯上了!
不过,苏奕并未多说。
萍水相逢的陌路人而已,也没必要提醒对方。
可让苏奕他们意外的是,那紫袍青年却径直朝他们这边走来了。
“袁小姐有请了,是否介意一起坐坐?”
紫袍羽冠青年来到近前,笑吟吟抱拳,风度翩翩。
“你认得我?”
袁珞兮很意外,也很疑惑。
“云河郡城袁氏的掌上明珠,我怎能不知?”
紫袍青年说着,已随意坐在一侧空座上,笑吟吟道,“诸位莫怪我不请自来,旅途寂寥,我只是想认识一些新朋友而已。”
黄乾峻差点翻白眼,他哪会看不出,紫袍青年是奔着袁珞兮而来?
不过,当看到中年男子张舵无声息地立在这紫袍青年不远处时,黄乾峻心中不免凛然。
而有了程勿勇之前的铺垫,让袁珞兮也意识到这紫袍青年来历不简单,故而强忍着心中一丝不快,没有直接轰对方离开。
至于苏奕,只看了紫袍青年一眼,就收回目光,自顾自饮酒吃喝。
在他看来,这紫袍青年身上定有麻烦事,尽量还是保持距离为好,省得惹麻烦上身。
“袁小姐此次是打算返回云河郡城?”
紫袍青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容春风拂面,很容易令人生出好感。
“不错。”
袁珞兮点了点头,反问道,“你都已知道我的身份,却为何不介绍一下你自己,这样可有些不礼貌。”
紫袍青年怔了一下,拱手笑道:“是我疏忽了,在下知离,来自玉京城,此次也要前往云河郡城。”
黄乾峻插嘴道:“这位知离公子,冒昧问一句,你去云河郡城做什么?”
紫袍青年微微一笑,道:“去拜访一些朋友。”
说着,他已转移话题,主动和袁珞兮攀谈起来。
不得不说,紫袍青年谈吐不俗,态度也很谦逊,再加上模样也俊美,换做其他女孩子,怕是早已心动不已。
可袁珞兮内心却只有烦躁,她不喜欢跟陌生人扯淡。
尤其是在察觉到对方似乎要打自己主意的时候,更是排斥不已。
若非摸不清楚对方来历,怕早就忍不住了。
不过,紫袍青年也很识趣,眼见袁珞兮一直表现得不冷不淡,顿时见好就收。
似乎也知道第一次见面,不能表现太过热切了。
他长身而起,拱手道:“诸位慢慢聊,我要先行一步了。”
“对了,袁小姐,这次前往云河郡城,我或许还会前往你们家做客,到时候若见到,可不要太意外。”
说罢,他潇洒一笑,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此时——
脚下那巨大的楼船猛地一震,仿似撞在了坚硬的礁石上,数十丈长的船体猛地摇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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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八十五章 福祸无门 惟人自召
随着楼船剧烈摇晃,第九层楼台上摆设的桌椅皆倾斜翻倒,菜肴和酒壶飞落摔碎,噼啪碎裂声不绝于耳。
“快躲!”
“该死,这是怎么了?”
惊呼声随之响起。
人们皆仓惶起身,四下躲避逃窜,一时间场面乱糟糟的。
几乎在楼船巨震的第一时间,张舵便如狸猫似的,一个纵步来到紫袍青年身边,将其护在了身后,眸子四下环顾,精芒暴涌。
苏奕他们也都早已起身,稳住了身影,看着眼前这突发的一幕,都不禁皱眉。
这是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天色已暗,夜幕垂临,从这第九层高台之上根本无法看清楚楼船撞到了什么。
“吼~~~”
猛地,一阵妖兽嘶吼咆哮声响起,此起彼伏,透着凶厉狂暴的气息。
紧跟着,楼船第一到第五层中,传来一阵惊慌的大叫声。
“不好,那些被关押的妖兽全都跑出来了!快逃!”
“混账,是谁打开了那些囚笼?”
“快走!”
……那嘈杂的大叫声在夜色中响起。
偶尔还有凄厉的惨叫声传出,似乎是有人正在被妖兽追杀!
这一幕幕,让得第九层上的众人皆慌了神,骇然失色。
谁都清楚,这艘楼船上关押着足足八百头妖兽!
若是全都逃出来,那情景想一想都让人崩溃。
“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等事情……”
袁珞兮俏脸上也尽是凝重。
程勿勇沉声道:“小姐放心吧,以张毅韧和他手下那些力量,仅仅是对付那些妖兽的话,并非难事。”
“就怕不仅仅只是妖兽奔袭那般简单。”
黄乾峻长叹。
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打开了那些关押妖兽的囚笼,用心险恶!
苏奕手指摩挲着竹杖,又看了看附近那些惊慌的人群,神色平淡如旧,没有说什么。
“袁小姐放心,有我在,断不会让大家遭受波及!”
这时候,紫袍青年走来,笑着进行安抚,他显得无比镇定。
“这小子口气可真大!”
黄乾峻暗自腹诽。
袁珞兮柳眉微微皱了皱,道:“多谢了,不过以我之见,公子还是先保护好自己才最重要。”
紫袍青年潇洒一笑,道:“在下最近一年所经历过的凶险不知凡几,眼前这点小场面,又算的了什么?”
“说句不客气的话,若连我都化解不了这一场变故的话,那楼船上所有人恐怕都将难逃此劫。”
说到这,他又笑了笑:“当然,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的。”
黄乾峻呆了一下,这才明白对方话中的意味,不禁好笑,这家伙是说他自己是楼船上最强大的存在吗?
他忍不住看了看旁边的苏奕,却见后者神色淡然自若,似根本就没有在听紫袍青年在说什么。
黄乾峻不禁暗道:“瞧瞧,这就是我苏哥的境界,根本就懒得搭理你!”
这时候,众人皆敏锐察觉到,脚下的楼船不再摇晃,稳稳停在了大沧江上。
可那一阵阵妖兽嘶吼声却如雷鸣般,不断在夜色中响起,更有嘈杂混乱的尖叫声在楼船不同区域中传出。
这让众人脸色都有些凝重。
也幸亏这是在第九层高台上,短时间内那些妖兽很
难冲上来。
忽地,一个身披战袍的男子冲上了这九层高台,匆匆来到了紫袍青年身边,附在紫袍青年耳畔低声说了一些什么。
而后,紫袍青年命令道:“告诉他们,不必担心我的安危,你和他们汇合后,就去帮张毅韧猎杀妖兽,尽早镇平这场祸乱。”
“喏!”
战袍男子拱手领命而去。
“这又是一个聚气境后期的狠茬子!”
程勿勇瞳孔微眯。
却见紫袍青年已笑着对袁珞兮说道:“我的属下已传来消息,说是有贼人刚才打开了那些关押妖兽的囚笼,如今张毅韧正在和他那些手下行动,我也已派我那些属下前往帮忙,相信用不了多久,便可化解这场祸乱。”
他侃侃而谈,自信从容。
可就在此时,苏奕忽地开口道:“我们该走了。”
说着,他已迈步朝前行去。
这时候离开?
袁珞兮、黄乾峻、程勿勇一怔,虽心中疑惑,可还是连忙跟上。
紫袍青年神色一滞,内心有些不快,他正趁机跟袁珞兮热络攀谈,谁曾想,苏奕却说走就走!
一个人走也就罢了,还把袁珞兮他们都带上了。
这让紫袍青年颜面都有些挂不住,不禁冷声呵斥:
“楼船中正在发生妖患,你却要现在离开,何其愚蠢!还有,你自己找死,还要拉上其他人,又何其自私!?”
他此刻发怒,浑身散发出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势。
紫袍青年早已从护卫那得知苏奕的底细,知道苏奕只是广陵城那等小地方的一个上门女婿而已,且只有搬血境修为。
唯一值得称道的,或许就是在前些天的时候,这少年刚摘下了龙门大比第一的头衔。
可在他这等贵胄人物眼中,这点微末成就,根本不值得在意。
故而,面对苏奕时,他才敢有恃无恐地训斥。
袁珞兮他们脸色微变。
却见苏奕神色平淡道:“说句不客气的话,有你在,这里反倒是最危险的地方。你心中或许也已猜出,为何今晚会发生这一场妖患。”
“你什么意思?”
紫袍青年脸上一沉,眸子中泛起寒芒,一句话而已,却似戳中他的心事。
袁珞兮他们也不禁惊诧,苏先生难道已察觉到什么了?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苏奕摇了摇头,就要抬步上前行去。
可那灰袍男子张舵却拦在了前边,眼神冰冷道:“少年人,话说清楚再走也不迟!”
威胁味道十足。
程勿勇当即上前,沉声道:“朋友,一些言辞上的争执而已,何须这般咄咄逼人?大家各退让一步,莫要做的太绝了!”
张舵并不理会,只把目光看向紫袍青年。
紫袍青年有些恼火了,盯着苏奕道:“若非看在袁小姐面子上,我才懒得阻止你离开,既然你非要找死,大可以一人离开,但最好不要牵累其他人!”
“我们是否找死,与你何干?”
黄乾峻冷笑起来。
“放肆!”
张舵脸色一沉,刚要说什么,紫袍青年已不耐烦挥手道:“行,让他们一起走,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不知好歹的人!”
他目光看向袁珞兮,信誓旦旦道:“袁小姐你放心,有我在,保证这里是最安
全的地方!”
却见袁珞兮也摇了摇头,道:“不,我也要和苏先生一起走。”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知离公子,作为过来人,我劝你冷静一下,多想一想为何苏先生会这般说,而不是无缘无故地生气,怒火只会让你做出错误的判断。”
她言辞透着认真的味道。
因为她当初就曾经历过类似的教训,这番话说的绝对发自肺腑。
可紫袍青年却是一呆,差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内心产生一股极大的荒谬感。
她堂堂袁氏大小姐,却宁可选择去跟着一个搬血境少年一起去送死,都不愿相信自己的话?
甚至……她还劝自己冷静冷静,琢磨一下这“苏先生”的话……
一下子,紫袍青年禁不住怒极而笑,以他那尊贵的身份,还是头一次被人这般教训了。
最令他生气的是,教训他的,还是一个被他无比欣赏的美丽少女!
最终,紫袍青年似意兴阑珊,长叹道:“我还当袁家大小姐会和一般人不同,没曾想也竟是这般目光短浅之辈,也罢,你们都走吧。”
他油然而生一股寂寞无人知的情绪。
这云河郡的人,哪怕是袁家的大小姐,格局也终究太小,根本不知道他们此刻面对的,是何等尊贵的存在!
自己愿意给予庇护,已经是其他人梦寐以求的幸事,可笑的是,他们却竟不自知……
何其愚蠢!
既然他们要找死,由他们去便是。
想到这,紫袍青年心中的怒火也平息了下来。
苏奕可不知道,这短短时间内,紫袍青年的心绪就发生这么多变化。
不过即便知道,他也根本不在乎。
因为在他眼中,这个被人以神魂秘术做了“标记”的家伙,身份越是不凡,麻烦就越大!
可当他们一行人来到通往下方的楼梯前时,却被人拦住了。
“各位,还请乖乖退回去,否则,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立在楼梯下方的阴影处。
他面颊瘦削,双眸凹陷,眸子精芒涌动,右手按在腰畔剑柄处,一身气息阴冷如寒冬凛冽之风。
在他身后,还有一群身影堵在那,足有十余人,一个个身上杀意蒸腾,散发出血腥凶悍的气息。
苏奕见此,不禁轻叹:“还是晚了一步,看来,已不能指望张毅韧他们能够短时间内平息船上的妖患了。”
袁珞兮、程勿勇、黄乾峻他们心中也是一沉,察觉到了局势的不对劲。
今晚似乎不止有妖患,还有趁着混乱图谋不轨的贼人!
“苏先生,您看……”
袁珞兮正要问一问是否要强闯过去。
却见苏奕随口道:“回去吧,现在的情况是,无论去哪里,都注定会被麻烦找上门,与其如此,还不如等候在此,以逸待劳,静观其变。”
说着,他朝原路返回。
其他人见此,也都跟了上来。
中年文士怔了一下,似没想到苏奕他们这般听话。
旋即他就嗤笑摇头,还当是什么厉害人物,原来也不过是一群怂货。
而当看到苏奕他们折返回来,紫袍青年也是怔了一下,旋即唇角噙上一抹冷笑弧度,眼神也变得玩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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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八十六章 水云身 烟霞韵
紫袍青年很想讽刺一句。
可为了保持自身风度和修养,他微微一笑,主动迎接上去,故作豁达道:
“苏奕,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能认识到错误回来,我很高兴,也自不会计较刚才的不愉快,你也莫要往心里去。”
袁珞兮他们呆了一下,神色古怪,这家伙自我感觉怎么就这么好呢?
苏奕一指远处楼梯口,道:“麻烦已经找上门了,知离公子还是小心为妙。”
说罢,他来到船舷一侧的椅子上坐下,目光看着远处笼罩在夜色中的大沧江,陷入思忖。
今夜,怕是不可能平静了。
麻烦?
紫袍青年皱眉,目光看了一下身边的张舵,“你去看看。”
“殿……您自己小心。”
张舵犹豫了一下,纵身掠了过去。
紫袍青年眼神温柔,看向袁珞兮,道:“袁小姐,我刚才说过,只要有我在,这里便是楼船上最安全的地方!”
袁珞兮哪有心思跟他掰扯,正准备离开。
忽地,不远处一个抱着襁褓的妇人匆匆走来,神色惊慌,嘴里不停念叨:“我要下去,我丈夫还在楼船第八层中……”
紫袍青年皱眉,上前阻拦道:“楼下很危险,听我的,你和孩子留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妇人一直低着头,此刻忽地抬起头,唇角泛起一抹冷笑:“是么?”
说话时,她一直抱着襁褓的手中,已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朝紫袍青年腹部狠狠捅去。
这绝对是个老辣无比的刺客,不止伪装得极像,且神态举止皆和寻常妇人没什么区别。
可当她爆发时,却深谙快、准、狠三字!
噗!
紫袍青年猛地弯腰,捂住腹部,身影踉跄倒退,神色间写满惊愕和不解。
“找死!”
这时候,距离紫袍青年不远的程勿勇才猛地反应过来,眸子中精芒爆射,一掌朝那妇人拍去。
谁曾想,这妇人却竟灵巧无比,一个闪身,就挪移到了不远处。
她将手中伪装的襁褓甩手扔掉,脸上非但没有喜色,却显得格外的阴沉和难看。
“知离公子,你没事吧?”
程勿勇沉声道。
这时候,黄乾峻和袁珞兮也反应过来,惊出一身冷汗。
刚才那一瞬的刺杀,竟让他们都没能察觉到!
不远处,苏奕兀自坐在那,只抬眼看了看远处那妇人,便收回目光。
这一场刺杀,时机倒也堪称精妙,恰好赶在张舵离开之后。
没有张舵保护的紫袍青年,根本没能力挡住这样的刺杀。
可惜,妇人终究还是失手了。
不是她不够厉害,是手中的匕首,太次了一些……
“我没事,有软玉金虹甲防身,就是一般的灵器也刺不穿。”
紫袍青年疼得满头大汗,但中气十足。
果然,众人就看到,他腹部的衣袍虽被刺破,但并无伤口和血渍。
“殿下!”
不远处,张舵如一阵风般冲回来,满脸惊怒和担忧。
“我没事。”
紫袍青年深呼吸一口气,脸色阴沉道,“就是没想到,这第九
层楼台上,却竟也藏有杀机!”
他目光看向那妇人,冰冷慑人。
出人意料的是,这妇人竟没有退缩撤离的打算,反倒双臂抱在胸前,神色怅然叹息道:“我也没想到,六殿下身上穿着这样一件灵器软甲。”
附近区域中,许多人惊慌退缩,都被这一幕惊到,不敢上前。
“六殿下?你……你是……”
袁珞兮捂住樱唇,美眸睁大。
六殿下!
能被称作殿下的,要么是玉京城中的皇室王爷,要么是当今大周皇帝的嫡系后裔!
而看紫袍青年的年龄,极可能是后者!
黄乾峻也浑身发僵,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眼前这口气大破天的家伙,竟是一位皇子!?
就是程勿勇,脸色都是一变,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云河郡是衮州六郡之一,位于大周疆域的西南区域,距离位于天州腹地的玉京城更是遥远无比。
对他们而言,玉京城都遥远无边。
如今,一位大周皇子却出现在了面前,那震撼可想而知有多大。
“还真是个大麻烦。”
苏奕却皱眉不已。
敢于刺杀一位皇子,可想而知这一场祸事所牵累的风波会何等之大!
而他们这些人,极可能会无缘无故地被卷入到这一场麻烦中。
不过,苏奕眉头很快就舒展开,懒得再想那么多。
若麻烦上门,一剑破之便可。
“诸位莫怪我之前隐瞒身份,实在是我此次出行,本就是极隐秘的事情,谁曾想,还是被这些贼子给盯上了。”
紫袍青年苦笑不已。
只是,再面对他时,袁珞兮、黄乾峻他们的目光明显都不一样了,不敢再像之前那般放肆。
苏奕看在眼底,并未说什么。
归根到底,这里是大周的天下,皇权至上,别说是袁珞兮他们,就是武道宗师在此,怕也得礼让三分。
蹬蹬蹬!
一阵脚步声响起,远处楼梯口处,走上来一群人。
为首的赫然正是那刚才威胁过苏奕等人的中年文士。
在他身后,跟着十多个身着黑衣,带着面罩,只露出一对眼睛的强者,每个皆气息肃杀,凶悍之极。
“让六殿下受惊了。”
中年文士走上来后,笑吟吟道,“如今这楼船之上,张毅韧和其手下自顾不暇,而六殿下身边那三位扈从,也已被我们的力量一一牵制,能保护殿下的,就只剩下张舵一人而已。”
顿了顿,中年文士继续道,“若六殿下识趣,还请把东西交出来,我保证,只要拿到东西,我们立刻就走。”
“你们是谁派来的?”
紫袍青年脸色冰冷阴沉。
中年文士轻叹道:“说实话,我也想知道谁花费这么大的价钱,雇佣我们来干这一趟买卖,若不是抗拒不了这笔诱人的佣金,我们这些人可根本不敢做这等抄家灭族的事情。”
“你们是被雇佣的?”
紫袍青年眉头一拧,“他们花了多少钱,我可以给你们两倍的佣金,只要你们现在离开,我可以用自身名义保证,这件事可以既往不咎。”
中年文士笑着摇头,“六
殿下,不必拖延时间,我数到三声,若你不交出东西,可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一。”
他伸出一根手指,神色平淡从容。
而在他身后,一众黑衣人皆紧握兵刃,蓄势以待。
气氛也随之变得压抑无比,空气仿似冻结。
“真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紫袍青年皱眉,脸色虽难看,却并不惊慌。
中年文士根本不接话,唇中轻轻吐出一个字:“二。”
这一下,袁珞兮、程勿勇他们皆紧张起来,心中暗暗叫苦。
若有可能,他们宁可不去知道紫袍青年的身份。
现在好了,一旦这位六殿下受难,他们哪能不救?
一旦大周皇室怪罪下来,他们和他们背后的宗族势力,都必会遭受连累!
“苏先生说的不错,这家伙就是个祸害,他所在的地方才是最危险的!”
袁珞兮暗叹。
而当她看到不远处神色自若坐在那的苏奕时,心中莫名踏实平和了下来。
“有苏先生在,怕什么?”
想到这,袁珞兮纤细的腰肢都挺直了一些。
这次,不等中年文士念出“三”,紫袍青年已猛地扬声大喊道:“青衿师叔,你再不出来,我可就真完了!”
声音在夜色中远远传开。
众人皆是一怔。
紧跟着,一道慵懒中透着独特磁性的女音响起:“哼,瞎嚷嚷什么,不是还没有开战吗?”
伴随声音,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曼妙窈窕的身影已来到场中。
她一对灵眸如刀锋般明亮,一头青丝束成马尾,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脸庞。
她肌肤如瓷器般洁净润白,那傲人的身段纵然是一袭素净简单的衣袍都难以遮掩住,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她那带着一枚青碧玉镯的手中,拎着一壶酒,懒洋洋立在那,风情独特,却有气场十足。
当众人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都不禁凭生惊艳之感。
“好漂亮的小姐姐。”
袁珞兮禁不住喃喃。
“小妹妹有眼光!”
青衿挑起大拇指,赞了一声,饱满的红唇泛起一抹醉人的笑容。
袁珞兮罕见地俏脸微红,竟有些抵不住对方眼神的注视。
黄乾峻内心也剧烈跳动,这女人也太妖孽了……一般的男人哪里降得住啊!
“水云身、烟霞韵,没想到这大周境内竟还有天生的‘灵霞玉体’,虽然在‘诸天灵体谱系’中,只能归类到第八等下品灵体中,但在这世俗世界,也已很难得了。”
这一刻,苏奕也不禁多看了青衿一眼,有些讶然。
这世间,有着诸多生而不凡的灵体,这些角色往往会绽放出远超寻常的光彩。
强大诸如九阳灵体、五行灵身、剑骨灵胎、雷霆战体等等,皆是堪称逆天层次的存在。
搁在大荒九州,也是凤毛麟角,万年难遇。
而像这刚被紫袍青年称作“青衿师叔”的女子,便是天生的灵霞玉体!
这等灵体,有着水云般缥缈柔润的躯体,以及烟霞般明净灵性的精气神,拥有这等天赋,已称得上是天才行列中的“小妖孽”了。
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八十七章 绯月双刀
“怪不得会被程勿勇误认为是一位十七八岁的武道宗师,拥有这等灵体,早不能用这世俗武者的境界来衡量。”
与此同时,苏奕察觉到,这青衿的气息虽强大,但也仅仅只是聚气境初期的修为罢了。
当然,这种灵体所掌握的力量,注定要远远超过这世间的聚气境存在!
青衿的出场,让中年文士等人的神色皆凝重不少。
可旋即,之前曾刺杀紫袍青年的妇人就冷笑一声,道:“六殿下,你以为我们此次行动,没有算准你身边这个最大的威胁吗?”
说着,她目光忽地看向那些早已躲避在远处的人群中,道:“前辈,还请您出手!”
众人下意识看过去。
远处人群一阵骚动慌乱,纷纷闪避。
可唯独一个麻衣男子没有动。
他鬓角微白,肌肤黝黑,背负一个四尺长布袋,貌不惊人。
当察觉到众人的目光看过来,麻衣男子皱了皱眉,便长叹一声,大步朝这边走来。
咚!咚!咚!
每一步落下,坚厚的地面就随之一震,他身上的气势随之攀升一截。
而在众人眼中,恍惚之间,这麻衣男子仿似化作一座山岳,正自横移而来,身上气息巍峨厚重,压迫得人呼吸困难。
“宗师!”
程勿勇脸色难看起来。
刚才他们在这里用餐,竟都没有察觉到,一位武道宗师混迹于此!
不对,苏先生之前提议要离开此地,怕是早已看出这第九层楼台中存在着类似的麻烦。
他忍不住将目光看向苏奕。
却见苏奕神色平淡如旧。
与此同时,程勿勇耳中响起苏奕的声音:“待会若真避不开麻烦,你保护好你家小姐和黄乾峻便可。”
程勿勇心中一震,整个人却放松了许多。
“宗师!”
这时候,袁珞兮、黄乾峻等在场众人,也都终于反应过来,一个个都色变,手脚发凉。
一入宗师,便如天上神龙!
在大周朝境内,唯有宗师坐镇的势力,才能称得上是一方大族!
而遍数云河郡十九城中,宗师这等存在也仅仅只一小撮罢了。
可现在,一位宗师就这般出现在这楼船九层高台之上,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真是好大的手笔!”
紫袍青年脸色也变了,眸子中尽是怒意。
竟派出一位宗师行刺自己,可见对方用心之毒,手段之绝!
“就知道会是这样。”
青衿转过身,如刀锋似的眸看向那麻衣男子。
她美丽绝艳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屑,“宗师之辈,当如天上大日,光明磊落,有睥睨无忌之势,你却畏畏缩缩,藏头藏尾,直至此时才现身,纵有宗师修为,却配不上宗师之誉。”
一番话,霸气十足。
众人都不免动容。
麻衣男子神色坚毅,不动如磐石,淡漠道:“龙有千变万化之能,大可搅乱天下风云,小可蛰隐微末之间,正如这世间宗师之辈,也自然各有各的行事风格,姑娘以偏概全,何异于一叶障目。”
夜色深沉,此地气氛愈发压抑紧绷,山雨欲来。
“龙?呵,这只是世俗武者的推崇之词罢了,若自己也把自己视作龙,未免贻笑大方。”
青衿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美丽、惊艳、强势
她将手中酒壶抛出去,稳稳落在一张案牍上,而后抬起纤细洁白的玉指,在左臂手腕的青碧玉镯上一抹。
随着一抹火光流转。
锵!锵!
两道刀吟响彻。
在看她双手中,已握着一对战刀。
刀锋如残月,刀身流淌氤氲着淡淡的火焰灵光,握在手中,直似握着两弯火月。
绯月双刀!
“这般夜色,割宗师头颅,佐以入酒,倒也不错。”
慵懒磁性的声音中,青衿一身衣袍飘曳,那曲线曼妙的身影涌出一股惊人的气势。
其手中绯月双刀随之嗡嗡颤鸣,清冽悠扬。
众人呼吸一窒,只觉肌肤刺痛,咽喉似被锋芒抵住,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就是程勿勇、张舵这等聚气境高手,浑身也骤然一紧,感受到一股扑面而至的压力。
蓦地,青衿身影前冲,秀发飞扬。
唰!
由于速度太快,她的身影拉出一道残影,尚在半途,她手中双刀交错,蓦地一起斩出。
那一瞬,似有一对绯红的弯月划破夜色,光影刺目,带着虚幻缥缈的光,坠落凡间。
绯色流虹!
地级上品秘技,已被青衿淬炼到炉火纯青之地步,一经施展,奥义尽显。
麻衣男子瞳孔微眯,伸手朝背后一拔。
其背上的三尺布袋爆裂,一柄三尺长黑色短戟出现其手中。
铛!!!
撕裂耳膜般的碰撞声响彻,穿金裂石。
麻衣男子身影倒退出数步,这才稳住身影,他气血翻腾,手中黑色短戟嗡嗡震颤不已。
再看青衿,手拎双刀,身姿卓然,一身刀气满乾坤,尤其是她那一对美眸,明如刀锋般慑人。
好强!
众人无不被这一幕惊到。
一位武道宗师,竟在一击中被逼退!
不动手时,青衿绝艳脱俗,似戏台上的大青衣,风情万种,气场十足。
而一旦动手,则那般凌厉霸道,威势如虹,都让在场诸多男儿都自惭形秽,暗叹弗如。
“这位姐姐太厉害了!”
袁珞兮眸子发亮,激动叫出声。
锵!
青衿并未停下进攻的态势,战斗时的她浑身都透着肃杀气息,手中绯红双刀幻化出漫天火红残月虚影,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霸道。
何止是凌厉,简直是霸烈如火!
铛!铛!铛!铛!
密集的刀锋和短戟碰撞声如鼓点似的响起,在夜色中回荡,震得人们气血翻腾,耳膜刺痛。
就见战场中,刀光如火纵横交错,而青衿的身影恰似一道夭矫闪电,虚幻而凌厉。
麻衣男子连续被震退了多次。
可他也极可怖,沉凝如山,势如磐石,任凭那狂风暴雨般的攻伐劈斩,却并不曾真正负伤。
猛地,他眸子中绽放冷电,呵气如雷,“聚气境便有这般战力,的确堪称恐怖,但可惜,宗师不是你能挑衅的!”
轰!
他脚掌猛地一踏,浑身威势暴涨一大截,猛地将手中黑色短戟挥动。
那一瞬,直似挥动一条黑色雷霆!
砰!
身影交错,青衿的身影在虚空一滞,而后凌空翻飞出去。
竟是被这一击震飞!
全场一寂,鸦雀无声。
程勿勇、张舵等人无不色变,这……这才是宗师之力!
反观中年文士他们,则无不暗松了口气。
刚才青衿的攻势太强了,令他们看得都心惊肉跳,快喘不过气来。
还好,现在局势已开始逆转!
“哼,你似乎也不过如此,时间宝贵,现在便杀你!”
青衿明眸泛起如火般的杀意。
身影一闪。
她再次拎刀冲出。
只不过,在其身上却有一股沛然的烟霞光影涌现,灿然若旭日,在这夜色中格外璀璨。
而她的气势,则变得若水云般缥缈起来。
“来自血脉中的烟霞真意,这才是她敢于挑战养炉境的底牌。”苏奕眸子暗暗点头,早料到会如此。
只是,对面那些敌人难道就没有其他底牌?
毕竟,这可是刺杀一位皇子的事情,而看对方的架势,明显是蓄谋已久,除了出动一个武道宗师,怕是还另有手段。
铛!
苏奕思忖时,场中战斗爆发。
施展出天赋力量烟霞真意后,青衿的力量明显强大了一大截,和那麻衣男子厮杀时,不止可以分庭抗礼,隐隐还占据了上风。
这让众人的心都被吸引过去,紧张关注。
仅仅片刻——
麻衣男子唇中淌出一丝血渍。
这一幕,令所有人震撼,一位武道宗师,竟在厮杀中受了内伤!
可出人意料的是,麻衣男子却浑不见惊怒之色,反倒长声一叹,道:“罢了,既答应参与这次行动,又何须再惜命。”
怅然的声音中,他一身气息轰然沸腾,直似汪洋大海掀起了怒浪狂涛,一股毁灭般的气息,随之扩散全场。
“自损性命为代价的禁术?”
青衿一对娥眉蹙起,俏脸浮现凝重之色,她全力攻伐,绯红双刀直似一对陨落的流星般,从天而降。
铛!!!
可这一次,在那惊天的碰撞声中,她那窈窕傲人的身影,竟是被震得踉跄倒飞出去,俏脸都苍白起来。
一对灵秀的美眸都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就见麻衣男子身上犹如无尽火焰燃烧肆虐,手握黑色短戟,带着滔天的杀意,纵身朝青衿杀去。
直似神魔!
轰!
他挥动黑色短戟,锋芒所指,直似惊天雷霆劈出。
青衿一咬牙,不退不避,与之硬撼。
砰!
其身影再次被震飞出去,唇中咳血,绝艳明媚的俏脸都变得煞白,眉宇间罕见地露出惊怒之色。
紫袍男子和袁珞兮他们无不心中发寒,彻底变色。
中年文士他们则面露杀机,蠢蠢欲动,打算趁机出动,去将今晚最大的猎物擒下。
“你能与我以命抵命,也算值了!”
战场中,麻衣男子淡漠出声,再次出击。
轰!
黑色短戟扬起,带着无尽罡煞洪流劈杀而下。
青衿避无可避。
这一击看似简单,实则覆盖四面八方,犹如天罗地网,避无可避,只能硬撼。
这一瞬,她唇角不禁流露出一丝苦涩,自己还是低估了宗师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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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我努力诚恳的眼睛,不投月票良心不会痛吗?
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八十八章 做什么都行?
“师叔!”
远处,紫袍青年大叫,心都悬在嗓子眼。
其他人也无不失色。
砰!
危机关头,青衿毫无惧色,拼命抵挡,可却被这一击震得绯月双刀脱手而飞。
她的身影更是直接摔倒在数丈之外,泛着苍白色的唇中,已是咳血连连,明眸黯然,一身气息都衰弱下去。
“竟没死?”
麻衣男子微微皱眉,似很意外,也有些吃惊。
“六殿下,趁我还没死,你赶快走吧,我知道你身上还有保命的底牌,该用的时候,也不要顾惜什么。”
剧烈的咳嗽声中,青衿艰难站起身来,她看了看摔落在远处的绯月双刀,眸子泛起一丝无奈。
而后,她摇了摇头,深深呼吸一口气,苍白绝美的脸庞上已尽是平淡之色,道:“他可以不要命,我亦可以!”
麻衣男子瞳孔微凝,竟罕见地有些迟疑。
“师叔,要死一起死!”
紫袍青年大叫,眼神尽是狠色,“以后父皇知道今日之事,他们这些人全都得死!!”
不远处,中年文士等人皆微微色变。
“我一路护送你,岂是让你寻死的?赶紧滚!”
青衿喝斥。
“走?今天这里所有人都休想活着离开!”
远处,中年文士神色森然道,“只有你们全都死了,这件事才会永远不会查到我们身上!”
一下子,袁珞兮、程勿勇他们也都心寒。
也就在此时,一道无奈似的轻叹声响起:
“我就说这是个大麻烦。”
伴随声音,苏奕从船舷处走了过来,手握竹杖,淡然出尘。
众人目光下意识看过去。
袁珞兮、程勿勇、黄乾峻的眸子却齐齐亮起来,神色激动,苏先生终于打算出手了?
而当看到是那个曾在楼梯口处被自己吓退的少年时,中年文士顿时冷笑起来,“小家伙别怕,待会我保证一刀剁了你脑袋,给你个痛快!”
他附近那些黑衣人皆笑起来。
“你什么意思?”
听到苏奕的话,紫袍青年脸颊变得铁青无比,“还认为我让你们留在这里,是害了你们!?”
他神色都隐隐有些狰狞,愤怒无边。
“难道不是?”
苏奕反问,“明知自己身上有秘密,还堂而皇之地在此饮酒作乐,何其之蠢。如今因为你,却要害得在场所有人都遭受牵累,又何其自私?”
紫袍青年气得差点咳血。
之前时候,他也曾训斥苏奕愚蠢和自私,没曾想,现在却反被苏奕骂回来了!
“瞧瞧,他们开始内讧了,这是不是叫狗咬狗?哈哈哈。”
远处,那曾刺杀紫袍青年的妇人肆无忌惮地笑起来。
苏奕眼神平淡地看了她一眼,道:“待会,你最好还能笑得出来。”
妇人内心涌起一丝莫名的寒意,笑声也戛然而止,有些惊疑不定,一个搬血境少年而已,怎会有这般可怕的眼神?
“六殿下,这次只有苏先生能救我们,我再跟你说一次,莫要让怒火冲昏了头脑。”
袁珞兮深呼吸一口气,认真说道。
“你说他……他能救我们?”
紫袍青年有些懵,感觉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袁小姐,都什么时候了
,我希望你莫要开这种玩笑!”
张舵脸色难看。
连青衿这等恐怖存在都不是那个武道宗师的对手,更何况是苏奕这样一个搬血境少年?
远处中年文士他们也都愣了一下,旋即哄堂大笑。
连那手握黑色短戟的麻衣男子也微微摇了摇头,在他眼中,苏奕就如跳梁小丑般,不知死活。
若不是忌惮青衿拼命,他早已出手杀了苏奕。
而此时,青衿也不禁恼火,冷冷瞥了苏奕一眼,讽刺道:“你若真能救得了这里所有人,让我做什么都行!若不能,你就给我乖乖地滚蛋!”
“做什么都行?”
苏奕想了想,道,“这个条件倒也勉强可以接受,否则,去帮一些无缘无故的人处理麻烦,总归让我心中不爽。”
青衿一呆,这小子怕不是疯了吧?
远处,麻衣男子眸子中冷芒一闪,趁着青衿分心的这一瞬,悍然出击。
一位宗师的突击,何等恐怖?
就见——
轰!
黑色短戟裹挟着磅礴刺目的力量,劈出时将空气碾爆开,发出尖锐的音爆声。
“快躲开!”
青衿俏脸一变,一把就要将挡在前边的苏奕推开。
可让她错愕的是,她那等力量何等大,然而推在苏奕身上时,却如推大山,纹丝不动。
锵!
便在此时,众人耳中听到了一道清冽的剑吟。
紧跟着一抹剑光亮起,那一瞬,黑暗的夜色中像有一道闪电乍现,撕裂如墨夜空。
众人眼前都是一阵刺痛,眼泪差点流出来。
而麻衣男子只觉神魂悸动,眼神泛起一丝恍惚,意识之中,似有混沌初开,一抹剑气如万古云霄般从混沌中涌现,那般巍峨古老、那般浩渺高远……
而后,这一抹剑气狠狠斩下!
一股渺小无助的绝望情绪涌上全身,刺激得麻衣男子禁不住惊恐大叫:
“不——!”
声震夜空,隆隆滚荡。
全场众人皆浑身一激灵,抬眼看去,就看到了毛骨悚然的一幕——
原本冲杀出击的麻衣男子,身影却在半途停顿,手中劈下的黑色短戟都僵硬在半空,那坚毅黝黑的面庞上爬满了惊恐和绝望之色。
而后,噗通一声,他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下,砸得地面都是一震。
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伤口,可他体内的生机犹如瞬息蒸发般,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
“不——”
麻衣男子临死前那嘶吼般的大叫声兀自在回荡着。
当看到这诡异的死亡一幕,所有人都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这……”
中年文士他们惊得呆滞在那。
一位武道宗师,怎会就这般离奇地死掉?
“死了?就这样死了?!”
紫袍青年都差点跳脚,眼神恍惚,脑袋发懵,都怀疑是在做梦。
他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护卫张舵也罕见地失神,被这死亡一幕惊到,手脚都在微微颤抖。
这是何等剑术?
“苏先生的手段愈发神秘莫测了!”
这时候,纵然是颇为了解苏奕的袁珞兮、程勿勇、黄乾峻三人,都不禁愣神,心潮起伏,震撼到无以复加。
一剑出,若闪雷电掣,划破夜空。
而一位武道宗师,却竟这般毫发无损的暴毙当场,这样的死法实在太诡异和可怖。
“你……你……”
青衿距离最近,受到的冲击最大,话都说不出来。
而当麻衣男子出手时,她本打算推开苏奕这不知死活的少年,可谁曾想,却没有成功。
不过,也正是这一瞬,让她看到了苏奕如何出手的。
手腕一抖,青碧如玉的竹杖中,有利剑如惊电般飙射而出,划破夜幕,快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可让她彻底懵掉的是,这一剑斩下后,距离麻衣男子尚有一丈距离,都不曾沾到对方的衣袂。
可麻衣男子却竟就这般离奇地死了!!
就在她心神恍惚时,站在她前边的苏奕 纵身一闪,倏尔来到不远处那妇人身前。
比他速度更快的是手中的尘锋剑,直似一往无前的一抹光,轻而易举洞穿对方咽喉。
噗!
血水飞溅。
妇人瞪大眼睛,脸上写满惘然和错愕。
她刚才也被震撼到,可当回过神时,这一剑就已刺来,令得她就像待宰羔羊般,直接被刺杀当场。
“笑的不合时宜,会死人的。”
苏奕轻声道。
拔出剑锋,再没看那噗通一声跌坐在地死去的妇人一眼,苏奕目光看向了远处的中年文士。
而此时,中年文士他们都已回过神来,一个个全都色变,内心涌起说不出的惶恐。
麻衣男子是他们最大的依仗,可却就这般被一剑杀了。
这让他们焉能不惊?
“快,快走!”
中年文士大叫,扭头朝楼梯口冲去。
他身边那十多个黑衣人更狠,直接朝两侧船舷冲去,试图从这第九层高台上直接跳到下方的大沧江中。
可程勿勇、张舵等人岂能让对方如愿,第一时间就暴冲而出,展开杀戮。
“杀,不能让这些贼子逃了!”
“大伙一起上!”
“干死这些狗日的!”
这第九层高台上,并不止苏奕他们这些人,还有之前一直躲避在远处的许多乘客,其中不乏一些武者。
见到这样一幕,这些武者一个个也都冲出来,大喊大叫着冲上去帮忙。
苏奕原本打算追击,见到这一幕,顿时止步,收剑入鞘。
他向来很懒,能由别人代劳的事情,他决不会亲力亲为了。
转身找了个椅子坐下,苏奕不由长吐了一口浊气,感受着神魂中传来的阵阵疲惫感,不由自嘲不已。
刚才杀死麻衣中年那一剑,是他才刚刚修炼的一个神魂秘法“大虚魂剑诀”。
剑如大虚神岳,擎天巍巍,直接斩在神魂中,可杀人于无形!
这是一门魂修一道的秘法,谈不上高深,也正因如此,才勉强能让苏奕以现在的神魂力量施展出来。
可尽管如此,这一剑依旧差点抽空他神魂的力量。
“必须抓紧修炼【他化自在经】,唯有如此,才能游刃有余地施展这大虚魂剑诀……”
苏奕暗道。
正思忖时,忽地,苏奕注意到不远处的紫袍青年将目光看了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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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八十九章 心如潮涌 娥眉紧蹙
紫袍青年脸色很精彩。
有震骇、有惘然、有惭愧、有尴尬,不断变幻。
就那般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苏奕,想说什么,却又似难以启齿。
被一个男人这般盯着,苏奕都微微有些不自在,不禁皱眉道:“你若要道歉,大可不必。你现在该做的,是查清楚这次刺杀你的人,是受何人指派,我希望在抵达云河郡城前,你能给我一个答案。”
紫袍青年连忙道:“您放心,我一定会的!”
他对苏奕的称呼都带上敬语。
“还有,我虽不在乎被牵累到,但今夜之事极可能会牵累到其他人,我希望你也可以处理一下。”
苏奕神色平淡道。
紫袍青年深呼吸一口气,神色坚定保证道:“这是自然,此事因我而起,我定不会让此事再牵累无辜。”
袁珞兮就在一侧,当看到这一幕,芳心微微一颤,涌出说不出的暖意,看向苏奕的目光都带上感激之色。
她可没想到,一位谪仙般的存在,其心思竟也这般细腻,连自己的事情都能点滴不漏地照顾到。
苏奕没有再多说,闭目养神。
之前他之所以要提前离开,就是不愿卷入麻烦中。
现在,事情既然发生了,他自然有必要将此事处理好。
毕竟,一股敢于刺杀大周皇子的势力,一旦查清楚今晚发生的事情,那么必会采取疯狂的报复。
苏奕倒的确根本不在意这些,但牵累到袁珞兮、黄乾峻他们身上可就棘手了。
苏奕忽地想起一件事,对不远处的黄乾峻道:“对了,你去检查一下此人身上的遗物,看是否能查出一些线索。”
黄乾峻连忙行动起来。
片刻后,他托着那一杆黑色短戟走来,一脸不解道:“堂堂一位武道宗师,浑身上下除了这件武器,再无其他物品。”
苏奕将这黑色短戟拿在手中,一边打量,一边道:“此人今夜已抱着必死之心,之前实力之所以会暴涨,是因为以性命为代价,施展了一门自毁生机的秘术。”
黄乾峻恍然道:“怪不得。”
“这短戟虽炼制的差劲了一些,但材质倒也不错,乃是‘玄凝铁’掺合火磷石、碧光银粉等十多种灵材炼制而成。若是熔炼掉,勉强可以当做一种炼制灵剑的材料。”
打量片刻后,苏奕抬手将黑色短戟收进了墨玉佩中,打算等到了云河郡城,就将此物炼掉。
他手中的尘锋剑仅仅只有一线灵性,虽勉强可用,但威力毕竟有限。
当修为突破到聚气境时,注定无法发挥出他一身的修为力量。
故而,苏奕已开始筹谋着打算搜集一批灵材,为自己再铸一把剑。
“听楼船上的动静,应该没多少问题了,你们要离开,还是继续等在这里?”
苏奕起身,目光看向袁珞兮和黄乾峻。
“跟您一起离开。”
两人皆不假思索道。
苏奕点了点头,当走过紫袍青年身边时,却忽地又顿足,道:“想不想再听我一个建议?”
紫袍青年连忙拱手道:“还请您不吝教诲。”
他此刻已摆正
心态,再不敢把苏奕视作寻常人对待。
苏奕随口道:“等你那些属下回来后,就第一时间返回你的住处,在抵达云河郡城之前,不要再前往那个名叫茶锦的姑娘那里。”
紫袍青年一呆,有些尴尬,以为苏奕是在告诫自己别再瞎跑,以免再引来杀劫。
苏奕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不禁轻叹,“你想多了,若我猜测不错,她对你当别有用心。”
别有用心!!
紫袍青年浑身一僵,心中掀起重重疑云。
还不等他询问,苏奕已带着袁珞兮、黄乾峻走远了。
“告诉你那个青衿师叔,别忘了今晚她答应的事情。”
楼梯口处,传来苏奕的声音。
紫袍青年先是一呆,旋即失魂落魄,这家伙……该不会是想打青衿师叔的主意吧?
沿着楼梯朝下行去,一路上到处是战斗的痕迹,墙面、地面皆有血渍和尸骸。
不过大多是妖兽的尸骸,奇形怪状,形形色色。
一路上,看得黄乾峻大开眼界。
苏奕却视若无睹。
这些妖兽几乎清一色都是些一阶、二阶的角色,偶尔见到的三阶妖兽,也仅仅和武者中的搬血境大圆满层次相当。
都入不了苏奕的法眼。
直至返回居住的甲字九号楼阁,苏奕径直返回房间。
他神魂疲惫,且今日还没有进行修炼,必须得抓紧时间。
所谓大毅力,就是体现在这寻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中。
修炼也如此,能忍得住寂寞和枯燥的同时,还需要自省和自律,如此才能日复一日,持之以恒。
以苏奕的性情,除非被事情牵绊无法脱身,否则决不会荒废每天的修行。
总而言之,这世上之事,他可以都不在意,但对待修炼,却必须拿出全部的精气神去努力。
时间点滴流逝。
直至深夜,楼船上的战斗终于平息。
此战,张毅韧负伤,其麾下三十七名精锐强者,折损十一人,其他人等或多或少都负伤在身。
船上八百只妖兽,有一百余头被诛杀,也有一部分趁着混乱,逃窜到了大沧江中。
最终只剩下五百余头被重新关押在了囚笼中。
同时,刺杀大周六皇子的中年文士一行人,被当场击毙五人,活擒三人,还有六人跳入大沧江逃走。
直至一切战斗落幕,张毅韧才查探清楚,今夜楼船之所以发生剧震,是撞到了横挡在大沧江上的一片锁链上。
这些锁链横亘大沧江两岸,足有十多条,每一条皆粗大如树桩,浸泡在江水中,很难被发现。
这让张毅韧由此推断,此次敌人袭击是早有蓄谋!
否则,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搭建好这样一片横跨大沧江的锁链壁障了。
幸亏楼船受损不严重,否则一旦沉没了,那损失绝对不堪设想。
甲字一号楼阁。
烛火映照下,青衿那苍白的绝艳脸庞泛起一抹淡淡的光晕,束缚的马尾散开,长发蓬松披散,整个人气息慵懒中透着一丝丝的疲色。
她已吞服数颗丹药,正在打坐疗伤。
不远处,紫袍青年听着属下张舵的汇报,神色变幻不定。
许久,他眸子中寒芒涌动,冷冷道,“决不能让那三个活擒的刺客死掉,哪怕他们是要钱不要命的亡命徒,也要把他们嘴巴撬开,问出他们究竟是受何人雇佣!”
张舵肃然道:“喏!”
“另外,让李末去查一查满庭芳茶锦的底细,先不要惊动她,一切在暗中进行便可。”
紫袍青年吩咐道。
张舵虽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领命。
略一沉吟,紫袍青年又补充道:“还有,准备一些厚礼,我明天清晨要去甲字九号阁楼拜访苏奕。”
张舵这次很痛快答应,道:“这次苏公子力挽狂澜,不止救了殿下的性命,也挽救我等于水火之中,自是应当给予厚报。”
紫袍青年挥手道:“你先去吧。”
张舵转身而去。
紫袍青年长吐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座椅中,神色间浮现出深深的疲惫。
今晚经历的凶险,让他心神一直紧绷,直至现在放松,身心俱疲。
只是,一想到自己差点遭难,他内心就有不可抑制的怒火发酵,眸子中尽是阴沉之色。
“你心中是不是已经有怀疑对象了?”
忽地,一道带着独特磁性的声音响起。
紫袍青年心中一震,就见在不远处打坐的青衿不知何时睁开眼睛,正看向自己。
“不错。”
紫袍青年点头,语气沉重中透着一丝冷意,“知道我此次行动的,只有我三哥,我怀疑哪怕他不是凶手,但消息也极可能是从他那边泄露的。”
“你和三殿下的关系不是一向很好?”
青衿有些不解。
紫袍青年长叹道:“我们皆是父皇的儿子,彼此是手足,可生在帝王之家,我们这些有资格继承大统的兄弟之间,反倒是最大的仇敌。”
说到这,他摇了摇头,意兴阑珊,不愿再谈。
“世俗皇权之争,到头来终究是过眼云烟,可惜,你们这些当局者总归是看不透的。”
青衿声音带着一丝讥诮,“提前跟你说一声,等此次行动结束,我就会立刻启程返回宗门。”
紫袍青年怔了怔,苦笑道:“我早有预感,以师叔你的高洁性情,是不可能留下来辅佐我的,却没想到会是这么快。”
青衿神色恬淡道:“我一心求索大道,怎可能有心思理会这世俗中的蝇营狗苟。你也不必装可怜,凭你的身份,收拢一些武道宗师为你所用,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眼见话都说到这般地步,紫袍青年也收敛心思,不再多说。
可旋即,他猛地想起一件事,神色古怪道:“师叔,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跟你说一声。”
“何事?”
“那苏奕说,让你别忘了今晚说的话。”
闻言,青衿先是一怔,旋即一对刀锋似的明眸眯起来,明艳绝俗的俏脸都微微一僵,浑身一阵不自在,内心更是涌起一丝说不出的不妙感觉。
那家伙……
该不会想打自己的主意吧?
烛火光影下,美人心如潮涌,娥眉紧蹙。
第二卷:青衣仗剑 惯披霜冲雪 第九十章 以国师之位相许
第二天清晨。
当苏奕从打坐中醒来时,楼船已经在大沧江中继续航行,一切都恢复了宁静。
走出房间,来到楼阁一层时,就见袁珞兮他们早已等候在那。
一张案牍上,还准备了丰盛的早餐。
“苏先生,就等您一起来用餐了。”
袁珞兮脆生生说道。
少女美眸若晨曦春水般明媚,语气透着亲昵。
这微妙的变化,被苏奕看在眼底,不禁笑了笑,随意落座,道:“一起吃吧。”
袁珞兮、程勿勇、黄乾峻他们这才一一落座。
正吃饭时,程勿勇忽地一阵咳嗽。
苏奕挑眉道:“你昨晚负伤了?”
程勿勇笑道:“小伤而已,问题不大。”
黄乾峻忍不住道:“苏哥,昨晚程前辈一路追击那个曾出口辱骂你的贼子,拼命之下才负伤了。”
苏奕怔了怔,这才想起什么,道:“就是那个说要一刀剁掉我头颅的家伙?”
脑海中已浮现出昨晚那中年文士的形象。
黄乾峻笑道:“正是,不过这家伙的脑袋已经先被程前辈剁了下来。”
“有心了。”
苏奕不禁多看了程勿勇一眼。
程勿勇连忙道:“苏先生莫客气,这本就是程某应该做的。”
便在此时,楼格外响起一道沉浑的声音——
“老程,苏公子是否已睡醒?”
“是张毅韧来了。”
程勿勇低声道,“苏先生,昨晚的事情,他已经知道,若我猜测不错,他当是来感谢您的。”
说着,他已起身去迎接。
苏奕一边吃饭,一边吩咐袁珞兮道:“你把昨晚的事情跟我说说。”
话语平淡自然。
袁珞兮顿时放下碗筷,语声呖呖,若幽谷莺啼似的,说起昨晚的事情。
黄乾峻见到这一幕,内心不禁一阵钦佩。
堂堂袁氏的掌上明珠,名扬云河郡城的大小姐,却被苏哥像侍女般使唤,这谁敢信?
而袁珞兮何等刁蛮骄横的性格,都敢去踹章家大少章远星的子孙袋,唯独在苏哥面前,却乖顺得不得了。
并且看她神色,似乎还很欢喜的样子……
作为一个曾常年流连于青楼画舫的公子哥,黄乾峻哪会看不出,这时候若苏奕若是有意,袁珞兮注定难逃魔掌,轻松就能拿下。
这让黄乾峻如何不钦佩?
他自诩追女人的手段也是得心应手,信手拈来。
可现在,却不禁对苏奕心生高山仰止的感觉。
苏哥若是有心纵意花丛,就凭这手段,天上的仙子怕都得投怀入抱吧?
一阵脚步声由远到近,打断了黄乾峻纷乱的思绪。
抬眼看去,身影高大,气度沉凝坚毅的张毅韧和程勿勇已经走进来。
“苏先生莫要起身,张某此来,只为表达内心的感激,马上就走。”
眼见苏奕作势欲起身,张毅韧连忙摆手。
而后,他双手抱拳,交错胸前,神色庄肃地朝苏奕行了一礼。
他果然是快人快语,直爽干脆,又跟苏奕寒暄了片刻,便告辞而去。
可程勿勇却动容不已,感慨道:“苏先生,刚才张毅韧所行之礼,是来自武灵侯麾
下青甲军的最高礼节,代表着大恩未报,刻刻于怀。衔环结草,生死不负!”
苏奕也不免意外,点头道:“如此人物,值得称许。”
张毅韧临走,还留下了一份厚礼,乃是一坛灵酒。
此酒名“风雪行”,是由武灵侯陈征亲自所酿。
以十六种灵药浸泡,融入四品妖兽身上的精血,深埋冰雪底层之下中汲取凛冽寒气,直至十年,方才算得上火候十足。
酒中所蕴含的澎湃的灵性和气血力量,远胜寻常二品灵药。
像这样一坛酒,价值已不可估量。
“风雪行,大风大雪,锵然而行,这名字倒也不俗。”
苏奕暗道。
送出这等贵重礼物,也可见张毅韧心中感激之情何等之重。
他打开酒坛,倒出一杯酒,就见色泽嫣红剔透,晶莹似琼浆,散发着一股极为烈性的酒香。
“你为我斩敌人之头颅,我便借花献佛,以此酒敬你。”
苏奕拿起酒杯,递给一侧的程勿勇。
程勿勇不免受宠若惊,连忙接过,道:“多谢苏先生赐酒。”
“无须客气,此酒对你的伤势应该有好处。”
苏奕随口道。
眼见袁珞兮、黄乾峻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苏奕不禁莞尔,道:“此酒极为暴烈,现在若让你们饮用,今日一天都要在修炼中渡过,还是等晚上一起饮用吧。”
袁珞兮和黄乾峻笑着答应。
没多久,紫袍青年、青衿两人一起前来拜访。
“苏公子,昨夜幸亏得你相助,才帮我等化解了一场大危机,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公子笑纳。”
甫一进门,紫袍青年便将拎着的一盒礼物双手呈上,恭敬见礼。
见苏奕没有反对,黄乾峻很机灵地起身,将礼盒接下来。
程勿勇则笑着请紫袍青年和青衿入座。
面对这位大周六皇子,就是他和袁珞兮也显得有些拘谨。
可苏奕却似没事人般,仪态闲散地坐在那,道:“事情是否已经查清楚了?”
“不瞒公子,经过昨晚的审讯,我们已打探出,那些行刺之人皆是来自一个名叫‘星煞盟’的亡命徒。”
紫袍青年沉吟开口,“这是一个黑道势力,蛰伏在大周境内的地下世界,其麾下的强者,皆是一些罪恶滔天的角色。”
“此次行动,他们是受人雇佣,雇主许诺事成之后,给予黄金万两、灵药百株、玄阶秘籍十部、以及一门天阶修炼功法……”
眼见他还要滔滔不绝说下去,苏奕打断道:“雇主是谁?”
紫袍青年顿时露出一丝尴尬,“那些贼子也不知道,他们是以隐秘的中间人传递消息来联络。”
苏奕早有预料,倒也并不奇怪,道:“那你觉得这雇主背后的主谋是谁?”
“这……”
紫袍青年犹豫了一下,这才道,“以我揣测,应该是和我三哥有关。”
三皇子!
袁珞兮、程勿勇他们对视,皆露出惊色。
“皇子之间反目成仇,怕又是为了争夺继承皇权。”
苏奕一阵摇头。
这就是世俗国度,即便是在武者眼中,皇权也代表着至高的力量,让人趋之若鹜。
紫袍青年略一沉吟,忽
地起身拱手道:“苏公子,到了此时,我也不必再隐瞒,我名周知离,在皇室嫡系中排第六,自昨夜见识公子的旷世风采后,便为之心折……”
不等说完,苏奕已轻笑道:“你想让我为你做事?”
周知离神色认真,诚恳道:“若能得公子辅佐,于我而言,绝对是如虎添翼!我可以保证,若公子有志于朝野之事,我必助公子封王拜相。”
“若公子一心问道,我也可以尽我所能,为公子搜罗天下奇珍秘术!”
顿了顿,他眸光坚定道,“若有朝一日,我能问鼎皇位,定以国师之位相待!”
这番话,听到袁珞兮他们心绪翻腾,震颤不已。
国师!
大周国师之位,那近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身份之尊崇,权柄之大,足以令那些皇子都得仰仗其威。
像如今的大周国师洪参商。
他既是玉京城顶级世家洪氏之主,也是大周十大学宫之一“凤岐学宫”的宫主。
而他自身更是一位早在多年前就证道先天武宗的存在,一身武道力量深不可测!
“国师?”
却见苏奕微微挑眉,神色平淡道,“且不说我苏某人根本不稀罕,就说你一个排名第六的皇子,还不曾真正掌权,便夸夸其谈,空口许诺,何其浮夸。”
周知离呆了呆,脸颊涨红,道:“苏公子,我是真心希望能得到你一臂之力,我敢对天发誓,句句皆出自肺腑,若有虚言,不得好死!”
苏奕神色冷淡,道:“不必再说。”
开什么玩笑,一个小小皇子,也配让他苏玄钧效命?
简直异想天开!
周知离顿时默然,颓然落座。
他心中颇为郁闷,若换做世间其他武道宗师,怕是早已答应下来。
可偏偏地,苏奕却竟似根本不屑低头。
这让他都不免产生一丝挫败之感。
目睹这一切,袁珞兮、程勿勇他们内心都是一阵感慨。
在他们看来,周知离犯下了一个大错,他根本就不清楚,苏先生如若谪仙,哪可能是可以用世俗的权柄和富贵收买的?
他若摆正姿态,抛下皇子的身份,去真正和苏先生结交,或许还能得到苏先生的一些恩惠。
忽地,青衿开口,带着训责的味道,“我早跟你说过,真正有志于修行的强者,根本不屑于世俗中的权柄和富贵,你却偏偏不听。”
周知离苦笑摇头不已。
他哪会知道,一个武道造诣高深莫测的少年,却竟已经视权柄富贵如浮云?
“不管如何,此次能够和苏公子相识结交,我心中已很高兴,更何况,苏公子还救过我一命,此等大恩,我自当时刻铭记于怀。”
深呼吸一口气,周知离轻声开口。
说罢,他长身而起,准备告辞离开。
青衿却犹豫了一下,似猛地下定决心般,扬起那明艳绝美的俏脸,一对刀锋似的明眸看向苏奕,道:“我昨晚说的话自然算数,你说说吧,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声音带着决然,简直像等待审判之后便慷慨赴死的囚徒似的。
众人神色都变得微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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