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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方晓初     江湖听风录txt下载     江湖听风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玉笔(一)

    话说宋佚按照上官交给他的步骤,打开了机关锁,刚掀开箱盖,却被箱子里发出的钢针射倒了,老板娘见到这一幕,吃了一惊,忙飞跑过去,按住宋佚的伤口,道:“相公,你没事吧?”

    宋佚身受重创,无力抬头,只喃喃说道:“快……快……走!别管我!”

    老板娘含泪道:“我们是夫妻,我怎能舍你而去?相公,你撑住,我先杀了这两个恶贼,再带你去找大夫。”说罢,握剑向剑八劈面砍去!

    “咚——”

    剑八侧身闪躲,这一剑砍在了柱子上,却没伤到人!

    老板娘一怔,心想:“他明明被绳索捆住了,怎么能躲?”往下一看,见绳索早一圈圈掉在地上了,又想,“他几时把绳索弄断了,我竟然没有留意到。”

    “你不杀他,却先来杀我,到底是姐弟情深。早知这样,我也喊你几声姐姐好了。”

    剑八说完,呼的一掌击出,正打在老板娘胸口!

    老板娘还当这一剑定能将剑八杀死,哪里知道他早把绳索弄断了,这一掌自然也没能躲开,被结实打了一掌,身子倒飞出去,咔啦一阵乱响,压塌一张方桌,刚坐起身来,剑八早已到了身前,手里握着一柄剑,剑尖正指向她。

    “如果我是你,我会乖乖坐在那里。”

    老板娘还不想死,自然不敢动,只得乖乖坐在那里,望向剑八的目光中却充满了怨毒之色。

    剑八道:“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你虽然有几分姿色,但对我没什么吸引力。”

    老板娘道:“绑你们的绳索是我相公自己造的,比一般常用的绳索结实三倍还多,别说是人,便是一头发了疯的牛都未必挣得断,你是怎么把绳索弄断的?“

    剑八抬起左手,道:“看到我手指上这枚戒指了吗?内藏锋刃,专门割绳索用的,别说比一般的绳索结实三倍,就是结实三十倍,也一样割得断。你不是好奇上一次我们被人麻翻捆住,是怎么逃出来的吗,我也不瞒你,靠的就是这枚戒指。”

    老板娘道:“既然你已将绳索弄断,为什么不早点对我们动手,非要等到现在?”

    剑八道:“方才见你去后面迟迟没有回来,我便起了疑心,假意说去解手,实际上却跳进了你们的院子里,恰好听到后厨有动静,从窗缝向里窥探,却发现你们在行那见不得人的事。”

    老板娘听他说看到自己与丈夫在后厨行那事,又羞又臊,咬牙切齿道:“你这人好不害臊!不好好的在前面吃酒,随意跳到人家家里,偷看人家行夫妻之事,还当众说出来,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厚颜无耻的了!”

    剑八道:“误打误撞而已,又不是存心要看的。后来听到你们要在饭菜里下蒙汗药,我便退出来了。”

    老板娘冷冷道:“怪道我新端上来的菜你一筷子也不动,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上官叫道:“我说剑八,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既然早知道菜里有蒙汗药,为什么不告诉我?”

    剑八一笑,道:“你一口一个好姐姐,叫得可是亲昵,我怎好坏你的兴致。不过,有一件事我倒要告诉你。”

    上官道:“什么事?”

    剑八道:“她新端上来的那两道菜里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上官脸色大变,道:“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剑八微笑道:“你别问我,还是问你这位好姐夫吧。”

    上官一听这话,脸色铁青,张嘴便吐。

    等他吐得差不多了,剑八又笑道:“里面不过是加了个臭鸡蛋,又吃不死人,你吐什么?”

    上官愣了愣,道:“你说的不干净的东西就是指臭鸡蛋?”

    剑八道:“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上官怒道:“你这王八蛋,老子跟你没完!快不把老子放开!”

    剑八一笑,唰唰两剑,将绑缚上官的绳索斩断。

    上官走到剑八身旁,拿眼睛瞪着他,道:“菜里加了蒙汗药,酒里多半也加了,你疑心这么重,为什么还要喝?”

    剑八道:“你帮你姐姐劝我,哪里容得我不喝?我若执意不喝,她们多半会生疑,到时候会麻烦很多,索性就揣起明白跟他们装个糊涂好了。现在看来,我这一着倒是用对了,不然怎么可能得知他们的真实身份呢。”

    老板娘紧咬银牙,怒目而视,道:“早知这样,趁你们两个昏迷的时候就该把你们杀了!”

    剑八笑道:“你杀不了我。”

    老板娘秀眉一挑,道:“我怎么杀不了你?”

    剑八道:“我一直都是清醒的,如果你真要杀我,你现在已经变成一具死尸了。”

    老板娘脸色微变,道:“你明明喝了两大碗酒,那坛酒里的蒙汗药比菜里加得都多,你怎么可能一直醒着?不可能的!”

    剑八道:“蒙汗药由曼陀罗花提炼而成,可用甘草来解,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常识。早在我初入江湖的时候,就曾被人麻翻过,自那以后我身边一直带有解药,以备不时之需。在你进去搬酒的时候,我提前含住了解药。等你们劝我吃酒时,我便拿酒将解药一并灌了下去,所以才不会中招。”又看向上官,含笑道,“上官,你应该跟我一样,也是在装睡吧?”

    上官一愣,叫道:“这当然!其实,我也早就知道他们在酒菜里下了蒙汗药,可若在当时就揭破他们,面子上反倒不好看,倒不如来个将计就计。我先将解药含在嘴里,等吃喝的时候再把解药一并吞咽下去,看他们要做什么。还有刚才被绑在柱子上,也是我故意装出来的,我身上也藏有利刃,一样可以割断绳索,只是怕他们起疑,才一直没有这样做。”

    剑八点了点头,道:“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心里却在冷笑,“你这家伙分明就被人麻翻了,还跟我装什么。要不是我多留了个心眼,我们两个指不定要被埋在哪座荒山下,化为白粉骷髅。”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玉笔(二)

    老板娘听说剑八和上官都说早已识破了自己的计策,故意将计就计,心里十分懊悔。本来他们夫妻不问江湖世事,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都因为一时起念,才想与他们两个作对,不料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老板娘回身去看丈夫,见他垂着头,胸膛不断起伏,却是不言不语,显是伤得不轻,心中伤心,不禁落下泪来。

    剑八向老板娘道:“废话已说得够多了,现在我问你,玉笔在哪里?”

    老板娘并不答言,只是垂着头在那里落泪。

    宋佚艰难地抬起头来,拿一双没有多少神采的眼睛盯着剑八,内中充满了怨毒之色,道:“你们蜃楼连这东西都敢觊觎,野心还真是不小啊!”

    剑八冷冷道:“回答我的问题。”

    宋佚道:“玉笔自始至终都不在我们宋家人手上,你们找错人了。”

    剑八冷笑道:“我记得刚才你已亲口承认了,这时候又说不在你身上?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

    宋佚道:“我那只是故意说给你们听的,反正你们都要死了,真话假话对你们而言,又有什么区别?我只想看看当你们明知道玉笔就在我身上,可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的样子。如果你真以为玉笔就在我身上,当真是愚蠢至极。”

    剑八一笑,道:“宋佚,你太低估我们蜃楼了。蒙恬将军曾在临终前将玉笔赠予一亲信人保管,至于那亲信人是谁,却不得而知,但能得蒙家信任人并不多,只要仔细查找,并不难找出来。”

    剑八注视着宋佚,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出些许蛛丝马迹,可宋佚一张脸惨白无色,更无一点表情,哪里有蛛丝马迹可寻?

    剑八寻找无果,只得继续说道:“自蒙恬死后,蒙氏一族怕赵高迫害,便举家迁徙。蒙家那几个亲信人却都各自离散,远走天涯。这在外人看来这是不忠不义的行径,但实际上他们却是为了保护蒙家后人,当然,也是为了守护玉笔。”

    说到这里,剑八又停住了,看了看宋佚,又看了看老板娘,仍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又继续说道:“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单是找到当年那几个亲信人的后代就不容易,更何况还要向他们查问玉笔的下落,简直难如登天。庆幸的是,蒙家那几个亲信人的后代都被我们找到了,也查问过了,玉笔不在他们身上,既然如此,那么玉笔就只能在你们宋家人的手上。也是你们藏得隐蔽,你们宋家是最后一个被找到的。你族中长辈多半是听到了一些风声,便让族人分散移居,各处隐蔽。但蜃楼眼线遍布天下,任你们藏在哪里,终究难以逃过我们的手掌心。”

    这时,宋佚的脸孔忽然变得狰狞起来,缓缓攥起拳头,却一点力气也用不上,目中的怨毒之色更盛了。

    剑八嘴角微微勾起,继续说道:“你们宋氏一族是那几个亲信中最后一个被找到的,而你宋佚这一枝又是你们宋氏一族中最后一个被找到的。既然之前那些人没有玉笔,那么玉笔就一定在你身上。说到这里,我想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你当时承认玉笔就在你身上,并不是谎言,而是事实!”

    宋佚冷笑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你们蜃楼的本事再大,难道还能一个不漏地把当年蒙家那几个亲信的后代都查访个遍吗?我就不信你们没有遗漏一个!”

    剑八含笑道:“是漏了一个,而那个人就是你。当年你携妻远走,一走就是十三年,倒是找了个好地方,不知瞒过了多少双眼睛。若不是我们误打误撞经过这里,怕是还真找不到你们两个。如今既然被我们撞上了,那就是天意,你们若不想多吃些苦头,最好老老实实把玉笔交出来。”

    宋佚道:“莫说是没有,便是有,我也绝不肯把玉笔交给你们这种人!”

    剑八道:“宋佚,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吗?”

    宋佚道:“玉笔又不在我身上,你要我承认什么?”

    剑八道:“宋佚,你不必跟我装傻,刚才你们夫妻下蒙汗药把我们两个麻翻,你妻子怕我们醒来会出变故,想杀我们灭口,还说你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所谓的更重要的事便是守护玉笔吧。”

    “这都是你的恣意妄断!”老板娘红着脸叫道,“我指的更重要的事是夫妻间的那事,跟你想的不一样!”

    剑八微笑道:“十三年前你们才刚成亲不久,算到如今,也有十多年的夫妻感情了,不管怎么说,也该稍微冷淡些才对。你们刚才在后厨有过一次,如果真如你所说,这未免也太性急了吧?”

    宋佚道:“我们夫妻恩爱如初,百年如一日,有过一次又怎样?你早上吃过饭,中午晚上就不吃了吗?”

    剑八道:“事到如今,你们还想隐瞒实情,我也理解,毕竟此事干系重大,但人生在世,无非就是图一个快活,你们若为了一个死物,白白搭上两条性命,未免不值。如果你们肯把玉笔交出来,我可以给你们一条生路。”

    宋佚叹息了一声,道:“你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还能说什么,如果玉笔真在我手上,我一定把它交给你。可我刚才只是为了戏弄你,才故意那样说的,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蠢人,怎么偏偏就信了?”

    剑八道:“宋佚,在你之前有过很多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但他们都无一例外都住进了棺材里。你有美妻伴身,何苦白白受这罪。把东西交给我们,你们没有了束缚,可以任意游山玩水,随你们怎样快活,也不怕再有人找上你们,这样不好吗?”

    宋佚想了一会,忽然叹息了一声,道:“罢了,罢了,你过来吧,我告诉你玉笔所在。”

    剑八心内暗喜:“若能得此物回去,可算是一个天大的功劳。”点住老板娘的穴道,走到宋佚面前,道:“你说吧。”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玉笔(三)

    宋佚见剑八走到身前站住,便道:“你这人虽然强硬了些,但看着还算顺眼。那个背箱子看着老实,却是一肚子坏水,不但赚我妻子吃酒,还诱我开箱,害我被钢针射成重伤,我不想让他听到。你靠过来,我只把玉笔的下落告诉你一个人。希望你能够遵守诺言,可以放过我们夫妻,从此也休要再来麻烦我们。”

    剑八道:“你放心就是,我只要玉笔,不想多伤无辜。”说着蹲下身来,把身子微微向宋佚一倾,侧过头来听他要说什么。

    宋佚道:“你看着我。”

    听宋佚这么说,剑八心里纳闷,暗想:“你有话直说便是,为什么要我看着你?”却还是把脸转向了宋佚,谁料刚转过脸,宋佚一口浓痰从口里飞出来,正吐在剑八脸上。

    剑八大怒,一把抹掉脸上浓痰,冷冷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好,我成全你!”起身一剑,将宋佚右肩刺了个洞穿!

    宋佚被钢针射伤,本就无法动弹了,这时候又被剑八刺了一剑,伤上加伤,已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咬紧牙关,拿一双死鱼眼狠狠瞪着剑八,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在心里暗暗后悔,不该多管闲事。

    即便宋佚没有受伤,他们夫妻两个联起手来也不是剑八和上官的对手,况且现在他失去了行动能力,妻子又被封住穴道,谁也没有回天之力。

    蜃楼的行事风格,宋佚早已有所耳闻,他可不会傻到相信剑八的话。如果说出玉笔的下落,他就失去了利用价值,这样只会死得更快。如果他不说,剑八投鼠忌器,就算再怎样折磨他们,好歹还得给他们留一条性命。

    剑八见宋佚身受重创,却是一声也不吭,心内暗自佩服,转身又向上官道,“你不是馋这老板娘的身子吗,她现在是你的了。”

    宋佚一听到这话,一双眼睛瞪得如牛眼一般大小,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想挣扎到妻子那里去,可整个身子像是被禁锢住了,一动也动不了。

    老板娘嫁给宋佚时刚过及笄之年不久,两人朝夕相处,到如今往多了算也不过才三十岁,正是风韵正浓的时候,且老板娘样貌出众,又会打扮,别说是长官这等人,便是平日里来这里吃饭的那些男客,看到老板娘站在柜台后面托腮翻看账目,都免不得要多瞧上两眼。

    上官刚来的时候,看到老板娘的确动了些歪心思,想循序善诱,慢慢将她灌醉,好乘机讨些便宜。但与她说笑了这一会儿,觉得她是个十分坦荡的人,并没有什么城府,又不时对自己动恻隐之心,现在要自己强占了她,上官反倒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剑八见上官迟迟不肯动作,皱眉道:“怎么,真把她当你姐姐了?”

    上官只是摇了摇头,并未言语。

    剑八走到老板娘身前,半蹲下身子,见她泪眼盈盈,伸手托起她的下巴,道:“告诉我玉笔的下落,不单单是你,宋佚也少受些罪。我知道你们怕我食言,不肯放你们走,我可以为此发誓。如果你们把玉笔交给我,我一定让你们安然离开,绝不阻拦分毫。”

    老板娘轻咬住嘴唇,拿泪眼望着剑八,道:“你还要我们说多少遍,玉笔根本不在我们这里,你问多少遍都是一样的结果!”

    剑八微微一笑,道:“很好。”将老板娘横抱起来,走到宋佚面前,“宋佚,我最后问你一遍,玉笔在哪里?”

    老板娘流泪道:“相公,你不要管我,我便是叫他辱了,也是你的人;就是死了,也是你的鬼。千万不能告诉他玉笔的下落。”

    宋佚泪目道:“娘子,是我对不起你啊!要是当初听了你的话,这些事就不会发生了,都怪我,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才酿成今日之祸。”

    老板娘道:“相公,我不怪你,咱们活着不能做夫妻,等死了再去阴间做对**妻,你说好不好?”

    “好。”宋佚含泪点头,“等咱们死了再做对**妻。”

    剑八本想用老板娘威胁宋佚,哪知两人见面却是这番情景,冷哼了一声,抱着老板娘向东面一间耳房内走去。

    宋佚目眦欲裂,吼叫道:“你们这些江湖败类,早晚有一天会有人收拾你们!天道好轮回,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剑八脚步不停,只是微微一笑,道:“就算有那么一天,也是你死后的事了,不劳你挂心。”

    东面这间耳房并不宽敞,平时只当一个小仓库用,存放一些桌椅板凳之类的。

    剑八抱着老板娘走入耳房,见里面有些杂乱,也十分狭窄,无处行事,只得用脚勾了一张桌子过来,也不摩擦尘土,直接将老板娘扔在桌子上,正要解她衣裳,这时,上官探了个头进来,道:“你对女人又没兴趣,干嘛非要这样?”

    剑八道:“不这样宋佚肯把玉笔交出来吗?”

    上官道:“你这样他就肯交出来了吗?依我看,你这样,他气急败坏,更不肯交了。你听,他还在骂呢。”

    “让他骂好了,我正要他骂。。”剑八含笑说道,“他骂得越狠,就说明他越在乎。”说着已将老板娘的外衣扯下,故意丢出门外给宋佚看。

    果然,宋佚看到骂得更狠了。

    老板娘听着丈夫喊得撕心裂肺,骂得声音嘶哑,说不出有多么心疼,哽咽着喊道:“相公,不论他们干什么,千万不能把玉笔的下落告诉他们。”

    剑八忙伸指将老板娘哑穴封住。

    老板娘喊叫不出,眼泪流得更急了。

    上官叹息了一声,道:“还是我来吧。”

    剑八道:“刚才把她给你,你不要,现在又来跟我争?”

    上官道:“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岂可一并而论?刚才我刚吐完,满身不舒服,哪还有那兴致,现在缓了会,兴致又回来了。你把她让给我,等以后遇到好剑,我夺来还你人情。”

    剑八听他这样说,微微一笑,道:“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怎好再拒绝。不过,你说过的话可要算数,不然我可不饶你。”

    上官道:“这个自然。”

    剑八拍了拍他肩膀,自出耳房去了。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玉笔(四)

    上官见剑八出了耳房,便小声向老板娘道:“姐姐,你别怕,我上官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与姐姐说笑起来,却是难得的畅快。我是蜃楼的人,不好帮姐姐逃离,但也不会趁人之危。姐姐尽管放心好了。”

    上官见老板娘不住眨眼,便知她有话要说,便道:“姐姐,我知道你有话要说,但我不能帮你解开哑穴。希望你能谅解。”

    见老板娘仍是不住眨眼,上官又道:“我若帮姐姐解开哑穴,姐姐胡喊乱叫,把我那同伴招引过来,他指不定要怎样对你,我又不好与他动手,所以还是先委屈姐姐一阵子好了。”

    老板娘仍是眨眼不停,上官只得道:“姐姐,要我帮你解开哑穴也行,但你得依我一件事,不许喊叫,只能低声说话。你若肯倚允,便把眼睛闭上。”

    老板娘果然把眼睛闭上了。

    上官见老板娘闭上眼睛,便将她哑穴解了,道:“姐姐要说什么?”

    老板娘道:“上官兄弟,我知道你没有害我之心,还求你千万救我们夫妻一救,若能让我们逃脱此劫,我们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上官道:“姐姐,我与你话机投缘,十分不想害你性命,若是搁在平常时候,说救也就救了,但姐夫藏有玉笔,非是寻常人,我若偷偷放了你们,我这条性命算是交代了。如果姐姐肯让姐夫交出玉笔,我可以保证姐姐跟姐夫性命无忧,这也是活命的唯一办法,还望姐姐三思。”

    老板娘听他又提起玉笔,立刻变了颜色,冷冷笑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并不是好心不肯伤害我,而是想从我这里套出玉笔的下落。之前我丈夫受你言语欺骗,险些被你害死,这时候你又拿这些软话来诱骗我,门都没有!”

    上官叹了口气,道:“我那也是逼不得已。姐夫要杀我,我还能怎么办?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叫他给杀了吧?我与姐姐谈得拢,跟他可没半句共同语言。他怎样,我并不在乎,只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没下死手。若是换成别人,当他打开箱子的那一刹,立时就死了,哪还会有一口气在?”

    原来打开百兵匣机关锁的方法有好几种,但只有一种开法能够安然无事,其余的解锁方法虽然也能打开百兵匣,但却会触发箱内预设的机关,轻则重伤,重则殒命,毕竟开箱者往往都离箱子很近,几乎很难避过箱子里预设的机关陷阱。等机关作用过后,百兵匣还会自动闭合。

    老板娘听上官这么说,心内暗想:“蜃楼一直在寻找我们,只因为我们躲在这人烟罕至的冰雪地里,他们才一直没有找到。如今叫他两个意外撞上了,他们若得不到玉笔,必是不肯罢休的。要怎样才好?”

    她实在担心丈夫的安危,可在这种关头,偏偏脑袋里像是被挖空了,一个主意也没有,又不想丈夫死在这里,只得软语说道:“上官兄弟,你要怎样才肯救我们一救?你只管说,但凡我们夫妻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只是别再提玉笔的事了,我们也不知道它在哪里,刚才的话的确是我丈夫胡说的,当不得真的。”

    上官摇了摇头,道:“若没撞破姐夫的真实身份,这件事怎么都好说,如今既然都知道了,自然没有再放过道理。姐姐姐夫想活命,唯有把玉笔交出来,别无他法。”

    老板娘听着丈夫在外面叫骂,心痛无比,轻轻咬住嘴唇,拿一双泪眸望着上官,道:“你看我美吗?”

    上官本没往那方面想,突听她这么柔声一问,又见她这般身姿,心海内不由激起一阵涟漪,道:“姐姐很美。”

    老板娘嚅嗫道:“如果我依你这一次,你能不能放我们一马?”

    上官叹息了一声,道:“说实话,刚来的时候,我的确对姐姐动过一些邪心,但后来言谈一番,觉得姐姐是个谈得拢的人,也就把那邪心去了。如今姐姐说出这番话,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

    老板娘听了这话,一张脸羞得通红,咬着银牙道:“你就直说了吧,除了玉笔一途,到底怎样才肯饶我们一条生路?”

    上官只是摇头。

    宋佚眼望东面耳房,嗓子都喊破了,仍在嘶声力竭地喊着。

    剑八见他这样,便趁机说道:“宋佚,如果你肯交出玉笔,你们夫妻还可再团聚,而且以后都不会再有人打扰你们了,我保证。”

    宋佚木然转头,冷冷看了剑八一眼,又木然转过头,继续看着耳房,口里喃喃说道:“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剑八听他只重复说这一句话,又向耳房那边喊道:“上官,你睡着了吗?怎么一点动静都听不见?”

    上官在耳房内听到剑八的喊声,怕他过来,忙找了条凳子,不住往门板上碰,弄出不少大动静来。

    宋佚看不见耳房内发生了什么,只听着里面传出这样的动静,还真当妻子受人玷辱,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愧疚,落泪一阵,自语道:“娘子,是我对不住你!咱们下面相见吧。”说罢,自绝经脉而亡。

    剑八大惊,忙蹲身去试,见宋佚果然已经死了。

    “糟糕,糟糕,他若死了,玉笔的下落就只有这妇人一人知道了,千万不能让她再出个好歹。”

    听着耳房内传出这么大的动静,剑八不由替老板娘担心起来,飞步蹿过去,向里一望,见上官抱着个凳子正在往墙上撞,剑八愣了愣,道:“你在干什么?”

    上官忙把凳子撇下,支吾道:“没,没什么。”

    剑八见老板娘衣衫整齐,又见了上官这副囧态,已猜了个**不离十,道:“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来到宋佚面前,剑八侧目看着上官,道:“你也是厉害,我叫你稍稍弄出点动静来,你拿凳子撞墙做什么?宋佚听到这动静,还当真了,直接自绝经脉而死。这下好了,玉笔的下落就只有那妇人知道了。你说该怎么办?”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玉笔(五)

    上官见宋佚耷拉着头,身子歪在板凳上,显是已经死了,又听剑八说了这番话,想了一会,道:“玉笔多半是被宋佚藏起来了,以他的小心劲,应该不会将玉笔藏在这所院子里。如今我们连一丝头绪都没有,即便是派人来搜找,也未必找得到。想知道玉笔的下落,还得从他妻子身上下手。”

    剑八道:“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我正是要问你该怎样撬开她的口,得到玉笔的下落。”

    上官想了想,道:“别无他法,我再去说动说动,好歹要她吐出玉笔的藏处来。还有,她与宋佚十分恩爱,一定不能让她知道宋佚已经死了,不然她定不会独活。如果连她也死了,仅剩的这条线索就要断了,那么玉笔将再无现世的可能了。”

    剑八点了点头,道:“她对我充满恶意,这事儿还得你来。你去吧,我尽量配合你。”

    上官走到耳房外,见老板娘的外衣还在地上,便顺手捡起来,进入耳房,给老板娘盖在身上。

    老板娘并不领情,哼了一声,道:“你们把我丈夫怎样了,我怎么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上官道:“我那位同伴嫌他吵,把他的嘴给堵上了,还说要割他的舌头,我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好歹把他拦下了。姐姐,你知道我无心害你,可我并不是主事人,得听我那位同伴的命令。他想残害姐夫,我拦得了一次两次,还能拦他一辈子吗?姐姐是个明白人,不会不懂我的意思吧?”

    老板娘道:“你还要问我多少遍,玉笔根本不在我们身上,刚才那番话是我丈夫胡说的,你们非要信以为真,以为玉笔在我们这里,来问我们要,我们问谁要去?我们躲在这里,只因为厌倦了江湖争斗,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安稳过日子。你们牵强附会,非要将这些不相干事拉扯到一起,认定我们藏了玉笔,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上官道:“姐姐,你不必隐瞒了,所有可能藏玉笔的人都被蜃楼找到了。在问询的时候,有几个没骨气的一致承认,说玉笔在你们宋家人手里。后来蜃楼又陆续找上了当年那个宋姓亲信的后代,一样没能得到玉笔的下落。这么一来,玉笔就只能在姐夫手上了。”

    见老板娘仍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上官继续说道:“姐姐,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刚才我那位同伴叫我出去,实是想让我把姐姐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喂给姐夫吃,从而逼他说出玉笔的下落。我觉得这样残忍,就没允他。姐姐你想,你与姐夫恩爱如山,如果姐夫见我们割姐姐的肉,他会怎样?”

    老板娘流泪道:“他一定不忍心见到这样的事,极有可能会自己寻死,求你救救他。只要你肯救他,我这辈子给你做牛做马,也绝无怨言。”

    上官道:“我何尝不想救你和姐夫,只是姐夫明明知道玉笔的下落,却一直不肯说,我便是有救他的心,也无能为力。我那同伴又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姐夫若执意不肯说,只怕……”

    他叹息了一声,继续道:“姐姐何苦为了一个死物,白白搭上两条性命。只要姐姐肯说出玉笔的下落,我保证让姐姐和姐夫安然无事。”

    说到这里,忽听外面咚咚的几声响,老板娘担忧丈夫的安危,急道:“外面是什么声音?”

    上官向外一瞧,见剑八在拿剑柄砸桌面,于是向老板娘道:“是我那同伴在折磨姐夫。”

    老板娘一听这话,泪如雨下,哀告道:“上官兄弟,我知道你不是个狠心的人,求你救救他吧,求求你了。只要能让他安然无事,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依着你。求你救救他啊!”

    上官只是摇头叹息。

    外面的动静更大了。

    老板娘心急如焚,回想起过往种种,觉得他们夫妻实在命苦。刚成亲不久,满家人尽遭屠戮,不得已只能远走中原,来到这这冰天雪丽里生活,还得改名换姓,便是店里来客人吃饭了,也得小心提防着,生怕露出马脚,几乎无一日是安心的。

    这时候丈夫在外遭受非人的折磨,她心如刀割,不住央告上官去救,可上官只是在那摇头,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忽然,外面的动静停了,老板娘反哭得更厉害了,央告道:“上官兄弟,你快出去看看,我相公他还好吗?”

    剑八走了进来,道:“不用看了,他很好,只是被我割了一只耳朵。”说着,将一只人耳丢在老板娘面前。

    老板娘见到人耳,悲上心头,放声大哭起来。

    剑八微微一笑,转身又走了出去。

    老板娘怕他又去伤害自己丈夫,叫道:“你回来,你回来!”

    任她怎么叫,剑八始终没有回来。

    外面又传来了各种动静。

    老板娘泣不成声,道:“上官兄弟,我求求你了,你发发慈悲,救救他吧!”

    上官仍是摇头不语。

    老板娘越想越悲伤,听着外面的动静越来大,终于下定了决心,道:“你想要玉笔,好,我告诉你它的下落,只求你给我们夫妻一条活路。”

    上官惊喜道:“姐姐放心,只要得到玉笔,我可以保证姐姐安然无事。”

    老板娘道:“先把你那个同伴叫过来,我要他对天发誓,得到玉笔后,不许再找我们夫妻的麻烦。”

    上官忙把剑八叫了过来。

    剑八听到这个消息,不知有多高兴,老板娘要他对天发誓,他也毫不犹豫,抬手指天,道:“我剑八对天发誓,如果得到玉笔后,再做伤害你们夫妻的事,叫我万剑穿心而死!”

    老板娘又叫上官也发了毒誓,这才说道:“在这个镇子北面有片松林,你们去松林中找一座破庙,不用进庙,从破庙后门向北走一百五十步,再向西走九十步,然后继续折而向北直走,走五十步停住,如果左手边那棵松树树干的近地部分有一条斧凿的痕迹,就那棵树下掘地三尺,就能找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最后一个仇人(一)

    剑八和上官听老板娘说出玉笔的下落,心内俱欢喜不已。他们这次行动本不是为玉笔而来,但却意外撞到了失踪多年的宋佚,还探听到了玉笔的下落。如果真能把玉笔带回去,可算是奇功一件了。

    剑八向上官道:“你在这里看着她,我去取玉笔来。”

    上官点头道:“快去快回。”

    剑八去后院找了个土铲,从后门出了院子,一路向北而行。出了镇子,果然看到好大一片覆雪松林,心内暗想:“入了松林,先找一座破庙。这个应该不难找。”

    剑八走入松林不久,远远便看到一堵红墙在林木间掩映,忙加快脚步,飞奔到庙前,见果真是座破庙,连大门都没有了,里面几间破房,塌的塌,坏的坏,全不成样子。

    剑八也没心思进去察看,直绕着红墙来破庙后们,心里回想一遍老板娘的话,先向北走了一百五十步,然后折而向西,走了九十步,再向北,又走了五十步,然后停住脚,见左手边正有棵松树,便蹲下身来看,果然看到了一条斧痕。

    剑八大喜,笑道:“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想去飞雪阁藏剑楼夺几柄趁手好剑,不想竟撞上了这等机缘,看来老天待我不薄啊。”一面自语,一面开始挖掘。

    挖了有两尺多深,铁铲忽然碰到一个硬物,剑八不敢用力狠挖,小心地将硬物上的泥土一点一点挖开,发现下面是一块石板。

    剑八小心翼翼地将石板掀开,见下面有个酒坛,又把那酒坛抱上来,拆下酒封,见酒坛里放着一个长条小木盒。

    剑八把那小木盒拿出来,正想打开,猛觉背后起了一阵冷风,忽又瞥见一条人影出现在了自己背后!

    剑八大惊,正想掣剑,可为时已晚,早有一剑抵住了他的后心。

    “看打扮你应该是蜃楼的人,没错吧?”

    剑八被人拿剑指着,一动也不敢动,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道:“你的仇人。”

    “我的仇人?”剑八想了一会,忽然失笑道,“我的仇人很多,你只这样说,我可真猜不出你是谁来。”

    那人又道:“我是你最后一个仇人。”

    最后一个仇人的意思,剑八当然明白。这个人分明是要杀自己,如果自己死在他手上,这个人岂不正变成了自己的仇人,而且是最后一个仇人。

    剑八道:“你要杀我?”

    那人一笑,道:“看来你已经领会我的意思了,从这一点来看,你至少不是一个蠢人,可也不会太聪明。”

    剑八淡淡一笑,道:“这句话我已经听过不下十遍了,之前有很多人跟你说过同样的话,不过,无一例外,他们都死了,都被我杀了。现在你又对我说出这种话,我很替你的前途担忧。”

    那人冷哼一声,道:“我要杀你,简直易如反掌,只因我还有话要问你,所以才让你多喘息一刻。你应该心怀感激,且好好珍惜这最后的一点时光。”

    “你知道吗?你那几个知己也是死于话多。”剑八笑了笑,“他们本有机会杀我的,可他们却不懂得珍惜,不是在感激上天给了他们这样的好机会,就是在跟我炫耀以后的幸福生活。我实在想不明白,跟一个要死的人哪来那么多话要说?所以他们的结局都很悲惨。我还是想劝你一句,不管你是谁,想杀我,最好现在就动手,千万不要问问题,否则,你会跟他们走上同一条路。我保证。”

    那人道:“你不用激我,我知道该怎么做。现在我来问,你来答,敢跟我耍小聪明,我立刻杀了你。既然你能找到这里,说明你已经见过宋佚夫妻了。他们是否还活着?”

    剑八道:“你放心,他们都还活着。顺便说一句,原来你跟他们两个是一起的。”

    那人道:“不妨告诉你,我是宋佚他父亲的知己朋友,名叫柴让,因我常披豹皮,一直独居,且喜欢在夜里活动,江湖上的朋友多叫我花豹子。十多年前,宋佚一家惨遭横祸,他无处可去,来找到我,要我帮他报仇。我与他们两口子到处寻找行凶之人,可一直没有找到。后来宋佚心灰意冷,便携妻来到这里隐居,不再过问江湖世事。我因是孤家寡人一个,除了宋佚父亲,没有一个朋友,便随他们两人一起来到了这里。他们是新婚两口,我不好跟他们住一起,便一直在这破庙里住着,顺便帮他们看觑那件东西。”

    剑八道:“他们两个可从来没有提过还有你这么一号人物。”

    柴让道:“这是我们的约定。我平日里并不与他们来往,就算有事商量,也约他们到这破庙里来。远近都知道,这座破庙里经常闹鬼,所以没人愿意往这边来,尤其是夜里。”

    剑八心想:“怪不得她肯说出玉笔所在,原来还藏了后招。我若被这人杀了,上官一直不见我回去,必然会来这里察看,这人只需再偷袭一次,多半也会把上官一起解决掉。看来我有些得意忘形了。”

    柴让道:“宋佚向来把这东西看得比他的性命都重要,既然他还活着,为什么不自己来取?难道说他被你们的人控制了,来不了?”

    剑八道:“是他让我来的。”

    柴让道:“你在说谎。”

    剑八道:“何以见得?”

    柴让道:“我虽不是宋家的人,但宋佚向来敬重我,有关这东西的事,不论大事小事,他都会来找我商议,断不可能不声不响地就派人来把东西取走,何况还是让一个陌生的人来。最让我起疑的是,来人居然是蜃楼的人。据我所知,蜃楼可是做下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而宋佚向来嫉恶如仇,绝不可能与蜃楼的人有来往,所以,唯一一种可能就是你们挟持了他,逼他说出了玉笔的下落。现在我倒想重新再问你第一个问题了,宋佚夫妻真的还活着吗?”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最后一个仇人(二)

    听柴让又问起宋佚夫妻是否存活,剑八心内暗想:“这柴让倒是个十分精明的人,至少比宋佚更有脑子。如今玉笔就在我手中,可我的命却在他手里。这一剑若真刺下来,他真要变成我最后一个仇人了。”

    柴让见剑八沉默不语,心内有种不好的预感,皱眉道:“他们两个都死了?”

    剑八本想说两个都还活着,但转念一想:“如果我说他们都还说着,柴让必定不信,搞不好还会以为他们都死了,他没了后顾之忧,必会杀我灭口,然后带着玉笔远走高飞,如此反倒不好了。”于是口里说道,“一个死,一个活。”

    柴让眉头皱得更紧了,道:“哪一个死,哪一个活?”

    剑八心想:“如果我说宋佚已经死了,他多半也会将我立刻杀了,然后带着玉笔远走高飞。”于是说道:“宋佚活,其妻死。”

    柴让心内稍稍松了口气,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你不知道。”剑八道,“但即便我不说,你应该也能够想得到,只要玉笔还没到手,我们怎么可能会让宋佚死掉?即便他想死,我们也不会让他得逞的。”

    柴让也觉得是这样,便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来了多少人?”

    剑八心想:“他这是在权衡是否能救宋佚,如果我说人很多,他孤身一人,救不出宋佚,多半会放弃,然后杀了我远遁。如果我说人很少,他觉得有一搏的机会,就算看在宋佚父亲的面上,也不会舍弃宋佚不管。既然如此,我可照实说了,先赚他回到客店,再从中取事。”于是说道:“加我在内,只有两个人。”

    柴让道:“我想听实话。”

    剑八道:“这就是实话。你既然能认出我是蜃楼的人,应该不会不知道蜃楼的人大多两两结伴而行吧?”

    柴让心想:“如果他们人多,为了这东西的安危,也只能舍弃宋佚了。可他们只有两个人,倒是可以奋力搏上一搏。如今盒子在他手上,我若杀他,难保他不会在死前狗急跳墙,先将盒子捏碎,如此只能先把盒子要过来,再把他杀了,然后扮成一个过路人,去宋佚那饭馆里见机行事。宋佚应该不会吐露出我的存在,我此番过去,蜃楼的人多半不会起疑。找个合适的时机,趁机给他一剑,没有不死的。”

    柴让打定主意,向剑八道:“你慢慢蹲下身子,把盒子放在地上,若是敢耍花招,我一剑刺死你!”

    剑八心想:“他必是怕我狗急跳墙在临死前将玉笔捏碎,所以才会先把玉笔要过去。我若给他,他多半是要杀我。”

    剑八虽然知道柴让对他动了杀心,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慢慢蹲下身子,就在手指即将触及地面时,剑八突然前倾身子,双足蹬地,蹿了出去!

    柴让虽然早已想到了这一着,可没想到剑八的速度这样快,当他把剑刺出去的时候,剑八早蹿到了丈外去了。

    柴让对蜃楼了解虽然不多,但却知道蜃楼里的人个个不好惹。刚才他制住剑八,只因为剑八一心只在玉笔身上,没料到这荒山野岭里会突然蹿出个来人,更不会想到柴让原是在那座荒废的破庙里藏着的。

    这一剑没刺死剑八,柴让先慌了三分。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自认不是剑八的对手,这时候让他甩脱束缚,死的多半是自己,是以不敢怠慢,一剑刺空,柴让忙摸出数枚金钱镖,嗖嗖嗖,直往剑八身上打去!

    剑八听得背后破风声骤至,心内暗惊柴让手法之快,忙闪身躲避,但柴让金钱镖是散着发的,打出去的范围十分大。剑八身手虽然不错,却也一连中了三镖,好在柴让心急,没顾得及瞄准,只是仗着手感,随手发出,虽然打中了剑八,却没一处是要害。

    剑八连中三枚金钱镖,身子扑地倒了,跟着就地下滚了两圈,正要起身,柴让已挺剑追了上来,唰唰唰数道剑光如银虹匹练,直取剑八要害!

    剑八又惊又急,可偏偏又来不及拔剑,灵机一动,便拿手里盒子去挡剑!

    柴让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不敢用剑碰它。当剑八拿盒子挡剑时,柴让只能变招再攻别处,可这样一来,却给了剑八可趁之机。

    剑八见柴让不敢碰盒子,心内暗喜,借机从地上起来,把盒子塞进怀里,撤出剑来,与柴让酣斗起来。

    柴让本事虽然不差,却不是剑八的对手,两人只过了三四十招,柴让身上先中了一剑,心知再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也不顾得盒子在剑八身上,拔身便逃。

    剑八哪肯让他逃了,一路紧追不舍,但周围林木密集,剑八空有一身本事,施展不开,硬是叫柴让逃出了松林。

    柴让刚出松林不久,忽见左右各有两剑御风包抄而来,心内大惊:“难道这人还能御剑不成?我命休矣!”想转身回走,可刚转过身来,剑八也已跟了上来,喝道:“留下命来!”鞘内一剑飞出,直取柴让!

    “噗!”

    飞剑贯喉而出!

    柴让身后淋出一条血线!

    风起松林外,吹动了柴让的乱发,遮住了他那双明亮而有神的眼睛,但此刻,这双眼睛不再明亮,也不再有神,反而充斥着无尽的不甘和悔恨。

    剑八收了剑,走到柴让面前,微微一笑,道:“看来我才是你最后一个仇人。朋友,下辈子记着点,如果你想杀一个人,最好别给他说话的机会。”

    话音落下,柴让横倒在雪地中,热血从咽喉涌出,将周身白雪逐渐侵蚀。

    剑八盯着柴让的尸身,道:“说实话,我很敬佩你的为人,可你挡了我的路,不得不死。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其实死的那个是宋佚本人,他的妻子现在还活着,但也不会活多久了,我回去就杀了她,毕竟夫妻本是同林鸟,怎能独自振翅飞呢。”说罢,转身离开。

    松林外,风未停,人却静。

    天地间只余二色。

    亮白的雪,鲜红的血。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我不懂

    剑八回到饭馆,径直来到东面耳房内。上官见剑八回来了,稍稍松了口气,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剑八道:“遇上了一点小麻烦,不过已经解决掉了。”

    上官见剑八身上颇为狼狈,皱了皱眉,当着老板娘的面又不好多问,只道:“东西拿到了?”

    剑八点了点头,取出一个小木盒,递给上官,道:“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正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上官打开盒子一看,心内暗想:“我曾看到过这东西的图样,果真如图样上绘制的一模一样。本来上面对这东西已经不抱希望了,现在却叫我们歪打正着给找到了,回去不知道该受到怎样的奖赏呢。”合上盒子,递还给剑八。

    剑八却不接,只说道:“你的功劳大,这东西由你保管好了,我不跟你争,回去的时候别忘了提我一提便好。”

    听剑八这样说,上官也不客气,直接把盒子收了起来,忽见剑八身上沾了不少血迹,问道:“你受伤了?”

    剑八道:“不是我的血。”

    老板娘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哽咽道:“那个人叫你杀了?”

    剑八冷笑道:“你以为凭他一个就能杀得了我?未免也太小看人了吧。”

    上官奇道:“什么人?难道那里还有人看守吗?”

    剑八将遭遇花豹子柴让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老板娘听了,又是伤心,又是悔恨,眼泪扑簌簌地落个不停。

    虽说柴让与他们夫妻没有血缘关系,但一路走来,共同患难,相互照应,又帮着看护玉笔,可算是十分亲近的人了。

    老板娘告诉剑八玉笔埋藏所在,无非是希望柴让能把剑八解决掉,再来救他们,可如今看来,希望已然破灭了。

    老板娘心想都是因为自己,不但丢了玉笔,反把柴让的性命给害了,一时间悲愤交加,张口大骂起来。既骂蜃楼,也骂自己。

    剑八抽出剑来,道:“既然你这么舍不得他,我这就送你去见他好了。”

    上官见剑八要杀老板娘,忙过去挡住,失惊道:“你干什么,我们可是发了毒誓的!”

    剑八道:“我向来不信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况且我又不用你动手,就算背誓,也是我一个人的事,你急什么?你这家伙不会是叫了几声姐姐,真叫出感情来了吧?”

    上官道:“跟那个没关系。”

    剑八哼了一声,道:“你怎么想的我不管,不过你可得想明白了。她知道了我们的事,必会传扬出去,如果不死,对我们蜃楼可没什么好处。你让开,我今日非杀她不可。”

    上官只是拦着不让,剑八心下恼怒,叫道:“上官,就算你新加入蜃楼不久,可也不会不知道蜃楼的规矩。你若饶了她,等她把事情闹大,上面追究下来,还是我们的麻烦。何苦为了一个女人白担这些风险。”

    上官又把那盒子摸出来,递向剑八,道:“这东西给你,是你自己找到的,我一点功劳也不抢,只求你饶她一命。”

    剑八愣愣地看着上官,看了许久,一言不发,接过盒子,转身离开了。

    上官向老板娘道:“姐姐,我走了,你保重。”

    老板娘只是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说。

    剑八和上官出了镇子,在一条雪径上走了许久,剑八忽然停住脚,道:“我不懂。”

    上官道:“不懂什么?”

    剑八道:“那东西的价值你应该知道,你竟肯拿它换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人的命。我实在想不通,她哪里值得你这样守护?比她好看,比她妖娆的女人多得是,便是上一次与你过夜的那个,也不见得比她差在哪里,也没见你对她这样好过。”

    上官道:“她的确不够好,我尽力保她性命,只因她有几分像我姐姐。”

    剑八皱眉道:“亲姐姐?”

    上官点了点头。

    剑八道:“你亲姐姐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上官道:“我知道。”

    剑八默然。

    小山子去临镇给卖药的赵二叔送下腊肉,往回走的路上,恰好遇见剑八和上官,忙上前行了一礼,笑着说道:“两位客官吃好啦?”

    剑八和上官都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却没一人答话,径直走了过去。

    小山子本是看他俩是店里的客人,才好意上前搭句话,没想到却碰了一鼻子灰,在心里暗骂两人不懂礼数。蹦蹦跳跳回到店里,见宋佚倚在凳子上,耷拉着头,分明已经死了。

    小山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死人,这时候见朝夕相处的掌柜死了,身下还一摊血,吓得坐倒在地,口里吱吱呜呜也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老板娘听出是小山子的声音,忙喊道:“小山子,是你回来了吗?你过来这里。”

    小山子本已害怕至极,突听到老板娘的声音从东面耳房里传来,忙起身飞跑过去,一进屋,见老板娘歪在桌子上,身上盖着外衣,不由得愣住了。

    老板娘道:“掌柜的受伤了,你快去叫大夫来,路上不可耽误了,快去快回。”

    小山子见老板娘歪在桌上动也不动,怯生生地问道:“老板娘,你怎么了?”

    老板娘道:“我只是被人点住了穴道,没有大碍,你不用管我,先去叫大夫来救掌柜的。”

    小山子听老板娘说被人点住了穴道,心内暗想:“我曾听一位过路客人说过,但凡被人点住穴道,在几个时辰内都是动不了的。老板娘说自己被人点住了穴道,岂不等于说她现在无法动弹了?”

    想到这里,小山子浑身变得燥热起来,一张脸先涨红了。

    老板娘见小山子动也不动,神色也不大对劲,又听他呼吸渐渐粗重起来,想是对自己动了邪心,不由后悔起来,心内暗想:“这小色魔觊觎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现在被人封住穴道,一时半刻动不了,相公又受了重伤,也不能过来帮我,他若对我动了不轨之心,那可怎么好?早知这样,就不该唤他过来。”

    老板娘心内虽然这样想,但还是存了一丝侥幸心理,希望小山子没有萌生异样的想法,又拿出往日那般威严态度,向小山子喊道:“小山子,你聋了吗?不快去请大夫,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第一千零九十章 小山子

    小山子的确对老板娘觊觎已久了。

    之前有掌柜的在,他不敢有非分之想,现在掌柜的死了,老板娘又被人点住了穴道,一动也不动了,而他又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日日与这风韵正浓的人物儿处在一起,心中欲火早已不知叠了多少层,就待爆发的时刻了。

    此时听老板娘严声喝他,越发将他心中的邪魔唤醒了。

    小山子嘴角微微掀起,道:“老板娘,你还不知道吧,掌柜的已经死了啊。”

    老板娘一听这话,如遭雷击,怔了半晌,支吾道:“不可能,不可能啊,他们说会饶过他的啊!”

    三山子嘿嘿一笑,道:“老板娘别怕,还有我呢。”

    老板娘见小山子目光放肆,又羞又急,警惕地瞪着他,叫道:“你想干什么?”

    小山子微笑道:“明知故问。”

    老板娘变色道:“你这没良心的!你爹娘死得早,你连口饭都吃不上,饿得皮包着骨头,是我们看你可怜,收留了你,管你吃,还给你找了个住处,何曾亏待过你!如今我们仇人找上门,你不帮忙便罢,还趁火打劫,可还是人吗?真是禽兽也不如!”

    小山子忙摇手道:“老板娘,你误会我了。你们待我恩重如山,我都知道,也一直都记着呢。如今掌柜的身死,老板娘孤身一人,没人照顾,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当肩负起照顾老板娘的责任来。”

    小山子说得好听,一双眼睛却很不老实,不住在老板娘身上打转。

    老板娘心想:“这小色魔多半没安好心。我且顺着他说,等穴道解开,看我不把他这双眼珠子抠下来!”口里说道:“你有这份心很好,我这里不用你照顾。你先去找个大夫来,帮掌柜的看看,兴许只是一时昏迷了。那两个人答应过不杀他,应该不会下杀手的。”

    小山子道:“老板娘,不是我骗你,掌柜的真的死了,连尸体都冷了,我刚才已经试过了。”

    老板娘一听这话,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小山子道:“老板娘,我不会解穴,帮不了你。你在这里哭,容易着凉,我抱你到屋里去吧。”说罢,不等老板娘应允,已将她横抱起,向屋里去了。

    老板娘又惊又急,也顾不得哭了,嚷道:“你放我下来!我在这里很好!小山子,你听到了没有?”

    小山子将老板娘放在床上,道:“老板娘且在这里歇息一会,我去外面收拾收拾,马上就回来。”

    老板娘见他转身走了,并没有对自己做什么,心中讶异:“难道真是我多想,错怪他了?”

    不一会,小山子又走入房里来了,手里拖着一条绳索,老板娘见了,惊道:“你要干什么?”

    小山子道:“老板娘,你别怕,我这么做只是怕你解开穴道后会伤害我,所以我得先把你捆起来,希望你能谅解。”于是拿绳索将老板娘捆了起来,又道,“老板娘,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心仪你许久了,只是你已有了人家,我不好横插一脚。现今掌柜的死了,若要你再嫁给我,你定是不肯的。我也只能出此下策,等生米煮成熟饭,也容不得你不允了。”

    老板娘听了这话,破口大骂起来。

    小山子并不恼怒,等老板娘骂够了,才道:“老板娘放心,我是不会亏待你的。掌柜的对你冷淡,我早就看不下去了,只是不好对他怎样,才一直忍着。现在他既然死了,也正是老天爷成全你我。你且在这里委屈一会儿,等我去前面收拾完了,再回来陪你。”

    老板娘见小山子走了,又呜呜的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发现身子渐渐能动了,心中暗喜,可忽然想到自己身上还捆了绳索,又沮丧起来。

    这绳索是宋佚以备不时之需特意做的,十分结实,连蜃楼那两个人都挣不断,她一个柔弱女子,如何能挣断?

    虽然挣不断,老板娘也不甘心就这么了了一生,使出平生力气去挣,累得浑身乏力,香汗淋漓,仍旧没有挣开,又想起丈夫已死,玉笔也丢了,不禁又伤心痛哭起来。

    小山子去外面把店门关了,上了栓,又把宋佚的尸首先拖进耳房里,想着等晚上没人的时候,偷偷找个地方埋了。又把地上血迹擦了,坏掉的桌凳也都换了。忙碌了这半天,累得够呛,洗掉身上沾带的血迹,又回到了老板娘那里。

    老板娘见小山子回来,便用力挣扎起来,口里还不住叫骂。

    小山子见老板娘的穴道已经开了,但身上捆了绳子,仍旧无法行动,不禁笑道:“老板娘可是想我了吗?”走到床边坐下,脱掉鞋子,刚上床去,却被老板娘两脚给蹬了下来。

    小山子没料到她还能蹬人,猝不及防吃了她这一招,跌下床来,脸先着地,鼻子都摔破了,不禁大怒,指着骂道:“贱妇!给你甜果子你不吃,非要苦果子吃,小爷便成全了你!”跳上床去,把老娘娘摁住,阴笑道,“日日盼着这一刻,老天爷终究还是没有辜负我!”

    忽听一人冷笑道:“我可不这么认为。”

    小山子一惊,循声望去,见门框上靠着一人,身披鸦羽斗篷,斗戴斗笠,背后还背着一口大箱子,不是上官是谁。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小山子明显有些慌张。

    上官道:“没走的时候就见你不住打量她,现在宋佚死了,她又被点住穴道,你回来正好撞上这一幕,会怎样做呢?我很好奇,特意回来看一看。果然,与我心中所想,一般无二。”

    小山子脸色惨白,看着身下日思夜想的人,半点兴致也没有了。

    上官走上前,用一把匕首将老板娘身上的绳索割断了。老板娘挣脱束缚,一脚将小山子蹬下了床,跟着从床上跳下来,踩住小山子的胸膛,骂道:“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我们夫妻待你不薄,你不知图报,却要行这等伤风败俗之事。今日若不杀你,难逃公道!”向上官伸出一手,“借你匕首一用。”

    上官把匕首给了她。

    小山子吓得面如土色,哀告道:“老板娘,饶我一命吧!都是我一时糊涂,做了这等伤天理的事。你饶我一命,以后再也不敢了!”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你的报应来了!”

    老板娘只一刀,便结果了小山子的性命。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真假噩梦

    老板娘一刀刺死了小山子,转身又去刺上官,上官一惊,忙闪身躲避,道:“姐姐,我看他对你存了无礼之心,这才回来搭救,你怎么连我也杀?”

    老板娘含泪道:“你们害得我家破人亡,难道不该杀吗?”说着,又拿匕首往上官身上刺去。

    上官连躲了几次,见老板娘不刺死自己必不肯罢休,便出手将匕首夺下,道:“姐夫是自绝经脉而死,并不是我们杀的,姐姐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检查。”

    老板娘哭道:“若不是你们来寻事,我们夫妻还好好的在这里生活,哪会像现在这样阴阳两隔。你也别跟我装好人,你们蜃楼里就没一个好的,祸害了那么多人还不够,又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今日说什么也要杀你了!”又举掌向上官打去。

    上官无心伤她,见她纠缠个不停,只得翻墙走了。

    老板娘追之不上,便回到前面,在耳房里找到丈夫的尸身,抱着痛哭起来。

    上官并没有真走,见老板娘不追,便又回来了。站在门外看着老板娘哭得泪人一般,心里也似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

    老板娘哭晕过去,被上官救治过来,老板娘却一把推开他,指着叫道:“你们这些人早晚要遭报应,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等着吧!一个都逃不掉!”又向丈夫的尸身道,“相公,你等等我,咱们到了下面再做夫妻。”说罢,从丈夫后腰摸出一把匕首,直插入自己心口。

    上官一惊,忙上前去救,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

    飞雪阁,留客峰。

    云天行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汗淋漓,叫道:“赤鳞,你给我滚出来!”

    “主人,你叫我?”

    赤鳞出现在了暖炉旁的椅子上。

    云天行跳下床,冲赤鳞叫道:“我已经说过了,不许你再干涉我的梦境,不然,我会销熔你。你当我只会说,不会做吗?”

    赤鳞摊开手,一脸无辜地道:“我没干涉你的梦境啊。”

    云天行咬牙道:“让我在意的人死在梦里,不是你的强项吗,怎么,这时候又不敢认了?”

    赤鳞道:“主人,我平时是放肆了些,可我几时否认过自己做的事?如果我干涉过你的梦境,你问我,我一定会承认。如果我不承认,那一定就不是我做的。”

    云天行道:“不是你还能是谁?”

    赤鳞笑了笑,道:“如果不是我,那一定就是你自己喽。”

    云天行一怔,心想:“赤鳞的确没有否认过他自己做过的事,看来真不是他在捣乱。这样说来,却是我自己做出来的噩梦。”向赤鳞道,“对不起,是我一时冲动,错怪了你。”走到床边坐下,怔怔出神。

    赤鳞摆了摆手,道:“不怪你,毕竟是你喜欢的人死在梦里,换成是别人,也一样会方寸大乱的。”

    云天行没有应声,满心里都在想梦里发生的事。

    赤鳞见云天行坐在那发呆,动也不动,不由笑道:“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呆子主人,既然担心她,何不去找她,光坐在这里发呆有什么用?”

    云天行站起身来,喃喃道:“是啊,我应该去找她,至少在离开前,我要再见她最后一面。”带了剑飞奔下楼,告诉丁玲和柳蕙今日会晚些回来,要她们不要等自己。

    出了追忆楼,经过那片红梅林时,云天行惊奇地发现地上铺盖了厚厚的一层花瓣,且正有花瓣从梅花树上飘落,倒似下起了一场花雨。

    “现在正是开花的时节,怎么花都凋谢了?真是出怪事了。”

    云天行摇了摇头,走了一段,忽然停住脚,又想:“这些红梅都是老太婆亲手种的,如今红梅无故凋零,会不会是一种征兆?”

    想到这里,云天行不敢再往下想,甩了甩头,忽又联想到刚才做的噩梦,脸色大变,飞身向莲花峰奔去。

    刚过了铁索桥,正撞见小岚向这边来,云天行忙迎上去,道:“小岚,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快带我去藏剑楼那边!”

    小岚见他神色惶急,不禁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云天行道:“你别多问,快带我去。”

    小岚道:“就算现在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也要近昏了,况且天要下雪,万一迷失在山林里,可不是玩的。藏剑楼那边我只是去过几次,而且都是跟着大家一起去的,现在自己去,未必认得准路。”

    云天行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了这些,带着小岚飞也似地往山下奔去了。

    沿途遇见郦秋等熟人,云天行也没有停步,直接带着小岚从一旁蹿了过去。那速度之快,便如疾风一般,倒是把郦秋等几个想打招呼的人吓了一跳。

    却说叶倾城与梁冰正在厅内谈事情,郦秋慌慌张张入厅来,道:“师父,刚才我从山下回来,看见云逸拉着小岚往山下飞奔。我喊他们,他们也不应。我看他们奔得急,心想定是有事的,想跟上去帮忙,可云逸的速度实在太快,等我到了山脚下,早都不见人了,也不知他们是往哪个方向去了,所以赶忙回来告诉师父知道。”

    叶倾城皱着眉头想了一会,道:“不会是逃了吧?”

    梁冰道:“无缘无故的逃什么?就算要逃,也该拉着丁玲逃,怎么拉着小岚走了?”

    叶倾城点了点头,道:“也是这么个道理。”忽又想起了什么,起身道,“那晚有人偷到追忆楼去了,他这么着急下山,该不会是发现那贼人的踪迹了吧?”

    郦秋道:“留客峰那里已派去不少人,就算发现了贼人的踪迹,我们这边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觉得应该是别的什么事。刚才我已让梅雨去丁玲那里问了,现在差不多也该过来了。”

    过不久,梅雨果然来了,道:“我去问过丁玲了,云逸只说今晚会晚些时候回来,让丁玲不用等他,也没说要去哪里。走的时候也很匆忙。”

    叶倾城等人听了这话,面面相觑,谁也没听出个头绪,又去问了留客峰上值守的人,除了红梅凋零,也没发现别的异常情况。

    叶倾城派郦秋带人下山寻找去了。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藏剑楼

    冷雪坪正独自坐在天剑峰下发呆。

    她的人虽然被派来了这里,但她的心却还是在飞雪阁,亦或是说在留客峰暂住的那个人身上。

    刚从玉门关回来,她本以为可以好好休养一段时日,至少可以把伤养好,可谁想第二天就又被派出来了。

    正如往常一样。

    她虽是飞雪阁的副阁主,但很多事却不能自己做主。

    剑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她轻轻抚摸着秋水剑,脑海里却在想那晚分别时的情景,很令人不舍,但又不得不舍。

    不知什么时候,水寒烟走了过来,见冷雪坪独自坐在那里,不由笑道:“师妹,我到处找你不到,原来却是在这里。不在屋子里待着,跑这没有人烟的地方来做什么?”

    冷雪坪见水寒烟来了,忙站起身来,道:“我闲着没事,出来走走。”

    水寒烟笑道:“这哪是出来走走,这是分明是出来坐坐才对。嗳,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子这么有魅力,能让我这冰山般的师妹牵肠挂肚,茶饭不思。”

    冷雪坪俏脸微红,嗔道:“师姐,你胡说什么呢。“

    水寒烟伸出青葱细指,隔空指着冷雪坪的心,笑道:“是不是胡说,这里最清楚。”

    冷雪坪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道:“师姐,平日里你是乐得清闲的,怎么这时候主动要求来这里?这里人少事多,可容不得你偷闲。”

    水寒烟道:“我好歹是飞雪阁的一份子,只吃不做,时间一久,就算叶师姐不怪,其他几位师姐师妹可都要怨我了。况且现在是非常时刻,我们这辈人没一个闲的,就我闲着,也不成样子。相对而言,来这里驻守算是比较清闲的差事了。”

    冷雪坪道:“师姐在玉门关受过伤,现在都养好了吗?”

    水寒烟道:“不碍事了。你呢,明明受了伤,却一直瞒着不说,别人看不出来,我可早就觉察出来了。”

    冷雪坪垂目道:“都是些小伤,不碍事的,劳师姐挂心了。”

    水寒烟轻轻握住她的手,道:“你我师姐妹,这么客气做什么。那日在回飞雪阁的路上,我见你偷偷咳血,本想揭穿你,一想你是个要强的性子,必不肯承认,到时候反倒闹个不好,也就没说。这里没人,我把话挑明了,你也别跟我瞒,实话告诉我,你的伤到底怎样了?”

    冷雪坪听水寒烟这般说,也不好再瞒,便道:“那些兵卒虽然没什么武功,但到底人多,我们几番闯入敌阵,势单力薄,哪有不受伤的。师姐和云逸的武功均在我之上,尚且受了重创,何况是我。不过,将养了这些时日,已经好多了,师姐不必担心。”

    水寒烟微微一笑,道:“快别往我脸上贴金了,我就在年纪上稳胜于你,其他的我可不敢跟你比。你年纪虽轻,但天赋异禀,等到了我这个年纪,一个打我十个也不在话下。你既然还有伤,我也不跟你多说了。你快回去歇息吧,外面的事自有人安排处置,也不用你事事过心,还是先把伤养好才是正理。”

    冷雪坪点了点头,自告别水寒烟先往藏剑楼去了。

    藏剑楼其实是一座八角塔楼,共有九层,是初代阁主创立飞雪阁时建造的,一直完好保存至今。

    初时建造此楼只是为了存放一些剑谱、武学秘笈等对飞雪阁十分重要的物事,后来飞雪阁迁到莲花峰上,剑谱秘笈等相对重要的东西也都一并搬了过去。

    八角塔楼空出来后,常用来存放历任阁主遗事,这些遗物中自然也包括了历任阁主的佩剑。

    由于飞雪阁在江湖中拥有不可忽视的地位,历任阁主中有几任的佩剑都是当世名剑,所以这座八角塔楼便被江湖中人称为藏剑楼。

    对于一名剑客而言,最有吸引力的莫过于名剑和剑谱。藏剑楼之前存放过飞雪阁的诸多传世剑谱,现在又保存了飞雪阁历任阁主的佩剑,无疑成了天下剑客的神往之地。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藏剑楼始终是飞雪阁十分重要的所在,其守卫之森严,可用“罗网”二字形容。任何想要企图潜入藏剑楼的人,无疑都会被这张“罗网”网住,并为此付出昂贵的代价。

    百年来,潜入藏剑楼并成功盗剑的人也只有司空仙圣一个,除他之外,再也没有外人从这里带出过剑。

    即便是飞雪阁内部的人,也不是谁都能够进入藏剑楼。除了那几个长年住在藏剑楼中,并负责打扫收拾的人,也只有叶倾城亲点的几个人才有资格进入。其他人若非出现意外情况,擅入藏剑楼者,一律按阁中规矩查办。这样做也是为了防止飞雪阁内部消息泄露出去,毕竟之前为此闹出过不少风波。

    冷雪坪回到藏剑楼,向那两个站在门外值守的后辈女子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有没有人进去过?”

    左边那女子回道:“师叔离开后不久,水师叔来找过你,见你不在便出来了,除此之外,没有别人进去过。”

    冷雪坪点了点头,推门进去,继而把门合上了。

    冷雪坪进入藏剑楼,顺着中央螺旋楼梯,径直上到三楼,见左手边紫檀木架旁一个老妇,正抱着一个高颈翠玉釉瓷瓶在擦拭。

    冷雪坪笑着走过去,道:“三师叔,单这一个瓶子您都擦了半日了,再也没有一点尘埃了,还擦它做什么?快歇歇去吧。”

    那老妇听出是冷雪坪的声音,没有回头,只是唠唠叨叨地说道:“这还是当年我送给你师父的,叫她折两枝梅花插上,放在几上,闲时看上两眼,养养雅兴,哪知她是个没情趣的人,却把这瓶子拿来装剑用。每次我去找她,见我这宝贝瓶里光秃秃的放着一柄剑,我的心都碎了,恨不能再把它要回来,可送出去的东西哪能再要回来,不管她拿去做了什么,那都是她的了。如今她人没了,这瓶子成了她的遗物,却偏偏是我帮她看着。我也不管她生前拿来装什么,现在我就给他插上梅花,她爱喜欢不喜欢。”

    冷雪坪笑道:“这要让我师父知道了,不找您来理论才怪。”

    那老妇哼了一声,道:“她要是不服气,尽管从棺材里爬出来找我。我可不怕她。”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冰山童姥

    话说冷雪坪进入藏剑楼,与三楼一个老妇正在说笑,忽听上层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师妹,刚才我还跟你说,等阿雪回来叫她上来见我,你也答应了,怎么一见到她就唠叨起来没完没了,把我的事都抛在脑后了?”

    这声音虽是从上面传来的,但在一楼的人听来,却又像是在耳边响起。

    冷雪坪一听到这个孩童般的稚嫩声音,脸色即刻变了。

    三楼这老妇把嘴角一咧,笑道:“师姐,你的话我怎敢不听,只是觉得阿雪跟我年轻时一样貌美,心里喜欢得不得了,这才留她多说了一会,等说完了,我自会叫她上去,你等着好了。”

    上面那个人似是嗤笑了几声,又道:“师妹,这种话也就哄哄她们这些后辈,你年轻时候的模样我见过,还不如现在呢。明明丑破天际,非要叫什么赛西施,还拿自己跟阿雪比,一点面皮不要,连我都替你脸红。”

    赛西施听了这话,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了一回,道:“你好,你美得跟狐仙一般,可那又怎样呢,连个男人都找不到,孤苦伶仃一辈子,怪不得脾气臭,都是报应。”

    上面那人哼了一声,道:“阿雪,你上来,我有话要问你。”

    冷雪坪向赛西施道:“三师叔,我先上去了,等下来再陪您说话。”

    赛西施点了点头,道:“阿雪,你别怕她,她要是再说你,你直接下来,有三师叔给你撑腰。”

    冷雪坪点了点头,又沿着楼梯向上走去。走到六楼一停,又见一个老妇仰躺在床榻上,似是睡着了,不好惊动,然后一直上到九楼,见一个女童闭目盘膝坐在蒲团上,身旁放着一个小香炉,内里燃着熏香。

    冷雪坪忙上前行了一礼,道:“九师伯,您找我?”

    原来这藏剑楼中住着飞雪阁中的三位老辈人物。自冷雪坪加入飞雪阁以来,她们就已经住在藏剑楼里了。

    冷雪坪因为根骨资质高,很早就拥有了随意进出藏剑楼的特权。因为初时不知道这三位老辈人物的名号,便根据她们所住的楼层,分别叫他们三师叔,六师叔,九师伯。

    住九层的这位是她师父的师姐,年纪也是这三人中最长的,又是出了名的坏脾气,连师父也敬她三分,所以冷雪坪自小就怕她,到现在还是一样。

    这位九师伯虽然有了年纪,但因修炼过一门名叫《美人不老功》的奇门武学,才变成了现在这副孩童模样。

    女人都是爱美的,越是爱美的女人,越在意自己的容颜,都希望自己可以永远保持青春模样。但人会变老是天地法则,谁也改变不了,所以有些人便投机取巧,开始钻研各种驻颜奇术。

    美人不老功便是一门可以通过不断修炼达到驻颜效果的奇功。虽然不能真正阻止衰老,但却可以让衰老过程减缓。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让那些爱美的女人们求之莫急了。

    九师伯年轻时的确是一位大美人,同样也希望自己可以永远保青春靓丽容颜,可当她机缘得到美人不老功后,却因为贪功冒进,走火入魔,导致驻颜过度,变成了这样一副孩童模样,至今都没能再修炼回来。

    这对一个十分在意自己容颜的美人来说,无疑是一场噩梦。

    如果身体能继续长大,那样还好说。她刚变成这样的时候,也的确是抱了希望的。但这些年过去了,她的外貌一点变化都没有,但体内各个内部器官依旧在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衰老。

    她年轻时候的脾气本不坏,自从变成了一个孩童,她的脾气就一日比一日糟糕起来。便是无事的时候,也常发起无名火;若有人把她惹急了,便似火上浇油,定是无法善了的。所以飞雪阁中但凡知道她的人,没一个敢惹她的,便是三楼那位百无禁忌的赛西施,也只敢顶她一两句,不敢把她往深处惹。

    九师伯因为修炼美人不老功走火入魔,由一个大美人变成了孩童模样,之前那些追求过她却又被她拒绝的人,见她落得这样的结果,都在暗自庆幸,又有几个品性低劣的来落井下石,给她取了个了“冰山童姥”的绰号。

    这个绰号传到她耳朵里,她羞愧难当,一时接受不了,想要寻死,却被飞雪阁诸人劝下了。之后她隐修练功,想要再把之前的容貌修炼回来,可练了几年,发现这根本不是一个可逆的过程,于是心灰意冷,也就淡出江湖了。

    如今她常年住在藏剑楼中,别说是外面的人,便是飞雪阁中年轻一辈的弟子,知道她存在的都不多。

    眼下冷雪坪向她行了一礼,冰山童姥轻轻嗯了一声,缓缓张开眼睛,看着冷雪坪,道:“方才我一直在练功,你来过,我知道,但行功到关键时候,不好收功停住,所以没有理你,你不会怪我吧?”

    冷雪坪道:“我擅自过来,打扰了九师伯练功,九师伯不怪我就谢天谢地了,哪敢多想。”

    冰山童姥微微点头,上下打量着冷雪坪,见她冰肌玉骨,皓齿明眸,端的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大美人,忽又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不由叹息了一声。

    冷雪坪见冰山童姥叹息,忙问道:“九师伯叹息什么?”

    冰山童姥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赛西施在下面说道:“还能是什么,自是看你生得好看,无地自容了呗。”

    冰山童姥冷哼一声,道:“我在跟阿雪说话,你插什么嘴?”

    赛西施道:“我也在跟阿雪说话,你又插什么嘴?难道只许你插嘴,就不许我插嘴了?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冷雪坪见两人一个在三楼,一个在九楼,隔着六层楼传话,却又十分清晰,不禁暗自佩服她们的本事。却又怕她们两个因自己吵起来,忙说些圆场话把两人劝住了。

    冰山童姥道:“上月倾城过来这里,与我谈说起来,说最近山上来了个叫云逸的年轻人,武功很好,还跟你一道去了玉门关。既然你回来了,想必他也一起回来了吧?”

    冷雪坪听冰山童姥突然提到云逸,心里咯噔一下,如实答道:“是,他也回来了,现正住在留客峰上。”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童姥多心弹秋水

    冰山童姥道:“你跟这个云逸是怎样认识的?”

    冷雪坪听她这样问,心里莫名慌张起来,又不好不说,也不好隐瞒实情,只得说道:“因一次机缘认识的。”

    冰山童姥道:“怎样的机缘?”

    冰山童姥虽然只个女童模样,但一双眼睛比尖刀还要锐利,冷雪坪被她这样盯着,便似悬在了九天之上,而脚下只有尺许立足之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十分不安。

    冰山童姥见冷雪坪没有立刻回答,微微眯起眼眸,又问了一遍,道:“阿雪,我在问你话,你跟这个云逸是怎样认识的?我想知道,你给我详细说来。”

    冷雪坪攥住衣袖,如实说道:“前几年万佛寺派人送来请柬,邀我们飞雪阁前去参会,师姐事务繁多,无暇分身,便让我代行。那日行经濮阳,我那小徒说是口干舌燥,非要吵着去茶楼吃茶,我拗不过她,便带她去了。正吃着,却见窗外对岸有官府的人喊捉淫贼,我想我们飞雪阁行事向来侠义当先,自然不好坐视不理,便出手帮忙把那淫贼拦住了。这便是我与他第一次见面时发生的事。”

    冰山童姥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道:“原来这个云逸是个淫贼。”

    冷雪坪忙解释,道:“不是的,那都是一场误会,是有人顶了他名字去做那些事。后来……后来都说清了。”

    冰山童姥“嗯”了一声,道:“你继续说。”

    冷雪坪道:“后来听说阁中失踪多年的别离剑在江南谭家手中,想着好不容易去中原一趟,若能把失踪已久的别离剑带回去,也不枉师父师伯师叔们栽培我一场。于是我便打发随行人先回来飞雪阁,孤身下江南去了。可没想到在半道上遇上了阴阳二圣,他们邀了帮手一起对付我,我寡不敌众,让他们给制住了,幸得云逸相救,才得以脱身。”

    冰山童姥道:“他为什么要救你?”

    冷雪坪道:“他有一个很喜欢的人,还答应要带她来昆仑山看雪,那时候多半是想救下我,让我欠他一个人情,好来这里的时候让我允他们上山。大概是这样吧。”

    冰山童姥道:“之后你们就一起结伴去了江南谭家?”

    冷雪坪道:“原来九师伯都知道了。”

    冰山童姥道:“我已经问过倾城了,想再亲自问你一遍,看你肯不肯跟我说实话。”

    冷雪坪道:“阿雪怎敢欺瞒九师伯。”

    冰山童姥看了冷雪坪一眼,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不敢。阿雪,既然云逸这么信任你,我正想麻烦你一件事,希望你不要推辞。”

    冷雪坪一听跟云天行有关,心里七上八下的,又不好拒绝,只得道:“九师伯要我做什么直说便是,阿雪一定尽力去做,不敢有分毫懈怠。”

    冰山童姥道:“那好,你去把云逸骗来这里,我亲手了结了他。

    冷雪坪一惊,道:“九师伯为什么要杀他?”

    冰山童姥道:“这是我的事,你别多问,只去把他骗来这里就好。”

    冷雪坪犹豫不定,心内暗想:“我喜欢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害他!可九师伯的话我又不能不听,该怎么办呢?”

    冰山童姥道:“阿雪,你为什么还不动身?”

    冷雪坪道:“九师伯为什么要杀他?据我所知,他不是坏人。”

    冰山童姥冷笑道:“你这是在护着他吗?”

    冷雪坪忙道:“我没有护着他,只是……”

    冰山童姥道:“只是什么?”

    “只是我不明白,他哪里得罪九师伯了?还请九师伯明示。”冷雪坪停顿片刻,又道,“如果他真是个大奸大恶之徒,便是九师伯不说,我也一定亲手杀了他。可他不是。九师伯也知道,他与我一道去了玉门关。李将军为国捐躯,尸体被对方挂在耻辱台上示众,是他冒着生命危险孤身杀入敌方军阵,把李将军背了回来,身中三箭,小伤更是不计其数。若连他这样的人都该死,那什么样的人才配活着?”

    冰山童姥点了点头,道:“我道你的忘情诀怎么突然停滞不前了,原来是这个缘故。”

    冷雪坪一惊,心道:“遭了!九师伯本就没想杀他,只是在拿他试探我!不过,她怎会知道我的心意?她常年待在藏剑楼,从不到外面去,定是外面的人告诉她的。可知道我的心意的人只有梁冰一人,难道是她说的?不可能啊,梁冰不是这样的人。”

    冰山童姥道:“阿雪,你老实回答我,你喜欢云逸是不是?”

    冷雪坪道:“我没有喜欢他,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

    冰山童姥道:“阿雪,喜欢一个人是瞒不住的,这是你的心意,不论是你的言行举止,还是你的眼神,都是由心而发,即便是你有意隐瞒,也不可能万无一失,总会有疏漏的。刚才我说要杀云逸的时候,你已经暴露了。这可不是对一个普通朋友应该显露的神情。”

    冷雪坪仍道:“我没有。”

    冰山童姥点了点头,道:“有段日子没见你了,让我来试试你的武功是否有所长进。”忽然从蒲团上跃身而起,一掌向冷雪坪打去。

    冷雪坪见九师伯要试自己武功,不好不还手,忙运起踏雪无痕的轻功,避开了这一掌,再掣出秋水剑,游身到冰山童姥身畔,剑光如流水,刹那间已出了一十八剑!

    此时冰山童姥身在半空,无法躲避,便瞅准秋水剑的来路,一剑弹一指,一连弹了一十八次,次次弹在剑脊上,硬是将这一十八路剑招给化解掉了,跟着一招雪泥鸿爪,疾抓冷雪坪肩头。

    冷雪坪知她擅长近战,不敢让她靠近,忙飞身后撤,同时挥剑狂攻!

    冰山童姥前番弹击秋水剑,同时也自剑上借了力道,所以身体一直没有落地。此时冷雪坪再次挥剑攻来,她仍如之前那般,借力悬空身体,双手连弹,只听得叮叮声响而不绝,却见一双娇嫩的小手在剑影里来去穿插,竟未被伤到分毫。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阿雪垂泪认芳情(一)

    却说冰山童姥在藏剑楼九楼考校冷雪坪的武艺,冷雪坪舞动秋水剑,招数如流水一般,连绵不绝,却都被冰山童姥用一双娇嫩的小手硬接了下来。

    飞雪阁中用剑者居多,但并不代表飞雪阁内只有剑法可授。冰山童姥偏偏就是那种不喜欢用剑的人,但她手上的功夫,即便是连叶倾城这等剑道高手,也不敢小视,尤其是她的弹指神功。

    冷雪坪与她过了五六十招,竟未占到一丝便宜,不禁心惊:“九师伯的弹指神功愈发老辣了,若再这般与她斗下去,秋水剑非被她弹断不可。”

    见此法不行,冷雪坪便变换剑法,不与她硬碰硬,以飞雪阁剑法中的轻灵飘逸,去攻她不备之处,可连攻了几剑,只勉强擦到了冰山童姥的衣角。

    冰山童姥在变成孩童以后,身体比之前小了很多,也轻巧灵活了许多。之前大人时候,要想这样长时间腾身空中,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现在却容易得多。

    冰山童姥见冷雪坪用上了飞雪阁的上乘剑法,心中却冷笑起来:“我只想试她忘情诀是否有所长进,她明明知道,却只用普通剑法来应付我,倒是个狡猾的丫头。”在空中与冷雪坪拆了数十招,得了个空隙,又是一招雪泥鸿爪,直抓向冷雪坪咽喉。

    冷雪坪忙飞身后撤,跟着疾出一剑,刺向冰山童姥右腹!

    冰山童姥嘴角一勾,心道:“中计了。”突然收招,顺势一转,将秋水剑给拿住了,跟着左起一掌,直打冷雪坪小腹!

    她这一招变得又快又急,冷雪坪发现了,但已来不及躲,硬受了这一掌,蹬蹬蹬,退了三步。立住身形,忙收剑行礼,道:“请九师伯指点。”

    冰山童姥双足落地,背着手仰头看着冷雪坪,道:“指点的事以后再说。我本想试你忘情诀修炼到何等境界了,你却只拿这些招数来糊弄我,可见你心内有鬼,怕我试出你的真实境界。本来我还只是猜测,现在却十分相信了。阿雪,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那个云逸?”

    冷雪坪摇头道:“我没有。”

    冰山童姥冷哼一声,道:“事到如今,你还嘴硬。好,你用忘情诀上的功夫跟我打一场。”说罢,纵身而起,又去冷雪坪扑了过去。

    冷雪坪虽然百般不情愿,却又不好违逆九师伯的意思,忙使出忘情诀上的武功来对付。

    两人你来我去,斗了一炷香的时间,冷雪坪因有心事,分了神,被冰山童姥发现破绽,一掌击在心口,登时倒摔了出去,撞在后面柱子上。

    她身上本就有伤,又连受了两掌,气血上涌,险些吐出血来,又怕人知道自己有伤,又将涌到口边的血咽了下去,起身向冰山童姥行了一礼,道:“请九师伯指点。”

    冰山童姥道:“我虽练不得忘情诀,但却花了不少心思去研究它。整个飞雪阁内,除了你这个真正的修炼者,应该就属我最了解它了。以你的资质来看,最少也要在你现在的基础上再提升一个境界才说得过去。忘情诀之所以叫忘情诀,修炼这门武学,最大的忌讳就是一个‘情’字。你的忘情诀止步不前,必是因为动了真情。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阿雪,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对那个云逸动了真情?”

    冷雪坪见瞒不住,只得垂下头来,道:“阿雪知错了,请九师伯责罚。”

    冰山童姥叹息了一声,道:“果然是这样。”

    冷雪坪紧咬住嘴唇,眼中已含了泪珠。

    冰山童姥背着手来回走了许久,又道:“阿雪,你去把那个云逸叫过来,我在你面前把他杀了,你死了心,还可以继续修炼。若再耽搁下去,之前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冷雪坪一听说要杀云天行,忙跪了下来,垂泪道:“求九师伯饶过他,我喜欢他只是我一厢情愿,并不干他的事,何必滥杀无辜呢。”

    冰山童姥见她跪地为一个男人求情,心下更加恼怒,但并未在面上表露出来,只淡淡说道:“阿雪,整个飞雪阁就只有你能修炼忘情诀,这是上天给你的机缘,也是历代阁主庇佑飞雪阁。你理应摒弃一切杂念,专心修炼才是,怎样做出这等事来?”

    冷雪坪垂头流泪,不知该说什么。

    冰山童姥又道:“等大功一成,我飞雪阁必定会重现昔日辉煌。到时候你爱喜欢谁喜欢谁,没人管你,可是现在,正该勤奋用功的时候,你却因儿女私情,导致忘情诀停滞不前,你对得起飞雪阁历任阁主,对得起你师父她们的教诲吗?”

    冷雪坪垂泪道:“阿雪知错了,只求九师伯饶他一命,让师姐把他赶下山去,我今后再也不见他就是了。”

    冰山童姥道:“赶他容易,只怕赶走了他,你仍不肯死心,到时候还是无法修炼忘情诀,时间一久,前面的努力也会白费。忘情诀比不得寻常功法,百年难遇一个可以修炼的人,好在今世有你。我不愿冒这个险,还是把他杀了才好。”

    冷雪坪道:“他又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无缘无故的杀他做什么?九师伯,求你别杀他,只叫师姐把他赶下山去就是。我保证以后专心修炼忘情诀,再也不见他了,。”

    冰山童姥冷哼一声,道:“你的心在他身上,他不死,你如何能够死心?只要还有情,就练不得忘情诀。我虽孤单一人,年轻时候却也曾尝过情字滋味,一旦动了心,想再收回来,谈何容易。你也别跟我多说,现在就去把他叫来这里,我自有主张。”

    冷雪坪跪在地上,执意不肯起来,只是一味地替云天行求情。

    赛西施上到九楼来,向冰山童姥道:“师姐,我们飞雪阁行事向来侠义当先,几时滥杀过一个好人了?而且我听说这个云逸品性端正,颇有侠义之心,又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小小年纪,便能与倾城斗个不相上下,若再给他几年时间,江湖上能与他过手的人只怕也不多了。这样的人拉拢还来不及,你却要杀他,可不是犯糊涂了吗?”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阿雪垂泪认芳情(二)

    冰山童姥白了赛西施一眼,道:“你懂什么。他云逸前途再光明,终究不是我飞雪阁的人。杀他一个,成就我们飞雪阁,便是遭万人唾骂,我也甘愿背下这个恶名。”

    赛西施道:“师姐,我倒有个折中的法子,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冰山童姥道:“你向来是个没主意的人,只知道一味蛮干,这时候又能有什么好法子?”

    赛西施道:“既然师姐不愿听,那我就不说了。”

    冰山童姥何尝不知道云逸是个值得拉拢的人,她又何尝想杀他,可若不杀,冷雪坪便无法修炼忘情诀,这对飞雪阁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现在满江湖的人都知道冷雪坪能够修炼忘情诀,若长时间不见效果,必定惹江湖上的人猜疑甚至是笑话,到时候丢的可是飞雪阁的脸。

    眼下冰山童姥听师妹说有个折中法子,自是想知道的,见师妹赌气又不说了,便让她一步,道:“你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如果真是个妥善之法,倒也不用非得杀人。”

    冷雪坪听了这话,心下稍感安慰,暗想:“不用杀他,自是最好的,不知三师叔有什么好主意。”

    赛西施看了冷雪坪一眼,向冰山童姥说道:“既然阿雪对云逸有情,干脆成全他们两个,叫云逸做我们飞雪阁的女婿,这样一来,他的光明前途,不就跟我们飞雪阁关联了?而且也成全了这对有情人,算是一举两得。师姐,你说我这个主意好不好?”

    冷雪坪听了这话,把头垂得更低了,紧紧攥着衣角,心内暗想:“三师叔是疼我才故意这样说的,九师伯必定不肯。”

    果然,冰山童姥听到这话,立刻变了脸色,斥道:“胡说!我就知道你没一点正经主意,一天天的就知道胡说胡闹,都快进棺材的人了,没一点大人模样,成何体统!你瞪我干什么,还不下去守好你的下三层,若是丢了什么都东西,我拿你是问!”

    赛西施道:“师姐干嘛冲我发脾气,我也是好心帮你分忧,你不听便罢,用不着这样说我吧。”

    冰山童姥道:“就说你了怎么着,还想打吗?”

    赛西施绾起袖管来,见冰山童姥满脸阴云,又把袖管放了下来,道:“今日阿雪在这里,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等阿雪不在的时候我再跟你打。我可你先跟你说好了,不跟你打不是我怕你,是我不想让你在阿雪面前出丑,也不想让人说我以老欺少。小矮子,你懂我的意思吧?”

    冰山童姥听她又把“小矮子”三个字搬了出来,气不打一出来,气冲冲地道:“赛西施,你有胆就再跟我斗上三百招,光逞口舌之利可显不出你的本事来!”

    赛西施叫道:“斗就斗,还真当我怕你这小矮子不成!”又把刚放下去的袖管绾了起来。

    冷雪坪怕两人再打起来,忙起身把两人分别拉到两边,又劝慰了一些话,才免去了一场“恶战”。

    她们两人一个是老人脾气,小孩身子;一个是老人身子,小孩脾气,时常隔着楼层拌嘴,吵得急了,还会动手较量。六楼那位老妇不堪其扰,除了做好每天该做的事,平时就躺在那挺尸,任他们两个吵得天崩地裂,她也全然不闻不问,因此得了个外号叫“聋哑老人”。

    这位聋哑老人既不聋也不哑,只因被这两人扰得烦了,喜欢装聋作哑。

    却说冰山童姥本就在生冷雪坪的气,这时候被冷雪坪拉到一旁,并不领情,正好拿她撒气,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把那个云逸给我叫过来?”

    冷雪坪自知有愧,垂下头来,道:“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他并不喜欢我,何必白白害他性命。”

    冰山童姥冷笑道:“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为了一个臭男人,把飞雪阁都抛在脑后不顾了,你知不知羞!亏你师父看重你,身染重疾,还是手把手教你武艺,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冷雪坪听她提起师父,心中一阵难过,又不好哭出声来,只站在那里默默垂泪。

    冰山童姥见冷雪坪这样,心下有几分不忍,好歹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便缓和了语气,道:“你不看我面,好歹看在你师父的面上,别辜负了她对你的一番期望。听我一句话,先把这个云逸杀了,等把忘情诀练成,任你选什么样的男人,也没人管你。天底下又不止他一个男人,何必非他不可呢。”

    冷雪坪擦去眼泪,抬头看着冰山童姥,坚定地说道:“师父自小就教导我,要我做个懂得知恩图报人。我谨慎奉行,不敢有丝毫懈怠。云逸曾救过我的性命,如果没有他,我断不可能活着回到飞雪阁。九师伯要我害他,岂不是叫我做个忘恩负义的人吗?如果九师伯执意要杀他,先把我杀了好了。”

    她本不敢这样顶撞冰山童姥,但此时干系云天行的性命安危,她已经顾不得后果了,只希望他能够平安离开这里,不再有什么闪失才好。

    冰山童姥听了这话,面上布上了一层寒霜,冷冷说道:“阿雪,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冷雪坪心想:“九师伯要杀他,全都是因为我。我如果死了,九师伯应该就不会再难为他了吧。”想罢,双手托起秋水剑,躬身送到冰山童姥面前,“求九师伯成全。”

    冰山童姥见冷雪坪把秋水剑托到自己面前,眼眸中的寒意越来越盛,道:“阿雪,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冷雪坪道:“九师伯为了飞雪阁,什么事都肯做,杀一个人又算得了什么?”

    冰山童姥怒极而笑,道:“好,很好,不愧是红梅冷剑,为了一个男人,甘愿抛弃一切,哪怕是自己的性命,这样的有情人我们飞雪阁可养不起!”说罢,屈指一弹,秋水剑脱鞘飞出,冰山童姥闪动身形,早已将秋水剑接在手中,跟着一声娇喝,剑光急转,直向冷雪坪刺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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