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我们两个都是傻瓜
冷雪坪道:“去告诉我叶师姐,水寒烟是……蜃楼的人,是她杀了清虚师姐,叫叶师姐小……小心……”
云天行听了这话,心内生出几分恼意,却又不好发作出来,忍着气说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惦记着飞雪阁,她们又是怎么对你的?这些话我不帮你说,要说等你好起来,自己说去。”
冷雪坪握住他右手,道:“答应我,一定要告诉我叶师姐知道,否则,后果不……不堪设想。”
云天行听她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忙道:“好,好,我答应你,一定让你师姐知道,水寒烟是蜃楼的人,是他杀了你清虚师姐。我一定如实转达。你别说话了。”
冷雪坪缓了一会,又道:“你是不是在柳蕙房里睡过?”
云天行一愣,道:“你怎么知道?”
冷雪坪并不说什么,只拿一双秋水眸子望着云天行,内中颇有几分幽怨之意。
云天行忙解释道:“我们从玉门关回来那晚,柳蕙住我隔壁那间。入夜后,她来敲我房门,说一个人睡不着,要我哄她睡,给她讲故事,还说之前柳跖都是那么做的,我就给她讲故事。等她在我那里睡着了,我就去隔壁她那间睡了。”跟着发了一个毒誓,“我上面说的句句属实,如有半句假话,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冷雪坪道:“刚才听水寒烟说,她趁夜潜入过柳蕙的房间,没想到睡在那里的却是你,还说跟你交手了。我只想确认这件事,又不是怀疑你怎样,你干嘛胡乱发誓。”
云天行一惊,道:“就在你出发来这里的前一夜,是有个蒙面贼到柳蕙房里来了。我还当是谁,原来却是她。她进房里来到处翻找,也不知是要找什么。后来似是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就翻窗走了。那时我还没睡着,就追了出去。与她过了几招,奈何当时月黑风高,没能留住她。”
冷雪坪道:“水寒烟要找的就是那把弯刀。那东西应该对蜃楼很重要。他们此次前来,也是为了它。不管它有什么用,你一定要照看好,千万不能让它落入蜃楼手中。”
云天行道:“你放心,等回去我就问柳蕙要过来,找个隐蔽的地方把它藏起来,绝不会让蜃楼的人夺了去。”
冷雪坪微微点头,又道:“你杀了银蛇的事蜃楼已经知道了,以后多半还会找你的麻烦。云逸这个名字也不能再用了。还有,尽快离开飞雪阁,以后尽量不要抛头露面,免得再被蜃楼的人找到。”
云天行见她这样憔悴,还不忘叮嘱自己,心中感动,道:“你别说话了,好歹存些气力,一会儿小岚就带人来了。”
冷雪坪又把刚才听到的事拣关键重要的说了,要云天行都记在心里。云天行凝神细听,自是不敢怠慢。
冷雪坪把挂心事都一一交代清楚,稍稍松了口气,凝望着云天行,柔声说道:“之前我身为飞雪阁的副阁主,有些话不能跟你明说,现在我只是个将死之人,也就没什么顾忌了。我怀里有个锦囊,你帮我拿出来。”
云天行道:“既是在怀里,我怎么好伸手进去,还是你自己拿吧。”
冷雪坪咬住银牙,嗔道:“你这笨蛋,我要是有力气,还用你吗?之前也没见你这么正派,现在又跟我充什么好人?”
云天行苦笑道:“之前情况特殊,且都是无心的,现在我是我,也很清醒,怎能趁你受伤做这种事。”
冷雪坪道:“你别废话,叫你拿你就拿,我又不怪你。”
云天行见她精神比之前好了许多,身子却比刚才更冷了,心知是回光返照之象,心中悲痛不已,却又不好在面上表露出来,忍痛伸手入怀,果真找到了一个锦囊,拿出来给冷雪坪看。
“是这个吗?”
冷雪坪微微点头,道:“打开它。”
云天行单手把锦囊撑开,发现里面有一支断成两截的桃花簪,登时吃了一惊,转眼看着冷雪坪,道:“这……是我送你的那支桃花簪?”
冷雪坪含笑点头,道:“也只有你这臭淫贼送过我簪子,不是你还能是谁?”
云天行发了一会儿呆,道:“那日我恼你还我簪子,拿过来便折断了,本是扔在地上的,后来我又回去找,却没找到,原来又被你捡回去了。既然你不想要,为什么还要捡回去?”
冷雪坪道:“谁说我不想要了,我喜欢得不得了。”
云天行更加迷惑了,道:“你既然喜欢,为什么还要还给我?”
“你刚来飞雪阁那会儿,叶师姐有意撮合你跟梁冰,还让我多帮着点。她是我的好师侄,我可不能跟她……”冷雪坪说到这,看了云天行一眼,继续说道,“既然叶师姐想要撮合你们,我自然要与你划清界限,更不该留你的簪子,所以才要还你。”
云天行听了这话,又愣了半晌,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我竟然不知道。怪不得叶阁主一直想留住我,我就觉得奇怪,原来是存了这种心思。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冷雪坪垂目道:“我不能说。”
云天行伸指将挡在她眼前的秀发拨开,温柔道:“每当我看到你看我的眼神,我总会有一种感觉,感觉你在喜欢我,可一想到你修炼过忘情诀,就又觉得我是在自作多情。现在看着你,仍有这样的感觉。老太婆,你真的没有在喜欢我吗?”
冷雪坪眼眸里柔情无限,笑容也像春天的花儿一样灿烂,道:“傻瓜,我就是在喜欢你啊。”
“果然是这样。”云天行苦笑道,“之前我问过你两次,你为什么都不肯承认?”
冷雪坪含笑道:“我现在不是承认了吗?”
“为什么不早一点承认?”云天行眼中已含了泪水。
冷雪坪道:“因为我是飞雪阁的副阁主啊。”
云天行轻轻抱住她,道:“我不要你做副阁主,我只要你做我的老太婆。我们一生一世都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
冷雪坪忽然张大了眼睛,紧紧咬住嘴唇,颤声道:“你……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云天行点了点头,道:“难道你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冷雪坪眼中涌出热泪,道:“我怎会看不出来,只是不敢往那方面去想。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云天行忍耐不住,终是落下泪来,哽咽道:“因为你是飞雪阁的副阁主啊。”
冷雪坪含泪笑道:“我们两个都是傻瓜。”
云天行也笑道:“是啊,我们两个都是傻瓜,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三个比我们更傻的了。”
两人四目相对,泪如雨下。
一望无垠的大雪坪上又飘起了雪花。
仿佛连上天都在为这对有情人伤心落泪。
冷雪坪靠在他怀里,渐渐收住泪,痴痴地望着他,道:“你能叫我一声雪儿吗,我喜欢你这么叫我。”
“你喜欢,我就叫给你听。”云天行紧紧拥着她,温柔地叫了一声“雪儿”。
冷雪坪像个小孩子一样,把脸埋在他怀里偷笑了一阵,道:“你知道吗,刚才我还在想,如果能再见你一面该有多好。你果然就来了。我现在感觉好幸福,这大概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刻了。”
云天行听她说话带喘,声音微弱,也不似刚才那样精神了,知她时候不多,心中说不出的悲痛。想落泪,却又怕惹她哭,只好咬牙强忍住,不使自己失控。
冷雪坪靠在他怀里,仰头看看天,天色灰蒙蒙的,还有雪花在飘,道:“还记得我们在去玉门关的路上,摇出的同一支签吗?”
云天行点了点头,道:“当然记得,我怎么会忘。含苞不吐蕊,飞雪葬花魂。”
冷雪坪道:“之前我一直想不通签上的意思,现在我好像明白了。”
云天行看着眼帘前飘落的雪花,道:“我也明白了。”
冷雪坪道:“我们两个人摇到了同一支签,正应了今日之事。看来这一切都是早已注定了的。”
云天行摇了摇头,道:“那个孩童还送了我们四个字:‘事在人为’,如果我再早来一会儿,也许就不会这样了。都是我不好,来得太迟了。”
冷雪坪微微一笑,道:“这怎么能怪你呢?这就是我的命,谁也不怪。”缓了一会,又道,“看来我真是累坏了,一卸下肩上的担子,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
云天行紧紧抱住她,生怕她会被风吹走一样。
冷雪坪深情地凝望着他,哽咽道:“我……要走了。如果有来生,我在红梅树下等你,记得来找我。”
云天行忍不住落下泪来,道:“我不许你走,雪儿,我不许你走,我要你陪着我,一辈子都不分开……”一面哭喊,一面加劲输送内力。
云天行又何尝不知,这种法子只能短暂延气,如何能够逆转乾坤,挽救一个将死之人?
冷雪坪听他哭喊不止,心中亦有万分不舍,可大限将至,她又能奈何?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直起身来,在云天行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想我了,就听听风,望望月吧,我会一直陪着……”
最后一个“你”字还未说完,冷雪坪便倒在了云天行怀里。
云天行大惊失色,忙试她鼻息,已然没了呼吸,又搭她脉搏,也不再跳动,紧紧抱住她,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这一日,大雪又纷飞。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风雪追凶
大雪纷纷。
云天行抱着冷雪坪失声痛哭,也不知过了久,赤鳞忽然出现在一旁,劝道:“主人,我能感受到你胸中那无尽的悲痛和愤怒,但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杀她的人还未走远,不妨现在追上去,把他们大卸八块,挫骨扬灰,已消心头之恨。”
云天行听到这话,一双黑瞳骤然变成了金色,咬牙切齿道:“是啊,要追上去,为她报仇!”说罢,噌的一声,拔出赤鳞剑,插在雪地里,用剑刃割破手掌,紧紧攥成拳头。
看着血滴连珠般自手上坠落,云天行将拳头攥得更紧,眼中怒火更盛,一字一字道:“不灭蜃楼,誓不为人!”
赤鳞笑道:“这才是我的好主人。”
云天行把赤鳞剑收入鞘中,将冷雪坪横抱起来,向天剑峰大步走去。
雪愈大,风更急!
云天行顶着风雪行了一程,隐约看见前方有人正向这里来,走近才看清是小岚带人来了。
小岚自然也看到了云天行,又看到他横抱着冷雪坪,知道师叔已去,回想起往日师叔待自己的好,又忍不住大哭起来。
跟着一起来的那几个,也都与冷雪坪关系不错,见她遭了这般变故,也都跟着伤心垂泪。
云天行把冷雪坪交给那几个人,又不舍地看了两眼,方才拉着小岚走到一旁,低声道:“小岚,你先别哭,先听我说。水寒烟是蜃楼的人,你们有位清虚师姐也是被她杀的。我本该亲自告诉叶阁主,只是我现在要去为你冷师叔报仇。你回去先别说,等我三日。如果我三日内没有回来,你再去告诉叶阁主,知道了吗?”
小岚哭着点头,道:“我知道了。”
云天行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如果我回不来,帮我照顾好丁玲。”说罢,转身要走。
小岚忙拉住他,道:“云大哥,你现在去吗?天快黑了,又下起了大雪,万一迷失在山里,可不是玩的,还是等天晴了再去吧。”
云天行摇头道:“等天晴了,他们的足迹也就被雪盖住了,以后再想找到他们,难如登天。”见小岚泪痕满面,心中愈发悲痛,转身运起轻功,飞也似的走了。
小岚望着云天行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大喊道:“云大哥,一定要回来啊。”
……
云天行又回到了大雪坪上,发现有两行脚印往东面去了,便一路追了下去。
全速奔行了一个多时辰,翻过来两座山峰,穿过一个山谷,仍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可雪越下越大,风越来越急,就连天也渐渐暗了下来。
看着越来越浅的脚印,越来越暗的天色,云天行焦急、悲痛、愤怒、悔恨,不知有多少种情绪糅杂成一条无情的长鞭,狠狠地鞭笞着他,折磨着他,几乎快让他喘不过气。
如果一个人失去所爱,极有可能会疯掉,而这已是他第二次痛失所爱,而他也的确快要疯掉了。
风雪总是那样的无情,不论人间疾苦,总在想来的时候来,想走的时候走。
可怜的他不仅要遭受精神的折磨,还要承受风雪的欺压。
风雪总无情,可夺走他所爱的却是人,活生生的人。
这样说来,人岂不是比风雪更可怕?
天黑了。
他跟丢了。
脚印已被黑暗遮盖,已被风雪掩埋,好似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他全力追赶,可终究还是跟丢了。
他茫然地站在风雪中,不知该向往何方。
这时,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不要在意脚印,大步向前走吧,你想找的人,也许就在前方不远处。”
他听信了脑海中这个声音,结果走了一夜,连一条鬼影都没看到,还不小心掉进了猎人的陷坑里,要不是反应快,早被下面的尖刺穿死了。
此时天已亮了,可风雪还没停。
他费了好大劲爬出深坑,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脑海中又想起了那个声音:“这个方向不对,你应该折道往东北方向走。”
然后他又折道往东北方向走,走了一个多时辰,没看到人,却遇上了一只雪熊。
这只雪熊可能是饿坏了,一发现他出现在视野里,便吼叫着向他奔跑过来,到了面前,正要飞扑撕咬,却被他一剑砍翻在地,反成为了他的果腹之物。
虽然他现在很痛苦,可他毕竟还是人,是人就要吃饭,不然绝不可能活着走得出这片冰天雪地,也必定不能抗得住如此猛烈的风雪,除此之外,他还要保留足够的力气去对付蜃楼的人。
他与蜃楼的人交过手,知道他们的本事,又是两个人一起行动,他总要做好同时应付两个人的准备。
填饱了肚子,脑海中那个声音又建议他往东走,然后他又开始往东走。
虽然他知道这个指路人并不识路,但他还是遵从了,因为他已经彻底迷失了。
有人给他指路,总比闷头乱撞要好,况且他现在脑袋里乱作一团,已经没有思考的容身之地了。
一路向东走了不知多久,来到了一座山峰下,前面没路了。
脑海中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应该爬到山上去,也许你要找的人现在就躲在山上。当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我让你上山,主要是想让你凭高远望,至少可以判断出我们现在处在什么位置,才好继续调整方向追下去。”
他又开始爬山。
花了半个多时辰爬到山顶,结果发现入眼处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凭处没有,远望也无用。
脑海中那个声音似乎消失了。
他在山顶傻站着,等待下一个友情提示,可始终没来,他只好自作主张,往山下走。
走到半山腰,遥望见山北面有浓烟升起,他立刻停住了脚,盯着浓烟出神。
那个声音不知又从哪里蹿了出来,嚷叫着:“看啊,你要找的人一定就在那里烤雪熊,你还等什么,快追过去,杀光他们,剥掉他们的衣服,把他们一个个架在火上烤成焦炭!”
他又听从了有情提示,向山北面浓烟处行去,飞步疾行!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大火与仙人
山北面有一座小镇,浓烟就是从小镇里升起来的。
此时大雪未住,冷风如刀,小镇大街上却站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奇怪的是,这些人冒着风雪,只是在围观一座起了火的屋子,更奇怪的是,这些人明明有的提着水桶,端着水盆,却没一个人上去救火。
云天行望着浓烟而来,进到了镇子里,挤开人群,来到起火的屋子前面,登时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火势很大,又借了风势,将火头吹得有两丈多高。众人都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低声议论着什么。
云天行见地上躺着五六具尸体,心下更是奇怪,正要过去检查,忽然旁边一个头戴破棉帽,口叼烟斗的老头拉住了他。
“小兄弟,你干啥子,不要命啦?”
云天行道:“这里出什么事了?”
老头拿烟斗向着火的屋子一指,口里吐着烟气小声说道:“这家人惹怒了天上的仙人,仙人动了真怒,下凡来把他们家给焚了,还放言说,谁要是上去救火,也要跟着陪葬。”又向躺在地上那几个人指了指,“火势还小的时候,他们几个抢着上去救火,一个个都死在那了,你还敢上去,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云天行听他说得玄乎,不怎么相信,走到那几个尸体旁,挨个检查了一遍,发现他们都是被利剑所伤,忙回来向那老头问道:“是谁杀了他们?”
老头斜了云天行一眼,道:“不是跟你说了吗,是他们冲撞了仙人,被仙人给杀了。”
云天行皱了皱眉,道:“你亲眼见过仙人吗?他们怎样的扮相?”
老头摆了摆手,道:“看你是个没恭敬心的,要是跟你说了,你指不定会做出什么荒唐事来,搞不好还会牵连到我老人家。我都这把年纪了,只想平平安安度过晚年,可没胆儿跟仙人叫板。你还是别问我了,知道我也不说。”
旁边一个醉汉“呸”了一声,道:“什么狗屁仙人,你见过仙人赌钱吗?分明是妖人才对!”
那老人拿烟斗指点着他,道:“你对仙人大不敬,小心仙人惩治你!”
那醉汉一听这话,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尸体,气势立刻弱了三分,小声支吾道:“哪有什么仙人,分明是妖人。”
云天行见这醉汉似乎知道些什么,忙拉着他走到人群外面,拿了块碎银子在手里抛了抛,道:“你告诉我有关仙人的事,这块碎银子就送你买酒吃。”
那醉汉见了银子,还有什么不肯说的?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兄弟,你别信那臭老头的话,哪有什么仙人,分明是个妖人。刚才我在赌坊里赌钱,可是今日好手气,本是带了五两银子去的,一口气赢到了三十两。不一会儿,来了两个妖人。一个背箱子的妖人下桌来跟我赌,也不知是使了什么妖法,不论玩什么,他总赢,一把都没输过,跟谁赌都是这样。可恨我刚到手那二十多两银子还没捂热乎,又都被他给赢去了。还有我那五两银子本钱,也都被他赢走了。这么邪门的事,我还是头一次见,你说他不是妖人是什么?”
云天行心想:“从刚才那几个人的伤口来看,分明是剑伤,而且出剑极快,一招致命。这样的用剑高手并不常见,极有可能是剑八所为。”又向那醉汉问道:“这两个妖人是怎样的扮相?”
那醉汉挠了挠头,道:“我当时只顾着赌钱,又吃了几斤酒,有些迷糊,也没细看,只见他们都是穿黑的,各背着一顶雪笠,一个人背了口箱子,一个人背了好些剑,嗯……就这些,其他的我就不记得了。”
云天行听了这话,几乎可以确定就是剑八,又问道:“他们往哪边去了?”
那醉汉拍了拍云天行的肩膀,咧着嘴笑道:“小兄弟,你这话可算是问对人了。我跟那背箱子的对赌的时候,他还问我,离这里最近的赌坊在哪里,我就说临镇上也有家赌坊,而且比这里的要大,他就说等把这里的钱赢光,再去那里。我那时还当他说笑,没当回事,后来他真把我们的钱都赢走了。我估摸着,现在他已经在临镇那间赌坊里跟人开局了吧。”
云天行听了这话,忙问了去临镇的方向,抛了碎银子给那醉汉,飞也似的走了。
那醉汉接了银子,放在口里咬了咬,笑道:“今日莫不是撞上财神爷了,才刚输了银子,又有人给我送了银子来,我还做什么买卖,天天蹲在这里,等人来给我送银子不好吗?怎么没早点发现这个赚钱的好地方,嘿嘿。”
原来这座小镇正是宋佚和老板娘隐居的那个镇子,着火的也正是宋佚的家。
剑八和上官从飞雪阁回来,又经过这座镇子。上官见宋佚家店门紧闭,又翻墙进去看了一眼,发现宋佚和老板娘的尸身仍在耳房里,跟离开时候一样,没被动过。不忍心看着他们这样腐烂,便折了些桌椅围在他们身上,点起了一把火。
镇子上的人大都跟宋佚关系不错,见他家失火,自然都帮着来救。
上官见屋外围满了人,便谎称是天上仙人,说宋佚触怒了他,特意下凡来惩治他,不干大家的事,谁若是来救火,也叫他跟着陪葬。
上官说完便走开了,却叫剑八藏在暗处,用飞剑来斩杀那些上前救火的人。
镇子上的人听上官说了一大通神神道道的话,也没人真往心里去,见他走开,便有两人抢着上去救火,结果不知从哪里来了两柄飞剑,登时将那两个要救火的人杀死了,然后飞剑又飞走了。
镇子上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住了,一时间没人再敢上前了。
宋佚为人厚道,与街邻十分友好,更有几人常常受他恩惠,这时候虽然害怕,又不好眼睁睁看着宋佚家被焚为灰烬,只好硬着头皮上去救火,可刚走出去不远,又被飞剑斩杀了。
一连死了五六个,镇子上的人都吓坏了,还当上官真是神仙下凡,便是受了宋佚再大的恩惠,也没人再敢拿命去救火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聒噪
云天行离开宋佚所居的小镇,全速往临镇赶去。
他的速度很快,到达临镇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这座小镇也的确如醉汉所言有一家赌坊,而且是唯一的一家。
此刻云天行就站在赌坊外面,看着墙上那个用红漆漆出的“赌”字。
赌坊的门紧紧闭着,但里面却传出了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云天行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有不少人正在畅赌。
他推开门,吆喝声更大了。
赌坊里的确有不少人在赌,可却没有他想要找的人。
云天行在赌坊里走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蜃楼的人,正要走,突然一个身形壮硕的汉子抱臂挡住了去路,嘴角下塌,显然对他这种只看不赌的行为很不满意。
这汉子生得威武雄壮,比云天行还高出一个头,云天行仰头看着他,道:“你有没有见过两个扮相奇怪的人?”
那汉子的嘴角忽然又翘了起来,道:“这里扮相怪异的人何止只有两个,我随手一指,就能指出一堆来。”说完,向围在一张赌桌上的赌徒们指去。
云天行转眼看过去,果然看到不少扮相怪异的人,但却都不是他要找的,但有一个人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朝他那个人走了过去。
云天行并不认得这个人,也不想认识他,他向他走过去,只因他额头上顶着一张木雕的鬼面具。
“我想要你这张面具。”
云天行拍了拍这个正在猛拍赌桌竭力喊叫的人的肩膀。
显然,他的突然打扰,很扫人兴致,这人扭过头来,脸上带了三分怒意,但并没有发作,只是冷冷地看了云天行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继续拍赌桌,继续喊叫。
云天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想要你这张面具。”
那人猛地回过头来,把脸凑到云天行面前,咬着牙说道:“你没看到老子正在忙吗?”
云天行仍道:“我想要你这张面具,你说个合适的价格,我买了。”
那人上下打量了云天行几眼,见他气质不凡,想来是个有钱的主,便狮子大开口道:“一百两银子,只要你拿得出,我这张面具就是你的。另外,我再额外送你一本武功秘笈,怎么样啊?”
他居然真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至于是不是武功秘笈,云天行不得而知,因为他只能看见封面上的四个字:“菊花宝典”。
云天行向口袋里摸索了一下,只摸出一块不到二两的碎银子来,道:“我只有这些了,买你的面具。”
那人冷笑一声,又回过身去拍桌喊叫了。
云天行摇了摇头,叹道:“我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但现在却不得不这么做。”又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当那人愤怒地转过头来时,云天行突然出手,将他的鬼面具抢了过来,又把那块不到二两的碎银子塞到了那人手里。
“你这面具虽是雕出来的,但往多了算也超不过一百文钱,我给你这块碎银子,也不算亏了你。”
那人买这面具才花了不到四十文钱,现在得了将近二两银子,可以说是稳赚不赔,但被人强买强卖,他咽不下这口气,见云天行已将面具戴上,心下大怒,呼的一掌将云天行后心打去。
云天行身子一侧,避开了这一掌。
那人哪肯罢休,大叫一声,舞开双掌向云天行急攻过去,云天行不想与他交手,连连闪躲,这人却始终缠着他不放,云天行无可奈何,便还了他一拳,只这一拳,便将那人给打飞了出去,轰的一声,压塌了一张赌桌。
一时间,整个赌坊都静了下来,只有那个刚被云天行打飞的人在地上打滚呻吟。
云天行走到那个壮硕汉子面前,仰头看着他,道:“有没有见过两个扮相怪异的人,都披着鸦羽斗篷,戴着斗笠,其中一个背着八柄剑,一个背着一口箱子。”
那壮硕汉子咽了口唾沫,疯狂地点头,道:“见过见过……”
云天行见他只重复说这两个字,又问:“他们往哪边去了?”
那壮硕汉子道:“他们本是在这里赌钱的,只待了一会儿,嫌我们这里臭,还说要换个地方再赌。问我哪里还有赌坊,我就说距这里三十里外还有一个,然后他们就走了。”
云天行道:“他们走多久了?”
那壮硕汉子想了想,道:“应该有半个多时辰了。”
云天行问明了路径,飞也似的走了。
走了三十多里雪路,云天行又来到一座镇子上,进到了这座镇子上唯一的一家赌坊里。
云天行在赌坊里巡视了一圈,仍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人,便拉住一个看场子的人问道:“有没有见过两个扮相怪异的人,都披着鸦羽斗篷,戴着斗笠。一个背了八柄剑,一个背了一口箱子。”
不论哪个赌坊里,都不欢迎那些只看不赌的人,云天行又这样冒昧地问他们问题,他们怎么可能会说。
云天行眼看就要追上,心急如焚,不得不使一些强硬的手段,那人知道了云天行的厉害,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少侠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你说的那两个人刚才的确在这里的,还赢了我们不少银两。后来背箱子的那个说饿了,然后两人就去斜对门那家酒肆吃酒去了,说等吃完了,再过来赌。”
云天行蹿出赌坊,果然在斜对面发现了一家酒肆,门边挑出了一张酒旆,在风雪中狂舞不止。
大雪未停,烈风犹在,云天行站在酒肆外面,拳头攥得咯咯直响,正要抬步进去,忽然听到酒肆里传来打斗声,还有人发出连声惨叫,云天行微微皱起眉头,下意识握住剑柄,忽然,门帘掀起,跟着便有一人被扔了出来,正摔在云天行脚下。
那人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门帘大叫道:“你们好大的胆,居然敢打我们崆峒派的主意,可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话音刚落,一枚钢针穿破门帘,正钉在那人眉心,那人呜呼一声,倒地身死,跟着酒肆里又传出一个声音。
“聒噪。”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讨债(一)
云天行愣愣的站在风雪里,望着倒在脚边那个崆峒派的人,原本平静的脸上竟出现了一丝波动。
他本想让这座酒肆里多出两个死人,可他还未踏进去,就有一个死人先出来了。
这个死人出来的时候还是活的,是被人隔着门帘用一枚钢针杀死了,正中眉心,分毫没有偏差。
云天行满怀伤痛和愤怒,在风雪里走了一天一夜,一直没感觉到冷,但此刻后背上却生出了阵阵寒意,一双漆黑的眸子深处已有金芒在跳动。
他在想,是什么样的人能隔着门帘,只听声音,就能准备打中一个人的眉心,且分毫没有偏差?
他实在很想知道。
他长长舒了口气,按住腰间佩剑,跨过尸体,掀开门帘,走入酒肆。
酒很香,肉更香,但云天行最先闻到的却是血腥气,就在他脚边。
他脚边还有一个死人,应该也是崆峒派的人。
这个人的死法与外面那个如出一辙。
外面那人被钢针穿透了眉心,这个却是被穿透了后脑。
不难看出来,这个人想逃,但明显失败了。
小镇不大,酒肆也不大,但却显得很空旷,整个内堂只有两个人坐在那里悠闲地吃酒。
一个身后背了八柄剑,一个脚下踩着一口红檀木箱子,正是剑八和上官。
在他们桌子周围,横七竖八地倒着七八个死人,而他们就坐在那里,若无其事地谈天说月。
云天行向他们走了过去,走到桌边站住,拿一双漆黑的眼睛,来回盯着剑八和上官看。
他本是带着怒火来的,可见到了仇敌,他却出了奇的平静,仿佛早已将仇恨忘却,当然,他并没有忘记仇恨,他只是将仇恨暂时压住了,因为仇恨会蒙蔽人的眼睛,甚至让人做出很多可怕的事。
他之前有过这样的经历,他不想再重蹈覆辙。
他已不再是个任性妄为的孩子了。
无论谁经历了那样的事,总会成长的。
剑八和上官自云天行掀帘进来的那一刻,就各自看了他一眼,也仅仅只是一眼,然后两人就继续喝酒,继续谈天说月,直到云天行走到桌边停住,他们才又将目光重新投到云天行身上,准确来说,是他那张木制的鬼面具上。
这张面具是用木头雕出来的,技艺说不上精细,却也不很粗糙,至少五官很明确。这是一张鬼面具,獠牙尖角俱在,只是没有上色,总觉得少了点阴森可怖。
剑八看着云天行,道:“你也是崆峒派的人?”
云天行摇头。
剑八道:“你既不是崆峒派的人,站在我们桌边做什么?”
云天行道:“我来讨债。”
“讨债?”剑八一笑,“问谁讨债?”
云天行道:“问你讨债。”
他的回答很简洁。
上官端酒碗的手忽然停住了,一张憨厚而又淳朴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难以觉察的波动。
剑八冲上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不要动手,又笑着向云天行说道:“你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死吗?”
云天行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剑八道:“他们也是来向我讨债的。”
云天行道:“你跟崆峒派有仇?”
剑八摇头,端起酒碗喝了半碗酒,道:“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是崆峒派的人,我只是想向他们借几柄剑来填充我的空鞘,他们不但不给,还拿崆峒派来威吓我,只可惜如今的崆峒派早已非当年那个崆峒派,除了那五个老杂毛还有点本事,其余的人,我还没放在眼里,所以,我就把他们的剑都夺了。”
云天行道:“他们向你讨剑,你就把他们都杀了?”
剑八并不否认,又将剩下那半碗酒喝干,道:“你刚才说来向我讨债,讨什么债?”
云天行道:“人命债。”
剑八微微摇头,道:“我杀过很多人,到底有多少,连我都自己都数不清。你要跟我讨债,最好列出一张清单,我看了清单,兴许就会记起来了。”
云天行道:“也许你会忘掉之前杀掉的那些人,但这个人你不会忘,一辈子都不会。”
他已将拳头紧紧攥起。
剑八若无其事地拿起筷子,夹了一片切得很薄的牛肉放进嘴里,轻轻地嚼着,道:“我杀的这个人是你的什么人?”
云天行道:“是我喜欢的人。”
剑八停止咀嚼,转头看着云天行,道:“你一定很爱她。”
云天行道:“很爱。”
剑八道:“有多爱?”
云天行眼眸中现出了一丝怒色,道:“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
剑八转过头去,继续去夹牛肉,口里说道:“你又不是我,怎会知道我懂还是不懂?”
云天行道:“如果你懂,就不会做出这种事。”
剑八又摇了摇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不是你想做就能做,也不是你不想做,就不必做的。我现在做的事,绝大多数都不是出自本心,可我必须要做。也许我曾经夺走过你所爱的人,但事已至此,我也没本事再把她复活。所以,我跟你说声对不起,你走吧。我今天杀的人已经够多了。”
“对不起?”云天行忽然颤抖起来,“你夺了我爱的人,居然只想用一个对不起来了结?”
上官道:“他让你走,是给你活路,你最好珍惜,不然,地下这些人就是你的榜样。”
云天行长舒了一口气,拉过一条长凳,居然在桌旁坐了下来,不顾剑八和上官惊异的目光,径直拿了个空碗,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喝完一碗,又倒了一碗,一连喝了三碗半,直到桌上这个酒坛空了。
在云天行喝酒期间,剑八和上官都没有阻拦他,眼睁睁看着他把坛中剩酒喝光了,两人居然都笑了。
云天行将最后半碗酒隔着鬼面具倒入口中,将酒碗重重放在桌上,叫道:“酒保,再拿一坛酒来!”
这家店里除了他们三个活人,还有地上那几个死人,再也没有人了。
刚才剑八上官与崆峒派的人动手的时候,酒保掌柜早都从后门逃命去了。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讨债(二)
云天行喊酒保喊了半晌,没一个人回应,不由皱起了眉头,道:“这里的酒保也被你们杀了?”
剑八道:“他给我们搬来了好酒,送来了好菜,我们感谢他还来不及,怎么会杀他呢。”
云天行道:“那为什么一直没人回应?”
上官道:“大概是看我们跟崆峒派的人动起手来,怕会殃及自身,先逃命去了吧。”
剑八道:“我杀了你所爱的人,你来向我讨人命债,可你现在喝了我的酒,我是不是也该向你讨酒债?”
云天行拿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盯着剑八,道:“我就在这里。”
剑八道:“你不怕死?”
云天行道:“我只怕不能为她报仇雪恨。”
剑八笑了笑,起身走到柜台前,又提了一坛酒回来,揭开封,先给云天行倒了一碗,又给上官倒了一碗,最后把自己的空碗也满上,将酒坛轻轻放在一旁,坐下说道:“老实说,我很钦佩你这样的人,为了自己心爱的人,甚至可以把自己的性命也赌上。不过,话又说回来,能让你这样神魂颠倒的人,一定是个大美人吧。”
云天行道:“她是老太婆,无可替代。”
剑八和上官当然不知道他口中的老太婆有着特殊的含义,所以两人在听到“老太婆”这三个字时,都不禁笑了起来。
上官双手捧腹,已笑趴在了桌上。
云天行转头看着他,冷冷道:“很好笑?”
上官勉强直起身来,勉强忍住笑,道:“抱歉,我不该笑的,可我实在忍不住了。”又向剑八说道,“如此神仙眷侣,你也忍心拆散,你简直不是人!”
剑八苦笑道:“我何止不是人,我简直连禽兽也不如。”站起身来,向云天行深深一揖,“虽然这并不能赎清我的罪孽,但至少可以表明我现在有多么后悔。我杀过很多人,但老太婆我只杀过一个。”
剑八又坐了回来,喝了半碗酒,叹息道:“那已是三年前的事了。我本不该杀她的,可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所以她必须死。她临死前,还曾跪在地上向我求饶,说她老伴瘫痪在床,需要她回去照顾。她哭得很伤心,即便如我,也不禁落泪了。”
云天行明知他认错了人,还依旧说道:“可你还是杀了她。”
剑八将最后那半碗酒喝干,道:“不错,我杀了她,非杀不可。”
“也许有一天,也会有人像你杀她一样杀你。”云天行注视着剑八,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也许。”剑八一笑,又将自己的酒碗里倒满酒,“但那个人绝不会是你。”
云天行微微摇头,道:“这世上没有太过绝对的事。早在之前,很多人都以为我必死无疑,甚至连我自己也这样以为,可我还是活了下来,一直活到了今天。”
剑八笑意更浓,道:“也许只能到今天了。”
云天行又摇了摇头,道:“之前有很多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也有很多人一心想要杀死我,可我还是活着。”
剑八微微眯起了眸子。
上官也缓缓将手掌从桌面上移到了桌子下面。
屋外的风还未停,依旧呼啸着。
屋外的雪仍未住,依旧飞舞着。
不甚宽阔的酒肆内没有一点声响,寂静得可怕,仿佛连空气都已经凝固。
剑八盯着云天行,上官也在盯着云天行,而云天行却在盯着桌上那碗酒,神色木然。
三个活人就这样像死人一样僵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云天行忽然动了,他伸手端起了酒碗,将一大碗酒,咕咚咕咚全喝了下去,居然又从竹筒里拿了双筷子,自顾自地夹菜吃了起来。
剑八的脸色变了。
上官的脸色也变了。
从来没有人敢在他们面前这么做。
这个人不但喝了他们酒,还要吃他们的菜,这已经触及到了他们的底线。
剑八的眼神忽然变冷,冷如屋外寒风,道:“你真是个不怕死的人。”
云天行面色不改,一面吃,一面说道:“我已经死过了,而且不止一次。我不想再死,可我想要那些该死的人都去死。”
剑八的声音更冷,道:“什么样的人该死?”
云天行正面对上剑八的目光,一字一字道:“像你这样人。”
剑八沉默了,沉默了良久,忽然,一扇窗户被烈风撞开,风雪如狼似虎地吼叫着冲了进来!
满室寒意!
而就在风雪涌进来的刹那,剑八的人已跳起,他反手握住剑柄,“锵”的一声,已从背后拉出了一柄剑,一柄亮闪闪的剑!
剑光一闪,已如流星般刺到了云天行面前!
好快的剑!
云天行依旧坐在那里,依旧在夹菜,他没有躲,也没有闪,因为这一剑并没有刺下来,就在他眉心外半尺忽然停住了。
出剑容易,收剑难,能及时收住这么快的一剑,更是难上加难。
江湖上能做到这样的剑客并不很多,但剑八却信手拈来。
剑八毫不怀疑,如果这一剑刺下去,这个胆大包天的讨债者必定血流三尺,横尸倒地。可他不想这么快杀了他,因为这个讨债者已彻底将他激怒了。
他怒了就要杀人,而且要慢慢地杀,因为只有慢,被杀的人才会体会到什么叫绝望。明知道没有活路,却还是要求饶。他向来很喜欢用这种方式来对付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在他眼里,这个讨债者明显就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他拿一柄寒剑指着云天行,他的目光却比寒剑更冷,道:“你本不该来的。”
云天行道:“可我还是来了。”
剑八道:“你来了就得死!”
云天行道:“我一定要来。我一定不会死。”
剑八拨转剑锋,道:“这可由不得你!”
云天行终于放下了筷子,死死盯着剑八手里这柄剑,一双漆黑的眸子里仿佛燃起了无尽的火焰,又似是涌起了无尽的哀伤。
这是她的剑。
秋水剑。
云天行缓缓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剑八,声音已哽咽:“你不该夺她剑,更不该杀她的人。”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讨债(三)
“你不该夺她的剑,更不该杀她的人。”
这是自讨债者口里说出的话。
当听到这句话时,剑八的脸色变了,上官的脸色也变了。
“你是云逸!”
剑八和上官同时叫了出来,又同时向后跳开。
之前他们曾听水寒烟说过,冷雪坪喜欢上了一个叫云逸的人。他们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云逸,但当这个讨债者看到秋水剑时做出的反应,以及他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哀伤,足以说明他的身份。
这个人就是水寒烟口中提到的云逸,就是那个使双剑的年轻人,那个真正杀死银蛇的人。
云天行戴着面具,剑八看不到他的脸,但剑八猜得到,面具后面那张脸上一定积满了愤怒。
云天行披着宽松的袍子,剑八看不到他的剑,但剑八也猜得到,他带着剑,而且是两柄剑。
风雪满堂。
酒肆里如外面一样冷,但剑八握剑的手心里却已沁出了冷汗。
这个人能够独自杀死银蛇,打退水寒烟,又敢孤身闯入万军丛中厮杀,这样的人自己真的能杀死他吗?
剑八不是傻子,他现在有伤,而且是重伤,又连日赶路,一直没有时间休养,如果对付像崆峒派这几个杂鱼一样的角色,那还是可以的,可对上像云逸这样的高手,以他现在的状态,实在没有把握。
不知何时,上官已将百兵匣背了起来,手里也多了一对龙凤环。这对龙凤环是由磁石和多种特殊材料打造而成,对各种铁质兵器有特殊效果。
上官左手执龙环,右手执凤环,凝视着云天行,一字一字道:“银蛇就是你杀的?”
云天行道:“不错,是我杀的。”
上官道:“你一个人?”
云天行道:“我一个人。”
上官摆开架势,道:“我早就想会会你了,今日你既然出现在这里,正是银蛇在天有灵,我要给他报仇。你有遗言吗?”
云天行掀开袍子,手掌轻轻抚摸着赤鳞剑,道:“遗言没有,倒是带了两柄剑,一人给你们一剑,如何?”
上官咬紧牙关,道:“你这人说话还真是狂妄啊!”
云天行握紧剑柄,缓缓将赤鳞剑拉了出来,随手挽了个剑花,斜指地面,道:“是不是狂妄,你很快就知道了。”
上官微微眯起眸子,有动手的打算,但知道眼前这个人非比常人,也不敢莽撞,先看向剑八,见他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似乎并没有进攻的打算。
剑八的确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但脑海里却掀起了滔天骇浪,看着云天行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以你的本事,绝不会是无名之辈。云逸这个名字,我之前从未听过,也只是在最近几天才知道。我不信这就是你的本名。”
云天行道:“死人最好老老实实闭上嘴躺着,问得太多,会惹人嫌的。”
剑八皱眉道:“我还活着。”
云天行道:“你在我眼里已经死了。”
剑八咬牙切齿,道:“上官说的不错,你还真是狂妄啊!”
云天行转头看向上官,道:“你叫上官?”
“不错。”上官点了点头,“我叫上官。”
云天行道:“上官什么?”
上官道:“没什么,我就叫上官。”
云天行道:“你再不说,可真就没机会开口了。”
上官牙齿咬得更紧,他已忍无可忍,稍稍侧头看向剑八,没好气道:“我一刻也忍不了他了,我现在就想杀了他,你到底动不动手?”
剑八道:“他在故意激怒你,别上他的当。”
上官道:“那我得恭喜他,他已经成功激怒我了。”
剑八神情严肃,道:“如果你不会控制怒气,最好不要轻易动怒,容易对手可趁之机。我杀了他的心上人,他却能忍住不对我动手,可见他是个会控制怒气的人。像他这样的人我曾经遇到过不止一个,每一个都很可怕,而他又比之前那几个更可怕……”
云天行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想用这些阿谀之词来苟全性命,我劝你还是省省吧。今日,你必须死!”
剑八听了这话,神情反倒放松不少。
他本想撤走的,但以云天行现在的架势来看,必不肯放他走。既然无路可退,他只能背水一战,虽然身负重伤,有上官帮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上官靠窗最近,最能体会到窗外的严寒,但相比而言,眼前这个人似乎比窗外的寒风更寒。
他本以为水寒烟阻碍他去飞雪阁,只是想独占功劳,现在他才明白,水寒烟的话并不错,这个云逸不简单,银蛇能死在他手里,并不是偶然。
“动手!”
剑八目光骤然寒冷,人已掠起,剑已刺出,快如流星,疾如闪电,眨眼已刺到了云天行眼前!
好快的一剑!
剑未到,意先行!
就连云天行都不得不承认,剑八实在是个用剑的高手,即便到了现在,他仍不禁在想,剑八何必要用八剑,只这一剑足矣让他名闻天下了。
剑尖离他的眼睛越来越近!
也不知是因为窗外的寒风,还是秋水剑带来的威势,竟将云天行的衣袍逼得猎猎作响,可他的人仍如木雕般站在那里,眼看着剑八的剑刺到了眼前。
如果他再不动,他必会死在秋水剑下。
他不想死,所以他动了。
只见他左臂倏然抬起,双指就这么轻轻地一夹,明亮如银、澄澈如水的秋水剑,就这么被他夹在了两指之间!
剑意瞬间消散!
剑八大惊!
上官更惊!
自他与剑八结伴而来,一路上不知遇上了多少麻烦,遭遇了多少武林高手,其中不乏一些成名已久的大家,可还从未有一人能够用两指夹住剑八的剑,别说用两指,就是能挡住剑八闪电一剑的人都不多。
他做到了,而且仅仅只用了两指。
上官再一次体会到当初水寒烟的提醒多么真诚与善意,如果他当时冒然登上飞雪阁留客峰去夺弯刀,现在很可能已经是个死人了。
云天行右手握剑,左手夹剑,挺身而立,冷冷地看着剑八,道:“你的剑很快,但还不够快。”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讨债(四)
风未停,雪未住。
小小酒肆内杀意纵横!
云天行只用两指夹住了剑八刺来的秋水剑,道:“你的剑很快,但还不够快!”
剑八道:“我的剑的确还不够快,但红梅冷剑就是死在了我这不够快的剑下。”
云天行微微眯起眸子,冷冷道:“你不该杀她!”
剑八道:“可我已经杀了。”
云天行咬住牙关,一字字道:“我要你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剑八一笑,道:“刚才我还夸你是个会控制怒气的人,现在看来,倒是我谬赞了。”
云天行冷哼一声,正想先把秋水剑夺过来,忽觉身畔疾风骤起,猛见一只飞环旋转破风而至,声势骇人!
云天行不敢大意,疾挥一剑,向那飞环劈去,可当赤鳞剑即将碰到飞环时,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从飞环上发出来,将他这一剑给推开了!
一剑劈空!
飞环已到了近前!
云天行脸色骤变,身子霍然纵起,那飞环擦着他的脚底板飞了过去,可就在这时,剑八又从背后拉出一剑,化作一道寒芒,转眼已刺到了云天行眼前!
这一剑来得极快,云天行腾身在空中,不好躲闪,忙拿赤鳞剑格挡,“叮”的一声,将这一剑给挡下了。
云天行刚借机喘了口气,猛觉背后一物疾飞而至,不想也知是刚才飞过去的飞环,忙凌空虚踏,身子一个倒翻,又躲了过去。
剑八一剑不中,又连出了一十八剑,剑剑狠辣刁钻,而且每一剑都攻向云天行的要害。
云天行尽数将剑八的剑招接了下来,一面与他斗剑,一面运力去夺取秋水剑,剑八好不容得到了名剑秋水,哪肯轻易放手,自是全力握住剑柄,不让云天行夺走。
上官见云天行两指夹住秋水剑不肯放,身子受了限制,正是出手的好时机,忙就地下纵起,凌空一翻,将飞回来的龙凤双环接住,左右手各执一个,向云天行绞杀过去!
他这对龙凤环是由磁石伴各种特殊材料打制而成,如果使用者能够准备把握龙凤环上磁极所在位置,不但能够吸附铁质兵器,还可以弹走铁质兵器,这样在对战中既能通过双环本身的尖刺造成伤害,亦能通过干扰他人兵器的轨迹,建造奇功。
天下百兵,用刀剑者居多,所以上官最惯用的兵器就属这对龙凤环。他对何时吸,何时弹,早已掌握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
云天行不知双环奥妙,见上官持双环攻来,忙挥剑去砍,可令他惊讶的是,剑刚过去,就啪的一声,被龙环给吸住了。
上官见云天行的赤剑被龙环吸住,忙举起凤环向云天行打来,同时剑八也挺剑疾刺过来!
两大高手同时发难,云天行不敢怠慢,虽然百般不情愿,也只能放脱了秋水剑,左手掣出太阿剑来抵挡两人的攻势,同时运力将赤鳞剑从龙环上拉开,使开双手剑应付两人。
在交手前,云天行估量过剑八和上官的实力,觉得剑八才是更难对付的那一个,可一打起来,他才发现,他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虽然剑八的剑既快又狠,但好歹有影有形,可以出剑对付,这对双环是什么东西?
云天行挥剑过去,要么啪的被吸住,要么被弹开,能不能伤到躲在后面的持环者且不论,这对双环改变了他的剑迹,从而影响到了他后面的动作,这无疑是十分危险的。
两个旗鼓相当的高手过招,胜败往往就在纤毫之间决定,任何疏失都可能是致命的,所以与人交手,不但要找寻别人的破绽,还要尽可能让自己少出破绽。
对一名剑客而言,准确把握自己的剑迹尤为重要,如果一处把握不准,就等于给对方留下了一次杀死自己的机会,而高手往往都很会抓机会。
眼下这对双环就是在不停地改变云天行的剑迹,不停地为他制造破绽。
也的确是这样,云天行不知龙凤环的奥妙,被上官和剑八联手一阵急攻,一时失措,落在了下风。
好在他用的是双手剑,一剑失误,还有另一剑救急,虽然处在下风,却也没有受伤。
就在三人混斗之际,突听外面风雪中一人大叫:“是谁杀我师弟!”
话音甫落,一人掀帘冲了进来,青衫仗剑,怒气满面。
来人自然也是崆峒派的人。
这人一进来就发现了满屋的尸体,而且都是他朝夕相处的师弟们,登时眼睛里爆出了血丝,提剑指着正在屋内打斗的三人,喝道:“是谁杀了他们?”
云天行被剑八和上官逼得急,无暇开口,虽然看到了来人,却没有理会。
剑八和上官一心想杀掉云天行,此时见崆峒派的人又来,更不想分心去对付他,是以也没有应声。
那人见云天行等三人无视他,又提剑喝问了一遍,仍无人理会,不禁大怒,纵起身来,向离他最近的上官飞扑上来,跟着便是一剑刺出。
上官察觉到背后有人攻来,忙侧身闪躲,那人一剑未中,顺势劈出一剑,上官躲不开,只得拿凤环来挡,心想:“此人剑法不俗,想来是崆峒派后辈里的俊杰人物。眼下剑八身受重伤,奋然出剑,必然不能持久,单我一人,恐难以杀掉云逸,不若借他之手,先把云逸除掉再说。”
上官向那人说道:“你这几位师兄弟都是被这个戴鬼面具的人杀的。我们看他作恶,有心阻拦,他却要杀我们,这才与他打斗起来。你快来协助我们,杀掉这只恶鬼,为你师兄弟们报仇。”
那人听了这话,又见云天行面上戴着长角獠牙的鬼面具,真当他是个恶人,便挺剑上来打云天行。
因为这对龙凤环的存在,云天行的剑法大大受挫,单是对付剑八和上官两人就有些麻烦,这时候又来了一个,一时间左支右绌,备感吃力,一个不妨,被上官的龙环扫到,左臂上登时多了一条血口。
见云天行受伤,上官笑道:“你还跟我们讨债,这年头欠债的才是大爷,你难道不知道吗?”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讨债(五)
云天行遭了三人围攻,左支右绌,一时间落了下风,向崆峒派那人道:“我听说崆峒派的人向来嫉恶如仇,明辩是非,他们两个杀了你的师兄弟,你不去找他们报仇,怎么反倒帮着他们来对付我?”
那人咬牙道:“你这厮休要逞辩,分明是你杀了我这几个师弟,这时候推到他们两个身上,无非是想借我之手铲除异己,我郝明智可不是傻子,断不会受你愚弄。你还是省些口舌,乖乖受死吧!”
上官听了这话,心内暗笑:“亏你取了个好名字,不然我还真愚弄不了你。”
云天行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蜃楼?”
郝明智道:“自然听过。”
云天行道:“他们就是蜃楼的人,你难道看不出?”
郝明智乍见到师弟们惨死,怒火攻心,一时间没想到这一茬,经云天行这一提醒,又偷眼向剑八和上官看去,见他们披着鸦羽斗篷,背着斗笠,果然是蜃楼中人常见的打扮,心知自己错打了好人,忙又调过头来,帮着云天行对付剑八和上官。
上官见郝明智倒戈,忙叫道:“郝兄弟,你别听他胡说,我们两个不是蜃楼的人,他才是,你打错人啦。”
郝明智道:“你这厮休要逞辩,你们若不是蜃楼的人,为什么会是这个打扮?险些害我错杀好人,还有什么好说的,看招罢!”
云天行得郝明智帮助,稍稍松了口气,见剑八气喘吁吁,剑法较之前有所减退,知他身上有伤,便全力向他出招。
剑八连遭重创,本不该大动干戈,可云天行找上门来跟他拼命,容不得他不还手,只斗了这一会儿,便已触动了内外伤,出了一身虚汗。
上官见这样不是头,忙向郝明智道:“郝兄弟,你真的错怪我们了,我们两个与蜃楼有血海深仇,杀他们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是蜃楼的人。这身装扮是我们刻意买来穿上的,为的就是引诱蜃楼的人出现,好报那血海深仇。”
见郝明智出招慢了,上官内心暗喜,忙继续说道:“郝兄弟,你应该也知道,蜃楼的人行踪诡秘,如果不采取这一类极端的办法,如何能够引他们出来?我们背负血海深仇,日日忧心,寝不能安,食不甘味,只盼着能早一日寻到他们,报了大仇,这才想到了这个法子。我们真不是蜃楼的人,与他动手,也只是看他滥杀无辜,于心不忍。当然,我们还有一点私心,就是想结识崆峒派的诸位英雄好汉,还希望郝兄弟你能够明白我们的苦心。”
郝明智心想:“此人生得憨厚,不像是会说谎的人,反观这个待鬼面具的,如果光明正大,为何不以正脸示人?必是他杀了师弟们!这两位义士出手相助,我不但没有感谢他们,反倒听信谤言,帮着恶人打他们,实在惭愧至极。等为师弟们报了仇,定要引荐这两位义士与我崆峒派几位长辈认识,也好圆了他们这个梦。”想到往日与师弟们相处的画面,心内悲痛,大叫一声,又倒戈来打云天行。
云天行心下暗骂郝明智不明智,嘴上却说道:“郝朋友,他们故意愚弄你,你何苦吃他这一计?真是他们杀了你师弟,我亲眼所见,你快帮我打他们,为你师弟报仇。”
郝明智怒道:“你这厮休要逞辩!我郝明智可不是傻瓜,是非自会断定,用不找你提醒。看招罢!”
云天行紧皱眉头,心想:“真是个糊涂蛋,被人家三言两语就说糊涂了,还好明智呢。要不是被上官这对龙凤环压制了,我才不怕你们三人联手。”忽然灵机一动,向郝明智道,“郝朋友,真是他们两个杀了你的师弟,你若不信,大可看看这个背剑的,他的鞘里还装着你师弟的剑,这总不会假吧。”
郝明智绕到剑八背后一看,果见他的剑鞘里装着师弟的佩剑,大叫道:“好啊你们两个,杀了我师弟,还夺了他们的剑,还挑拨离间,险些害我错杀好人,你们的罪孽不小啊!看招吧!”挺剑又向剑八攻去!
云天行也趁机向剑八出手。
上官见剑八遭人前后夹击,相比郝明智,他更加忌惮云天行,忙抢上来帮着剑八打云天行,一面又向郝明智说道:“郝兄弟,你不要受他蛊惑。这几柄剑都是你师弟送给我这位朋友的,并不是他抢的。”
郝明智叫道:“胡说,好端端的我师弟送他剑给他做什么?定是他抢来的!哼,你们两个太也猖狂,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夺人佩剑,害人性命,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还挑拨离间,害我险些错杀好人,亏我郝明智及时辨明是非,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看招罢!”
这郝明智的剑法虽然不差,但距离剑八或是云天行,尚有不小的差距,只是现在两方人斗得正急,都没闲暇理会他,这才叫他在这三人中捣起乱来。
上官知道剑八身上有伤,坚持不了多久,若剑八被杀,他自己也没好处可捞,搞不好还会跟着丢掉性命,自不能坐视不理。忙又说道:“郝兄弟,你也太糊涂了,我们帮你报仇,你怎么反倒帮他对付我们两个?既然这样,这仇还是留你自己报吧,我们可不多管闲事了。”
上官向剑八使了个眼色,剑八会意,两人同时收招向后跳开。
云天行哪管他们怎样,纵身一剑,又向剑八刺去,上官忙叫道:“郝兄弟,你看吧,不是我们想跟他打,是我们看到他杀人,他想杀我们灭口,你说我们能不还手吗?”
郝明智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忙向云天行喊道:“戴面具的,你先住手,等把话说清楚再打不迟。”
云天行急着报仇,没有听从郝明智的话,郝明智还当他心虚,大叫一声,又挺剑上去帮着剑八和上官打云天行。
云天行久战剑八不下,心下本就恼怒,见郝明智又向自己攻来,怒不可遏,喝道:“你这人真真是愚不可及!我三番两次跟你解释,你不听便罢,还帮他们打我,真当我好欺负吗?!”弃了剑八,猛地斜刺里一剑向郝明智刺去!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讨债(六)
郝明智见云天行斜刺里来了一剑,忙闪身躲避,倒也把这一招快剑给躲去了。
云天行有意要赶走郝明智这根搅屎棍,一剑不中,又向他连连进招。
上官既然想拉郝明智做帮手,见他危急,自然要上去救,奈何云天行的身法剑法俱是快得出奇,一招没救到,只听郝明智“哎呦”叫了一声,后腰中剑,跟着被云天行一脚踹了出去。
郝明智从地上爬起来,刚要直身,忽觉后腰一阵剧痛,忙伸手捂住,暗想:“这可遭了,偏偏伤在这个地方,若再跟他斗下去,延误治疗,可是要跟一辈子的。”弯着腰向云天行喊道,“戴面具的,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你可敢报上姓名来吗?”
云天行道:“有什么不敢,我叫上官。”
上官忙叫道:“他不叫上官!”
郝明智道:“上官只是一个复姓,你的全名是什么?”
云天行道:“上官建仁。”
上官骂道:“你才是贱人!”
郝明智眉头一皱,道:“你这名字听起来有些古怪,不知是怎么写的?”
云天行道:“建设的建,仁义的仁,建仁。”
郝明智点了点头,道:“上官建仁,好,我记住你了。你杀了我这几位师弟,我们崆峒派必然不会放过你。你若识趣,自己来崆峒山负荆请罪,兴许恩师开恩,会给你一个痛快。如若不然,被我们崆峒弟子捉到,必要你求生不是,求死不能!”
又向剑八和上官微微一礼,道:“两位义士,多谢你们慷慨援手,今日之恩,我郝明智铭记在心,等回到崆峒山,必定如实禀报恩师。以后两位义士若有空闲,务必来我崆峒山盘桓些时日,也好叫我等报还今日恩德。告辞了。”说罢,弯腰扶墙走了。
上官本想拉郝明智做个帮手,没想到却被云天行以雷霆剑势给赶走了,心下不快,暗想:“剑八伤势过重,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十分为难,若再缠斗下去,怕是真要死在这里了。一路上他替我出了不少力,我总不能看着他死。”向剑八道,“你快走,我先缠住他。”
剑八闻言心内暗想:“常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现在重伤未愈,一身本事难以发挥出来,若再这么打斗下去,也不用他杀我,我自己就先死了。上官有龙凤环在手,云逸剑法再好,也难以杀他,还是先走为妙。”想罢,纵身跳起,凌空翻身,在柱子上借力一踏,人已从窗户蹿了出去。
云天行见剑八突然撤走,自是不依的,大喝一声:“哪里走!”忙跟着从窗户追了出去。
外面风雪依旧,云天行追出窗外,隐约看见前方一条黑影,正在快速移动,忙运起轻功全速追赶上去。
才奔出不远,听得身后有人声,见是上官在后面跟着,心下暗想:“这家伙背了口箱子居然还有这种速度,倒也是个厉害人物。他有一对怪环,偏偏压制我,想在短时间内杀他,只怕不容易。剑八有伤在身,正是杀他的好时机,若再叫他逃走,这仇可就难报了。”
正想到了这里,忽听背后嘶风声起,回头看见上官抛出飞环,向自己打来,忙纵身一跃,凌空虚踏,直接上去房顶,踩着屋脊去追剑八。
剑八速度虽然不慢,但到底有伤在身,刚出小镇,就被云天行赶上了。
“八臂剑皇,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云天行喝叫一声,人剑齐飞,化作一道红芒,贯穿风雪,直往剑八后心刺去!
此剑去势极快,眨眼已到近前!
剑八已来不及躲闪,只得咬牙拿剑硬挡,叮的一声响,手中长剑断裂,身上又中了一剑,云天行见他中剑,左手剑疾出,又向剑八要害刺去,这时,上官也赶了上来,拿龙环替剑八一挡,将云天行这一剑给荡了开去。
剑八自加入蜃楼以来,哪里被人这样欺负过,连番遭受重创不说,如今还要被人追着喊打,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上官,莫要留手,助我诛杀此人!”
话罢,剑八背后七剑同出,冲天而起,在空中掉了个弯,齐向云天行飞来。
云天行本想以雷霆之势,将剑八杀死,奈何上官舞着一对怪环,将他的招数全打乱了,这时候剑八趁机放出飞剑,云天行暗叫不好,又不好撤退,只得硬着头皮接招。
云天行久战不下,心下开始焦躁起来,这时忽听赤鳞说道:“主人,你生气归生气,可也别光生气不想事呀。他拿磁环压制你,任你剑法如何精妙,也伤不到他,何不去折根树枝当剑使,就算威力弱了些,不也比他这样玩你要好?”
云天行急于报仇,反倒忘了这一茬,经赤鳞这一提醒,恍然醒悟,收起太阿剑,向不远处一株白杨树奔去。
剑八和上官见他忽然撤走,有些莫名其妙,也不去追他,直往相反方向走了。
云天行飞身纵上白杨树,挑了根相对笔直的树枝,一剑砍下来,再砍去多余枝丫,削出一个尖来,又纵下树来追了上去。
此地相对空旷,只有几座雪山,稀稀疏疏几棵树,没有大片的树林,无处藏身,剑八和上官在前面跑,云天行在后面奋起直追,不到一会儿工夫,又给追上了。
三人又动起手来,云天行有“木剑”在手,上官的龙凤环失去了吸弹作用,无法为剑八挡招,导致剑八被“木剑”接连戳中,伤上加伤。
剑八屡屡吃亏,心下憋闷不已,叫道:“云逸,你敢不敢等我养好伤,与我一对一单斗一场,这时候欺负我受伤,可不算你的本事。”
云天行心想:“那日在断肠崖,你们害了阿笙、素大哥和净尘大师,如今又害了雪儿,我只盼着能为他们报仇雪恨,便是拼上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哪还管你是否受伤。”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们做下种种恶行,天理不容,莫说受伤,便是跪下来求我,也绝不饶你!今日就与你在这里决一死战,不死不休!”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讨债(七)
剑八见云天行杀心已决,心知无法善了,更无法脱逃,想活命,唯有一条路,将这个使双剑的年轻人杀死,但以他现在的状态,这条路很慢走。
难走,也得走,不然就得死。
没人想死,剑八当然也不想,虽然他身受重伤,但还是咬紧牙关,强忍伤痛,与云天行过招。
之前因为上官那对龙凤双环的缘故,云天行的招法处处受到干扰,难以发挥出应有的水准,此时以“木剑”对付上官,虽然威力不如之前,但明显轻松许多。
剑八到底是受了重创,握剑的手一直在抖,不但出剑慢了,准头也差了许多,一连向云天行出了二十多剑,居然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上官也不由替他担心起来。
他们是一起来的,也应该一起回去,但是现在,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剑八很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想到这里,上官忽然变得忧伤起来,不管怎么说,剑八也和他并肩战斗过,如果剑八死在这里,他该怎么办?
“也许我该杀了云逸为剑八报仇。”
“也许我该独自逃出去,把这里的消息如实禀告上去,再让上面的人另派他人来追杀云逸。”
“也许……”
他想了很多,也为此分了神,被云天行抓住机会,一脚踢中心窝,闷哼一声,登时倒飞了出去。
剑八之所以还没死,就是因为有上官在一旁干扰,此时上官被云天行踢出局外,或许他很快就会回来,但云天行有把握在他回来之前解决掉剑八。
“八臂剑皇,受死!
云天行忽然跃身而起,身子凌空斡旋,似是变成了一个漩涡,漫天飞雪齐向旋涡涌来!
“这是……红梅冷剑的碎梦!你为什么会用她的招数?!”
剑八脸现惊骇之色,就在他愣神的刹那,一股强大的剑意自旋涡中心荡漾开来,跟着一点寒芒闪耀,如白虹贯日般向他飞来!
是剑!
好快的一剑!
剑八是重伤之躯,即便有心躲闪,身体也早已跟不上意识。
可若不躲,他就要死。
他不想死,所以他只能拿剑硬拼。
他握紧秋水剑,紧咬牙关,拼尽全身力气,刺出最强一剑!
这一剑或许远达不到他的巅峰水准,但却是他现在所能用出的最强剑招!
风更急!
雪更大!
就在两剑即将相撞的刹那,云天行的身体忽然向外旋开了三寸,可就是这短短的三寸,两剑错开了!
剑八张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也已凝固。
他的最强一剑刺空了,而云天行的剑已刺入了他的身体。
一股强大的剑意在他体内荡漾开来,就像是一块石子掷入平静的湖面,荡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而他的身体就是那个湖面。
剑八吐血!
他脚下是厚厚的积雪,此时已被他自己的鲜血染红了。
秋水剑落地,就掉在了红雪上。
上官见剑八身体被刺穿,知道他再难活命,又自认凭一己之力杀不死云逸,所以干脆趁这个机会直接溜掉了。
云天行见上官逃走,并没有追上去,虽然他很想追上去再把上官杀掉,但这样一来,等他回去飞雪阁,可能连冷雪坪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他为了找到他们两个,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他还想赶回去再见她最后一面。
剑八缓缓低下头,看到了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正握着一柄赤红色的剑,正如他的血一样红。
就是这柄赤红色的剑贯穿了他的身体。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云天行,看着云天行的鬼面具。
此时鬼面具上沾上了他自己的血,比之前更加狰狞可怖。
“这不可能!”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甘。
云天行道:“这一剑是我代她刺的。”
剑八咬紧牙关,道:“为什么……你能会用红梅冷剑的招式?”
云天行道:“因为他是我的女人啊。”
他回答得很简单,剑八却已明白了。
如果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就一定会把她最珍贵的东西交给这个男人。
冷雪坪把自己最得意的剑法教给云逸,这岂不正说明了她对云逸的心意?
剑八笑了,笑得很疯狂,却又带着几分狰狞。
云天行微微摇头,道:“一向自视甚高的你,大概很难接受这种结局吧。”
“结局?”剑八笑得更疯狂,“这根本不是结局!”
云天行道:“我这一剑虽然没有刺穿你的心脏,却也已将你重创,你活不了了。”
剑八狞笑道:“我是活不了了,你呢?”忽然伸出右手,死死攥住了云天行的领口,左臂高举起来,跟着背后一剑脱鞘飞入空中!
“一起死吧!”
剑八猛地将手臂挥下,飞剑在空中掉了个头,直向云天行飞来。
“不好!”
云天行想挣开,但剑八死死攥住了他的衣裳,眼看那剑已到了头顶,忙丢了木剑,一拳轰在剑八身上!
剑八虽然用尽浑身力气攥住了云天行的衣裳,但云天行全力一拳,威力何等巨大,他一个重伤之躯,如何能够挡住这一拳的劲力。
一拳下去,两人登时分开了,飞剑正好擦着云天行的鬼面具落下,插在了红雪中。
鬼面具被剑刃划破,一分为二,经风一吹,落了下来。
剑八结实受了云天行一拳,连吐了几大口血,又缓缓站起身来,一看到云天行的真容,登时惊住了。
“你……你……是云天行?”
云天行拾起秋水剑,紧紧握在手中,大步向剑八走去。
“看来你还记得我。”
剑八见他走来,不住往后倒退,脸上竟难得现出了一丝惊恐之色。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明明已经跌落断肠崖死掉了,怎么可能还活着?这不可能,不可能啊!”
云天行道:“这就叫世事无常啊。我当时也以为死定了,可老天爷偏偏让我活了下来,也许正是想借我之手,除掉你们这些江湖败类吧。”
剑八仍在退步。
“不可能!那么高的地方,就算你侥幸没摔死,也不可能再爬上来!这不可能啊!”
云天行道:“我知道你很难接受我还活着这个事实,但你非接受不可,因为我真的还活着,正如你所见到的那样。”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讨债(八)
风雪依旧。
云天行左手赤鳞,右手秋水,一步步向剑八走去。
他故意走得很慢,他想让剑八多活一刻,这对一个明知自己必死,却又不会立刻死去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
云天行就是要他煎熬,就是要他后悔,就是要像现在这样折磨他,就因为他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
他夺走了他爱的人。
无论是谁遇上这样的事,恐怕都不会轻易饶恕。
他已失去了太多,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却又被这样夺走。
尽管他不是一个喜欢报复的人,但也绝不会原谅做下这种事的人。
剑八必须死!
剑八一直在退,一直退到了山峰下,背脊已靠在了高耸的山壁上,再也没有了退路。
他退无可退,又扶着山壁往一旁挪移,忽然,一剑向他飞来,不偏不倚,正将他钉在了山壁上。
这一剑虽然又将他的身体穿透,可却没伤到要害,但足以禁锢他的身体。
云天行走到剑八面前,握住穿透剑八身体的秋水剑,缓缓转动。
“你不该夺她的剑,更不该杀她的人。”
这句话他已说过了,但现在他还想再说一遍,他要剑八为此而感到后悔,后悔不该杀了冷雪坪。
可他失望了,剑八只是在笑,笑得很疯癫,又很苦涩,可不管怎样,这其中都看不出一点悔恨。
云天行皱起眉头,冷冷道:“死到临头,你还笑得出来?”
剑八凝视着云天行,咬牙切齿道:“你不是想杀我为她报仇吗,还在等什么?杀我呀,动手呀!怎么,不敢吗?云天行,你就是个懦夫!没本事与我公平对决,却趁我身遭重创,来谋我性命,亏你还有脸跟我说这些话,不知羞耻!”
云天行听了这些话,并不恼怒,只淡淡说道:“就算你毫发无伤,一样不是我的对手。”
剑八道:“你敢不敢跟我赌一场?”
云天行摇头道:“我不好赌。”
剑八冷笑道:“你怕了?”
云天行默然良久,道:“也许吧,也许我真是怕了,但我怕的不是你,而是变数。我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所以我想把握现在。既然我有杀你的机会,为何还要放掉呢?如果放你离开,真不知道你以后还会从我这里夺走什么,我也不愿再冒这个险,就到此为止吧。”
剑八哈哈大笑,道:“你还是怕了。”
云天行道:“说实话,我并不在乎这些东西,怕也好,不怕也罢,争论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只要我在意的人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这就够了。”苦涩一笑,又道,“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好难啊。”提起赤鳞剑对准剑八心口。
“你有遗言吗?”
剑八刚要说什么,云天行已挺剑刺了进去,剑八瞪大了眼睛,就此死去。
“很抱歉,我只是问问,并不想听到答案。”
拔出剑来,剑八倒在了红雪上。
云天行擦拭着秋水剑上沾染的血迹,心中无限伤感,仰起头来,望着满天飞雪,道:“雪儿,我已用你教给我的招数把他杀了,你能看到吗?”
原来在玉门关回飞雪阁的路上,冷雪坪得知云天行要回中原,也知道他与蜃楼有不共戴天之仇,虽然很想帮他,可她毕竟是飞雪阁的副阁主,就算要对付蜃楼,也要听从叶倾城的调派,哪能擅自行动?所以冷雪坪才想到要传授云天行剑法,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尽一份心意。
冷雪坪私自向外人传授飞雪阁的剑法,其实已经违反飞雪阁的内部规定,云天行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不肯向她学剑,奈何冷雪坪软硬兼施,非要教他,云天行拗她不过,最终还是学了。
眼下云天行杀死剑八,又蹲下身来,在剑八身上翻找了一番,除了一些日常用物,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正要起身,忽见剑八身下压着一个小盒子,抽出来打开,见里面装了一枝雕琢精细的玉笔。
云天行拿着玉笔仔细看了一会儿,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心想:“不知他为什么会把这东西带在身上,应该不只是拿来看的吧?先不管它是什么,我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要尽快赶回去才好。”
起身正要走,赤鳞忽然现身挡住了去路,道:“我尊敬的主人,你就这么走了吗?”
云天行道:“不然呢?”
赤鳞道:“他杀了你心爱的人,你难道不应该把他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云天行微微皱眉,道:“他已经死了。”
赤鳞道:“我当然知道他已经死了,可就这样放过他,未免太便宜他了。主人,你想想他对你做的事,想想你的雪儿,如果不是因为他,你们兴许还在拉着手,一起散步赏雪呢,多么融洽温馨的画面。可现在呢?她死了,被这个人杀死了,而且尸骨未寒,你不再做点什么,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云天行紧紧握起拳头,道:“赤鳞,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想把我往邪道上引,你能给我一个答案吗?”
“邪道?”赤鳞凌空一翻,落在了剑八的尸体上,“主人,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主人,我能感觉得出来,你因冷阁主的死伤心欲绝,也因不能救下她而自责,又因无力阻挡蜃楼而怨怅。我现在能一口气给你列数出一百八十条负面情绪,再这么下去,你真要垮掉了。”
云天行叹息了一声,道:“也许你真是为了我好,但若要我拿一具尸体来泄愤,我……做不到。”
赤鳞道:“凡事总有个第一次,你要是不知道怎样做,我可以手把手教你。之前我那几任主人,没一个不擅长这些的,只要你肯听我的,我保证你比他们更优秀。”
云天行摇了摇头,道:“也许这样做真能令我痛快许多,但同时也会在心底种下一颗恶意的种子,以后我再做这样的事,这颗种子就会生根发芽,渐渐长大。也许等它长成一株参天大树,我就不再是我了,也许会变成一个六亲不认的混蛋,也许会变成一个残暴嗜杀的恶魔,总之,那都不再是我了。我不想变成我讨厌的那类人。我想雪儿也一定不希望我这么做。”
赤鳞还要再说,云天行挥了挥手,运起轻功向飞雪阁天剑峰驻地去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还剑
云天行想再见冷雪坪最后一面,一路往回赶,不敢停歇,等到了飞雪阁天剑峰驻地,已是半夜。
他背着秋水剑来到大门外,见门两边挑着两个白灯笼,在风雪中摇曳,不由得悲上心头,愣愣地站在雪地里,落下泪来。
门檐下站着四个执剑女子,见云天行从黑暗中走来,又忽然立住不走了,还当他是来寻事的,各自拔出佩剑,上前将云天行团团围住。
一个年纪最长的女子喝道:“你是甚人,深更半夜的不在家里睡觉,跑我们飞雪阁来做什么?”
云天行被她们四人围住,并不慌张,只说道:“我叫云逸,是你们飞雪阁的客人。”
那女子道:“你说你是飞雪阁的客人,我怎么不曾见过你?”又向其余三个女子道,“你们有谁见过他吗?”
那三个女子都摇头说:“没见过。”
这四个女子都是常年住在这里的,于莲花峰那边的事知之甚少,偶尔有几个名气大的人来飞雪阁做客,她们兴许能听到些风声,云逸这个名字籍籍无名,她们哪里会知道。
四人见云天行腰上挂着两柄剑,身上还沾了不少血,愈发警惕起来。
那年长的女子喝道:“你到底是甚人,深更半夜来我们飞雪阁做什么?”
云天行不好直说来由,拍了拍背后包袱,道:“我是来还剑的。”
“还剑?”那年长的女子皱起了眉头,“还什么剑?”
云天行道:“还秋水剑。”
那年长的女子听了这话,脸色立刻变了,心想:“冷师叔的秋水剑早被蜃楼的人夺去了,他哪来的秋水剑还?难道他是蜃楼的人?我且看他包袱里装的是什么剑,如果真是冷师叔的秋水剑,那他就是蜃楼的人,想趁我们为冷师叔清虚师叔她们治丧时来闹事;如果不是,那他也是个骗子,直接轰走就是。”口里说道:“你说来还秋水剑,先拿来我看看。”
云天行解下背上包袱,取出秋水剑双手托住,道:“四位请看。”
那年长的女子不止一次见过秋水剑,此时只看一眼就认出来了,心下大惊,暗想:“他果然是蜃楼的人!选在深夜过来,必是要来闹事。需赶快派人进去通知师父他们,好提前做好准备。”向年纪较小的那女子道,“师妹,你快去禀报师父,就说有人来送还冷师叔的秋水剑。”说完,又冲那女子眨了眨眼睛。
那年轻女子“嗯”了一声,飞跑进门不见了。
那年长的女子走上前来,道:“你既是来还剑的,就把秋水剑给我吧。我代你转交上去就是。”说着便伸手来拿。
刚才云天行见这年长的女子冲那年轻女子眨眼,心里觉得蹊跷,这时见她来拿剑,忙退后一步,道:“此物贵重,我须亲自交还给相识之人方能安心。”环视三人一遍,又道,“你们三位虽是飞雪阁的弟子,可我看着面生,还是等这里的主事人出来,我亲自教给她吧。”
那年长的女子笑道:“我们飞雪阁弟子多了去了,即便你是飞雪阁的客人,也未必都能见得完。还是把剑给我吧。”说着又来拿剑。
云天行见她一心要拿剑,心里更加疑惑,纵身跃起,凌空倒翻,已翻出了圈外,冷眼看着三人,默然不语。
那年长的女子见云天行不肯给剑,越发把他当成了蜃楼的人,大叫一声,道:“一起拿下他!”
三名女子挺剑齐向云天行攻来。
云天行不明真相,不愿与她们交手,一面躲闪,一面心想:“她们若是飞雪阁的人,何必鬼鬼祟祟的使眼色,莫不是里面出了变故?”一想及此,也顾不得这三人,运起轻功,从三人中间穿插而过,飞也似的奔至院墙外,高高一纵,竟直接跳过了院墙。
那年长女子见云天行身若鬼魅,只晃了几晃,就不见了人影,脸色大变,叫道:“此人武功极高,必是蜃楼的人无疑,快去通知师父她们!”引着那两名女子向飞雪阁内奔去。
此时虽是深夜,但因为有白事,飞雪阁内部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云天行跳过院墙,也不管东西南北,一路往深处冲去,沿途有不少人出来阻挡,都被他躲了过去。
云天行的轻功何等了得,全力飞奔起来,莫说是这些飞雪阁的后辈弟子,便是叶倾城那一辈的人,能与之竞赛的人也寥寥可数。
一路如风般飞奔到一个广场上,听着前方大殿里隐隐有哭声传来,正切中伤心处,心内想着:“我与雪儿互生情愫,可谁也没有坦白,如今却成了阴阳两世人。早知会是这样的结局,我便是遭受万千人唾骂,也一定将她带走。”越想越伤心,隐隐听着大殿里传来哭声,又想,“雪儿必在那殿里,我要去见她。”
还未靠近大殿,便听四面喧嚷声起,云天行展眼望去,只见四面八方都有人涌将过来,俱是穿白衣的女子,而且个个手里握着一柄长剑。
不待云天行多想,那些女子已冲到了近前,并逐渐向他围拢过来。
云天行本想跳跃出去,却见这些女子井然有序地摆列出一个圆阵,且一环套着一环,中间又有人来回移动,就算腾身而起,也无落脚之处,无可奈何,只得就手里的秋水剑,与众人斗起剑来。
云天行被围在圆阵中央,想突又突不出去,他又不想伤人,一时间也犯了难。若不是他身法迅捷,剑艺精到,在这些人的围攻之下,哪里还有命在?
眼见众人越攻越急,云天行提气喊道:“在下冒着风雪来飞雪阁还剑,各位姐姐何故如此?”
他修习过天地无极神功,又承袭了净尘一身精纯功力,体中内力如汪洋大海,这时提气发一声喊,有如天雷滚滚,声势骇人,在场之人闻之,无不变色。
云天行发了这一声喊,等待了片刻,见无人回应,反观对方越攻越急,心中暗暗叫苦,又道:“若各位姐姐执意不肯罢手,那在下只好得罪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乾坤六出阵
却说云天行来到广场上,听着大殿内传出隐隐哭声,知道冷雪坪就在大殿里,想要疾冲过去,不料遭到飞雪阁众人围攻。他连连发喊要她们停手,却无人理会,冲又冲不出去,无可奈何,只得先寻机会破阵。
此阵法名为乾坤六出阵,是飞雪阁诸多阵法中最常用的阵法之一。正因为是常用阵法,所以对组阵之人的要求相对较低,只要是熟习阵法之人,即便是在没人指导的情况下,也可根据自身实力选择站位,组成阵法。
此阵法虽然简单易成,但威力却不容小觑,而且人数越多,威力越大。
若从高处观看,此阵法的形状类似一片雪花,而乾坤六出阵也的确是往昔飞雪阁某位惊才绝艳之辈,看到雪花生出了灵感,再结合乾坤八卦创造出来此阵,又经过几代人的推演完善,到如今已相对完善了。
云天行不懂乾坤六出阵的奥妙,只觉得自身处在大阵中央,腹背受敌,若不是他有听风辩位的本事,断不可能在这么多飞雪阁弟子的围攻下尚能安然无事。
“飞雪阁果然不愧是当今江湖上的顶尖势力,随便来一些人,便能组成这样强力的阵法,连我都冲不出去。若再这样下去,耗我个精疲力尽,必要被她们活捉。我虽不喜争强斗狠,但莫名其妙遭到众人围攻,若就这么认输,未免叫人看不起。”
正想到这里,后方一女子挺剑疾刺云天行背心,云天行忙纵身倒翻,把身子倒悬起来,左臂急探,用双指夹住了那女子的剑,跟着一剑甩出,正抽在了那女子手腕上,那女子“哎呦”一声,长剑脱手,踉跄倒退。
云天行凌空虚踏,本想趁机纵跳出去,见那女子失位后,立刻从后面来人将空位补齐,跟着继续向云天行出剑。
云天行心内暗惊,只得再跳回来,寻思道:“此阵法果然不同寻常,即便我打倒前排的人,后面的人也会立刻上前弥补阵缺,如此一来,要破此阵法,只能将所有人都打倒才可以。”
转念又想:“我深夜硬闯到这里来,已经触犯了飞雪阁的阁中律法,若再把这些人都打倒,势必会与飞雪阁结怨,到时候她们又怎会让我再见雪儿?”
思索之时,云天行仍用之前的手段,将几个前排人打出阵位,跟着后面的人又补足上来。
云天行是个细心的人,很快便发现了破阵之法,心内琢磨着:“她们虽然可以无限添补空位,但只要我速度够快,完全可以先一步占住阵位,到时候再向着一个方向步步向外冲突,何愁冲不出去。”
心内打定主意,云天行仍有之前的法子,将一女子打离阵位,见后面的人要上前补足阵法,忙先一步抢了过去,站住阵位,又侧身甩出一剑,在避开两边夹攻的同时,又将正要上前补阵那女子打出阵位,再抢过去占住她的阵位。
如此一步步向外冲突,果然,不一会就冲到了乾坤六出阵的外围,眼见后面的人又从两边绕拢过来,分明是想重组阵法,云天行忙纵身跃起,凌空踏了三步,一个翻身已落到了阵外。
正要发足向大殿奔去,忽听一人喝道:“好厉害的小子,仅凭一己之力居然破掉了七十八人组成的乾坤六出阵,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只可惜误入歧途,自损福佑,今日老太婆便代你师长清理门户!”
话音甫落,一条人影如鹞子般从一株老松顶上飞扑下来,手中白绫抖动,似是挟了风雷之力,疾向云天行打去。
云天行一惊,忙拔身纵起,堪堪躲开这一击,“啪”的一声,白绫打了个空,云天行面色微变,暗想:“飞雪阁内居然还有这等人物,这条白绫使得比鞭子还厉害,若叫它结实打中,怕是不大好受。”
使白绫的自然是赛西施。
她常年住在藏剑楼第三层,平时几乎不出楼门,只因此次飞雪阁副阁主陨落,是飞雪阁的头等大事,她又是老前辈,不好装作不闻不知。况且她素来疼爱冷雪坪,此番听到冷雪坪身亡的消息,伤心之余,也免不得要出来悼念一番。
云天行并不知道赛西施的身份,只见她一身武功,绝非泛泛,心内好奇,与她打斗之余,寻机问道:“前辈武功出神入化,想必是飞雪阁内元老人物,敢问前辈尊敬大名?”
赛西施年纪虽已不小,却还是一副小孩子心性,见云天行这样问,并不回答,反向他问道:“你看我美吗?”
云天行不知她为何会这么问,借着火光向她打量了几眼,见她身形佝偻,皮肤松弛,一张脸上五官乱斗,各失其位,根本与“美”字不搭边,但又不好直说,便道:“晚辈怎么好妄评前辈样貌,实在不敢。”
赛西施道:“我要你说,你便说,怕什么?不说我打死你!”
云天行又打量她几眼,实在无从说起,便道:“前辈的武功远胜晚辈,晚辈心服口服,还请前辈罢手,容晚辈禀告内情。”
赛西施冷哼一声,道:“我问你容貌,你答我武功,答非所问,还想让我饶恕?看我不打死你!”舞着白绫,把云天行往死里打。
云天行见她纠缠不休,又不好与她动真格的,忙道:“前辈样貌出众,超凡脱俗,实乃平生仅见,晚辈只看一眼便心神荡漾,内生敬畏之情,若非前辈步步紧逼,晚辈定要顶礼膜拜,以示诚心。”
赛西施听了这话,心中欢喜,收住白绫,道:“你小子倒也诚实,偏偏又生了双慧眼,我本想杀你的,但念在你谦恭有礼、直言不讳的份上,我且饶你死罪。不过,你是蜃楼的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且把往日所行善恶之事一一列数,待我权衡评定,再给你一个合理的发落。”
云天行听她说自己是蜃楼的人,忙解释道:“晚辈不是蜃楼的人,今日来此,特来送还贵阁遗失的秋水剑,还望前辈明鉴。”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恳求
听云天行说来送还秋水剑,赛西施向他手上看去,果见他里拿的果真是秋水剑,便道:“秋水剑已被蜃楼的人夺去了,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你分明就是蜃楼的人,还敢狡辩!”
云天行道:“这剑是晚辈冒死从八臂剑皇手里夺来的,因多受飞雪阁恩惠,今日特来还剑。又听说冷阁主仙去,想去吊唁一番,还望前辈成全。”
赛西施道:“我与那八臂剑皇交过手,他的确非同一般,况且他还有个同伴,亦不是寻常人物,你能从他二人手中夺回秋水剑,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不过,你既是来诚心还剑的,我也不好忤你好意。这样,你把秋水剑放在地上,再退后三步,我得了秋水剑,自然信你。”
云天行依她之言,把秋水剑放在地上,又退后了三步。
赛西施忽然抖出白绫,将秋水剑卷住,猛地拉了回来,将秋水剑拿在手中,仔细检验了一番,道:“这的确是秋水剑无疑。”又上下打量了云逸一番,心内暗想,“此人年纪轻轻,居然能从蜃楼那二人中夺回秋水剑,想来不是无名之辈。”又向云天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云天行道:“晚辈姓云,单名一个逸字。”
赛西施一惊,道:“你就是云逸?”
云天行道:“前辈听过晚辈的名字?”
赛西施注视着云天行,心内暗想:“之前就听倾城说这云逸谦恭有礼,气宇不凡,今日一见,若真如倾城所言一般无二。他这样年轻,武功却远超同龄之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阿雪果然是好眼光,只是可惜了。若他们两个能够结成神仙眷侣,即便不修忘情诀,将来我飞雪阁也会因他水涨船高,重振往日辉煌,唉,可惜,可惜……”
云天行见赛西施不住摇头叹息,不知她在想什么,本不好打扰,但急着要去见冷雪坪,便道:“晚辈与冷阁主相识已久,听知冷阁主遇害,特意赶去为她报仇。那八臂剑皇已被我杀了,只可惜让他那个同伴趁机逃了,晚辈想把这个消息亲去告诉冷阁主,还请前辈成全。”
赛西施听了这话,又吃了一惊,道:“八臂剑皇已被你杀了?”
云天行道:“幸得上天指路,冷阁主庇佑,让我追上了他。他身上有伤,已死在了我的剑下。”
周边围拢着的飞雪阁众女子听了这话,俱都吃了一惊,一个个都张大了眸子,注视着居中站立的年轻人。
原本喧闹的广场上立刻变得寂静无声,仿佛连落雪的声音都能清晰传入耳中。
云天行的年纪并不大,但面上却显露着不该是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从容与镇定。
他身材修长,按剑立于雪中,衣袍随风而动,一双漆黑的眸子内敛神光,足以让这些情窦初开的女子心旌动摇。
英雄爱美人,美人又何尝不爱英雄?
还在玉门关的时候,云天行孤身闯敌阵的传奇故事,早在飞雪阁内部传开了。一些个多情少女,甚至已偷偷将这位英俊年少的传奇人物收入心房当中,每当夜深人静孤单寂寞,亦或是花好月圆良辰美景之时,免得又要拉他出来臆想一番,以聊慰孤身寂寞之苦。
话虽如此,云天行英雄年少,又有种种神乎其神的传奇事迹伴身,这些个情窦初开的女子顶多就是想想,不会真大着胆子上前与他搭讪,毕竟在飞雪阁内部,比她们优秀,比她们貌美,比她们武功好的人实在太多,不论怎么论,也轮不到她们头上。
云天行自报家门,除了引起一片惊呼和些许个情窦少女芳心暗许外,也同时为他免去了一场恶战。
冷雪坪等人遇害,飞雪阁人人对蜃楼恨之入骨,刚才进来报信的人,偏偏又说是蜃楼的人来闹事,众人这才使出乾坤六出阵,奋力围杀。
赛西施既已知道了他的身份,便命这些女子都撤退下去,走到云天行面前,道:“云逸,我知道阿雪喜欢你,如今她殒身仙去,你来看她,我很为她高兴。可这里是飞雪阁的禁地,不是你一个外人能来的地方。还是趁我师姐他们没在这里,赶紧离开吧。”
云天行听了这话,微感惊讶,心想:“她怎么知道雪儿喜欢我?我们也是到最后一刻才相互坦白的,她是从哪里知道的?真是怪事一桩。”向赛西施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赛西施道:“我只是个久不问江湖世事的老婆子,你不必知道我的名字,只知道我姓赛就够了。”
云天行道:“赛前辈既已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晚辈也不必多言,还请前辈看在冷阁主的面上,千万通融通融,让晚辈再见她一面,只是一面就好。”说罢,向赛西施深深一揖,心中伤心,又落下泪来。
赛西施道:“这是我们飞雪阁自古以来的规矩,也不是我说改就能改的。你深夜闯来这里,又打伤了不少人,已是大大的不该。若按阁中相关规定来论,需杖你二百,再罚你永生不得踏入飞雪阁一步。但看在阿雪的面上,不与你追究,你快些走了吧。”
云天行此行前来,还剑倒是其次,主要是想再见冷雪坪一面,听赛西施这么说,心中悲切更胜,又深深一揖,道:“求赛前辈成全。”
赛西施见他面露悲伤之色,又不住落泪,微微皱眉,道:“你也喜欢我们阿雪?”
云天行点了点头。
赛西施道:“阿雪她知道你的心意吗?”
云天行道:“她知道的。”忽又想起冷雪坪临终前的嘱托,向赛西施道,“赛前辈与叶阁主如何称呼?”
赛西施道:“论辈分,倾城还需叫我一声师叔。”
云天行心想:“雪儿要我把水寒烟的事告诉叶阁主,如今见不到叶阁主本人,又怕水寒烟知道我杀了剑八,有所防备,还是把这件事告诉这位赛前辈,要她早做主张吧。”
正要说,忽听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你就是云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