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七章 混战
邢无伤自拥有了金刚不坏之身后,很少受伤,所以才有了个“百战无伤”的绰号,而此时背后剑伤纵横,血痕遍布,看得众人触目惊心。
邢无伤背后剑伤虽多,但却没有一处伤及要害,不过,这一番折腾,却将他体内毒素给引动了,刚坐起来,便开始剧烈咳血。
霍乱忙找了几粒解毒丸出来,让他服下,道:“也算你命大,刚才这一剑若是插在要害位置,你哪里还有命在。”
邢无伤怒道:“你这老贼最是奸诈,我被他追了这么久,也不见你出手帮忙,这时候还说这些做什么?”
霍乱笑道:“无伤,这你可错怪我了。我不出手,是有原因的。你看,你受了云天行这么多剑,却安然无事,九幽谷主的毒你只中了一次,却险些丧命,我之所以不出手,正是在提防九幽谷主啊,要是让她偷袭得逞,可不是闹着玩的。”
邢无伤听他说得还有几分道理,便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云天行被段刀砸飞后,又爬起来,提了剑,一步步向他们走了过来。
段刀道:“这家伙竟然还能站起来,我这一刀可是结结实实砸在他身上了啊。”
霍乱道:“你可不要小瞧了天地无极,笑我狂能在江湖名人榜上排到第二位,可都是天地无极的功劳。据说此功法可在体外凝聚一层护体罡气,其坚韧程度便是寻常刀剑都难以破掉。这云天行虽然还达不到笑我狂那种程度,可他身上谜题太多,绝不可小视了。”
剑八道:“他现在已是必死之人,我们不必与他硬拼,只拖过这一段时间,等他一死,我们再离开就是。”
公输敖道:“我们现在缺的就是时间,刚才我来的时候,已有不少人江湖人士正在向这里汇聚,再不走恐怕就要被他们给包围了。”
段刀道:“那妖道不是也来了吗,怎么不见人?”
公输敖道:“他在我那机关阵中坐镇,能挡一会,但对方人多,怕是也拖不了太长时间。”
霍乱道:“这云天行已成气候,若不亲眼看着他死,我难以安心,既然时间不够,那我们便一同出手,将他下断肠崖,叫他摔个粉身碎骨,大家以为如何?”
邢无伤遭此重创,是他有史以来,未曾经受过的,相比伤势,他更觉得是一种耻辱。眼下听霍乱提议说要将云天行打下断肠崖,他一下站了起来,道:“正合我意!”
公输敖道:“无伤,你伤成这样,还是留在这里吧,对付一个云天行,我们四人足够了。”
邢无伤咬牙道:“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若不亲手将他打下断肠崖,难解我心头之恨!”
霍乱道:“事态紧急,大家全力出手,莫再藏拙!”说罢,当先向云天行冲了过去。
剑八也随后跟了过去。
公输敖扯出傀儡,先一步赶到了云天行面前,云天行现在已分不出傀儡与人,挥剑向傀儡砍去,那傀儡一闪,躲开云天行的剑,直向断肠崖边奔去,云天行在后面紧追不舍。
九幽谷主见此情景,皱眉道:“他们想做什么?”
百里藏花变色道:“不好,他们想将云兄弟引下断肠崖!”说着,已飞步蹿了出去!
净尘也赶了过去。
柳追风虽然与云天行没有交情,但见百里藏花和净尘都出了手,他不好站着不动,也提了剑,跟了上去。
九幽谷主向怀里的阿笙看了一眼,道:“阿笙,你眼光不错,云小子为了你,连性命都可以不要,姑姑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打下断肠崖摔个粉身碎骨呢?你且在这里等姑姑一等,姑姑去把他抢过来,好歹把你们葬在一处。”说着把阿笙放在草地上,向断肠崖那里赶了过去。
公输敖操控着傀儡,将云天行引到了断肠崖边,跟着扯动丝线,让那傀儡直接跳下了断肠崖。
云天行追到崖边,不见了傀儡,转过身来,又盯上了离得最近的公输敖。
公输敖一惊,心想:“他怎么不跟着跳下去?难道还有意识?”只想了这两个问题,云天行已迎面一剑刺来!
“当心!”
剑八一声叫喊,飞出一剑,正撞在了太阿剑脊上,云天行拿剑的手一偏,已然刺空了。
公输敖得隙逃脱,又将傀儡自崖下扯上来,操纵傀儡绕到了云天行背后。他与傀儡之间连着数条透明细线,极其锋利,他本想用这些线将云天行割裂,可当细线碰上云天行的外衣时,却受到了阻碍,再也无法前进寸毫。
“果然有护体罡气!”
公输敖正想将傀儡调回,云天行却忽然转过身来,一剑挥出,嘣嘣嘣数条细线被剑气扫中,立时绷断。傀儡的一条手臂也在同时失去了控制。
霍乱最擅长用毒,但毒药对云天行没有任何作用,这无疑让他失去了最大的依仗,所以他只能在一旁辅助攻击。
剑八在正面牵制云天行,可令他苦恼的是,周围全是自己人,他飞剑的招数施展不开,只能像一般的剑客那样,握着一柄剑与对手进招。
剑八的剑虽然也不是寻常铁剑,但与太阿相比,却还是差了不少。两人对拼了四十余招,剑八的剑便被云天行硬生生给劈断了,剑八无可奈何,又掣出一剑,继续与他对拼。
这把剑硬撑到了六十多招,也还是断了。虽说这些剑算不上多么珍贵,但跟了剑八已有不少年岁,如今连断两把,剑八心疼不已,叫道:“谁能告诉我,这家伙拿的到底是什么剑?”
段刀道:“管他什么剑,你们都让开!”
众人配合默契,见段刀从云天行背后抢上来,便各自跳开,段刀抡起大夏龙雀,一刀砸在了云天行的背上,云天行一声闷哼,便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摔进了灌木丛里!
霍乱叫道:“你这笨蛋,往崖下打啊!好不容易引他过来,又叫你给打了回去!”
剑八道:“这家伙的剑太过锋利,稍有不慎便会命丧剑下,先想个法子,把他的剑拔掉!”
邢无伤在云天行被砸飞的时候就已跟了过去,见云天行坠地,他高高跃起,跳到了云天行身上,挥起拳头便向他脸上砸去,一口气砸了八拳,到第九拳时,他稍稍喘了口气,道:“我就不信,你的护体罡气比我的拳头还要硬!”说着,已将第九拳狠狠砸下!
第八百二十八章 心魔引
此时云天行已没了神智,被邢无伤照脸砸了八拳,没有感到一丝疼痛,但其面上却已渗出了血丝,眼见邢无伤的拳头又砸下来,他本能的举掌去迎。
一拳一掌碰在一起,僵持不下,邢无伤眼见云天行满脸血污,眼中却是金芒灿烂,咬牙切齿道:“你这家伙,这样了还不死吗?”
剑八从后面赶来,叫道:“无伤,退开!”
邢无伤情知这样僵持下去,也不知办法,忙卸了力,向一旁跳开,剑八六剑齐出,噌噌噌向云天行飞了过去!
云天行躺在地上,眼见六剑破空飞来,立刻横滚了出去,六把飞剑在云天行滚过的地方陆续插成了一条直线,但全都空了!
剑八眼见六剑全空,心中骇然:“这家伙的反应速度简直快得惊人,还好已是必死之人。”口里一声大喝:“起!”六把飞剑同时破土飞起,又向云天行追了过去!
云天行左闪右跳,不断有飞剑从他耳边呼啸而过,却是怎么也刺不中。
这时共输敖的傀儡已从云天行背后偷来,云天行见它离得尚远,并未躲闪,谁知那傀儡的手突然离体飞出,正抓在了云天行的右腕上,跟着便听共输敖叫道:“段刀,打落他的剑!”
段刀一个箭步冲上来,抡起大夏龙雀便向太阿剑上砸去,云天行正要躲闪,那知那傀儡的手死死抓着他不放,云天行这一挣没能挣开!
大夏龙雀转瞬即至!
“叮——”
太阿脱手,直向断肠崖下飞去!
剑八连断两剑,正想拿云天行的剑补充,谁知却被段刀给打到断肠崖下去了,叫道:“你这笨蛋,往哪边打不好,非得打到崖下去。”
霍乱嘀咕道:“这家伙不会那边的奸细吧?”
段刀苦笑道:“他比猴子还敏捷,好不容易逮到这一次机会,我可没得选,能将他的剑打落,已是实属不易了,等以后有时间了,再陪你寻几柄好剑就是。”
公输敖见云天行的剑被打落,忙将傀儡的手收了回来,道:“他的利刃已经脱手,如今是鸮隼剪翅,猛虎除牙,各位,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速战速决!”
这时,百里藏花等人已赶了过来,众人自免不了混战一番。
蜃楼的人想将云天行打落断肠崖,百里藏花等人则想带他走,可云天行毕竟还没死,哪肯乖乖就范?谁来惹他,他便追着谁打。百里藏花想来带他走,反挨了他两拳,只得作罢。
众人本已各自经历了一番苦战,如今都是疲倦之身,打来打去,也打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净明和尚带了十来个万佛寺僧人赶到了这里,一见到净尘,自是十分欢喜,忙抢上来帮忙。
蜃楼的人见万佛寺来了帮手,面色十分难看,但仍不肯退走。
净尘一见到净明,忙从混战中脱身出来,道:“师弟,你来得正是时候!”
净明喜道:“师兄,数月不见,你到哪里去了,师兄弟们好生担心你,你无事吧?”
净尘道:“师弟,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要你们替我做一件事。”
净明道:“师兄有事但说无妨,何必这样客气。”
净尘道:“麻烦师弟你带领大家结出伏魔阵,帮我困住云天行,只需半柱香的时间即可。”
净明曾在万佛寺见过云天行,只在混战人群里看了一眼,便认出了他,道:“师兄,云小施主怎么在这里?咦……金色的眸子,难道云小施主已练成了天地无极?这怎么可能?”
净尘道:“这没什么不可能,笑我狂修炼天地无极已有多年,也许真的领悟到了一些东西,如果由他亲自传授,或许可以打破那个魔咒。”
净明道:“师兄,我看云小施主的样子似乎不太对劲啊,怎么连钟谷主他们都要打?难道也是因为修炼天地无极发了疯?”
净尘摇了摇头,道:“他不是疯,他是入了魔。刚才他眼见自己喜欢的人死去,应该承受了极大的痛苦,所以才会失足误入魔障,不然绝不会显露出如此强烈的杀意!”
“什么?入了魔?”净明焦急道,“那该如何是好?”
净尘道:“师弟,难道你忘了,我们万佛寺中有一门叫心魔引的武学吗?”
“心魔引?!”净明吃惊地看着净尘,“师兄,那可是我们万佛寺的禁忌啊,难道……难道你偷学了本门禁术心魔引?”
净尘叹了口气,道:“那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本想偷学心魔引来救一个人,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净明师弟,偷学心魔引一事,我自会去戒律院请罚,不过眼下,还请你帮我这一次。”
净明道:“师兄,偷学本门禁术的罪名可不轻啊,就算师叔祖看重你,搞不好也会……会……”
净尘道:“我知道,会废去全身武功,逐出寺门。”
净明叹息一声,道:“师兄啊,你既然知道,还去做这种事,若叫师叔祖他老人家知道,岂不伤心?”
净尘又是一声叹息,道:“师弟,这件事我不后悔,也甘愿认罚,不过,这要在我们回寺之后。眼下形势危急,还希望师弟你看在往日情分上,能帮我这一次。”
净明道:“师兄,虽然你偷学来本门禁忌,但却从未做过任何有损于本门声誉的事,我相信你是为了救人,所以我自会助你一臂之力。不过,师兄,云小施主入魔已深,心魔引对他有用吗?”
净尘道:“心魔引可引人入魔,亦可引人出魔,但到底能不能成,还得看他自己愿不愿意从魔障中出来,就算希望不大,我也一定要试一试。”
净明点了点头,忙招呼众僧向云天行围拢了过去。
蜃楼的人本来还在担忧这帮和尚会联合九幽谷主等人来对付自己,哪知他们一个个向云天行围了过去,还动上手,看得他们一头雾水,还当他们在耍什么诡计。
九幽谷主等人也觉得奇怪,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看着他们围攻云天行。
这帮和尚人数虽多,但个人武艺相对而言要差了不少,尤其对手是入了魔的云天行,他们哪里抵挡得住?只一会功夫,云天行就打倒了三个和尚,一个一个蜷缩在地上捧腹哀嚎,显是受伤不轻。
第八百二十九章 妙法生莲(一)
净尘本想借这个时间调息一下,好以最佳的状态施展心魔引,却见一个个和尚被云天行打出场外,倒地不起,再这样下去,便没法子去结伏魔阵了,忙跳入场中帮忙。
净明挨了云天行两掌,体内气血翻涌,险些跌出场外,眼见净尘来帮忙,苦着脸说道:“师兄,云小施主的武功怎么进步得如此神速,我们这些人根本制不住他呀!”
净尘道:“大家小心,他现在出手无情,招招要人性命,莫要被他打中要害。”说着已抢到了云天行后方,伸手去拿他后领。
云天行早已觉察到后方有人来袭,反身便是一掌,净尘却不闪躲,硬是受了云天行一拳,却也抓住了他的衣领,猛地加力,将他抛飞了出去。
云天行斜飞了出去,还未落地,净尘又抢到了云天行背后,在他背后运力一推,云天行再次飞起,如此三番两次,云天行脚不沾地,却已远离了混战的众人。
段刀躲掉柳追风一剑,道:“这和尚想干什么?”
霍乱冷笑道:“我活了这些年,还没听说过有谁能把修炼天地无极而发疯的人救治过来,若真有这样的神人,那天底下会用天地无极的,也不会只有笑我狂一个了。”
蜃楼这个几个人里,霍乱年纪最大,阅历相对较广,听他这么一说,其他人放心不少,便没谁去阻截净尘。
邢无伤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暗想:“他明明跟我一起中了毒,为何还有这般气力,这和尚隐藏得可够深的!”
净尘将云天行带到了远处,净明等人也忙跟了过来,见净尘已从背后擒住了云天行的双手,忙围聚上去,结出伏魔阵,将云天行给困住。
净尘见诸僧结好阵法,忙跳到云天行身前,与他四目相对,然后突然睁大了眼睛,低喝道:“心魔引!”
云天行眼中金瞳颤动,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净尘的神色却是越来越凝重!
净尘本是一个古井无波的人,即便发生了天大的事,也很难在他脸上找到一丝痕迹,如今突然变得这样凝重,可见对云天行施展心魔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净明心道:“云小施主的内力竟已深厚至此,我等结成的伏魔阵,也不过刚刚制他一个不动,若有谁稍稍分了神,叫他得了空隙,伏魔阵片刻间便就会瓦解,但愿净尘师兄的心魔引对他有用。”
时间正在流逝,净尘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净明看得着急,却又不敢出声打扰,只得全力催动内力,稳固伏魔阵。
“净尘大师……”
云天行的嘴唇忽然动了动,眼中金芒逐渐稍退。
净尘见云天行认出了自己,知道心魔引起了作用,道:“天行,快把你的天地无极控制好,若再这样任其泛滥下去,即便恢复了神智,一样难以活命。”
云天行恢复神智后,净尘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是在想着阿笙,越想越痛,越想越怒,不知不觉,刚刚恢复的那一缕神智又消失了,眼中黯淡下去的金芒再次变得强盛起来!
一个短须和尚见云天行回了神,便放松了警惕,忽觉有一股真气透入手臂,他忙运力阻止,哪知这真气竟是这般强横,一路横冲直撞,搅得他气血翻涌,哇的吐了口血,摔倒在地。
净明见状,忙道:“师兄,还不行吗?伏魔阵快撑不住了!”
净尘额上汗珠滚下脸颊,道:“他不肯从魔障中出来,若再次施展心魔引,却要花上更多的时间,可眼下他体内脏腑已开始损伤,不消一盏茶的时间,便会心脉碎裂而死。”
净明急道:“那该如何处置?”
净尘思量片刻,道:“师弟,你们再撑一会,我会以妙法生莲强行保下他这条命,之后你们立刻带他离开这里,不得有误!”
净明脸色一变,道:“师兄,不可!我曾听师叔祖说过,妙法生莲有起死回生之效不假,但却是逆天而行,需要耗费寿元来维持,而且一生只能用一次,用完之后,你的这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功力顷刻间便会散尽,眼下云小施主入魔已深,连心魔引都救他不得,万一这妙法生莲仍是无效,师兄你岂不是白白落得个油尽灯枯的下场?”
净尘道:“师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果连我们都要犹豫的话,那这世间未免也太凄凉了吧。”
净明惭愧道:“师兄教训的是,我佛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净明受教了。”
净尘道:“佛路漫漫,无止无休,要得证果,需你无心。”
净明品味片刻,喜道:“多谢师兄指点!请师兄即刻施法救人!”
净尘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随即猛地睁开,眸中光芒大盛,跟着两指点在云天行眉心,默念道:“无垢清静光,慧日破诸暗,能伏灾风火,普明照世间!”
净明看着净尘额上汗珠如雨,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一天。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师叔祖找他和净尘去下棋。他下完了一局,坐在一旁看师叔祖和净尘对弈。
师叔祖手拈一子,道:“净尘啊,我听你净空师兄说,前些日子你下山,遇上了一个神神叨叨的婆子,她说你是天上白衣仙人降世,还要历三千六百多劫方能得道,不知可有此事?”
净尘默默下了一子,道:“确有此事,不过,那位老婆婆神志不清,她的话是当不得真的。”
师叔祖笑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怎就知道她的话当不得知?”
净尘盯着棋盘,半晌没有言语。
师叔祖笑道:“我已不是佛门中人,也不和你讲一些大道理,不过,净尘,你们师兄弟几个就属你最聪明,等我一死,这个院子可就得由你来守了,到时候你可不能推三阻四啊。”
净尘拈子不动,道:“师叔祖,此院连通万佛寺最紧要之处,净尘便是再修上一百年,也及不上师叔祖半分,哪有能耐担此大任?还烦请师叔祖多多劳心,再替万佛寺再守上一百年。”
第八百三十章 妙法生莲(二)
师叔祖大笑半晌,道:“我若再活上一百年,岂不成妖怪了?净尘,以你的资质,超过我只是时间问题。我这身本事都是用时间堆积起来的,算不得什么。我在你这年纪的时候,恐怕十个都未必打得过你一个,等你将金刚伏魔功修至大成,差不多就可以来接替我了。”
“啪——”
棋子脱手,掉在了棋盘上,净尘双手抱腹,汗珠涔涔。
净明在一旁观战,突见净尘面露痛苦之色,忙过来扶住,道:“师兄,你怎么了?”
净尘摇头,道:“不碍事,休息一会就好了。”
净明忙唤人进来,将净尘扶下去休息。
等净尘离开后,净明问道:“师叔祖,师兄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我看他的样子,好像很痛苦啊。”
师叔祖盯着棋盘沉默了好久,方才落下棋子,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净尘已经在修炼妙法生莲了。”
“妙法生莲?”净明惊讶道,“师叔祖,这妙法生莲可是我寺一百零八绝技中的上等绝学啊,那岂不是说,净尘师兄的金刚伏魔功已修至大成了?”
师叔祖道:“净尘的年纪虽比你们都小,但其资质却远在你们几位师兄弟之上,所以我那师侄才会破格将他提升为你们的师兄,其目的便是要让你们好好向他讨教,莫要以为他年纪小就没有可以借鉴的地方。”
净明道:“师叔祖,这妙法生莲到底是一门怎样的武学,比师叔祖的千手如来如何?”
师叔祖道:“我这千手如来着重攻守,而这妙法生莲却是没有半点攻守之道。唉,我要是早知道净尘已将金刚伏魔功修至大成,好歹也要他选一门攻击性绝学。虽说我们是出家人,但江湖纷争如何允许我们置身事外?若没点真本事捏在手里,这偌大的千年古刹如何能再延续千年?”
师叔祖叹息了一声,又道:“妙法生莲虽在一百零八绝学中排在上等前列,但古往今来却几乎无人修习,想不到净尘竟肯花时间在这样的武学上,实在令人费解。”
净明道:“师叔祖,这妙法生莲既无攻守之道,又如何能排在一百零八绝技的上等前列?”
师叔祖道:“妙法生莲虽无攻受之道,但却有起死回生之效,实乃一门逆天法门,其中奥妙,怕是只有修炼过的人才能体会。”
净明道:“师叔祖,您这样说净明更不懂了。我们佛门中人日日修行不就是为了渡世救人吗,既然妙法生莲有如此神效,那不是很好吗?”
师叔祖摇头道:“净明,你有所不知。这日出日落,暑去寒来,生老病死,都是天地法则,岂是人力所能改变的?妙法生莲有起死回生之效不假,但却是逆天而行,施法之人需要拿自己的寿元来维持整个过程,若是被救之人伤势太深,而施法之人寿限又太短,这样不但救不了人,反而白白浪费生命。最重要的是,妙法生莲一生只能使用一次,使用过后,全身功力会在顷刻间散尽。净明,你现在还觉得净尘的选择很明智吗?”
净明听得满头是汗,道:“师叔祖,这……这……都是真的?”
师叔祖苦笑道:“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吗?”
净明擦去额上汗水,道:“阿弥陀佛,净尘师兄舍己为人,实乃大德之举,净明无地自容。”
师叔祖道:“净明啊,你净尘师兄修习妙法生莲,以及金刚伏魔功大成的事,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就连你净空师兄都不要说。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道。就算在净尘面前,你也要假装不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净明道:“净明明白。”
师叔祖点了点头,道:“好了,今日就下到这里吧,你到净尘那里去看看,他要是好些了,你叫他再过来一趟,我有话要跟他说。”
净明道:“是,师叔祖。”说完,便退出了院子。
回想起那日之事,再看看此时净尘以妙法生莲救治云天行,净明心中可谓是感慨万千。
他以前一直觉得净尘师兄的选择很不明智,以他的资质,若是跟师叔祖一样去修习千手如来这类攻守兼备的武学,或许今日的万佛寺会有很大的不同,可眼见净尘不顾性命去救一个人,他才彻底顿悟过来,以前自己的看法是有多么浅陋。
却说混战中霍乱九幽谷主等人都在好奇,净尘为何要带走云天行,所以打斗之中,不知不觉便向这边靠拢过来。
等到了近处,众人只见诸僧结出了伏魔阵,困住了云天行,而净尘却两指点在云天行眉心,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分明这是在救人。
霍乱脸色大变,道:“不好,难道这净尘和尚真有救他的法子?快去破坏阵法!”
九幽谷主冷声道:“你当本阁主只是摆设吗?”率先出手,在他们与众僧之间放出了一团毒雾,截住了去路。
霍乱道:“南风,你这毒雾能截住他们,可能截住我吗?”说罢,已率先冲入毒雾之中!
九幽谷主忙向霍乱追去,两人在毒雾中边打边走,霍乱被九幽谷主死死缠住,一时分不开身,叫道:“绕过去,别叫净尘和尚坏了大事!”
邢无伤恨云天行入骨,不等霍乱提醒,早绕路去了。
百里藏花和柳追风毕竟只有两人,被剑八段刀公输敖三人缠住,根本没有闲暇去阻截邢无伤。
净明见邢无伤直向他们飞奔而来,却也只能干着急,毕竟伏魔阵需要他们维系,如果他们动了,云天行必定会跳脱出来,那时净尘师兄的寿命可就真的白白浪费掉了。
净尘早已知道后面有人来袭,但并没有闪躲,因为现在正在紧要关头,若是中途暂停,可就前功尽弃了,毕竟妙法生莲只有一次机会。
邢无伤奔至净尘身后,不打二话,猛地一拳向净尘背心打去。
虽说邢无伤身受重伤,这一拳发挥不出原本的刚强力道,但净尘现在根本无暇调动金刚圣体来抵御,只能拿**硬抗。这一拳打下来,净尘的嘴角已开始流血,但仍是岿然不动。
邢无伤见净尘只能被动挨打,狞笑道:“臭和尚,你害我中毒,又害我中剑,如今也叫你尝尝这种滋味!”说着,又向净尘打了两拳。
净尘张嘴吐了一口血,嘴角却是微微上翘,道:“你来迟了,莲华已生!”说罢,人已横倒在了地上。
净尘的视线逐渐模糊,这时,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女子,正坐在他身旁对着他笑,鬓角上还插着一朵蔷薇花。
净尘微微一笑,道:“蔷薇,我不负你,却负了如来啊。”说罢,缓缓合上了眼睛。
第八百三十一章 援手
却说净明见净尘倒地,哪里还顾得了云天行,忙抢上去扶起,又是喊又是叫,净尘没有半点回应,往鼻下一试,才知净尘早已去了。
邢无伤见净尘已死,又挥起拳头,向云天行脸上砸去,可就当拳头就要落在云天行的脸上时,云天行突然出手,将他的拳头紧紧抓住了。
“好快!”
邢无伤一惊,还没来得及回应,便被云天行一脚踢打飞了出去,后背贴着地面,倒滑出了六七丈远,一头撞在树上,这才停下来。
邢无伤头昏脑涨,哇的吐了一口血,忍着全身疼痛,正要起身,云天行从天而降,正落在了他的肚皮上,照脸便是一拳,然后一拳接一拳,打得邢无伤的脑袋不断往泥土里陷!
嘭,嘭,嘭——
段刀远看着邢无伤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道:“我去帮忙。”已收刀飞奔了过去。
百里藏花和柳追风想拦,可被公输敖和剑八死死缠住,仍是脱不开身。
段刀赶到云天行背后,抡起大夏龙雀便向他脊背上砸去,谁知就在大刀即将近身时,云天行突然跳开,足尖在地面一点,又弹了回来,挥着拳头便向段刀打来!
段刀不躲不闪,抡起大夏龙雀便迎了上去,喝道:“霸王卸甲!”
“咚——”
云天行一拳轰在刀背上,却反被刀背上传来的力道给甩了出去,段刀也踉跄地退了数步,心下暗惊:“这个家伙的力量怎么又增加了,连速度都快了不少,难道是因为净尘和尚的缘故?”
段刀来不及多想,先去察看邢无伤的伤势,只见他上半身已完全陷进了土里,下半身直挺挺的翘着,脸上满是血污。
自认识邢无伤以来,段刀还从未见他受过伤,更不用说流血了,眼下却是被云天行打成了这副模样,段刀看得有些发愣。
“看什么看,还不快拉我起来!”
段刀失笑道:“我还当你已经死了,不愧是拥有金刚不坏之身的人,都被打入地下了,还没死啊。”
邢无伤道:“你很希望我死吗?”
段刀笑了笑,抓住邢无伤的脚腕,把他给倒提了起来。
邢无伤道:“有你这么对待伤者的吗?”
段刀道:“哦,是我失礼了。”说着,将邢无伤丢在了地上。
邢无伤也不恼怒,只瞪了他一眼,心道:“回去再跟你算账!”嘴上却说道:“这个家伙不知疲倦,也没有痛觉,我们跟他打下去,只会白白受伤而已,不过,我也发现了他的短板,哼,这次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段刀道:“有话快说,他又要过来了!”
邢无伤道:“他现在就像一只没有灵智的野兽,只会本能地闪避或者攻击,你把他引到断肠崖边,再找个机会把他打落悬崖便是。”
段刀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邢无伤怒道:“你这笨蛋!刚开始的时候我们都是这么想的,就因为你拍反了方向,才引出了后面这些事!要是当初直接一刀把他拍到悬崖下面去,还用得着多费这些气力?我这顿毒也就不用挨了吧?”
段刀挠了挠头,笑道:“那也不能全怪我呀,当时情况危急,我要是不出手,说不定他就伤人了。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受伤吧?”一转头,邢无伤早跑了。
段刀撇了撇嘴,却见云天行已到了近处,忙引着他向断肠崖边飞奔而去!
红漪见段刀把云天行往崖边引,已猜到了他想做什么,但也只能干着急。其实,红漪正在强行冲击穴道,只是还需要一点点时间。
姬无情见红漪不再跟他言语,还当她已认命了,万没想到她正在拼着身受重创的危险去强行冲击穴道。
段刀已将云天行引到了断肠崖边,可令他苦恼的是,一直找不到机会,毕竟他只有一个人。若有人帮他吸引云天行的注意力,他从背后偷袭,事情就容易多了。
可现在公输敖和剑八被百里藏花和柳追风缠住了,霍乱也正在跟九幽谷主交手,邢无伤打死了净尘,正在被净明等万佛寺的僧人围攻,谁都没有闲暇来帮他。
段刀一阵苦恼,这时正见一个青衣老道举着一竿七彩幡,向这里跑来。段刀大喜,叫道:“道长,快来助我一臂之力,要紧,要紧!”
那老道正是张仙。却才他与颜映月斗得正急,却见厉长老引了数百江湖人士来援。张仙虽然自负,却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忙发了撤退信号,举着七彩幡仓皇逃窜。众人追了他一路,却没有追上。
后来张仙遇到了正在埋设机关陷阱的公输敖,便留了下来,帮助阻截颜映月厉长老等人。
公输敖埋设的机关陷阱虽然厉害,也的确伤了不少人,但毕竟数量有限,而厉长老这边足足有百余人,而且都是九幽谷主亲自邀请的江湖好手。众人谁不想结交九幽谷主这样的大势力,自然是精挑细选本门高手赶来帮忙。张仙一人,如何敌得过这些人?胡乱打了一阵,又举着七彩幡逃了。
这一逃,便逃到了这里。听段刀吆喝,他也回道:“大家快撤,他们的帮手来了,就在后面!”一面喊一面向段刀那里奔去。
段刀叫道:“道长,你不是会召唤力士吗,快唤他们出来,帮我禁锢住这个小子!”
张仙见云天行眸中闪着金光,已猜出他修炼过天地无极,不敢怠慢,忙摇起七彩琉璃幡,默默念叨起来。
段刀见远处烟尘四起,知道对方来人不少,急道:“道长,力士安在?”
张仙跳到树上,高举七彩琉璃幡,仰天叫道:“急急如律令,黄巾力士,听我调遣!”
忽然,崖边吹起一阵急风,一个头戴黄巾的大力士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从背后一把将云天行紧紧抱住,说时迟那时快,段刀抢上前来,大叫一声:“霸王卸甲!”抡起大夏龙雀已狠狠砸在了云天行身上!
第八百三十二章 堕崖
却说红漪见段刀将张仙喊来帮忙,她知道张仙会使妖法,忙全力冲击穴道。自姬无情将他穴道封上的那一刻,她就在尝试冲穴,到现在已差不多快完成了。
“开了!”
姬无情正在抱着剑观看下面云天行与段刀打斗,眼角忽然瞥见红漪动了一下,猜知红漪是强行冲开了穴道,正想对她动手,却叫红漪抢了先,身上一连被点了三处穴道,连哑穴都封上了。
姬无情拿眼睛瞪着红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红漪道:“姬无情,多谢你这些年对我的照顾,再见了。”说罢,纵下树向云天行那里飞奔过去。
当红漪就快要奔到崖边时,张仙召唤出了黄巾力士将云天行困住,段刀的大夏龙雀也在这时砸到了云天行身上。
云天行一声闷哼,人已向断肠崖下飞去!
“不!”
红漪狂奔至崖边,想也没想,纵身跳了下去!
段刀见红漪也跟着跳了崖,伸手一抓,却没抓到,再去看时,两人已坠了下去!
两人极速下坠,红漪见云天行离得不远,忙拿红鞭往下一卷,正缠上了云天行的腰,用力一拉,已趁机拉住了云天行的一只手。
她见云天行衣衫破烂,满身血污,心疼不已,泪水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说来也奇怪,当她的泪珠滴落在云天行的眼睛里时,他眼中的金芒立刻开始消退,只片刻时间,又恢复成了原本的黑瞳白底。
红漪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连叫了他几声。云天行听到有人呼喊,意识渐渐恢复,只觉身体在不断往下坠,周围的景色却在一直往上飞,呢喃道:“我这是要死了吗?”
云天行红漪咬着下唇,却不知说什么好,眼泪仍是扑簌簌的滴个不停,有不少都滴在了云天行脸上。
云天行仰头往上望去,道:“红漪?”
红漪忍泪强笑道:“是我。”
云天行道:“原来你会笑啊。”
红漪再也忍耐不住,大哭道:“你这大笨蛋!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知不知道人家都担心死了?!你这大笨蛋!大笨蛋!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大笨蛋!”
云天行一笑,道:“我本来就是个大笨蛋啊。”
两人手拉手向崖底坠落!
……
却说张仙和段刀将云天行打落断肠崖,见厉长老等人已从那边追了过来,忙向另一边飞奔而走,叫道:“大家快撤,他们的帮手来了!”
蜃楼诸人眼见大批江湖人士围拢过来,各自收招退走。
九幽谷主连失阿笙素凌风,如今又见云天行摔下了断肠崖,痛心不已,哪还有心思去追,奔到阿笙那里,抱着她就呜呜的哭了起来。百里藏花自然免不得安抚一番,虽然他心里也很不好受。
厉长老本想来跟谷主报告那边的情况,见谷主抱着阿笙呜呜的哭,没敢上前打扰,只呆呆的在一旁看着。
柳追风见颜映月也来了,忙迎上去,道:“颜庄主,那黑熊精有没有伤到你?”
颜映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黑熊精已被本庄主切成一百零八断,就地点了一把火,烧成了飞灰,以后再也没有黑熊精了。”
柳追风大喜,一把拉住颜映月的手,笑道:“颜庄主,你可是我柳追风的救星啊,这黑熊精亡我之心不死,打小便跟着我,意图谋害,一直到了现在,仍不肯死心,被你颜庄主给杀掉了,以后我柳追风睡懒觉就不怕黑熊精掀被子了!哈哈!”
颜映月嘴角抽了抽,挣出手来,道:“黑熊精还掀过你被子?”
柳追风道:“那当然,这黑熊精可厉害着呢,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我家院深墙厚,四周还有恶犬看护,而且睡觉前我太爷爷都会把房门从里面锁死,那黑熊精依然能进到我屋里去掀我被子,这不就说明黑熊精有穿墙的神通吗?还有啊,每次我偷拿我太爷爷的私房钱,第二天黑熊精总会找上门,就连我花哪里了,它都知道,你说厉不厉害?”
颜映月点了点头,道:“你太爷爷真厉害,哦,不,黑熊精真厉害!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把它杀死的,你看,我这这这都受伤了,要不歇个十年八载,怕是养不好这伤了。”
柳追风道:“颜庄主,你帮我杀了黑熊精,我柳追风欠你一份大情,这样,我追风寨别的不敢说,景色绝不比你那映月山庄差了,你搬到我那里去,保证不用半年,你这些伤都能养得好好的。”
颜映月哼了一声,道:“无缘无故的叫我搬你那里去干什么,不惹人非议吗?”
柳追风叫道:“谁敢非议,我柳追风一剑劈了他!”
颜映月摇头,道:“不成,不成。”
柳追风道:“颜庄主,你帮我杀掉了黑熊精,我柳追风给你提供一个休养生息的地方,这也不算无缘无故啊。你要是怕人看见多嘴,我就把那地方圈起来,不让别人踏入一步,这样总行了吧?”
颜映月翻白眼道:“你养猪呢?”
柳追风哈哈大笑。
九幽谷主请来帮忙的那些人见九幽谷主坐在地上,一个个识趣地站得远远的,等九幽谷主起身,方才渐渐围上来说话。
九幽谷主将阿笙交给百里藏花,向众人道:“感谢诸位不辞劳苦前来帮忙,今日之情,我们九幽谷记下了,以后各位有用得着我们九幽谷的事,莫要见外了。”
柳追风道:“钟谷主这是哪里的话,蜃楼祸乱江湖,是我们大家共同的敌人。他们敢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我们更不能坐视不理,真要说起来,我们还得感谢钟谷主传信之情才是。”
众人都点头称是。
颜映月本来还在吃醋,见柳追风对九幽谷主并无爱慕之情,只是单纯的敬佩,便打消了疑虑,道:“钟谷主言重了,我们大家也没帮得上什么忙,哪有什么恩情可言,钟谷主切莫再提。”
九幽谷主冲颜映月笑了笑,又道:“蜃楼里收罗的尽是一些叛逆之辈,而且个个武艺超群,的确不是当初的四海盟可比,如今他们既然敢现身,多半还会有所行动,所以,大家更要多多联系,相互支援,万不能再让十年前的悲剧重演了。”
众人个个欢喜,能得九幽谷支援,以后在江湖上行走,可壮了不少胆气。
众人又谈说了一会,方各自散去。
九幽谷主一直不见谷空青,心里担忧,便命厉长老派人去找,顺便打听素凌风的下落,自己则与百里藏花先回了住所。
净明等人也带净尘的尸体径直回万佛寺了。
第八百三十三章 重聚
却说高胜寒将谷空青带走后,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四下里不见人烟,只有鸟叫和兽吼。
以前他曾在这里暂居过一段时间,这里环境优雅,空气清新,很适合养伤,那时候他也的确是在这里养伤。
他将谷空青放到他亲手搭建的草庐里,自己则在草庐前面那株桂花树下静坐。
这株桂树也不知活了多少个年月,他当初就是看中了满树的桂花,所以才在一旁搭建了这个草庐。
如今正逢桂花凋谢,遍地金黄,他就盘膝坐在这遍地的桂花上,静静等着,等着谷空青从草庐里出来。
他本可以进去,主动将谷空青的穴道解开,但他却没有这样做,一来他怕谷空青还会回去,这样不但救不得云天行,反而白白葬送掉性命;二来他也不知道该怎样跟她解释,毕竟他是蜃楼的人。
“如果她知道,他现在已经死了,一定会很伤心吧。”
高胜寒缓缓握紧了手中字条,心头愁闷再添一曾。
“嗒——”
草庐的门开了。
高胜寒背对草庐,他听到了响声,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起身,仍盘膝坐在那里,静静的等着,等着谷空青对他的发落。
从草庐里出来的自然是谷空青,时间到了,她的穴道已自动解开了。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出了草庐,谷空青先是看到了一株偌大的桂花树,树上黄花稀疏,但地面上却满是金黄,那里还坐着一个人。
“是他!”
谷空青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她快步走到桂花树下,拿过倚在树旁的银枪,指在高胜寒的后心,叫道:“他在哪里?”
高胜寒缓缓睁开了眼睛,道:“断肠崖底。”
谷空青头一晕,险些跌倒,道:“他死了?”
高胜寒道:“我不认为一个从断肠崖摔下去的人还能活着,也许连骨头都找不到了。”
谷空青将枪尖压入高胜寒衣衫,扎破了他的皮肤,一点鲜红自枪尖出扩散开来。
“我要杀了你,替他报仇!”
高胜寒道:“这杆枪跟了我二十多年,它的身上已不知沾过了多少人的血迹,能以我的血来为它收尾,倒是很不错。”
谷空青咬牙道:“你为什么不躲?!”
高胜寒道:“我为什么要躲?”
谷空青道:“你不怕死吗?”
高胜寒道:“怕,怕再也见不到你,怕来生没有你……”
“你住口!”谷空青又将枪尖往里刺了半指。
高胜寒果然住了口。
谷空青的手在抖,她尽力控制住自己,问道:“他,真的死了?”
高胜寒道:“青儿,我几时骗过你?早在几个时辰以前,他就已经死了。”
谷空青叫道:“我不信,你一定是在骗我!”
高胜寒摇了摇头,道:“你们谷主也在场,你不妨回去问问她,看我有没有骗你。”
谷空青道:“你一定是在骗我!只要我们谷主在场,他就一定不会死!”
高胜寒道:“你们谷主虽然叫活阎王,但她毕竟不是真的阎王,无法左右别人的生死。其实,死的不止他一个,你们谷主的亲侄女也死了。”
“什么?钟师妹也死了?!”
长枪跌在了地上,谷空青无力地坐倒在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高胜寒起身去扶谷空青,道:“我扶你进去休息。”
谷空青一把推开了他,哭道:“走开啊!我不用你扶!你走,走得越远越好!我不想再见到你,以后都不想,你走啊!”
高胜寒站在她身旁,一步也不动,见她伏在地上大哭,心如刀绞。
夕阳西下,余晖照在铺满桂花的地上,金黄更浓了。
一阵风吹来,树枝摇晃,树上那为数不多的黄花,又飘下了几朵,正落在谷空青头上。
高胜寒伸手将黄花拿掉,拿了一朵又一朵,当最后一朵黄花拿掉,他又伸出了手,想抚摸她的头发,让她好受一些,可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把手缩了回去。
谷空青收住泪,起身便走。
高胜寒也没说什么,只拾了银枪,远远跟在后面。这里虽然没有人烟,但却有兽语,而且大多是凶兽,他不放心谷空青这样离开。
谷空青走了一会,发现前面是一座大山,没有出路,不得不掉头回来,又走了几步,才看到了高胜寒,目光瞬间冷了下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下不去手,但你记住,如果再让我见到你,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说完,绕过高胜寒走了。
高胜寒一语不发,仍是远远的跟着。
这里离断肠崖并不远,谷空青又回到了她曾经离开的地方,这里有明显的打斗痕迹,空气中也还残留着毒气的味道,只是十分稀薄,不能再伤人性命了。
谷空青走到断肠崖边,向下一望,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她沿着断肠崖走了一会,也不知是在找什么,走过去,又走回来,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次。
高胜寒就在远处树后静静地看着,没有上前打扰。
天已渐渐黑了,谷空青身心俱疲,忽然坐倒在崖边,又哭了起来。
高胜寒从树后跑了出来,想过去安慰,忽然脚步一停,愣愣地站了一会,又退了回来。
谷空青又在崖边转了一会,见天已完全黑了,方去与九幽谷主会合去了。
阿笙正躺在一张铺有柔软金丝被的雕花床上,九幽谷主坐在一旁,紧紧抓着她冰凉的手,愣愣出神。眼睛红红的,显是哭过了。
百里藏花负手立在九幽谷主身后,身上还残留着血迹,像他这样一个爱干净的人,现在也没心思去理会身上的血污了。
谷空青走入房间,见阿笙躺在床上,又抓着她的手呜呜的哭了一场,九幽谷主忙将她拉起来,道:“青儿,我刚好,你又招我,快把泪收了吧。我叫厉长老找你去了,到现在也没个音信,害我白担心了一场,还好你没事。”
谷空青啜泣道:“谷主,都是我不好,我要是不把消息送回去的话,师妹她就不会出来了,都是我不好。谷主,你责罚我吧。”
第八百三十四章 眼泪
九幽谷主爱怜道:“青儿,这怎么能怪你呢,你只是做了你应该做的事,就算要怪,也要怪我才是,是我给你下令,叫你出来找云小子的,而你又一直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自然不会违抗我的命令。我当时着急,也没问你肯不肯去,就直接下了命令,说起来,倒是我对你不起。”
谷空青急道:“不是的,谷主,是我不好,是我害了钟师妹的。”
九幽谷主笑了笑,道:“青儿,你这傻孩子,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做得很好,你没有对不起谁,知道了吗?”
谷空青心下感动,扑到九幽谷主怀里又哭了一场,惹得九幽谷主也频频落泪。
百里藏花免不得又上来劝解一番,待两人情绪稳定了,又道:“南风,青儿,你们两个都去歇息吧,这里有我一人守着就够了。”
谷空青总感觉对不起阿笙,抢着要留下来陪她,九幽谷主和百里藏花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好再劝,而且两人也的确累坏了,又坐了一会,方才各自回去休息。
谷空青坐在阿笙身旁,握着她的手,只觉冰冰凉凉,没有一丝生气,回想起以前在谷里的事,心头一酸,不禁落下泪来,道:“师妹,是我对不起你,明知道他喜欢的人是你,也知道我不该对他动情,可我也不知是怎么了,莫名其妙就喜欢上了他。我好恨我自己,明明不可能有结果,可就是……”
“早知是这样的结果,我就不该传信回九幽谷,这样的话,你和素大哥也不会死,都是我不好。”
“师妹,我听说他被打下了断肠崖,我希望这不是真的。”
……
谷空青握着阿笙的手说了好些话,有两人小时候的事,有在外面遇到的新鲜事,也有一些关于云天行的事,说得兴起,不知不觉已到了深夜,她正想起身去关窗,忽见阿笙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
谷空青一惊,连唤了几声,阿笙都没有回应,谷空青忙飞跑了去,把九幽谷主和百里藏花找来。两人惊疑不定,过来一看,果见阿笙眼角还留有泪痕。
九幽谷主喜道:“如果还能流泪的话,人一定是活着的,阿笙她一定还活着!”
百里藏花忙试了阿笙的鼻息,又把了脉,仍跟先前一样,没有呼吸,没有脉搏,身体也一样还是冰冷的,不由皱眉道:“青儿,你会不会是看错了?”
谷空青摇头道:“不可能的,我绝不可能看错!钟师妹她就是流泪了,就在刚才。”
百里藏花在房里来回踱步,想了一会,忽然说道:“南风,霍乱喂阿笙吃的东西是不是叫死人丹?”
九幽谷主道:“好像是这么个名字。”
百里藏花道:“也许霍乱是故意在误导我们!”
九幽谷主道:“什么意思?”
百里藏花定了定神,道:“南风,你想啊,霍乱一心想置你于死地,可又没这个本事,所以才会放火烧你,这次也是一样,他明招对付不了你,就一定会使暗招,喂阿笙服下死人丹也是他设下的一个局。”
九幽谷主道:“你说明白些,我现在脑袋里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出来了。”
百里藏花道:“死人丹这种东西或许根本就不存在,也许只是他为了误导我们,故意编造出来的一个名字,让我们误以为阿笙服下死人丹,变成了一个死人,而实际上阿笙只是陷入了一种假死状态。”
“假死?”谷空青问道,“这样说来,师妹她真的还活着?”
百里藏花点了点头。
九幽谷主道:“霍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知道我疼爱阿笙,理应不会放过阿笙才对啊。”
百里藏花道:“正以为他知道你疼爱阿笙,所以他才会这么做,这就是霍乱的阴毒之处。如果他当初直接杀掉阿笙,或许会让你伤痛一段时日,但并不足以要你的命;但如果让阿笙处在假死状态,再由你亲手来埋葬的话,那么杀害阿笙的人就不再是霍乱,而是你!南风,如果到时候霍乱再把真相告诉你,你知道自己亲手将阿笙活埋以后,会怎样呢?”
九幽谷主和谷空青听得毛骨悚然,良久没有说出话来。
百里藏花叹了口气,道:“这个奸猾的家伙,果然是一点都没有变。他知道你会因为阿笙的死备受打击,很难再冷静下来去思考背后是否藏有陷阱,如果不是青儿及早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九幽谷主喜极而泣,拉住谷空青的手,道:“青儿,我该怎么感谢你才好,要不是你,我真的要做傻事了。”
谷空青知道阿笙还活着,心里也高兴,两人又抱着哭了一场。
百里藏花笑道:“你们两个一见面就哭,这个时候应该笑才对啊。”
九幽谷主破涕为笑,道:“百里藏花,看你平时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想不到在关键时候还挺可靠的。”
九幽谷主很少夸人,百里藏花一听这话,登时飘到了九霄云外,笑道:“嗨,这算什么,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不过,南风啊,咱们俩的事也该……”一回头,九幽谷主和谷空青一人拉着阿笙一只手,坐在床边低语,根本没听他说话。
百里藏花干咳两声,道:“那个,南风……南风……”
九幽谷主回头白了他一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事,等阿笙醒过来再说不迟。”
谷空青打小就知道他们俩之间的事,见百里藏花一脸无奈,不禁捂嘴偷笑。
百里藏花收起玩笑心思,道:“到底要想个法子,把阿笙救过来才是,可别再像司空前辈那样,一躺躺个几十上百年。”
九幽谷主道:“我也知道是这样,可现在心里乱,什么法子也想不出来,你倒是替我想一想啊。”
百里藏花道:“要不我先传个信回谷,叫钟二哥给玄壶公送个急信,请他来谷里走一趟,他老人家的医术天下无双,有他在,阿笙一定没事。”
九幽谷主一拍手,道:“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你现在马上去传信!还有,告诉厉长老,叫人立刻收拾行装,连夜启程回谷!”
百里藏花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第八百三十五章 救治之法
九幽谷主等人回到九幽谷,已是数日之后了。早在他们回谷之前,便已将外面发生的事传信告诉了钟无疾。
钟无疾没有子女,早已经阿笙和素凌风视为己出,得知阿笙吃了死人丹,一直没有醒来,素凌风又被人带走,下落不明,甚至连生死都不知道,免不得日日伤心落泪,暗自懊悔。
等九幽谷主等人带阿笙回来,钟无疾见阿笙面色苍白,身体冰冷,全没一点生人气象,明明走得时候还活蹦乱跳,回来竟成了这样,一叫三不应,钟无疾越看越痛心,只陪了阿笙半日,便病倒了。
九幽谷主亲自帮钟无疾看了,还好只是伤心过度,并无大碍,调养几日便好,众人也才放了心。
就在众人回谷的第三日,玄壶公也来到了九幽谷,见到阿笙之后,认出是那日在百花谷见过姑娘,便将那日在百花谷发生的事与众人说了,众人免不得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玄壶公道:“钟谷主,令侄女的情况我已经看过了,确如百里相公所言,钟姑娘并没有死,只是处在了一种假死状态。”
九幽谷主听玄壶公也这么说,心下大喜,道:“老先生的医术当世无双,不知可有法子将阿笙从这种假死状态中救醒过来?”
玄壶公捋须道:“这件事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若要钟姑娘醒来,只需将她全身经络重新打通便是,到时候气血畅行,人自然也就醒了。”
九幽谷主喜道:“只是这样就行了?”
玄壶公摇了摇头,道:“钟谷主,你莫要高兴得太早,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件事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若只是打通经络,不加以时限,以百里相公的本事,并不是一件难事,但钟姑娘所处之势实在危急,生与死只在一线之间,若是稍有偏差,便会顷刻殒命,这就要求,打通全身经络的时间要尽可能缩短,至少也要控制到半盏茶的时间之内,这样才能保障钟姑娘没有性命之忧。”
“半盏茶?”百里藏花皱眉道,“这个要求未免也太苛刻了。”
玄壶公道:“这还只是老朽的保守估计,如果能将时间压缩得更短,那么钟姑娘醒过来的把握就会更大一分。如果百里相公不能将时间控制到半盏茶以内,还是不要尝试为好,毕竟每一次出手都可能会危急钟姑娘的性命。”
九幽谷主看向百里藏花,道:“怎么,你办不到吗?”
百里藏花摇了摇头,道:“以我现在的手法,要贯通全身经络,尚不能将时间控制到半盏茶以内。”
九幽谷主道:“你那《神脉经》不就是专注于经络与穴位吗,如果连你都做不到,那谁还能做到?”
百里藏花沉默片刻,道:“也许我师父可以。”
九幽谷主冷声道:“就算那个没良心的来了,我也不让他碰阿笙!哼,害我师叔一个人在鬼殁沼地待在那么多年,我倒是没处找他算账去,他要是敢回来,我非叫他尝遍九幽谷所有的毒药不可!”
百里藏花道:“南风,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眼下阿笙命悬一线,须要尽快将她救治过来,免得再出意外。”
玄壶公道:“百里相公所言不错,眼下钟姑娘虽无性命之忧,但就怕突发变故,毕竟这个状态实在令人不安。如果司空先生真能将时间控制到半盏茶的时间以内,或许真的可以让他试一试。”
九幽谷主哼了一声,道:“他要是真有这本事,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那位父亲大人半死不活的在寒玉棺里躺上几十年。”
百里藏花道:“司空前辈身怀绝技,要是他能醒过来,救活阿笙自然不是问题,毕竟我师父那一身本事,也都是他老人家亲自传授的。”
九幽谷主瞪了百里藏花一眼,道:“你就会说这些空话,他都躺了几十年了,要是能醒,早就醒了,何必等到现在?要我说,还是把他从寒玉棺里抬出来,刨个坑埋了算了。”
百里藏花忙摆手,道:“南风,这可使不得,就算我师父不在,我师娘也还在啊,她也不会同意的。”
九幽谷主道:“过会儿我就去问问师叔,看她同意不同意。”
百里藏花苦笑一阵,道:“先生,要救阿笙醒来,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玄壶公摇了摇头,道:“别无他法,唯有此途可行。”转向九幽谷主道,“钟谷主,既然寒玉棺还在谷里,不妨先把钟姑娘移到那里面去吧,这样至少可以保证在她醒来之前,身体不会发生变化。还有,刚才听他们说钟老弟病了,老朽倒要先去瞧他一瞧,免得到时候又被他数落。”
九幽谷主忙命人将玄壶公送去钟无疾那里,自己亲自抱了阿笙,与百里藏花一道往盛放寒玉棺的地下密室去了。
这间密室建在一湾寒泉之下,因为放有寒玉棺的缘故,密室中温度极低,屋顶墙壁上常年附有冰晶,被火光一照,晶莹闪烁,煞是好看,只是太过冷寂。
百里藏花将密室里的油灯点亮,九幽谷主抱着阿笙径直来到寒玉棺前,望着晶莹剔透的寒玉棺,不由皱起了眉头,道:“我说司空大侠,您老人家都在这里面躺了几十年了,到底要躺到什么时候才算了?您一直占着地方,可叫我们阿笙可怎么办呢?”
百里藏花过来,轻轻推开棺盖,见里面的人仍旧完好地躺着,又将棺盖轻轻合上,道:“南风,要不把阿笙放在棺盖上面吧,里面寒气太重,阿笙身子骨弱,怕是禁不住寒气侵蚀。”
九幽谷主撇嘴道:“怎么就禁不住寒气侵蚀了,刚才玄壶公说得清楚,放在寒玉棺里最好,你不就是怕我动你那位老祖宗吗,我不动他就是,你把他抬上来,叫他睡棺盖,我把阿笙放在里面。”
百里藏花苦笑道:“司空前辈他好歹是我们的长辈,怎么能把他老人家放在外面呢?这要让师娘看到了,也不大妥当啊。”
第八百三十六章 讨剑(一)
百里藏花一直护着寒玉棺里那位,九幽谷主心里不大乐意,嘟囔道:“九进皇庭,侠盗第一,百年前他再惊才绝艳,现在又怎么样了呢?就连一口棺材都要跟我们阿笙抢,一百多岁的人了,也不怕羞。”
“还有啊,你教育的好儿子,撇下你儿媳妇一个人跑了,这都多少年了不见个人影,连一点音讯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跟谁学来的。”
……
听着九幽谷主在那里唠叨个不停,百里藏花唯有苦笑。接过阿笙来,把她平放在棺盖上,道:“司空前辈,这位是你的晚辈阿笙,她被奸人所害,生命垂危,只有将她全身经络重新贯通才能活命,如果您能在半盏茶的时间内做到,还烦请您救她一救,晚辈百里藏花,先在这里先谢过了。”
九幽谷主道:“他听不到的,你别白费口舌了。”
百里藏花道:“南风,司空前辈虽然一直沉睡不醒,但并未真正死去,师父临行前曾跟我说过,让我好生看着,什么都不需要做,我想师父应该有他的道理。”
九幽谷主冷笑道:“你倒是肯听你师父的话,他要是也叫你出去找个狗窝藏起来,你去不去?”
百里藏花笑道:“我师父虽然邋遢,可也不会藏到狗窝里去,再说了,我师父不回来那是跟我师娘吵架的缘故,我们又没有吵架,我干什么跑出去不回来?”
九幽谷主道:“难道以后吵架了,你就要跑出去不回来?”
百里藏花道:“南风,我发誓,就算我们吵架了,我也绝不跑出去不回来。这样行了吗?”
两人正在话头上,苦婆婆走了进来,道:“老远就听着你们两个在这里拌嘴,要我说,也别以后了,赶快挑个好日子,把事儿办了吧,也叫我这老婆子少操点心。”
九幽谷主见苦婆婆来了,忙迎上去,道:“师叔,你又取笑我。”
苦婆婆道:“南风啊,师叔说的可都是真心话,你要是怕这小子以后学他师父,你大可以放心,这小子比他那无良师父强了不止百倍,定然做不出那种事来。你们先把事儿办了,也好叫我跟你二哥放个心,以后要是发现他有逃跑的苗头,你跟我说,我先把他这两条腿打断,你看成不成?”
九幽谷主笑而不答。
百里藏花道:“师娘,前几天在外面南风还答应过我,说回来就跟我成亲,回来我问她,她又不认了,您可得给我做个主啊。”
苦婆婆看向九幽谷主,道:“南风,真有这事儿?”
九幽谷主道:“那时候霍乱取笑他,我是故意说给说霍乱听的,还跟他眨眼了,回来他硬跟我耍赖说没看到,师叔,你说气人不气人?”
苦婆婆听提到了霍乱,不由叹了口气,道:“我这师弟刚入门的时候,师父就说他不好管束,叫我们好生看觑着他点,谁知道竟看觑成了这样。钟丫头这么好的孩子,反遭了他的毒手,也是我这个做师姐的没本事,压不住他,不然也不会发生这些事。”
九幽谷主道:“师叔,这不怪你。霍乱天性如此,我们大家又没做对不起他的事,反倒是他,一天天的净给谷里惹麻烦,还去偷学谷中禁忌,别说是在九幽谷,任他在别的什么地方,也都是管不住的。”
苦婆婆摆了摆手,道:“不提他了。刚才玄壶公去你二哥那里,听他说你把阿笙移到这里来了,我来看看她。”拉着阿笙的手,只说了几句话,就开始落泪。九幽谷主也跟着垂泪。
虽说阿笙还活着,但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有半点活人的样子。两人都是看着阿笙从小长大的,感情深厚,见阿笙躺在这个冷冰冰的地方,心里自然不好受。
百里藏花怕两人伤心过度,寒气入体,又要病倒,忙引着两人出了密室,径到钟无疾那里去了。
到了钟无疾房里,见他披着棕熊袍子在与玄壶公下棋,百里藏花问道:“钟二哥好些了吗?”
钟无疾见百里藏花等人来了,忙叫芷儿泡茶招呼众人,道:“已经不碍事了,刚才又蒙咱这位神医先生开了御方子,我这点小病要是再不好,也没脸出去见人了,哈哈。”
玄壶公笑道:“钟老弟可别折煞我了,你们九幽谷把我奉为座上宾,谷里草药任我采摘,我还没处报答呢,倒叫你先抢了个话头。”说得众人都笑了。
玄壶公落了一子,道:“钟老弟,今日来还有一件事,只是有些难以启齿。”
钟无疾道:“老哥有话但说无妨,咱们这里没有外人。”
玄壶公犹豫了好半天,才道:“适才我进谷的时候,断水找到我……”
钟无疾一拍大腿,叫道:“老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是不是断水先生叫你讨剑来了?”
玄壶公笑了笑,道:“什么都瞒不过钟老弟,我想说的,正是此事。”
钟无疾回身向芷儿道:“芷儿,快去书房,把断水剑取来,小心妥当,莫要磕碰了。”芷儿应声去了。
钟无疾又向玄壶公,道:“我这逆子缺了管束,简直无法无天,连断水先生的剑都敢骗,我本想夺了来给断水先生送还回去,可又寻不到他们的人,时间一久,这事儿就搁下了,总想着,等老哥你再来谷里的时候,叫你领着他去给断水先生赔罪,不想这逆子逃出谷去,竟……唉!都是我钟无疾管教无方啊!”
玄壶公道:“钟老弟,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令郎,我听断水说是他一时无聊,才答应跟令郎打赌的,结果就把断水剑给输了。前几日他们得到有关令郎的消息,断水这才托我向钟老弟问一问,他还说,只要钟老弟肯把断水剑还他,他们越王八剑便欠了九幽谷一份人情,可以替九幽谷杀一个人。”
钟无疾道:“要不是我那逆子诱惑断水先生在前,断水先生平白无故的怎会跟他打赌,还把自己的贴身佩剑给输了,说到底,都是我这逆子的错。唉,这个素凌风,我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八百三十七章 讨剑(二)
芷儿取了断水剑来,钟无疾双手奉还给玄壶公,道:“老哥,我这腿脚不便,不能亲自去给断水先生赔罪,就劳你帮着说道说道,钟无疾在此先谢过了。”
玄壶公双手接过断水剑,放在一旁,道:“钟老弟,你又何必这样客气,虽说打赌一事是令郎起的头,但断水也是深思熟虑后才答应的,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咱们局外人就不掺和了。如今令郎不知去向,倒要先他把寻回来才是。”
钟无疾摇头叹息了一阵,道:“那小子命苦,打小是跟我这个瘸子长大的,如今又遭了这样的祸事,但愿他来世能投个好人家,再也不要受这些苦难了,唉。”
玄壶公道:“钟老弟,你也不要太过悲伤,令郎是被人用剑伤了左眼,只要不是太过深入的话,还是有可能活下来的,不过,那只眼睛应该很难保住了。”
钟无疾叹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两人默默下了一会棋,玄壶公又道:“钟老弟可有想要杀的人吗,如果有的话,不妨尽早说出来,我回去告诉他们,也好给他们一些准备的时间。”
钟无疾道:“这件事都是我那逆子惹出来的祸,断水先生不与他计较,已是不幸中的万幸,钟某哪还有脸接受这份大情,老哥休要再提。”
玄壶公笑道:“钟老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他们这份情,别人都抢着要,给你你却不要,这不是傻吗?再说了,你不接他这份情,他哪好把剑要回去,毕竟已经输给令郎了呀。”
钟无疾想了想,道:“倒也的确是这么回事,越王八剑言出必行,而且从不会白白占人家便宜,我若不接受,倒像是故意占着断水剑不还一样,罢了,罢了,这份情我钟无疾接下了。”
玄壶公笑道:“这样才是。不过,钟老弟,可想好要杀的人了吗?”
钟无疾手指敲打着棋盘,想了好一会,忽然笑道:“我都多少年没有出谷了,哪有什么仇家。”转头看向九幽谷主:“三妹,你有没有想要杀的人?”
九幽谷主道:“的确有一个,不过,我打算亲自动手,就不必劳烦越王八剑了。”
钟无疾皱眉道:“霍乱?”
九幽谷主点了点头。
钟无疾脸上难得现出了一丝怒意,道:“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九幽谷培养了他几十年,他不但不领情,反倒还跟九幽谷记上了仇,要不是我这腿脚不便,我倒要亲自会会他,看他有什么脸面见我!”
玄壶公道:“你们说的这个霍乱,可是被江湖中人称为‘死神’的那一位?”
九幽谷主道:“正是他。难道先生见过他?”
玄壶公叹息了一声,道:“也是机缘巧合,曾与他会过一面。几年前,南海边的一个渔村突然爆发了一场瘟疫,我本想乘船去海外岛上采药,正好经过了这个村子。当时已有不少人死去,我连夜救治,才保住了余下村民的性命。唉,如果当时我没有经过那里,或者晚一天经过,那个村子里的人恐怕……唉!”
钟无疾怒极,一掌拍在棋盘上,满盘棋子尽数飘起,悬浮片刻,才纷纷落下,各居原位,竟无分毫差错。
“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简直无法无法!竟敢拿这种危险的东西去害人,幸亏老哥及时救止,若是蔓延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玄壶公道:“那日我把余人救了,当晚霍乱就找到了我,说我坏了他的好事。当时他们八个离得近,霍乱没敢下手,便给我下了一味慢性毒药,想让我晚些时日再死,他好脱离干系,可毒药终究还是让我解掉了。自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九幽谷主道:“我已派人出谷寻他去了,一有消息,我会立刻动身,只是,这个家伙太过狡猾,我派出去那些人里,已有三个失去了联系,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这三个人多半已遭了霍乱的毒手。”
苦婆婆道:“我这师弟天分本就不差,奈何心术不正,不走正途。若单论毒术,当今天下,除了南风,恐怕无人能出其右,如今他又掌握了制造瘟疫的法子,再加上他那卑劣的手段,便是南风去了,我也不大放心。”
九幽谷主道:“师叔不必替我担心,我自有法子对付他,只是现在,他一直躲躲藏藏,很难觅到他的踪迹,就怕时间一长,受害的人会越来越多,就怕人家寻不到他,反把这些罪孽推倒我们九幽谷的头上,那可就麻烦了。”
玄壶公拈起一枚棋子,道:“依老朽来看,他制造的瘟疫尚存缺陷,不然也不会在那个偏院的渔村里试验了。最近几年,还没听说过哪里爆发过大规模的瘟疫,所以我猜,他制造的瘟疫现在应该仍存有缺陷,如果要找他,可以去一些偏僻的村落,兴许能够遇到他也说不定。”
九幽谷主道:“话虽如此,可天下之大,偏僻之所何止千万,总不能每一处都安插上人手吧?”
百里藏花道:“既然他现在是蜃楼的人,只需找出蜃楼诸人的集会之地,联合江湖各方势力,将他们一并翦除便是,何必费心费力地去找他一人,况且即便找上了,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反而白白丢了性命。”
九幽谷主道:“你说得倒是轻松,那帮家伙神出鬼没,谁知道他们躲在哪里。昨天柳追风还传信来说,他询问了几个被囚禁的人,结果什么都没问出来,就连那座地牢也都给大火烧毁了,这些人做事干净利索,想要捕捉到他们的踪迹,谈何容易。”
玄壶公听众人将话题转到了蜃楼上,而他却很少掺和江湖上的事,便要起身离开,钟无疾免不得百般挽留,玄壶公推脱还有要事,九幽谷主只好送他出谷,又命人采了不少九幽谷特有的灵药仙草作为赠礼。
其实,玄壶公本就有意要来九幽谷采点药草,只是觉得刚帮人看完病,还拿了断水剑,若再去采药,未免太占人便宜,便没好意思开口,谁知九幽谷主倒是把他想采的药都给送来了,正合了他的心意,推拒了一番,最终还是收下了。
第八百三十八章 云天行客栈
此时距离断肠崖一战,已过去了一个多月,云天行修炼天地无极,独战蜃楼几大高手,还杀死一人的事,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
街头巷尾,酒馆茶楼,甚至是青楼赌坊,谈及最多的一个人,无疑正是云天行。似乎人人都在欣羡这位年纪不足二十岁却身具奇功,在江湖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英侠少年,但却鲜有人提及他摔下断肠崖前痛不欲生的悲凉,也许,人们需要的只是英雄。
吴英雄听说云天行跌落断肠崖,伤心不已,大病了一场后,便将英雄门改成了云门,将云天行立为云门之主,自己甘愿做副门主。
江湖上的人一听说出来了个云门,而且门主正是传闻中的云天行,所以很多没帮没派的人纷纷加入云门,一时间云门声势大起,成为了江湖上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原本英雄门在江南诸多势力中就排在前列,如今又有大批人加入,其风头已然盖过了追风寨和江南霹雳堂等在江南盘踞已久的势力,隐隐有着冠绝江南的苗头。
却说断肠崖西十多里外新开了一家客栈,招牌上的名字便叫“云天行客栈”,而客栈的掌柜也的确叫云天行,不过,并不是江湖上传颂的那个云天行,而只是一个恰巧重名的人。
很多人都知道这里新开了一家客栈,也知道这家客栈的名字叫云天行客栈,但却很少有人知道客栈的掌柜只是一个重名的人,所以很多慕名而来的人,大都是想瞻仰一下传闻中那位少年英侠的风采,可一到店里见到了云天行掌柜,大都有种遭雷劈的感觉,而且还附加呆滞效果,主要是这位云天行掌柜的相貌奇特,与传闻中那位相差太过悬殊。
传闻中的那位眉清目秀,是一位不到二十岁的英俊少年,而这位云天行掌柜却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油腻汉子,生了一张大圆脸,五官十分紧凑,恨不能凑成一官,这对那些慕名而来的人无疑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云天行掌柜把客栈开在这里,就想借着这个势头大赚一把,而他也的确赚到了不少,不过,每当夜幕降临,总有几个蒙面歹徒闯进他的卧房,对着他就是一顿毒打,几乎夜夜如此。
云天行掌柜这样做必定会招来不少埋怨,他自己也知道,不过客栈利润丰厚,要他拆了招牌,他却有些舍不得,所以他的脸几乎每天都是肿的,还好他五官紧凑,只拿手掌一挡,遮住五官,任他们打去。
这一日,天将大雨,客栈里坐了不少人,都在嘁嘁喳喳的说闲话。
忽然,一人推门进来,大喊道:“云爷,云爷,你在哪里?我是吴耻啊。”
众人见这人一进门便大叫大喊,还说自己无耻,不禁都笑了。
原来吴英雄听说这里新开了一家云天行客栈,客栈的掌柜也叫云天行,便叫吴耻连夜赶来察看。
吴耻一路冒雨赶到这里,向客栈的招牌一望,见上面写的确是云天行客栈,他还当云天行没死,便火急火燎的闯进来了。
一客拍桌笑喊道:“云天行掌柜,快些出来吧,又有人找你来啦。”
那云天行掌柜正在后厨帮忙,一听有人喊他,赶忙出来了,道:“谁找我?”
吴耻见来人长了一张大圆脸,五官十分紧凑,皱眉道:“这里的掌柜可是叫云天行吗?”
云天行掌柜笑道:“我就是这里的掌柜云天行,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吴耻张着嘴,盯着他那张脸,半晌没有言语。
云天行掌柜上前凑了凑,道:“客官,您是要吃饭还是要住店?”
吴耻攥紧拳头,一字一字道:“我要打你!”
云天行掌柜一愣,忙退到后面,陪笑道:“客官您息怒,这个名字是家父给的,到现在为止,已跟了我五十多年,一直没有换过。您一定是错把我认成那位云小英雄了吧?”
吴耻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喝道:“明天太阳升起后,我还会过来,如果你还挂着这块招牌,我一把火把你的店烧成飞灰!”
云天行掌柜脸色大变,道:“这位客官,您这不是要砸小人的招牌吗,小人全家老小可都指望着这家客栈呀,您要是给我烧成了飞灰,小人一家可都要饿死了呀。”
吴耻冷笑道:“你好大的狗胆!知不知道云天行是我们云门之主?你竟敢用这个名字来做招牌,我烧了你的店算是轻的,以后你若再敢用,我把你的人一并烧了!”说罢,丢下云天行掌柜,策马冒雨而去。
云天行掌柜见那人直接走了,根本不给自己分辨的机会,向众人道:“大家给我评评理呀,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吗?我以我的名字开店,招谁惹谁了呀。”
一人手摇酒碗,笑着说道:“掌柜,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以前怎么不见你用这个招牌开店?偏偏在这个时候,这个位置,说白了,你不就是想借那个人的名字捞一笔吗?如今人家云门的人找上门来了,只叫你摘了招牌,已经算是仁慈的了,要是碰上不讲道理的,你这条命哪里还在?”
又一人道:“掌柜,我劝你还是乖乖的把招牌摘了吧,如今云门声势浩大,你惹不起!”
“掌柜,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用这样的法子捞金,未免太不厚道了吧?”
“就是,明明占了便宜,还在这里卖乖。我们几个来这里,都是想瞻仰一下云少侠的风采,哪知却见了你这张大饼脸,好生没趣!”
“现在的人呀,都被财迷了心窍,一心只想赚钱,哪还顾得了仁义道德。呸,呸,呸,不吃了,不吃了,万一酒食里有毒,我这一身财物不都成他了吗?”
……
云天行掌柜本想博取大家的同情,反被众人奚落一顿,灰溜溜地逃到后厨去了。
众人见掌柜溜走,笑了一阵,又说起闲话来。
忽然,客栈的门猛地被人推开了,一人顶着斗笠当先进来,大步走到柜台前,提了两坛酒,找了一个角落坐下,自顾自地举坛喝了起来。
随后又来了一个女子,手里撑着一把花伞,一身衣服却被淋了个湿透,走到那个喝酒的人对面坐下,叫道:“小二,上菜!”
第八百三十九章 白面书生王落第
原本喧闹的客栈大厅因为这两个不速之客霎时安静了下来,众人都向那两个人看去,那个男子并没有摘下斗笠,反将斗笠前沿压得更低了,雨水自斗笠前沿落下,湿了大半个桌面。
那女子将花伞收起,竖在桌边,又拿了个木梳在梳理被雨水打湿的头发,众人见她衣服湿透,隐约能看到内里的贴身衣物,一双双眼睛顿时变得火热起来。
小二弓着腰小跑过来,笑道:“两位客官,您要点什么?”
那男子道:“再拿两坛酒来!”
那女子道:“不要酒,切二斤牛肉,再做两个素菜。”
小二看了看那男子,又看了看那女子,道:“两位客官是一起的吗?”
那女子道:“是一起的,怎么了?”
小二道:“这位客官说要酒,姑娘又说不要酒,那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要!”
“不要!”
小二见两人一个说要,一个说不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道:“小的先去切牛肉,这酒嘛,还是等两位客官商量好了再叫我吧。”
那男子见小二要走,一把拉住,道:“先去拿两坛酒过来!”
小二向桌上一望,见刚开封的那坛酒已去了一半,心道:“这人好大的酒量,这才一会,已去了半坛,喝水也没这么喝的吧?你要酒我拿给你便是,反正又不是白喝的,前两天掌柜还说买酒的少,这不来了个活酒缸嘛。”嘴上笑说道,“客官您稍等,小的这就给您拿酒去。”
那男子听小二这么说,这才松了手,小二摇了摇头,正要走,却又被那女子给抓住了。
“小二哥,不要酒,先去切牛肉来。”
小二回头看了看那戴斗笠的男子,苦笑道:“两位客官莫不是在拿小人寻开心吧?一个说要酒,一个说不要酒,这可要小的怎么办呢?”
那女子道:“不要酒,你只管去切牛肉。”说着松了手。
小二怕那男子再拉他,忙跑到后厨去了。
那男子见小二不去拿酒,直接去了后厨,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那女子知道他又要去拿酒,一把拉住他,道:“这两坛还不够你喝的吗?”
那男子甩脱了女子的手,走到柜台前,一口气提了八坛酒回来,将整个桌面都摆满了。
那女子见他如此,气不打一处来,叫道:“好啊,你喝,喝死你算了!”
这时,一个白面书生叫道:“小二,再拿一坛酒来。”
那小二听人叫唤,忙从后厨里跑出来拿酒,到柜台前一看,原本还剩下的八坛酒都不见了,向那对男女桌上一望,登时明了,于是向那白面书生陪笑道:“客官,不好意思,今日大雨,送酒的哥儿还没来,刚才还有八坛的,都叫这位客官买去了。要不,您再等等?”
那白面书生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来,啪的一声,拍在桌上,道:“你们这家店也真是不会做生意,他一个人占了十坛,喝得了吗,你不会过去拿一坛过来啊!”
小二有些难为情,喝不喝得了那是人家的事,人家既然拿去了,自然有钱来付,他再去问人要回来,哪有这样的道理?嘴上也说道:“客官,这样不大妥当吧?”
那白面书生见小二不去,冷哼了一声,起身走到堆满酒坛的桌子旁,提了一坛便要走,那戴斗笠的男子突然将那白面书生一把抓住,冷冷道:“把酒放下!”
那白面书生一身衣裳不染纤尘,却被这只**的大手给抓出了一个污手印,皱眉道:“把你的脏手拿开!”
戴斗笠的男子仰头灌了口酒,仍不肯放手。
白面书生大怒,锵的一声,拔出佩剑来,道:“你要是还想要这只手的话,最好把你的脏手拿开,我不会再说第二次!”
戴斗笠的男子将酒坛重重顿在桌子,道:“如果你还想要这条命的话,最好把酒放下,我不会再说第二次!”
那白面书生听他学自己说话,怒道:“你找死!”倏地一剑向那人手臂上削去!
那人身子往后一仰,手臂一斜,竟将这一剑躲了过去,白面书生见他身负武功,不敢轻敌,一连出了一十八剑,剑剑是杀招,然而全被那人躲了过去,更令他惊讶的是,那人的手一直抓着他的衣角,从未放开。
这白面书生名叫王落第,江湖人称落第秀才,然而他并不是真正的秀才,只是喜欢这一身打扮而已。
王落第虽然算不上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但他自幼学剑,至今为止,已有三十多年。当地的人没一个不知道他落第秀才的名号,就连与他交过手的人里,也有不少对他称赞有加,而如今一十九剑出去,全部落空,而对方的屁股竟然都没有离开过板凳。
在王落第交过手的人里,还从来没有一个,能如此轻易就躲掉他的一十九剑。王落第心下骇然,紧紧攥住剑柄,死死盯着眼前这个酒鬼,颤声道:“你到底是谁?”
在场诸人也都看到了刚才那一幕,个个惊奇万分,虽说这王落第的本事尚未达到江湖一流高手的水准,但如此近距离连出一十九剑,却被对方轻松躲过,恐怕连江湖上的一流高手,都未必能如他这般轻松自若。
这人到底是谁?众人心底都生出了同一个疑问。
小二怕出事,忙蹿到后厨,将云天行掌柜叫了出来。云天行掌柜见两人这架势,也不敢离得太近,免得刀剑无眼,反把他自己给伤了。
“两位客官息怒,有话坐下好好来说,何必动刀动剑,伤了和气。”
王落第自认不是此人的对手,正好掌柜给了个台阶,他忙收了剑,将酒坛放下,陪笑道:“阁下好身手,这酒还是留着阁下自己喝吧。在下王落第,江湖人称落第秀才的便是,敢问阁下尊姓大名,能否告知一二?”
那戴斗笠的人见王落第将酒坛放回,便松了手,仰头灌了一口酒,却什么也没说。
王落第尴尬一笑,施了一礼,转身归坐。
这时,一个满脸疤痕的刀客站了出来,指着那名戴斗笠的男子叫道:“他是蜃楼的人!”
第八百四十章 身份
却说有一个满脸疤痕的刀客站出来,指着那名戴斗笠的男子说他是蜃楼的人,众人都吃了一惊,虽然没人从座位上跳起来,但一个个却已按住了兵器。
蜃楼这个组织如今已不再那么神秘,至少江湖上大半的人都已知道,毕竟蜃楼的人一连破坏了江湖上的两大盛会,就连万佛寺戒律院的净欲大师,江南七道盟第一任盟主贾隐,也都是在会上被蜃楼的人杀死的。这样一个组织,足以令整个江湖震动。
也正因为如此,断肠崖一役,才会格外受人瞩目,毕竟,云天行以一人之力,为整个江湖争回了一点颜面,而且他身具天下第一奇功,又是沧澜剑神之后,种种事迹都汇聚到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身上,如此传奇人物,谁又能忍住不为之称颂呢?
那名戴斗笠的男子被人指认成蜃楼的人,他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在自顾自的喝酒。与他一起的那名女子却有些坐不住了,道:“他不是蜃楼的人。”
那满脸疤痕的刀客道:“他若不是蜃楼的人,为何一直戴着斗笠,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那女子道:“下雨天戴斗笠怎么了,犯法吗?”
那刀客冷笑一声,道:“这家店里好像不漏雨吧,在屋里还用得着戴斗笠遮雨吗?”
那女子道:“难道在屋里戴斗笠的就一定都是蜃楼的人?你这人好生不讲道理!”
“我不讲道理?”那刀客哈哈一笑,向众人道,“各位想必都听说过吧,蜃楼的人大都喜欢戴着一顶斗笠,笠沿前沿还拴着一块环形玉,各位瞧瞧,这一位的斗笠上恰巧也有一块环形玉,他若不是蜃楼的人又是什么人?”
众人窃窃私语,却不敢大声说出来。
那女子似是有些怒了,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身道:“你休要在这里污人清白,他若真是蜃楼的人,早把你一剑杀了,还会听你在这里胡说八道吗?”
那满脸疤痕的刀客冷冷一笑,道:“他是不是蜃楼的人,你叫他摘下斗笠来,让大家瞧个明白,若是我错怪了他,自会给他赔不是,还有,你们这一桌子酒,就当是我请了。如何?”
那女子道:“我自己带了银子,用不着你请!”向那一直在喝酒的男子叫道,“喂,你听到了没有,人家又在冤枉你了,快把你的斗笠摘下来,让他们瞧个明白,免得再惹麻烦。”
那男子似是没有听到,那女子一连叫了他几次,他都只顾喝酒,根本不理。
那女子气得咬牙切齿,拿眼睛瞪了他一会,道:“好啊,你不理,我也不理了,看谁麻烦!”坐了下来,拍着桌子叫道:“小二,你这菜还上不上了?一盘牛肉切了半日,怎么还没切好?还有那两个素菜,快点!”
牛肉早切好了,素菜也烧好了,只是那小二见这边气氛诡异,不敢过来,听这女子大声嚷嚷,这才战战兢兢的端着菜盘过来,道:“客……客官,放哪呀?”
那女子将酒坛都拎到了地上,小二忙把菜盘摆上,飞也似的跑了。
那女子将牛肉往男子面前推了推,又在他面前放了一双筷子,道:“喝了这么多酒,好歹吃点菜,这么折腾自己,人也活不过来。”
那男子又举起酒坛灌了好大一口酒,却不去拿筷子吃菜,那女子见他如此,不住摇头叹息。
那满脸疤痕的刀客,走到桌边,一手按住刀柄,一手敲了敲桌面,向那男子道:“阁下为何一直戴着斗笠,何不摘下来让大家瞧个明白?”
那女子道:“你最好不要惹他,他这个人脾气很臭,惹急了,怕是要丢命。”
那刀客只是笑了笑,并未退缩,看了那女子几眼,道:“姑娘,你是他什么人?”
那女子皱眉道:“这关你什么事?”
那刀客道:“我看姑娘待他这般好,倒像是个他的妻子,在下没有猜错吧?”
那女子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叫道:“待他好就一定是他的妻子吗?你这个人还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呐!快滚吧!再不滚,本姑娘一箭射死你!”
那刀客见女子手中已多了一把弯弓,忙退了一步,道:“姑娘,不是便不是,何必动怒?在下看他一直戴着斗笠,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这才怀疑他是蜃楼的人。姑娘不妨叫他把斗笠摘下来,让大家瞧一瞧,免得发生误会。”
那女子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他这个人脾气臭得很,你要他做什么,他偏不做,你不要他做的,他偏要去做,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斗笠我是摘不下来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那刀客手指在刀柄上摩挲,眼睛却一直瞧着那喝酒的男子,口里说道:“蜃楼为祸江湖久矣,人人恨之入骨,只是不得其踪迹。在下怀疑阁下,也只是出于好意,希望阁下不要见怪。阁下头上戴的斗笠,与蜃楼那群逆贼的一模一样,而且又偏偏是在这个地方,实在令人难以安心,阁下可否解释一下?”
那男子忽将酒坛放下,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牛肉丢入口中,道:“这斗笠是我抢来的。”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
人人皆知,蜃楼里的人个个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能从他们手里抢到东西,其本事必定不在他们之下。
那满脸疤痕的刀客似乎并不相信这句话,笑了笑,道:“若真如阁下所言,能从蜃楼的人那里抢到东西,阁下必定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大人物,在下斗胆再问一句,阁下姓甚名谁,师承何人?”
那喝酒的男子似乎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道:“走开,不要打扰我吃酒!”
那刀客见他如此无礼,脸色唰的一下变了,紧紧攥住刀柄,冷声道:“在下与蜃楼逆贼有不共戴天之仇,若阁下不肯摘下斗笠自辨清白,那只好恕在下无礼了!”
那女子惊道:“你要干什么?”
呛啷一声,那刀客已将佩刀抽了出来,这时,一个面皮干黄的青衣道人自阴暗角落里走了出来,捋须笑道:“他的确不是蜃楼的人,蜃楼里没他这一号人物。”
第八百四十一章 青霜沐雨斩妖邪(一)
外面大雨不止,客栈内也一副剑拔弩张的态势,那满脸疤痕的刀客正想动手,忽见一个青衣道人自角落里走出来,手里拄着一杆七彩幡,面皮干黄,倒是生了一副好须,不知是何许人也。
“道长,刚才你说他不是蜃楼的人,你何道理?难道你认得他?”
那黄脸道人笑了笑,道:“贫道不认得他,不过,贫道认识蜃楼的人。”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惊,如果这道人认识蜃楼那些人,那岂不就等于说他自己就是蜃楼的人?
忽有一人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指着黄脸道人叫道:“我认得他,他就是个那个自号大罗真人的张仙!”
那满脸疤痕的刀客向黄脸道人打量了几眼,道:“我听说那张仙在皇城纵火,已被十大名捕捉住,在行刑台上先一步遭了天谴,怎么可能还活着?”
先一人道:“可不就是他吗,上一次九幽谷主托人给我们帮主送信,说黑风岭一带有蜃楼的人出没,邀我们联手抗敌。帮主带我们赶到那里,与九幽谷的厉长老他们汇合后,一路追着九幽谷主他们留下的记号赶去,谁知半道上正撞见映月山庄颜庄主在与这道人打斗,后来听颜庄主说,张仙并没有死,而且已经加入了蜃楼,就是眼前这个道人,半点也不假!”
那满脸疤痕的刀客一听这话,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眯起眸子瞧着张仙,道:“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那黄脸道人的确就是张仙。他听说这里新开了一家云天行客栈,而客栈的掌柜也叫云天行,他还当那日云天行堕崖没死,特意赶来探个究竟,哪知竟是一个被金钱冲昏了头的商人借势捞金,觉得有趣,便在这里歇下了,想看看那些慕名而来的人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张仙听这刀客发问,便如实答道:“他说的都是真的,我的确就是张仙,不过,有一点需要改正。”
那满脸疤痕的刀客横刀护在身前,满脸警惕之色,道:“什么?”
张仙道:“大罗真人是在我道法初成时的一个称呼,现在,我更喜欢称呼自己为大罗真仙。”
那满脸疤痕的刀客挺刀一指,叫道:“你这妖道所到之处不是水患便是火灾,害得多少人流离失所,没了家宅,如今竟还敢在这里现身,可是活腻了吗?”
张仙笑道:“贫道乃天上仙人降世,尔等凡夫俗子,岂能伤我?”
那刀客目光骤然冷冽,大叫一声,飞步蹿出,刀光一闪,已向张仙迎头斩去!
张仙面露微笑,没有半分惧意,只往身旁侧了侧身子,已将这一刀轻松躲过,顺势拿七彩琉璃幡往那刀客腹上一撞,那刀客闷哼一声,人已倒飞了出去,一连撞塌了两张桌子。
张仙见他在菜汤里挣扎,笑道:“尔等凡夫俗子,是伤不了贫道的。”
那刀客羞恼至极,从菜汤里挣扎起来,怒道:“妖道!今日老子就算拼上这条性命,也要拖着你一起去见阎王!”说罢,又挥刀向张仙砍来!
张仙呵呵一笑,待他到了近处,舞动七彩琉璃幡,又将那刀客给打飞了出去。
那刀客见他不杀自己,只是连番戏辱,早已红了眼,从地上爬起来,又冲了上去,只过了不到十招,又被张仙给打了回来。
虽然众人都在口头上说憎恨蜃楼逆贼,恨不得生啖其骨,生食其肉,但眼见蜃楼的人在此大显身手,却没了胆气,只眼睁睁看着那刀客冲上去,又被打回来,如此往复。
那女子虽然恼恨这刀客冤枉自己的同伴,但其初衷却是好的,如今见他被张仙连番折辱,心中侠气横生,拍桌叫道:“你这妖道,未免也太猖狂了,你当在座的都是木头吗?”
张仙笑道:“难道他们不是木头吗?”
那女子见众人个个垂头耷耳,没了当初的那份活气,明显是怕殃及自身,她冷哼一声,张弓搭箭,瞄准张仙,道:“你既然敢承认自己是蜃楼的人,想必已经做好必死的觉悟了吧?”
张仙伸手道:“姑娘,且慢动手!贫道正缺一个丹童,我看姑娘倒是个不错的人选,要不要考虑考虑?”
那女子道:“你们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逆贼,本姑娘正愁找你们不到,今日你自己送上门来,倒替本姑娘省去了不少工夫。你自己说吧,这一箭该射你哪?”
张仙摇手道:“姑娘先把箭收了,有话好好说。”
那女子冷声道:“本姑娘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自己不肯挑地方,本姑娘便自己选一个。”说着,已将弯弓拉成了满月。
张仙见这女子不好说话,请她做丹童的事多半没戏,便道:“姑娘,刚才贫道想请你做丹童,这才好言好语,你若真敢拿箭射贫道,可不要怪贫道不留情面!”
“嗖——”
那女子一松手,羽箭已如流星般飞了出去,张仙一惊,忙闪身躲避,可如此近的距离,他哪里躲得掉?羽箭从他耳边擦过,顿时将他的耳垂擦出了一个破口。
张仙伸手一摸,见出了血,大怒道:“你这女子好生野蛮!贫道好意邀你做丹童,你不领情便罢,却还要拿弓箭射杀贫道,真当贫道是好惹的吗?”纵身跳到那女子身前,一把向她抓了过去!
那女子见张仙身手矫健,倒是吃了一惊,忙向后跳开,手拈一箭,嗖的一声,又射了出去。
这一箭虽然没有射中张仙,却也是紧擦着他的肩头过去的。张仙见这女子箭法入神,不敢小视,舞起七彩琉璃幡,向她腰际穴位打去!
那女子惯用弓箭,若被人近了身,一身本事便要大打折扣,何况这张仙成名已久,非寻常之辈可比,两人只过了三十余招,那女子便被逼到了墙边,退无可退。
张仙舞幡将那女子退路尽数封死,道:“贫道对女子向来不忍下重手,可姑娘却箭箭要人性命,贫道若再留手下去,指不定几时便被姑娘一箭射穿,那可大大不值了,所以,只好委屈姑娘你,先去死吧!”说罢,已举幡向那女子迎头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