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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听风录全文阅读

作者:东方晓初     江湖听风录txt下载     江湖听风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二章 陷落计中

    酒窖里有些阴冷,但却十分干燥,空气中到处透着一股酒气,墙上燃着为数不多的火把,甚至无法将火光遍布整个酒窖,而且火把大都集中在外侧,酒窖深处依旧十分昏暗。

    云天行和阿笙紧跟在领路人后面,绕过挡在酒窖口的酒架,见里面依旧是各式各样的酒架。

    酒架排列整齐,两边低矮,放的大都是些木桶,里面可能装着酒,因为那些木桶看起来封闭性非常好,中间部分则跟门口那个木架一样,一个木架一类酒,只是酒坛大小不同。

    云天行不敢相信,一个镖局里怎会有这么大一个酒窖,这规模比一般酒楼的酒窖都大,真不知道这陆大通在搞什么鬼。

    就在云天行四下打量酒窖时,忽然听到一阵呼噜声,他立刻警醒过来,顺着呼噜声找过去,走到墙边一个低矮酒架下面,发现一人正侧身躺在地上,身上捆着绳索,云天行扳正他身子,发现这人正是马无贼。

    “他现在还活着,等天一黑,他就得死了。”

    云天行又想起那护卫说过的话,不由皱起眉头,心道:“这些人要杀马大哥,自然也不会放过温大哥和铁柱,难道他们就是常笑之的同伙,四海盟的人?不管是不是,先把马大哥救出去,再去找温大哥和铁柱。”

    “喂,你们两个还不把这酒鬼抬走!”那领路人在喊。

    云天行抬着马无贼双腿,走在前面,阿笙拽着他双肩,在后面,马无贼虽然不轻,但在两个习武之人的手里,算不上太大的重量。

    云天行低着头,刚走到那护卫和领路人身旁,忽觉左边有一道劲风袭来,他下意识曲腿后仰,身子顿时矮了半截,一柄钢刀从他面前飞速划过。

    “好险,差点脑袋搬家!”

    云天行仰身踢出一脚,那护卫刚挥出钢刀,还未来得及躲闪,被云天行踢中胸口,倒飞出去,撞在后面酒坛里。

    “一起上,把这对狗男女都杀了!”那领路人手里握着钢刀,嘶喊着向云天行扑了过来。

    云天行将那护卫踢飞,顺势侧翻一个跟头,空中已将剑拔出,猛向来人刺去。

    “当”的一声,刀剑相交,领路人被震退一步,高叫一声,又扑将上来,云天行借势稳住身子,顺手使出“镜花水月”中的一招,疾刺出去。

    “啊!”

    领路人钢刀未到,手腕已被云天行刺穿,“当啷”一声,钢刀落地,跟着胸口又中了一脚,倒飞出去,手腕在空中划出一道血弧,“哗啦”,撞倒后方酒架。

    就在领路人的两声高叫后,又从酒架后蹿出七个带刀护卫,同时向云天行和阿笙围攻而来,云天行大吃一惊,那人刚才说酒窖里只有四个人,现在少说也有八个,就在他犹豫之际,又有三人从酒架后蹿出来!

    “不好,中计了!”

    算上这领路人,眼前共有十二个人,谁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其他人,云天行伸脚勾住马无贼腰际,用力提脚,伸手抓住他腰带,顺势将他掷入两个酒桶间的夹缝中去,若不这样做,还要分神照顾他,搞不好会丢掉性命。

    “笙妹,小心!”

    云天行朝阿笙喊了一声,纵起一剑,将从旁攻向阿笙的钢刀格开,跟着连出三剑,顿时将那人刺翻在地。

    阿笙拔出佩刀,挥舞着向攻来的护卫砍去,她虽然很少用刀剑,但并不代表她一点都不会,九幽谷最擅用毒,而用毒的关键就在于把握时机,因此,他们对天下兵器都有一定的研究,只是相比而言,他们用毒的功夫更为人所认可罢了。

    领路那人被云天行刺穿右腕,已无法提刀,他从地上爬起来,左手攥着右腕伤口,嘶吼道:“先一起杀了这小子,外面那几位兄弟都是他杀的!”

    众护卫一听,纷纷向云天行围拢过来,只有两个人仍在与阿笙缠斗,那领路人见云天行被困得分不开身,左手提起钢刀,往马无贼那里奔去。

    阿笙见状,忙从两护卫刀网间抽身出来,向那领路人追去,云天行现在根本无法分身,若是强行抽身出来,定然会受伤。

    那俩护卫见阿笙逃走,忙紧追过去,这间酒窖不是开阔地带,到处都是障碍,高高低低的酒架,木桶,方形箱子,还有各种酒坛,阿笙轻功要比他们两个好,这两人虽说紧追其后,却总是差了那么一截。

    “此事都是因你而起,老子先剁了你!”

    领路人跳到木桶上,手举钢刀,猛朝昏睡的马无贼劈去,阿笙见赶去不及,抬手便射出三枚暗器,蝎尾针!

    “嗖,嗖,嗖——”

    “啊!”

    那领路人左腕又被暗器射穿,一声惨叫,从木桶上栽倒下来,那钢刀却仍是落了下去,不过幸好,只是砍中了马无贼的肩膀。

    “哎呦,谁砍我!”

    马无贼被一刀砍醒,怪叫一声,转头去看,见左肩上嵌着一柄闪亮的钢刀,他刚想抬手拔刀,却发现身上还缠着绳索,双手根本没法用,于是他一挺身,本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也没站起来,他仔细看看周围,这才发现,自己正卡在两个酒桶的夹缝里。

    “他奶奶的,哪个缺德玩意把老子塞到这里面的,还捆得这么死,不就喝了你几坛酒吗,你奶奶的,还拿刀砍我!老子出去非砸了你这狗通镖局,对啊,你这狗通镖局无照营业,缴税了没有,废话,喝几坛酒就给绑了,这种人会缴税吗,还有啊,你们这些酒桶都发霉了,安全隐患也不小啊,你们惹恼了马爷,一家老小等着蹲大狱吧,呸,还有蜘蛛网……”

    听着马无贼在酒桶夹缝里叫骂,阿笙心道:“祛神散的药效应该没这么快才是,就算吃痛也不会醒的,他怎么这么快就醒了,真是奇怪。”

    马无贼正在破口大骂,忽见酒桶缝隙上方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喜道:“钟妹子,是你,快救我出去,我一定在云兄弟面前多夸你两句。”

    阿笙挥刀割断绑在他身上的绳索,就这一停歇的时间,那两个护卫又跟上来了,阿笙忙举刀去迎。

第二百一十三章 真真假假

    “小丫头,年纪轻轻,功夫倒是不差,做我老婆就饶了你。”

    一个护卫见阿笙眉目清秀,越看越是喜欢,心头不禁动起坏心思,然而,他刚说完这句话,忽然发觉自己脚腕上多了一双手,他这才想起酒桶夹缝中还有人,忙用力挣脱,可怎么也挣脱不掉。

    “下来吧!”

    马无贼拽着他双脚,猛地往下一拉,那人“喔”了一声,就被拉进了夹缝中,双手仍高举在外面,就连手里的钢刀都没掉落。

    那护卫双肩已被木桶挤住,根本无法挥手,马无贼摁住他后脑,用力往木桶上一磕,道:“服不服!”

    那护卫道:“别磕了,我服!”

    “软蛋,磕死你!”马无贼摁住他后脑,“咚咚咚”的往酒桶上磕,另一个护卫见状,立刻放弃阿笙,挥刀向马无贼砍来。

    马无贼往夹缝里一缩,一刀砍空,将木桶砍出一道缺口,酒水喷射出来,正好射那护卫脸上,就在他眯眼之际,只觉脚腕一紧,跟着身体骤然下落,也被拽到了酒桶夹缝中。

    马无贼从夹缝中挤出来,蹲在俩人身后,一手摁住一个脑袋,不停往木桶上磕,边磕边问道:“服不服!”

    那俩护卫一个说服,一个说不服,马无贼便道:“到底服还是不服?”

    俩人仍是一个服,一个不服,马无贼没法,接着磕。

    阿笙见马无贼已将两个护卫治住,忙喊道:“快去天行哥哥那里帮忙。”

    马无贼道:“他俩怎么办?”

    “杀了。”阿笙飞奔离开。

    “不早说,我还以为在玩呢。”马无贼咕哝一句,将两个脑袋狠狠碰到一起,那俩护卫脑浆迸裂,顿时萎倒在酒桶夹缝里。

    云天行被数人围攻,好在周围有酒架遮挡,能正面交上手的也只有三四人,在阿笙赶回来时,只剩三个护卫仍在苦苦支持,而且身上都已受了伤。

    自始至终,云天行只挨了两刀,而且都是小伤,相比以前,这种战绩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当初他与李延东独斗,若不是仰仗计谋,现在早已烂透了,他现在有信心,就算李延东还活着,也绝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啊!”

    又一个护卫中剑倒地,仅存的那俩护卫早已心生退意,见到同伴一个个倒下,心中的惧意再也按捺不住,一同往出口逃去。

    马无贼从旁飞扑而出,一刀一个,瞬间将两人送往西方极乐世界,就算马无贼不出来拦截,这俩人受伤不轻,也绝对逃不掉了。

    云天行擦净剑上血渍,还剑入鞘,道:“马大哥,温大哥和铁柱呢?”

    马无贼挠了挠头,咧嘴道:“我不知道啊,我又没跟他们在一起,我自个在屋里喝酒,不知怎么就被绑到这里来了。”

    “嗯?”

    云天行忽然发现有动静,提剑冲到酒架后面,见那领路人正想偷偷溜走,喝道:“我本想留你一命,你竟然撺掇他人来杀我们。”

    那领路人笑道:“成王败寇,落在你们手里,只怪我自己没本事,还有什么好说的。”

    云天行拔剑指在他心口,道:“说,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消息。”那领路人哈哈一笑,忽然口吐白沫,翻倒在地,云天行一惊,俯身去试他鼻息,再试他脉搏,竟然已经死了。

    阿笙和马无贼也跟了过来,云天行道:“笙妹,他中了你的毒吗,为什么忽然口吐白沫死掉了。”

    阿笙道:“他是中了我的毒,不过只是慢性毒,就算毒发也不会口吐白沫,看样子他嘴里一直含有某种快效毒药,只需将包裹毒药的东西咬破,立刻就会毒发身亡,江湖上很多死士都会用这种毒药来防止消息外露。”

    马无贼拍了拍仍有些昏沉的脑袋,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人又是谁?”

    云天行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那护卫说这酒窖里还有女人。”

    “女人?”马无贼刚进大通镖局就与温如玉和妙清分开了,之后便独自醉酒,然后就被绑到了这里,听着两人这没头没脑的话,他更是莫名其妙。

    云天行往酒窖深处走去,那里面光线昏暗,他一手执剑,一手高举火把,在前方开路,阿笙跟在他身旁。

    这个酒窖很开阔,前面部分摆有各种酒架,将空间占得又紧又密,但后面部分却又完全相反,什么都没有,一个酒坛都看不到。

    “天行哥哥,你看,那里有好多人!”阿笙指着前方不远处。

    云天行也已发现了,在火光照到的地方,地下躺着很多人,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让火光照到所有人,大概数了一下,约有四五十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身上也都缠着绳索,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云天行走到一人身旁,蹲下身来,试他鼻息,这人还活着,看来跟马无贼一样,都是被人下了迷药,他现在仿佛有些明白了,那仆人买了那么多祛神散,不只是为了针对温如玉他们,主要还是为了这些人。

    他又连续试了几个人的鼻息,他们都还活着,忽然,云天行怔住了,因为他看到一个人,一个令他又陷入迷惑的人!

    “陆大通?!”

    云天行真被惊呆了,陆大通不是在外面吗,怎么到这里来了,像他这样嘴大的人,应该不会是假扮的。

    马无贼也走了过来,“咦”了一声,道:“他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跟温老弟他们在一起吗?”

    云天行将火把往陆大通脸上照去,道:“这个是不是真的陆大通?”

    马无贼蹲下身来,试探性地撕扯他的胡须、头发,如果是别人易容的话,应该很容易撕掉,但马无贼用力之后,也只是单单拽下几根胡须,显然,这个陆大通是真的。

    “天行哥哥,你快来看!”阿笙站在人堆里,向云天行招手。

    云天行快步走去,阿笙往脚下那人一指,道:“你看这是谁?”

    云天行低头看去,顿时吃了一惊,这是刚才他们跟踪的那个仆人,买祛神散的是他,给马无贼下药的也是他,他应该在外面才对,刚才他们进来时,他明明已经离开了,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不好!温大哥他们有危险,外面那些人都是假扮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 贾仁假面

    大通镖局,大厅。

    贾仁见温如玉忽然拔剑指向自己,面露惊疑之色,道:“温贤弟,你这是干什么?”

    那散发男子冷笑道:“贾仁兄,看来你交错朋友了,你帮他说话,他却要杀你,我真替你感到不值。”

    陆大通急道:“温少侠,你快把剑放下,大家都是自己人,大敌当前,可别自乱阵脚!”

    温如玉笑了笑,对陆大通不理不睬,一双眸子紧盯着贾仁,道:“贾兄他人在哪里?”

    贾仁一怔,道:“温贤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就是贾仁啊,难道你不认得我了?”

    温如玉将剑锋缓缓上移,从脖颈移到贾仁面颊上,“唰唰唰”剑光舞动,贾仁仍坐在凳子上,纹丝不动,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任凭剑光在他面前闪动。

    温如玉的剑忽然停了,贾仁依旧没有动,可他的脸庞却忽然动了,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的脸上竟然缓缓浮现出数道纵横交错的切口,但没有一滴血从切口中流出来,随着一块块皮肉脱落,皮肉下竟然还藏着另一张面孔,当最后一块皮肉落下,贾仁的面貌已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易容术!”有人失声惊呼出来。

    “现在你还说自己是贾仁吗?”温如玉冷冷地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庞。

    那人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心道:“好厉害的温如玉,用剑割碎假面,却不伤我一分一毫,而且使的还是左手剑,江湖上人人皆知他只用右手,想不到他还隐藏了实力,陌上花开温如玉,公子翩翩世无双,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温如玉又将剑尖指向他咽喉,道:“既已败露,不打算自报家门吗?”

    那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道:“在下邓闲,见过温少侠。”

    温如玉眉尖一挑,道:“邓闲?灵蛇剑,邓闲?”

    邓闲笑道:“想不到区区贱名,也能被温少侠听知,看来,我邓某人此生不虚了。”

    “区区贱名?”温如玉微微一笑,“杀师、屠戮同门,这种事可不是谁都能干的。”

    邓闲脸上仍挂着笑容,仰头看着温如玉,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云隐门也有一位这样的人吧。”

    温如玉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剑锋微转,厉声道:“贾仁在哪里?”

    邓闲面无惧色,道:“在他该在的地方。”

    温如玉道:“哪里是他该在的地方?”

    邓闲微微一笑,道:“我想你已经明白了。”

    温如玉沉默了,他也的确明白了,连自己师父、师兄弟都会杀的人,怎么可能会放过一个外人呢,尤其是一个人可能会泄露机密的外人。

    温如玉微微叹息,他与贾仁的交情算不上深厚,但一想到那个邋里邋遢,提着两罐豆酱在黄鹤楼上奋笔疾书的人,他再也见不到了,心里不由有些难过。

    厅外起风了,天空越发阴沉,可依旧没有落下一个雨点,任谁都看得出来,在这背后正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暴。

    邓闲似乎并不惧怕横在脖颈上的剑,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麻辣豆腐放到嘴里,道:“我很好奇,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我不是他本人的?我与贾仁也有不浅的交情,如果说在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能模仿他的话,那这个人恐怕就是我了。”

    温如玉道:“你的确很像,单从外貌来看,别说是我,就是他妻子都未必能分出真假,可你毕竟不是他,一个人越是想要模仿别人,越容易露出破绽,你很聪明,可还不够聪明。”

    邓闲笑了笑,转头看着温如玉,道:“在你挥剑斩断我头颅之前,不妨告诉我失败在哪里,如果来世还有这样的机会,我会做得更好。”

    温如玉也笑了,他笑这个人能在这种关头还说出这种话,他不是一个不通情理的人,也很难拒绝别人的请求,道:“我在与贾仁分别前,他送了我一句话:‘下次见面,我一定要在你脸上涂满豆酱。’这句话不是玩笑,贾仁一定会这样做,所以在雨亭见面时,我还在担心,你若真把我脸上涂满豆酱,那该怎么办,可你并没有这么做。”

    邓闲笑道:“也许我正打算这么做。”

    温如玉笑道:“如果你真是贾仁,在开席前你已经做了,他是个很没有耐心的人,凡是说过话,一定会尽快做到,绝不拖延,你既是他的故交,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的确。”邓闲道,“不过,也许他只是顾及你的颜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忍心让你出丑。”

    温如玉又笑了,道:“看来你对他还不够了解,当日黄鹤楼上的人比现在还要多,正因为他是贾仁,所以他没有那么多顾忌,他想做的事,是不计后果的。”

    邓闲沉默了,他又夹起一块竹笋,放到嘴里,缓缓嚼着,道:“就因为我没给你涂豆酱,你就认为我不是贾仁,这未免有点牵强。”

    温如玉道:“还记得我问过你的那句话吗?”

    “当然记得,恐怕在场的人都记得。”邓闲道,“你说贾仁要请你吃白葱蘸酱,你说吃了白葱会浑身发痒,于是他还请你吃了一碗牛肉面。”

    温如玉道:“这句话是我乱说的,贾仁一贫二穷,他只会让别人请,从来不会请别人,这点难道你不知道?”

    灯闲又笑了,道:“的确,他从未请过我,可我也从未请过他。”

    温如玉道:“看来你们的关系还不够深。有一点我很好奇,贾仁很讨厌乱嚼舌根的人,我们的事,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邓闲放下筷子,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缓缓道:“贾仁的确不会对别人说,但他很爱他的妻子,他每天做的事,回家都会说给他妻子听。”

    温如玉道:“他妻子我见过,也不是一个喜欢乱说话的人。”

    邓闲笑了笑,道:“她的确不是,可人一旦有了感情,总是格外脆弱的,别说说句不相干的话,就是让她去杀人,她都会去做的,不是吗?”

    温如玉握剑的手又紧了一分,剑锋已在邓闲脖颈中划出一道血痕,温如玉冷冷道:“你好卑鄙!”

第二百一十五章 朋友金枪

    “卑鄙?”

    邓闲在笑,脸上却已初现狰狞,“有些光明正大的人,做的事比我们这些卑鄙小人还要卑鄙百倍!”

    温如玉道:“我不知道你遭遇过什么,但你都不该迁怒与别人,冤有头债有主,你应该分清楚。”

    “是啊,是该分清楚,所以我屠了天霜派全门。”邓闲目光闪烁,似是在回忆往事,“我喜欢看他们在我脚下哀求,我喜欢他们那恐惧而又无助的眼神,我看着他们一个个流干了血,可这还解不了我心头之恨,这还不够,我还要杀更多的人,尤其是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人!”

    温如玉道:“天霜派厉掌门死在你手里?”

    邓闲道:“不错。”

    温如玉道:“他不该死。”

    “嘭”的一声,邓闲将手中茶杯捏爆,他额头上青筋暴起,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瞪着温如玉,咬牙说道:“他那混账儿子趁我下山,奸淫我妻子,怕我发现,还杀了我那只有五岁的孩子。这老贼不但偏袒他,反而将我赶下山,说我纵容妻子,勾引他儿,败坏门风,哈哈,你说这老贼该不该死?!”

    温如玉叹了口气,道:“就算是这样,你杀他父子也就够了,何必连你同门师兄弟也都杀了。”

    邓闲道:“那老贼夺走了我的一切,我也要夺走他的一切,天霜派没有存在的必要,天霜弟子必须死!”

    温如玉道:“你已被仇恨蒙蔽了心。”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邓闲沉默了一会,又补充了一句,“我喜欢这样。”

    温如玉道:“所以你也想杀我?”

    邓闲道:“杀你不是我的主意,不过,我很乐意这样做。”

    众人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话,都不禁愣住了,那散发青年笑道:“邓先生,看来你也看不惯他们这种人,不妨你现在就杀了他,我会站你这边。”

    邓闲笑道:“你没看到他拿剑架在我脖子上吗?”

    那散发青年笑了笑,道:“你邓先生被人拿剑架在脖子上的次数还少吗,可结果呢,他们都死了。”

    邓闲笑了笑,没再说话。

    陆大通起身喝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竟敢公然向温少侠宣战,你当在座的诸位都是木头吗!”

    邓闲斜了他一眼,道:“莫兄,别装了,你以为温如玉还没看穿你吗?”

    陆大通退开一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邓闲摇了摇头,又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温如玉道:“他说的不错,你不是陆大通,我也早就看出来了。”

    陆大通急道:“温少侠,你在胡说些什么,是我请你来大通镖局的,难道你忘了吗?”

    温如玉微微一笑,道:“是你请我来的没错,可你如果连大通镖局的酒窖在哪里都要问一个下人的话,我不得不开始怀疑你了。”

    陆大通脸色一变,道:“你跟踪我?!”

    温如玉笑道:“这种事相互知道就好,说出来不大好听。”

    陆大通仰头大笑,笑声充斥在大厅内外,良久之后,笑声渐敛,他缓缓撕下假面。

    “温老弟,多年不见,你还跟以前一样,总是那么爱猜疑。”

    一听到这个声音,温如玉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再看到藏在假面后的那张脸,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金枪镇远东,莫少冲!”

    莫少冲笑道:“看来你还记得我。”

    温如玉道:“我不会忘掉任何一个朋友,不过,我很意外,我一直当你是朋友,你却要杀我。”

    莫少冲笑了笑,伸手一指邓闲,道:“跟他一样,我们都是来帮忙的。”

    温如玉道:“帮忙杀我?”

    莫少冲道:“是的。”

    温如玉道:“帮谁的忙?”

    那散发青年站起身来,道:“帮我的忙。”

    温如玉看了他一眼,这个人他从未见过,便道:“你又是谁?”

    散发青年笑了笑,当着众人的面缓缓撕下假面,露出他隐藏在假面背后的那张脸,妙清立刻叫了出来:“常笑之!”

    “不错,正是我。”

    温如玉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转向莫少冲,道:“原来你也加入了四海盟。”

    莫少冲没有说话。

    温如玉又道:“什么时候?”

    莫少冲道:“很久了,在认识你之前。”

    温如玉微微点头,道:“加入四海盟,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莫少冲挥袖一扫,将身前碗碟统统扫到地下,“哗啦”一声,肉汤菜水四下飞溅,他毫不理会衣上油水,仍是面无表情地从肥胖的衣衫下,取出一个布袋,将布袋平放在桌上,缓缓打开。

    布袋里有三根长短相同的棍棒和一个带有红缨的金色枪头,他先是拿起一根棍棒和金色枪头,慢慢开始拼装。

    “有没有好处我不清楚,但加入四海盟,我能用最少的时间做我最想做的事,人生太短,我不想浪费时间。”

    温如玉沉默半晌,忽然道:“所以,你可以毫不犹豫杀死多年的朋友?”

    莫少冲又开始拼装第二节棍棒,道:“我会好好安葬你的,用朋友的礼仪。”

    温如玉又陷入了沉默,脸上现出一丝痛苦之色,不论是谁,在听到自己即将被朋友杀死的消息后,都不会太过好受的,温如玉也一样,他紧盯着自己这位多年的朋友,颤声道:“史家的事,你也有份?”

    莫少冲道:“不错,在座的人都有份。”

    那大胡子拍案而起,喝道:“你放屁,老子就没跟你们这**恶之徒杀过史家人!”

    莫少冲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缓缓低下头,道:“我说的是人,而你,是鬼。”

    那大胡子双眼一瞪,“噗”的喷出一大口血,他缓缓低下头,只见心口露一截金刀,他难以置信地扭着头,想看看是谁在背后偷袭自己,可他终究没能坚持到那一刻,含恨而死。

    就在大胡子倒地的刹那,又有五人同时起身,往厅门飞奔而去,然而,没有一个人能摸到厅门,在一番并不激烈的打斗中,这五个逃跑的人都被杀死了,而杀他们的人却是一直坐在他们身旁的人。

    温如玉吃了一惊,道:“他们几个不是四海盟的人?”

    邓闲又夹了一块鸡肉,边嚼边说道:“剩下的都是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我也是人

    莫少冲道:“如果都用四海盟的人,是很难骗过你的,总要加点真的,可惜,还是被你识破了。”

    在他说完这句话时,最后一节棍棒也拼好了,金色的枪头,飘飞的红缨,长而直的黄木,不得不说,这是一杆很美的枪,不知又有多少人,做了这杆金枪下的亡魂?

    温如玉道:“你们不必如此,想杀我,何必牵连他人。”

    邓闲笑道:“谁让你是个很难杀的人。”

    他叫邓闲,也的确是厅内最闲的人,长剑横在脖颈,他却视之如空气,仍是有说有笑,又吃又喝,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

    温如玉看了常笑之一眼,又将目光转向莫少冲,道:“常笑之是四海盟的护法,以你的实力,恐怕也是护法吧。”

    “我的确是四海盟的护法,邓闲也是。”莫少冲道,“有必要解释一下,其实,四海盟里并不太注重职位,设立护法一职,也只是为了更好地传达上面的指令,换句简单话来说,我们知道的比别人多,武功却不一定比别人高。”

    “四海盟的布局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即便是你们这些大门大派里,也安插着四海盟的眼线,说是眼线可能不太恰当,不过,四海盟给予他们好处,他们替四海盟办事,也可以说成是一种交易,公平的交易,如果你想推翻这样一个组织,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温如玉笑道:“你告诉我这些,看来我今天非死不可了。”

    邓闲放下筷子,道:“虽然我很佩服你年轻有为,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你今天非死不可!”

    马无贼笑了笑,道:“被人用剑指着脖子,也敢说这种大话?”

    邓闲笑道:“就算有人用剑指着我的脖子,那个人又不是你,你得意什么?”

    马无贼道:“即便那个人不是我,可也是我的朋友。”

    邓闲哈哈大笑,道:“你是说温如玉也是马贼吗?”

    马无贼站起身来,冷冷道:“你最好别惹我!”

    邓闲拿起筷子,一边敲着碗碟,一边说道:“我这个人不喜欢惹人,可也不喜欢人来惹我,你乖乖坐在那里等死,或许我会动手利落点。”

    马无贼缓缓走到邓闲背后,冷冷道:“你再说一句,我就割下你的头颅当夜壶!”

    邓闲若无其事地敲打着碗碟,道:“很多人对我说过同样的话,不过,他们都没能得逞,我觉得你也不会,因为我一直很幸运。”

    马无贼缓缓摸出匕首,道:“你把这归结为幸运?”

    邓闲道:“是的。”

    马无贼道:“看来的你好运要在我手里终结了。”

    邓闲笑道:“未必。”

    马无贼嘴角微微上扬,挥起匕首,猛地刺了出去,他的目标不是邓闲,而是温如玉!

    温如玉猛觉背后有人偷袭,可根本来不及躲避,在匕首入体的刹那,他身体骤然前倾,倏地回刺一剑。

    就在马无贼出手的刹那,邓闲微微一笑,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柄软剑,同时向温如玉发起攻击,此剑又细又软,一剑刺出,如灵蛇蜿蜒,又夹带着一种嘶鸣声,看似柔弱无力,实则比一般硬剑还要厉害。

    温如玉腹背受敌,右掌拍桌,借力往右翻了个跟头,一把拉住妙清,掠到大厅一角。

    这一刻来得突然而又迅速,妙清还未反应过来,她根本想不到,马无贼为何会突然攻击温如玉,而且出手如此狠辣,其实,就连温如玉自己也没有料到,若不是他及时前倾身体,匕首一定会径直插入心脏,一击毙命。

    还有邓闲从左边攻来的灵蛇剑,若不是温如玉闪躲迅速,绝对要被断筋削骨,搞不好也会死。

    邓闲一击落空,也不追击,轻抚着柔软如练的灵蛇剑,微笑道:“陌上花开,不错,不错,近距离被偷袭竟能反将敌人刺死,看来我还是太小看你了。”

    莫少冲道:“他是一个很会隐藏实力的人,也是这间屋子里最不该被轻视的人。”

    邓闲回身一笑,道:“这种说你应该早说。”

    莫少冲道:“现在说也不晚。”

    温如玉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看着躺在地上胸口中剑的马无贼,冷冷道:“马兄他人在哪里?”

    邓闲往窗外阴沉的天空看了看,道:“不管他在哪里,他都快要死了,跟你一样。”

    妙清连忙取出伤药,帮温如玉包扎伤口,道:“忍着点。”

    温如玉紧咬牙关,额头上已生出豆大的汗珠,他很庆幸,那人在他高度警惕时刺来,如果换成平时,后果不堪设想。

    常笑之笑道:“温如玉,想不到你也会出错,这个人在你身边呆了这么久,你竟然没发现他是假的。”

    温如玉挤出一丝微笑,道:“你们再吹捧我,我也只是个人啊,是人都会出错,我只是……不想怀疑自己的朋友罢了。”

    莫少冲道:“所以你今天才会死在朋友手里。”

    温如玉笑了笑,道:“死在朋友手里,也总比死在仇人手里要好吧。”

    莫少冲沉默了,过了好久,才慢慢说道:“可我已不再当你是朋友。”

    温如玉面露苦笑,道:“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伤人的一句话。”

    莫少冲道:“你是个值得交的朋友,可我已不配。”

    温如玉淡淡道:“你现在回头还不算太迟。”

    莫少冲道:“我走的是独木桥,没有回头路。”

    温如玉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既然如此,下次见面,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莫少冲微微一笑,道:“这样吗,很可惜,你马上就要死了,但愿你还能多撑一会,不然我们也不好交代。”

    温如玉身体在发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邓闲道:“他的意思就是,有个人想要亲手杀你,我们尊重他的意思,所以你还能多活个一时半刻,不然,你以为这屋里三十多号人,会眼睁睁看着她给你包扎吗?”

    温如玉道:“谁要亲手杀我?”

    邓闲道:“等他来了,你自会知道。”

    温如玉道:“他何时来?”

    邓闲道:“黄昏后。”

第二百一十七章 谁生谁死

    “黄昏后?”

    温如玉往窗外望了一眼,黑压压的云层堆积在天空,根本分辨不出何时才是黄昏,他又将目光收回,道:“我实在想不到,谁会如此大费周章地来杀我。”

    常笑之道:“想杀你的是我,不过,上面似乎很赞成这个决定,如果不是他横插一杠,你现在已经死了,有时候我真是怀疑,他到底是想杀你,还是想帮你。”

    温如玉道:“你说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常笑之道:“是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温如玉沉默半晌,道:“所以,灭门案本就是一个幌子,你们的目标一直都是我,就因为我发现了四海盟的秘密。”

    常笑之笑道:“你的确很聪明。”

    温如玉道:“陆大通现在在哪里?”

    常笑之道:“等你死了,他自然会出现。”

    温如玉道:“然后你们再把我的死嫁祸给陆家,故意挑起江湖纷争,你们再渔翁得利。”

    常笑之笑而不答。

    温如玉又道:“是啊,陆大通来驿云别馆邀请我,云隐门弟子都见过,我死在大通镖局,陆大通百口莫辩,到时不只云隐门会找他的麻烦,龙虎山也不会放过他,好阴毒的诡计!”

    常笑之道:“温如玉,像你这样的人并不多见,就算现在还威胁不到我们,以后也一定会是个威胁,斩草要除根,就算你没发现四海盟的秘密,也一样会成为我们的目标。”

    温如玉笑了笑,道:“杀死落梅山庄戚家,洛阳金刀史家,再嫁祸给叶孤鸾,看来你们还真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邓闲笑道:“既然你都要死了,也不妨告诉你,戚佑堂和史继长也为四海盟效过力,不过他们总想退出,多次违抗上面的命令,得了便宜就想退出,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落得家破人亡,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温如玉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张字条,夹在指间,朝常笑之飞掷过去,道:“这是在你被抓之后收到的,不知是你们中哪位写的?”

    常笑之微微一笑,道:“写这个的人并不是我们之间的人,就连我们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哦?”温如玉笑道,“难道你们还要欺骗一个将死之人吗?”

    莫少冲道:“他说的并不是假话,那位神出鬼没,我们的确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另外,你觉得我们谁有能力,能从云隐门的重重看护中救出一个人来。”

    温如玉沉默半晌,道:“你们谁都不能。”

    莫少冲道:“不错,我们谁都不能,但他可以。”

    温如玉道:“他在哪?”

    邓闲道:“谁知道呢,既然结局已定,我想他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温如玉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帮你们易容的也是他,对吗?”

    邓闲笑道:“你的确很聪明。”

    温如玉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忽然半膝跪地,又吐出一口血来,这一剑刺得太深,就算要不了他的命,可也让他几近重伤,毕竟,那可是人之要害。

    温如玉强忍伤痛,环视厅内众人,心道:“那人既然精通易容术,自然可以改扮成任何人,看来他们的确不知道那人的底细,不过,江湖上虽有易容术,但能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少之又少,想来也绝非无名之辈,不论他是谁,既然与四海盟扯上关系,自然要提防。”

    “看来大名鼎鼎的温如玉就要撑不住了。”邓闲轻抚灵蛇剑,笑眯眯地说道。

    常笑之笑道:“他最好能多撑一会,不然我们可就麻烦了。”

    邓闲转身走到“马无贼”的尸体旁,用剑尖将他脸上假面挑起,冷冷道:“都是这个没分寸的家伙,我还想领教一下他的陌上花开呢。”

    妙清哼了一声,道:“你挨他那么近,能动手的机会比谁都多,偏偏等他受伤后再说这种话,你的兵器只是嘴吗?”

    邓闲转过身,盯着妙清,笑道:“黄昏未到,妙清仙子何不站出来,我们切磋一下,龙虎山的大名,在下早有耳闻,不过,是虚是实,也只有比过才知道。”

    妙清冷笑道:“就凭你?”

    邓闲笑道:“怎么,妙清仙子看不起在下?”

    妙清道:“我看不起偷袭暗算的人。”

    邓闲微微一笑,倏地一剑刺出。他没有刺向妙清,而是刺向了饭桌,饭桌上的一道菜。这道菜名为“朝凤鸡”,是由嫩鸡加上数种佐料蒸炖而成,鸡头高昂,口衔樱桃,而他的剑尖正是刺中了这枚樱桃,分毫不差。

    温如玉微微眯起眼眸,心道:“没用眼睛去看,便能一剑刺中樱桃,此人剑法当真了得,从刚才那一剑来看,他的武功应该还在常笑之之上。”

    邓闲收剑,将樱桃含入口中,道:“妙清仙子,何不露上一手,也让在下开开眼界。”

    妙清哼了一声,一脚将身旁的圆凳踢起,圆凳旋转飞上,妙清拂尘一抖,万缕银丝尽数绷直,如利剑一般,疾刺上去,又极速收回。这一刺一收,不过片刻时间,圆凳又原路落下,妙清轻起一掌,将圆凳击向邓闲。

    邓闲挥袖一拂,将凳上劲力化去,左手抓住凳腿,见凳面上密密麻麻布满了针眼般大小的孔洞,这些孔洞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间隔有序,显得十分整齐,若不是将拂尘用至化境,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

    邓闲将圆凳抛在地上,道:“妙清仙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功力,实在令人佩服,看来也只有温少侠这样的英才俊杰,才能配得上你。”

    妙清喝道:“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小心我扎烂你的舌头!”

    邓闲笑了笑,将目光转向温如玉,道:“温少侠,作为过来人,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不要把她独自留在山上,说不定,你会变成下一个我。”

    温如玉强忍疼痛,站起身来,道:“邓兄的好意,我一定铭记。”

    常笑之笑道:“温如玉,黄昏已快到了,你没机会了。”

    温如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我记得好像有人提醒过你,在这个房间里,最不应该被轻视的人,是我!”

    莫少冲脸色一变:“杀了他!”

第二百一十八章 黄雀在后

    天更暗了,乌云背后的电弧越来越急,雷声已开始轰鸣。

    “杀了他!”

    “嘭”的一声,厅门被人一脚踢飞,狠狠砸在饭桌之上,盆碗碎裂,菜汁肉汤飞溅,众人都吃了一惊,转目望去,只见一人挺剑缓缓从厅外走来。

    “逸清尘在此,谁敢伤我师兄!”

    话音在厅内回荡,久久不歇。

    众人都被惊住了,就连妙清也倍感诧异,她转目看向温如玉,见他似乎早已所料,既然逸清尘到了,那云隐门弟子自然也都到了。她顿时松了口气,心道:“竟然连我也瞒着,真不知该怪他还是该谢他。”

    常笑之道:“这怎么可能,你明明已经……”

    逸清尘打断了他的话,接着说道:“明明已经回云门山了,是吗?难道你不知道这一切都已在我师兄的预料之中吗?哦,顺便告诉你,你派去跟踪的那几个人,现在正倒挂在洛阳城头,能不能活命,就看天意了。”

    常笑之冷笑道:“就凭你一人,也想就来救人?”

    “我一人不够,那这些人够不够?”

    逸清尘大手一挥,厅外顿时涌入大批云隐门弟子,各挺长剑,将厅内众人团团围住。只听一人说道:“常笑之,哥哥的臭袜子好不好吃,今天再捉你一次,让你一次吃个够!”

    说话的当然是孟平,因为云隐门只有他一人会将臭袜子天天挂在嘴边,而且,他的袜子也的确很臭。

    常笑之等人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环视四周,单是人数上已落在下风,而且云隐门弟子的实力,绝对不比他们差。

    常笑之正在思索脱身之计,只见逸清尘背后又晃出一个人来,这人手里提着一坛开了封的黄坛酒,常笑之定睛一看,这人正是在驿云别馆将他绊倒的那个马贼。

    “他奶奶的,总有刁民想害朕,马爷我欺负人惯了,今天被你们这群狗杂碎给阴了,来来来,谁敢与我大战三百回合!先说好,不准咬耳朵!”

    在酒窖里识破以假乱真的诡计后,云天行便让马无贼先行赶来报信。

    马无贼是个爱酒之人,好不容易去酒窖走了一遭,绝不会空手而回的,这不,挑了一坛,带过来了,还好他离开的时候陆大通还没有醒,不然,准要跟他拼命。

    这坛酒的来历可不小,这是三年前陆大通代洛阳知府,为当今天子押送寿礼时,天子亲自赏给他的御酒。陆大通自然舍不得喝,抱着酒坛睡了半个月,被他夫人痛打过后,才决心建起那么大一个酒窖,为的就是供奉这坛御酒。

    马无贼好酒喝多了,一眼就看出此酒不不凡,要怪也要怪陆大通太虔诚,如众星拱月般,把这坛酒供得太显眼,不论谁去偷酒,这坛酒绝对是第一个受害者。

    此时,云天行和阿笙已将陆大通等人唤醒大半,也顾不得其他人,便匆匆赶到大厅来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陆大通本人和一群镖师。

    镖师们押镖被劫,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本想回镖局好好吃顿饭,缓解一下失落的情绪,谁知又被莫名其妙地迷倒了,可怜的镖师们接连被阴,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一听说下药的人还在镖局里,纷纷带上家伙,红着眼报仇来了。

    内有云隐门弟子仗剑围敌,外有大通镖局红眼镖师,里里外外都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气势空前震撼。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四海盟的各位,今日一并留下吧!”温如玉长剑一挥,高声喝道,“结阵!”

    “唰唰唰——”

    大厅内,云隐门众弟子齐齐挥动长剑,脚步开动,开始变换阵型,四海盟众人纷纷取出兵器,倒退着向中间聚拢。

    邓闲看着云隐门弟子结成的大阵,眉头不由紧皱起来,心道:“这是云隐门的‘子午七星大阵’,人数越多,威力越大,我方个人实力强横,可在这大阵面前,犹如一盘散沙,如果不能冲散阵型,绝对会被逐个吞噬掉。”

    于道周喊道:“阵成,请两位师兄入阵!”

    邓闲闻言,脸色大变,心道:“两个阵眼?!”

    古之阵法,向来设有阵眼,以武力最强者为眼位,不仅能增强阵法威力,还能提高容错率,增大破阵难度,同一个阵法,有无阵眼,差距很大,但一般的阵法往往只设一个阵眼,多则乱。

    但凡事总有例外,子午七星大阵在云隐门传承已久,本来也只有一个阵眼,后来门中出了一位惊世奇才,硬生生将阵法劈开一道缺口,又加了一个阵眼进去,后又经过历代先辈们不断实践和改进,子午七星大阵传承到现在,早已趋于稳定,而且相较以前,已发生了质变。

    邓闲当然知道两个阵眼意味着什么,天霜派也有多人阵法,但都只有一个阵眼,而且天霜派根本无法与云隐门这种传承已久的势力相比,而子午七星大阵在江湖诸多阵法中绝对可以排在前列。

    莫少冲和常笑之的脸色也很难看,他们自然听过云隐门子午七星大阵的名头,他们本以为逸清尘等人都已离开洛阳,想不到他们竟然又回来了,这在他们来说是个变故,而这个变故的引导者,便是温如玉。

    “师兄,你有伤在身,不要勉强,我一人压阵也可。”

    逸清尘足下一点,从厅内台阶上纵入阵中,阵内已为他留出一块圆形区域,这正是大阵的阵眼所在,温如玉那边同样也有一个阵眼。

    温如玉伤势不轻,如果强行入阵主持阵法,怕是有损无益,他将目光转向妙清,低声道:“你代我入阵吧。”

    妙清吃了一惊,低声回道:“我又不懂阵法,我若进去,岂不是自乱阵脚。”

    温如玉笑道:“还记得我们以前玩的走步游戏吗?”

    妙清道:“当然记得。”

    温如玉道:“那就是子午七星大阵的步法走位,你只要按那个步法来走,绝对不会出错的。”

    妙清狠狠瞪了他一眼,这种东西怎么可以随便教给别人,本想好好说他一通,但见他受伤脸色苍白,又不忍心,便道:“好,我进去试试。”

第二百一十九章 反客为主

    妙清纵身掠入阵中,双脚缓缓落在阵眼位置,周围云隐门弟子不由退了几步,他们向来对妙清有所惧意,一见她跳入阵中,不由自主就往后退。

    妙清道:“我又不打你们,你们怕什么?”

    刚刚退开的云隐门弟子又慢慢挪回来,脸上也浮现出羞愧之意,毕竟大敌当前,怎能因一己之惧而退缩呢。

    逸清尘略有深意地朝温如玉看了一眼,温如玉朝他眨了眨眼,逸清尘会心一笑,心道:“师兄啊,你连子午七星大阵都教给小师姑了,还说你没有非分之想,这下我们扯平了,唉,云隐门有我们,不幸啊!”

    邓闲见逸清尘和妙清相继落入阵中,心道:“无阵眼的子午七星大阵尚可一战,单阵眼已是败多胜少,如果双阵眼同时启动,有败无胜!温如玉啊温如玉,我们步步为营,百般谋划,本以为稳操胜券,到头来却被你反客为主,颠倒乾坤,云隐门有你,怎能不兴!”

    常笑之道:“莫兄,邓兄,天将昏,可敢跟我一起破阵。”

    邓闲、莫少冲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黄昏后,将有强援到来,如果能撑到那时,又可再次将结局翻转过来。

    逸清尘喝道:“常笑之,你们已是笼中之鸟,识相的抛下兵器,乖乖磕头认罪吧!”

    “我倒要领教领教子午七星大阵的厉害!”邓闲手抖灵蛇剑,率先向逸清尘攻去。

    莫少冲不甘落后,长枪一抖,绽开朵朵枪花,倏地向妙清疾刺过去。

    常笑之见两人率先抢攻阵眼,心中忿忿不平,忽见孟平在向他抛媚眼,恶臭的回忆立刻涌上心头,臭袜子塞嘴之仇不共戴天!常笑之二话不说,挥起金刀就往孟平奔去。

    三位护法一动手,四海盟众人也纷纷开始往外冲杀。

    一时间,大厅内,刀光剑影,呼喝生此起彼伏。

    温如玉站在大阵外围,密切关注着场内变化,尤其是个两个阵眼位置,毕竟这两个位置太过重要,稍有不慎,可能会瓦解掉整个大阵。

    逸清尘等人布开大阵,云天行、阿笙,马无贼、陆大通等人仍站在门边,也不好再插手,只怕乱冲一气,反会破坏整个阵法,因此只好守在阵外,以防有人冲出。

    邓闲来时气势汹汹,可一与逸清尘交上手,顿觉不妙,因为在大阵中,跟他交手的并非只有逸清尘一人,而且他也说不出到底有多少人,总感觉四面八方都有长剑递来,他急得满头大汗,有种深陷埋伏,四面楚歌的感觉。

    莫少冲何尝不是这样,他盲目地跟着邓闲冲杀真眼,同样也将自己置入险地。

    其实,大阵的威力就集聚在阵眼附近,如果没有绝对碾压的实力,冲击阵眼绝对是下下策,稍有不慎被会被乱剑穿心而死。

    常笑之个人实力不弱,可在阵中,他根本奈何不了孟平,他一出刀,孟平立刻退守,然而,其他方位的人便会趁机攻击他,搞得他腹背受敌,说不出的难受,最让人恼火的是,孟平这家伙边打边抛媚眼,气得常笑之咬牙切齿,恨不得活剐了他,可偏偏就伤不到他。

    三位护法都如此吃力,其他四海盟的人就更不用说了,刚交战没多久,就有三人被刺翻在地,而且陆续有人倒下,任谁都看得出来,再这样下去,他们将会全军覆没。

    邓闲也懂阵法,在他意识到选错攻击方位后,便想立刻回撤,可令他惊讶的是,背后仿佛已多出一道墙,进时容易,若想再退回去,谈何容易。

    温如玉见邓闲等三人仍在拼杀,大喝道:“逸师弟,开阵门。”

    邓闲一听,脸色大变,心道:“他这是又想往阵里放人,想不到子午七星大阵还能开阵门,再不冲出阵去,必要死于阵中!”

    子午七星大阵设一主一副两个阵眼,主副可以随时变换,妙清只能勉强压住阵眼,却不会变阵,所以,主阵眼便换到逸清尘这边,他连忙走位,大阵也跟着变动,眨眼间,阵中又多出几个空位,但四海盟的人却站不到那个位置,只能由阵外的人来站,只要外人一站入阵中,便会自动融入阵内,而且不需要配合阵法来走位。

    温如玉大喊:“天行,入阵。”

    云天行听到呼唤,二话不说,拔剑纵入阵中,以他现在的实力,绝对是一大战力。

    马无贼见云天行跳入阵中,又想起自己喝酒被人阴的事实,心中一阵不爽,拎着酒坛子也跳了进去,大喝道:“他奶奶的,哪个孙子给我下药了,快滚出来!”

    陆大通见自己费心费力装饰的大厅,被砸成了这副模样,心头怒火再压抑不住,跟着跳入阵中,大喝道:“我要吃了你们!”

    在门外探头探脑的镖头们见总镖头加入阵中,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纷纷涌入大厅,加入战团。

    在这一批人加入后,四海盟众人再也支撑不住,纷纷负伤倒地。

    人多了固然好,可大厅本就这么大,况且这一群红眼镖师根本不管你什么阵法,见人就砍,好好的一座大阵,硬是被他们给挤出数个破口。

    邓闲见到生机,大喊道:“都随我合攻一处,破阵后大家各自逃散!”

    邓闲喊完,莫少冲、常笑之等人,纷纷向他聚拢过来,三人毕竟实力强横,而且所攻位置,早已被红眼镖师们挤破,不费多大力气,便开出一道缺口,三人当先奔出厅外。

    这里面谁都可以逃,唯独这三人不能逃,妙清立刻放弃阵眼,向莫少冲追去,温如玉生怕再生变故,也跟了过去。

    逸清尘也立刻放弃阵眼,朝邓闲追去。

    云天行一直都在盯着常笑之,因为这里面他只认识常笑之,在常笑之冲破阵法后,他和阿笙也一并追了出去。

    现在大厅里乱作一团,马无贼和陆大通正在发泄愤怒,他俩挨得并不远,可陆大通一直没有注意到,马无贼正提着他那坛御酒,横甩竖劈,两人更没注意到常笑之三人逃走,云天行等人已去追击。

第二百二十章 瓦檐激斗

    常笑之、邓闲、莫少冲三人冲破阵法后,立刻分道扬镳,各自逃窜,云天行一直盯着常笑之,见他往西边逃去,也跟着往西边追去。

    大通镖局在洛阳城东,西边是闹市,常笑之往西边逃,无非是想借过往人群来甩开云天行,但让他惊讶的是,大街上竟然只有寥寥数个摊贩,而且他们正在收拾摊位,也准备撤离,显然,所有人都被这场酝酿已久的风暴吓到了。

    街道上冷冷清清,街旁店铺都已竖起门板,就连往日一直大开的阁楼天窗也都已关闭,青石板上被人遗忘的茅草,在阴风中不断翻滚。

    常笑之有伤在身,只逃过几条街,便被云天行在前截住了,阿笙从后面追来,将他退路封死。

    云天行拔剑走上前,道:“常笑之,你还想逃吗?”

    常笑之冷笑道:“就凭你也想拦我,那日你逃得快,算你命大,今日你自己送上门来,可怪不得我了。”

    云天行道:“太过自信可不是件好事。”

    常笑之轻抚金刀,笑道:“你以为我杀不了你?”

    云天行斜剑指地,道:“以前可以,现在未必。”

    常笑之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心道:“这小子好快的身法,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用的是云隐门的‘逍遥游’,这种轻功步法就算是一般的云隐门弟子都没资格修习,他看起来并不是云隐门的人,算了,不与他纠缠,以后再找机会慢慢收拾他不迟。”

    “嗖嗖嗖——”

    正在常笑之思索之际,阿笙已趁机射出三枚暗器,此时天色昏暗,应该不易察觉,但常笑之吃过一次亏,一直在留意后方,回身斜刀挡胸,“叮叮叮”三声,将三枚暗器尽数挡下,跟着往街边一家客栈二楼瓦檐上纵去。

    这条街上所有建筑的瓦檐都很长,为的也是更好的遮雨。如果下起雨,摊贩们想继续在这条街上售卖,便可给店家几个钱,然后将货摊移到瓦檐之下,下雨喜欢出来逛街的人并不少,这样又能增加一部分收入,而且绝对抵得过交给店家的费用。

    “天行哥哥,他想逃!”阿笙见常笑之纵上瓦檐,便朝云天行大喊。

    云天行当然也看到了,屈膝一纵,在穿有红灯笼的长线上一借力,便掠上了二楼瓦檐,跟着一剑刺出,封住常笑之前进之路。

    常笑之挥刀去迎,可刀锋在接近长剑时,那剑身竟然隐隐消失了,他双眼一瞪,猛然惊醒。

    “幻影!”

    云天行一记虚剑诱敌,真剑则往常笑之咽喉刺去,常笑之初时并未发觉,在那一剑消失后,他立刻拔身后撤,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噌”的一剑,从脸庞擦过,顿时在他面颊划出一道伤口,虽然不深,但已见血。

    “好诡异的剑法!”

    常笑之转身往反方向逃,云天行哪肯让他走掉,运起逍遥游步法,从二楼窗户上飞踏而过,堵在他前面,回身又是一剑。

    刚才那一剑,建功在出其不意,眼下常笑之有了防备,自然会提防这一招,倏地一招“金龙戏水”,向云天行迎面砍去,此招好在可以快攻快收,即便对方再使那一招,他也可以快速收刀格挡。

    云天行并没有再用“镜花水月”,那一招的精髓在于出其不意,若对方心里有了防备,很难建功,只有在他掉以轻心时,才可再用。眼下他又用上穿花点叶剑法,当初与常笑之交手时,用的也是这套剑法,但威力已不可同日而语。

    两人一刀一剑,在二楼瓦檐上打得异常激烈,“叮叮”声不绝于耳,这是一家客栈,二楼早已住满客人,他们一听见窗外有人打斗,纷纷将窗户推开一道小小的缝隙,用一只眼往外窥探,一见两人打到跟前,立刻将窗户合上,等打斗声过去,再悄悄推开。

    当然,大多数客人是这样,小心翼翼,生怕惹祸上身,但江湖上并不缺胆大牛人,眼下就有一个,他听到窗外有人打斗,伸手将两扇窗户推开最大,喝道:“哪家不懂事的孩子,惊扰了爷爷美事!”

    然而,他这句话刚说完,一缕金芒从他面前闪过,他立刻将还想说的话咽回腹中,伸手想拉回窗户,可这一摸竟然摸了个空,他定睛一看,两扇窗竟都已被斩去,只剩两根竖立的木棍在晃荡,他畏畏缩缩地将两根木棍掰回来,权当窗户还在,又缩回被窝里。

    两人斗得正凶,谁也没有刻意去破坏什么,但刀剑无眼,触之即破,擦之即伤,二楼窗户、木墙,已被两人破坏得千疮百孔,其中一位好事者,躲在窗后窥探,还没来得及躲闪,便常笑之隔窗一刀划破了脸,当场昏死过去。

    二楼的客人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打斗吓得不轻,大部分都已回到大厅,要让掌柜给换房,可客栈里都住满了,哪还有空闲客房,窗外阴云密布,雷声轰鸣,随时可能暴雨倾盆,根本不敢赶路,无奈都各自回房,缩在角落里,默默祈祷。

    原本寂静的长街,被打斗声逐渐唤醒过来。对面也是一家客栈,二楼窗户全部大开,客人都趴在窗沿上看热闹,毕竟街道宽阔,不怕这两人横空飞掠过来。

    这条街上客栈尤其多,此时有好几家客栈的窗户都开了,原本都被这阴云搞得气闷心烦,这下好了,不禁有乐子可看,还可以打发时间,解解闷。

    这条街上的客栈掌柜大都相互仇视,谁都希望整条街上只有自己一家客栈,这样房价可以再涨两倍,甚至是十倍,因此,掌柜们各怀鬼胎,都想让对方快快倒闭停业,而且早已相互撕破了脸,今天你往我门前泼脏水,明天我往你墙上泼鸡血,总之,他们绝不会错过任何给对方下绊子的机会。

    这不,云天行和常笑之正打得难解难分,其他掌柜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带领小二、伙计们飞奔上楼,开始为两人呐喊助威,呼喝声震天响地,这下更多人出来看热闹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闲庭信步

    被阴云笼罩的洛阳城,通常都是寂静而萧索的,但这条客乡街却成了个例外,就因为有两个人在屋檐上打斗。

    云天行听周围众人在呐喊助威,眉头紧皱起来,这些人谁都不帮,呐喊的目的就是让他跟常笑之放开手脚,使劲破坏,不仅他觉得莫名其妙,常笑之也是一头雾水,他们两个在这拼生死,这些人瞎掺和什么。

    其实这还不算什么,在这段时间里,各怀鬼胎的掌柜们早已派人搬器具去了,最先用上器具的是对面掌柜,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白面大鼓,命人搬上二楼瓦檐,亲自拿着鼓槌,开始为两人擂鼓助威。

    没过不久,相邻一家客栈也动用了器具,一位上了年纪的老掌柜,蹒跚着从窗户翻到瓦檐上,对两人嘿嘿一笑,开始吹起唢呐,很显然,这位老掌柜是个唢呐高手,云天行从未听过有人用唢呐吹奏过让人如此热血沸腾的曲子。

    斜对面一家掌柜也不甘示弱,抄起铜锣,一个大跨步就从窗内跃了出来,他的心情是激动而澎湃的,然而不幸的是,这位掌柜的身手似乎并没有他自己预想的那么敏捷,脚尖在窗台上绊了一下,一个趔趄伴随着一声惨呼,趴在了瓦檐上,他慌乱之际,双脚乱蹬,恰好蹬在墙上,这下好了,瓦檐本就只有一个人那么宽,他这么一蹬,顿时像条鱼一样,呲溜一下,滑下了瓦檐。

    其他几位掌柜见此情景,纷纷作出回应,于是,鼓点更密了,唢呐更响了,呐喊声更热烈了,在听到街上又响起断断续续的铜锣声后,各种声音才又失望地恢复如初。

    目睹这位铜锣掌柜出现意外后,后续登场的几位掌柜也都格外小心了,至少没人再用那种大跨步登场了,更多的还是向那位老先生学习,趴在窗台上,慢慢挪下来,等双脚一落在瓦檐上,这乐声就又变得肆无忌惮了。

    云天行大致听了一下,竟然听到有将近二十种乐器声响,这简直不可思议!在这条客乡街上开客栈的掌柜,心理承受能力绝对非比寻常,不然根本无法立足!

    云天行无法想象,人为了竞争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看到有人生死打斗,不但不出言相劝,反倒呐喊助威,锣鼓齐鸣,在热闹的背后,也隐藏着腐坏的人心,而且比无眼的刀剑更为可怖!

    云天行实在高兴不起来,撤剑飞退七尺,道:“常笑之,你走,我追,换个地方再打。”

    常笑之早就有此意,在纷乱的乐声中,他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反被云天行趁机用“镜花水月”伤了两次,既然云天行提出要换地方,他求之不得,当即转身便走。

    两人飞檐走壁,从一一幢幢建筑上飞掠而过,阿笙在街道上紧追不舍,奔出好远,最后他们来到一个空旷广场上,周围没有任何建筑,只有几株妆点用的柳树和一些不碍事的杂物。

    云天行挥剑又攻了上去,常笑之也不打算再逃走,执刀挥砍上来。

    刚才两人斗了百余回合,常笑之本就有伤在身,又被云天行刺了几剑,伤上加伤。

    云天行却一点伤也没有,他自己也很意外,当初两人拼斗时,他被常笑之压得连连败退,现在倒是处处占据上风,而且总能及时躲开他的招数,当然,这还要归功于逍遥游轻功步法。

    在温如玉指点他以前,他根本不能随心所欲地使用,总是时灵时不灵,偶尔用出一次,自己也没太在意,这套心法他早已烂熟于心,只是没人指点,领会不到要旨,现在情况大不相同了,他可以飞步游身在常笑之周围,伺机出剑,亦可穿插在金色刀网中,来去自如,自然可以占据主动权。

    自从研习《剑意篇》后,他对周围的危险总是格外敏锐,尤其是对风的流向,当常笑之挥刀劈开时,他甚至不用看,就已猜出金刀的来向和力道,所以他能闲庭信步,应付得如此轻松自在。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段沧海剑神封号的可怕之处,他现在学到的只不过是一点皮毛,竟已让他进入如此飞速,他无法想象,段沧海的实力到底有多么恐怖,当初山洞里那些白骨,尽是死在他的剑下,他毫不怀疑,如果段沧海活在当世,绝对是站在剑道巅峰的人。

    “小子,你到底干了什么,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提升到这种程度!”

    常笑之发现,他现在根本压不住云天行,正相反,他现在已被云天行压得连连败退,虽说他有伤在身,但云天行的进步,让他感到一丝来自心底的惧意。

    “大概因为我一直心存敬意吧。”云天行这样解释。

    常笑之不解,道:“敬意?”

    “对,就是敬意。”云天行侧身避开一刀,上撩一剑,“我无求,反而总能有所收获,那些穷尽一切想要得到的人,到头来却落得个身死神灭的下场,这其中差距,大概就因为这点敬意吧。”

    常笑之还是不懂,他当然不懂,云天行也没想让他懂,当初如果他没有为段沧海填坟,也根本得不到《剑意篇》,说不定还会困死在山洞中,因为只有填了坟才能找到打开出路的钥匙。

    “常笑之,你现在已不是我的对手,如果你肯说出四海盟的消息,我会给你一个改过的机会。”云天行淡淡说道。

    常笑之吼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若不是我有伤在身,你根本伤不了我!”

    云天行叹了口气,道:“你何必执迷不悟,我现在杀你易如反掌,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只是在消磨你的体力吗?”

    他的确有杀死常笑之的实力,他留有后招,那一招他已很久没用了,那是父亲留下来的招数,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用的,以常笑之现在的状态,绝对挡不住那一招,何况,他现在武功大进,再用那一招,威力不知增强多少倍。

    常笑之脸上现出狰狞之色,狠狠道:“我就是死,也不会再跟你回去!”

    云天行道:“你已别无选择。”

第二百二十二章 孩儿不孝

    铅云越重,雷鸣越急。

    偌大的广场上,云天行和常笑之在挥着刀剑拼杀,阿笙站在不远处,注视着他们。

    看到常笑之被压得连连败退,阿笙也是吃惊不已,当初云天行与他初次交手时,没少挨刀流血,现在状况却发生了大翻转,纵是她知道云天行进步很快,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云天行道:“常笑之,你还抵抗吗?”

    常笑之沉着脸,嘴角带着一丝血迹,道:“少废话,要杀便杀,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云天行道:“你知道四海盟都干了些什么,如果你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我会毫不犹豫杀掉你,你应该知道你自己的重要性,为那些无辜的人想想吧。”说完,收剑后撤,站到两丈外。

    阿笙走到他身边,道:“怎么停手了?”

    云天行缓缓握紧剑柄,道:“就像温大哥说的,杀他很容易,但如果他死了,可能还会有更多人会无辜惨死,世上已有太多的不幸,我不想再看到那些可怜孩子的尸体,真的不想了……”

    阿笙仰头看着他,道:“可他仍执迷不悟呢?”

    云天行看着常笑之,良久不语,过了好久,才缓缓说道:“我会杀了他。”

    常笑之见云天行退开,也已猜到他的意思,他现在伤势很重,又精疲力尽,根本无力逃走,他坐倒在地,双眼紧紧盯着地面,一动不动。

    云天行站在不远处,就这样看着他,闪电不断在广场上空闪烁,当常笑之的脸颊被闪电照亮时,云天行忽然张开了嘴,他竟然在常笑之脸上发现了一样东西,一样令人匪夷所思的东西,那是泪!

    他还会流泪?

    云天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见过常笑之杀人,就像一个无情的恶魔在肆意掠夺生命,根本没有一丝同情和怜悯。

    人只要还会流泪,就说明他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云天行似乎看到了希望,他真的希望常笑之还能有一点良知,哪怕是一点怜悯同情也好,即使这样也还会挽救很多无辜的人。

    常笑之在流泪是因为他忽然回想起小时候。

    “孩子,你知道爹为什么要给你取‘笑之’这两个字吗?”

    “不知道。”

    “那你可要记好了,爹只跟你说一遍,你若敢忘记,爹就算死了,也不会原谅你。”

    “爹,您是当朝大官,又受百姓爱戴,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孩子,你不懂,官场如战场,爹虽身在高位,清正廉明,但因此也得罪了不少权贵,日日如履薄冰,何况现在朝政混乱,怕是……唉,你年纪还小,跟你说这个做什么。孩子,你记住一句话‘人生多苦难,逢怨一笑之’,我给你取‘笑之’二字,就是不想你像爹一样,处处与人结怨,不论你将来做什么,一定要牢牢记住这句话。”

    “爹,孩儿记住了,‘人生多苦难,逢怨一笑之’。”

    “好孩子,好孩子……”

    常笑之泪如雨下,缓缓握紧刀柄,喃喃道:“爹,淮南王害您性命,孩子已亲手为您报仇了,我知道,就算您泉下有知,也一定会打我、骂我,我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可我不后悔,您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常笑之脸上露出笑容,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傻傻地笑,云天行没有过去打扰他,只是远远看着这一切,见他嘴唇翕动,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却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

    常笑之笑了很久,忽然仰头望天,道:“爹,孩儿不孝!”说罢,挥刀自刎。

    云天行一怔,立刻飞奔过去,见常笑之已割破了自己的喉咙,显然已活不成了,他怔怔地望着常笑之,看他喉间鲜血喷溅,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这样看他流干了血,渐渐死去。

    良久之后,云天行转身离开。

    “笙妹,走吧,他已作出选择。”

    ……

    在云天行追常笑之时,逸清尘也正在追邓闲。

    邓闲是往南面逃的,他对阵法颇为熟悉,伤势远比常笑之要轻得多,而且他身法不错,逸清尘与他距离在拉近,每当快要追上时,总被他用各种方法重新拉开距离。

    邓闲不会穿街走巷,他走的都不是路,或者说不能叫路,他只要见人家还开着窗户,或开着门,他就会往里钻,逸清尘没办法,也得跟着往里钻,邓闲第一个进去,可以找个隐蔽的地方搞个偷袭,逸清尘再想进去,那总要吃点苦头先。

    在追到常胜街时,邓闲又钻进了一家染坊里。

    染坊很大,除去盛有染料的大缸,到处都有高高立起的支架,上面搭着已染好,正在晾晒的布匹,布匹垂落,如一道道帘幕,将染坊分出无数个空间,在这里面找人可真不是件容易事。

    逸清尘被邓闲偷袭过数次,不过都被他躲掉了,剑是躲过了,染料可一点没躲过,两个人在染坊里又追又打,等出染坊时,个个被染得五颜六色,就像两个彩塑泥人在街上乱蹿,说不出的好笑。

    邓闲实在不是个安分的人,出了染坊,刚追过两条街,又钻进了一家棺材铺。

    棺材铺的老木匠正蹲在棺材里刨木,一看见蹿进来这么两个张牙舞爪的东西,而且是在阴云密布,阴风阵阵的时候,老木匠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栽倒在棺材里,直到两人从后门离开后好久,老木匠才悠悠转醒,望望前门,再望望后门,仍是一阵后怕,不确定那两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喂,敢不敢停下跟我光明公正比一场,老耍这些小把戏,岂不堕了你们的威名。”逸清尘在后方喊叫。

    邓闲头也没回,又蹿进了一家青楼。

    这家青楼在洛阳城里大大有名,是权贵名流们经常光顾的地方,所以直到现在,仍是开着大门,门外有几个貌美女子正在与客人说笑。

    逸清尘犹豫片刻,抬头看了看招牌,咬了咬牙,又跟了进去,可就这一犹豫的功夫,邓闲已经不见了。

    逸清尘跳到桌上,扫视厅内众人,可依旧没能找到邓闲。

    逸清尘仰头望去,见这家青楼共有三层楼,房间少说也有近百间,他这可犯难了,心道:“这怎么找,总不能一间一间搜吧,即使这样,邓闲也早趁机溜走了,何况这里当朝权贵不少,即使是云隐门,也不好派人来大举搜索,哎,这人太狡猾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黑云压城

    洛阳城上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城中百姓早以卸摊收市,封门闭户,准备迎接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洛阳城郊外有座古桥,此桥早已修建多年,但却无人知晓它到底修在哪一年,就好像凭空出现一样,就连洛阳城档案簿籍中都没有任何与它相关的记载,所以,当地居民都给它起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名字——鬼桥。

    这个名字并不是凭空得来的,因为只要在阴雨天,这座桥上总会有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就像恶鬼在低语。据当地渔人透露,在雨后初晴时,经常会在桥下河水中发现尸体,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在阴雨天过桥的人。

    有人花钱请道士来做法,摆下神坛,念诵法咒,说是能驱鬼辟邪;也有人请神婆来跟河神谈判,说只要每年献上几口肥健的牲口,就可以长保平安;还有人在桥头建了一座小庙,也不知供的是哪路神仙,总之,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可不论他们做什么,都毫无作用,这种事还是会发生。

    其中有一次,一位胆大的年轻道士,冒雨走到古桥中央做法,在桥头等他的乡民一直不见他回来,谁知,第二天便在河面上发现了他的尸体,有人说他失足跌进河里淹死了,有人说是被恶鬼索了命,有人说他惹怒了河神,说什么的都有,可没人知道他真正的死因。

    关于这座古桥,民间还有一个传言,说是一到阴雨天,地府大门便会打开,而这座桥则会与奈何桥连到一起,恶鬼们会在这座桥上徘徊,看到活人便他们推到河水中溺死,然后再把他们拉上奈何桥,送去见阎王。

    这是一个可怕的传言,但的确吓住了不少人,因为一到阴雨天,这座古桥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仿佛已被世人遗弃。

    而此刻在这座被阴云笼罩的古桥上,正有两个人并肩而行,他们全身都笼罩在鸦羽之下,头上戴着斗笠,在斗笠前沿右侧,用红线悬吊着一块环形玉,玉环随着他们的步伐轻微摇动着,没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两人默默地走在两端都隐藏在夜幕中的古桥上,就如从奈何桥上游荡出来的鬼魂,正在寻找不幸的过桥人。

    左边一人斜背两柄长剑,嘴里不知在咀嚼着什么。

    右边一人身形高大,除了藏在斗笠下的那双眼睛,几乎露在外面的地方都缠着白布带,双手被布带遮住了,脖子、嘴巴、鼻子也都被遮住了,他就像一个浑身重伤的人,但他却没有半点颓废的气息。

    他们正抬头望着远方,从他们这个位置也只能望见洛阳城里散布的灯火,那高耸的楼阁早已被乌云吞噬,只剩下一座座虚幻的空壳。

    那高大之人仰头望了望天,道:“真是麻烦,快要下雨了。”

    那背剑之人有些不耐烦,道:“邢无伤,我说过很多遍了,用不了多久的。”

    邢无伤摇了摇头,道:“唉,宁戚,我真搞不懂你,为何非要自己动手,谁杀不是杀。”

    宁戚没有回答,不知道从口袋里摸出什么,又填进嘴里,继续咀嚼着。

    两人又走出好远,宁戚忽然道:“酉君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邢无伤道:“死了。”

    宁戚“哦”了一声。

    邢无伤转头看着宁戚,道:“你似乎并不惊讶。”

    宁戚道:“像他那种自高自大家伙,活不久的。”

    邢无伤笑道:“你这人啊,好歹是同伴,你竟然连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我真怀疑你还是不是人。”

    宁戚道:“你还不是一样。”

    邢无伤道:“至少我还替他伤心了一盏茶的时间,毕竟,他还欠我不少银两。”

    宁戚沉默片刻,道:“他的剑法并不差,而且有弄影剑在手,想杀他,不容易。”

    邢无伤道:“他不是死在一个人手里,从传来的情报来看,他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各种各样的伤口,应该是被围攻而死。”

    宁戚道:“以他的实力,即使被围攻,也会带走几条性命,他不是一个喜欢吃亏的人。”

    邢无伤笑道:“人都死了,就算把他们都带上也无济于事。”

    宁戚点了一下头,表示赞同这个观点,又道:“弄影剑呢?”

    邢无伤道:“不见了。”

    宁戚道:“还在天机城里?”

    邢无伤道:“鬼才知道。”

    宁戚道:“诸葛神机杀掉了吗?”

    邢无伤道:“不知道,情报上没写这些。”

    两人又沉默了,走了一会,邢无伤又仰头望了望天,道:“喂,我说宁戚,你难道没看到快要下雨了吗?”

    宁戚转头看着邢无伤,冷冷道:“我说过了,用不了很久的,你最好闭嘴。”

    邢无伤道:“喂,宁戚,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再说一句,我会杀了你的’,天天说这句话,你就不能换一句,哪怕换个说法也好,比如:‘你这个大块头,再说一句废话,我会把你剁成肉酱,丢到街上去喂野狗。’你看,这样说就比刚才那样好多了。”

    宁戚“哦”了一声,道:“我真会杀了你的。”

    邢无伤叹了口气,道:“跟你这种家伙出来,实在太无聊了。”

    两人不再言语,继续在桥上走。

    宁戚忽然道:“有人来了。”

    两个人同时停下脚步,见桥那边出现一道人影,正在往这边飞奔而来,那人似乎也看到了他们,奔行的速度更快了,不一会就到了近前,这人手提金枪,正是从子午七星大阵中冲出来的莫少冲。

    “两位大人,你们终于到了。”莫少冲上气不接下气,伤身血迹斑斑,显然受伤不轻。

    宁戚道:“温如玉还活着?”

    莫少冲道:“大人说要亲手杀他,我们怎敢违逆大人的意思,他就在后面,马上就追来了。”

    宁戚抬起头,见前方隐约有两道人影正往这边奔来,他微微眯起眼眸,道:“你可以走了。”

    “下面就交给两位大人了,告辞。”莫少冲抱了抱拳,提枪绕过两人,消失在古桥另一端。

第二百二十四章 我答应你

    邢无伤望了一眼莫少冲远去的身影,道:“没用的东西。”

    宁戚注视着逐渐走近的两人,随口说道:“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具备你我这样优越的条件,他尽力了。”

    邢无伤笑道:“可他真的很没用,不是吗?”

    宁戚没再接话,双目注视前方,那两道人影也已在不远处停住,正是温如玉和妙清。

    温如玉见到桥上忽然多出两个人,而且这两人的装扮十分怪异,他们愣愣地站在那里,就像从这座石桥上长出来的两座黑色石像。

    温如玉眯眼望去,见这两人的装扮大致相同,只有几处地方略微不同,一个斜背两柄剑,一个浑身缠满白色布带,他从未见过有人这样打扮,这两个人戴着斗笠,笠沿压得很低,根本看不到面容,他听过有关这座桥的传言,他不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话,但这个两个人,却让他有了这种感觉。

    在这座鬼桥上,四人遥相对立,天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桥下河水翻涌,愤怒冲击着桥堤,仿佛要将这四人连同整座桥一同卷入浪潮之中。

    妙清道:“这两个是什么人?”

    “不知道。”温如玉摇了摇头,“莫少冲既然能通过他们,自然是四海盟那边的人。”

    妙清道:“他们看起来有点怪。”

    “是很怪。”温如玉沉默片刻,接着说道,“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快走!”

    妙清有些不情愿,但温如玉重伤在身,的确不宜再打斗,而且这两人来历不明,她没把握同时对付两个,点头道:“我们回去。”

    温如玉和妙清开始调头往回走。

    邢无伤看向宁戚,道:“还不动手?”

    宁戚道:“温如玉留给我,另一个处理掉。”

    邢无伤嘴角微微一笑,飞身往两人冲去。

    温如玉和妙清虽然在往回走,但警戒性从未降低,在邢无伤奔来时,他们便已发现。

    “我来拦住他,你先走。”

    妙清回身站定,将拂尘搭在臂弯,望着邢无伤越奔越近,黑色鸦羽大氅在阴风中狂乱飞舞,还有那双缠满绷带的手,和那张同样缠有绷带而且只露有一双眼睛的脸孔。

    “嚯,大美人一个,不过,我这人可不懂怜香惜玉。”

    邢无伤嘴角微扬,抡起拳头,猛朝妙清砸去,拳风带着呜咽,就像一只被斩断双脚的恶鬼在哀鸣。

    “贫道难道还需要你这病秧子来怜吗?”

    妙清哼了一声,左掌翻起,猛地往前一推,正面去迎那缠满绷带的拳头。

    拳掌一碰,妙清脸色微变,暗道:“这人好大的力气,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拳便有如此力道,果真有些本事。”

    妙清与他对过一招,便不再与他硬碰硬,身形躲闪间,不断用拂尘攻他要害,可令她惊讶的是,此人看起来高大粗壮,想不到身法竟也如此灵活,每次快要触及时,总被他扭身躲掉,自己不但没打到他,反被他硬逼着接了三拳,震得整个手掌隐隐发麻。

    “再吃我一拳!”

    邢无伤塌地跃起,内力凝聚在拳上,猛地挥出,鸦羽飞动,绷带乱舞,拳风中夹带的呜咽比桥洞里的哀鸣更让人心惊。

    妙清看出此拳威力不俗,不敢掉以轻心,双掌交叠,内力凝聚掌心,重拳飞到,“嘭”的一声,妙清一声闷哼,倒射飞出。

    温如玉飞身上前,伸掌在她背心轻轻一带,将其余劲力化去,但面上仍掠上一抹凝重,心道:“被妙清抵去一部分,残余部分竟然还有如此大的力道,看来此人善用外家功夫,与他硬碰硬实乃下策。”

    温如玉凝神望着邢无伤,见他赤手空拳,身上也没带任何兵器,不由暗暗惊疑,目光一转,望向宁戚,见他背上斜背两柄剑,一直站在后方,似乎没有参战的打算,笠沿压得很低,根本看不到面貌。

    温如玉沉默片刻,俯在妙清耳边,低声道:“我缠住他们,你快走。”

    妙清一惊,回道:“那怎么成,你伤势太重,你先走,我来缠住他。”

    温如玉道:“此人空有一身蛮力,如果后面那位不插手,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你快走,不然谁都走不掉。”

    妙清咬牙瞪着他,道:“温如玉,不准你再说这种话,就算要死在这座桥上,我也跟你死在一起,哪怕进了地府,你都休想再丢下我!”

    温如玉见她面带幽怨之色,微微一笑,道:“闹脾气也要分个时候,听话。”

    妙清强忍眼泪,道:“你说过的,你会永远保护我,我不走,你死了,谁来保护我!”

    温如玉笑道:“我没那么容易死,你若不走,我可要生气了。”

    妙清转开头,道:“我不管,随你生气好了,你若死了,我立刻投江自尽。”

    温如玉摇头叹息,道:“你现在就走,去找逸师弟他们来帮忙,我答应你,在你回来之前,我一定活着。”

    妙清泪光闪动,显然她已开始动摇了。

    温如玉笑道:“你会相信我的,对吗?”

    妙清含泪点头,道:“温如玉,你答应过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一定不能死。”

    温如玉笑道:“我没忘。”

    妙清道:“那好,我去找帮手。在我回来之前,你一定要活着,如果你死了,我一定投江自尽,你知道我不会骗你的。”

    温如玉笑着点头,道:“我知道,快走。”说罢,转身面对邢无伤,拔剑出鞘,挡在鬼桥中央。

    妙清望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背部大片殷红的血迹,落下两行清泪,咬牙扭过头,快步往桥头奔去。

    “哼,我想杀的人,还没有一个能逃掉的。”

    邢无伤目光闪过一丝寒意,足下一蹬,脚下青砖崩裂,壮硕的身形如箭一般,朝妙清直射过去。

    忽然,一道人影闪到他面前,这人有着极为英俊的外面和一双清澈的眸子,是温如玉,他右手执剑,左手两指轻抚剑身,内力到处,剑身嗡鸣作响。

    “滚开!”邢无伤大喝一声,挥拳径直往温如玉脸上砸去。

    温如玉不惊不怒,满头乌发被拳风激得狂乱飞舞,仍挡在他面前,寸步不移,左手抚着剑身,当两指拂过剑尖时,温如玉双目精光大放,低声轻喝。

    “陌上花开,绽放吧!”

第二百二十五章 春花飞剑

    “春花飞剑!”

    邢无伤双目微眯,见温如玉的剑上竟然隐隐闪过一抹银芒,他初时还以为是幻觉,下一刻,银芒一闪,温如玉的身形便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一道极为模糊的残影。

    “不好!”

    邢无伤发觉情况不对,立刻让身体往旁边倾斜,下一刻,一柄飞剑自后方射来,从他耳畔飞过,伴随着剑吟和疾风。

    邢无伤本想抓住这柄飞剑,可还未等他动手,这柄飞剑便如飞花般碎成无数片,消散在空气中。

    邢无伤双眼忽然大睁,猛觉左侧又有一柄飞剑射来,剑风所刺位置是他的头颅,他根本来不及思索,猛地蹲下身子,剑影停在他头顶上方,又逐渐崩裂成无数碎片,如飞花般散落殆尽。

    “好快的剑!”

    头顶剑影还未散尽,右方又射来一柄飞剑,邢无伤下蹲的动作还未做完,便强行终止,双腿猛蹬,纵身跳起,就在他跳起的刹那,飞剑射入他脚底,停滞片刻,又开始慢慢消散,远处望来,便如他在踏剑飞行一般。

    “他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宁戚在不远处望着这一切,“以极快的身法配合极快的手法出剑,一剑刺出,会产生剑影,收剑时剑影被剑上的内力震碎,散若飞花,这是他的拿手招数——春花飞剑。”

    “当邢无伤想要抬手抓剑时,他的剑怕是早已收回了,换句话来说,这根本就是一柄抓不住的剑!”

    邢无伤在鬼桥上飞速闪躲,在他周围一道道残影不断变换位置,每一道残影前都有一柄如飞花般正在消散的剑影。

    “可恶!”

    邢无伤咬紧牙关,刚才这一剑来得又快又刁钻,纵使他闪躲及时,后心位置还是被撕下数片鸦羽。

    鸦羽刚一离身,便被剑光斩为数段,还未来得及飘飞,一道人影从中掠过,鸦羽碎片便被人影带起的劲风卷到远处,就如消散的剑影一样。

    “嗯?”

    邢无伤惊讶地发现,温如玉的残影越来越清晰,也就是他的速度又加快了,不仅如此,他出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邢无伤毫不犹豫,再这样下去,自己绝对会中剑。

    刚才他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现在温如玉又突然加速,如果跟不上他的速度,那一定躲不开他的剑。

    宁戚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一幕,暗道:“将逍遥游步法修到深处,便会衍生出‘踏风行’的效果,移动速度也会再次得到提升,看来他的确已领悟到这一点。邢无伤身法不错,但那并不是他的专长,与踏风行状态下的温如玉相比,还要差上一筹。以己之长,克敌之短,温如玉,看来你比以前更长进了。”

    “温如玉,敢不敢跟我堂堂正正打一场,游走偷袭,难道你们云隐门就只有这点能耐吗?”邢无伤跟不上温如玉的速度,被对方逼得不停躲闪,他向来喜欢跟人正面硬碰硬,不想这温如玉一上来,就用这种快招,根本不给他任何出手的机会。

    温如玉毫不搭理他,不断在他周围快速游走,在进一步提高移动速度后,每一次出剑,总能有所斩获,当然,斩获的目标不是人,而是邢无伤大衣上的鸦羽和他缠在身上的绷带。

    温如玉不懂,这个人为何要用绷带将自己缠住,他看起来不像是有病的样子,不但没病,而且比常人还要健康,因为没有哪个生病的人能挥出如此有力的拳头。

    他虽然在速度上占尽优势,但邢无伤也绝非木头人偶,在躲避的同时,他总在找机会攻击,企图用他的重拳,将这个在他周围不断跳动的“蟑螂”一拳轰死,但这种机会并不多,从刚才到现在,他一共出过五拳,四拳打空,一拳被温如玉用掌力强行接下。

    温如玉本就身受重伤,如此这般斗下去,身体绝对会支撑不住,能不能杀死这个大块头还是个未知数,他最担心的却是那个背剑之人。

    他想不通,既然他们是来杀人的,为何他要站在一旁观看,从眼前这人的身手来看,那背剑之人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去,如果两个人一起上,他断然没有活路。

    风更急了,雷声更响了,鬼桥桥洞里传来令人发冷的呜咽声,被乌云染黑的潮水不断砰击着鬼桥,水花溅起两丈多高,被风一吹,化为雨雾。

    “血?”

    在温如玉一剑刺过后,邢无伤讶然地叫了一声,在他手背上竟然多了一滴血,这当然不是他的血,他虽然跟不上温如玉的速度,但却没有受伤,他眼中光芒闪动,这是温如玉的血!

    不错,这正是温如玉的血,背上伤口不浅,即使上好了药,也无法在短时间让伤口愈合,只要一挥剑,背上的肌肉就会颤动,伤口就会重新开裂,现在鲜血已顺着手臂流到手背,再从手背流到剑上,这一剑刺出去,对方还未受伤,自己却先开始流血。

    邢无伤笑道:“温如玉,你有伤在身,还能使出如此凌厉的剑法,我很佩服,不过,你很快就会死的,因为你根本杀不死我!”

    “那可未必!”温如玉嘴角微微扬起。

    话音落下,温如玉的剑忽然停了,可他的人还在邢无伤周围游走,似乎是在寻找时机。

    邢无伤不知他想干什么,但他知道,温如玉坚持不了多久,他一定是想保存实力,找机会给自己来个必杀一击。

    “来了!”

    邢无伤见温如玉身形一晃,已饶他身后,他立刻回身轰出一拳,心中暗喜:“他流了这么多血,就连速度也大不如从前了,不知能不能接下我这一拳。”

    温如玉一剑刺出,邢无伤一拳轰出,可就在拳剑相接的刹那,剑身又如飞花般开始散落,邢无伤双目大睁。

    “又是这一招!”

    邢无伤太过掉以轻心,发现自己上了当,这根本就是温如玉故作弱态给他看,可等他想明白时,却已经太晚了。

    “永别了!”温如玉的声音在他背后悄然响起。

第二百二十六章 百战无伤

    “永别了!”

    邢无伤紧屏呼吸,听着温如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温如玉乌发乱舞,倏地一剑,向邢无伤后心刺下。

    那里本有鸦羽遮挡,但已被温如玉用剑斩光了,露出里面的绷带,绷带被肌肉撑起,从绷带缝隙间,隐隐能看到邢无伤那古铜色的皮肤,他没穿任何宝甲铁衣,这一剑势必会要他性命。

    “叮——”

    温如玉一怔,发现情况不对,立刻飞身后撤,他没有听错,这明明是刺在铁板上才有的声音,而且他这一剑根本没有刺下去,就像刺在了铁板上。

    “这怎么可能?难道他的皮肉是铁打的吗?”

    温如玉惊讶地望着邢无伤,刚才那一剑如果刺在肉身上,定会一剑穿心,可这个人的身体竟然刺不进去!

    邢无伤微微一笑,道:“打了这么久,忘记介绍了,我叫邢无伤,还有个绰号‘百战无伤’,你的剑,根本伤不到我!”

    “百战无伤?”

    温如玉紧紧攥着剑柄,许久说不出话来,他总算明白这人为什么不用兵器了,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兵器,如果连剑都伤不了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他。

    邢无伤道:“我早就警告过你了,你杀不死我,不过,你那招很厉害,如果换成是别人,一定会被你杀死的,可你偏偏遇上了我。”

    温如玉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是金甲门的后人吧。”

    “哦?”邢无伤笑道,“你连金甲门都知道?”

    “几十年前,金甲门曾在江湖上引起不小的轰动,听说练的便是这种功夫,大成者,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十分厉害。”温如玉顿了顿,“不知什么原因,金甲门兴盛很快,衰弱也很快,如昙花一现,最后就连门墙都已荒废,自此以后,金甲门便逐渐被人淡忘了。”

    邢无伤道:“那都是陈年往事。”

    “想不到今日还能见到金甲门的后人。”温如玉摇头叹息,“可惜,可惜。”

    邢无伤横眉一竖,道:“有什么好可惜的?”

    温如玉道:“金甲门鼎盛时,门中弟子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备受江湖人赞誉;金甲门衰落后,曾让很多人扼腕痛惜,可今日再见金甲门的后人,却甘愿成为四海盟的爪牙,难道不可惜吗?”

    邢无伤哼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

    宁戚忽然从后面走来,道:“这个交给我,去解决掉另一个。”

    邢无伤抬头望向温如玉身后,那里正有个人影走来,正是刚才逃走的女人,她竟然又回来了。

    妙清根本没有走,她知道温如玉是想让她活下去,才故意让她去找援军,他身受重伤,就算自己能找来援军,他也撑不了那么久,起初她真被温如玉骗过去了,走到半路才忽然醒起,便又回来了。

    温如玉回头瞥了一眼,见妙清正用幽怨的眼神望向自己,妙清回来,他并不惊讶,他们从小就认识,算是青梅竹马,如果让他抛下妙清一人逃走,他同样做不到。

    温如玉偏头看着妙清,笑道:“想跟我一起死?”

    妙清道:“毂则异室,死则同穴。”

    “好一个‘毂则异室,死则同穴’,你们两个已经走到一起了吗?”

    宁戚走上前,左手两指捏住笠沿,缓缓除下斗笠,天空闪电忽起,照亮了他那张一直隐藏在斗笠下的脸。

    “二师兄!”

    “宁戚!”

    温如玉和妙清同时呆住了,想不到这背剑之人竟是他!

    温如玉整个人都在颤抖,眼前这人不正是他苦苦追寻的二师兄吗?在他拜入云隐门时,来山下接他的是宁戚,在云隐门与他关系最好的也是宁戚,在听到宁戚杀死大师兄,叛离云隐门的消息时,他悲痛欲绝,下山去寻他,可走遍整个江湖,都没有他的踪影。

    “喂,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温如玉。”

    “嗯,温如玉,你这名字叫起来太麻烦,我以后就叫你小玉子吧,哦,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你二师兄,我叫宁戚,来,小玉子,叫声二师兄来听听。”

    “二师兄。”

    “太小声了,我没听到。”

    “二师兄。”

    “这才乖吗,小玉子,你知道吗,云门山上有一颗仙果树,吃了树上结的仙果不但能强身健体,还能延年益寿,我看起来只比你大几岁,我其实有七十多岁啦。”

    “啊,二师兄,你哪有那么大,师父都还不到四十岁。”

    “怎么,不信啊,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摘一个尝尝。”

    “二师兄,这不是地瓜吗?”

    “你这小鬼头,这哪是地瓜,这明明是仙果,快吃了,明天就能跟我一样高了。”

    “二师兄,我没长高啊。”

    “二师兄,你带我玩嘛。”

    “二师兄,师父来了,我先躲起来,你千万别说我来过啊。”

    ……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温如玉看着宁戚,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如果不是有人亲眼目睹,他绝不相信宁戚会杀死大师兄,原本待人温和的师兄,一夜间竟变成了云隐门的叛徒,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宁戚的相貌跟以前没有太大区别,只是脸上多了些沧桑,以前他最注重的头发,现在却只是随意束在脑后,但从这点来看,他的改变也可以说非常大,以前爱惜如命的长发现在似乎已被他冷落了。

    “二师兄。”温如玉的声音已有些哽咽。

    宁戚道:“我已不再是你的二师兄。”

    温如玉颤声道:“二师兄,跟我回云门山吧。”

    宁戚冷冷道:“不要再喊我二师兄。”

    “二师兄!”温如玉大吼一声,“我不信你会平白无故杀死大师兄,我走遍天下,可却听不到一点关于你的消息,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整整八年!”

    宁戚冷冷地看着温如玉,一言不发。

    妙清看着有些近乎疯狂的温如玉,上次见到他这样,也是在八年前,正是宁戚离开云门山的那一年,温如玉将自己锁在酒窖里,谁喊也不开门,如果不是他师父震破石门,他恐怕要将自己溺死在酒缸里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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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段离奇的江湖诡事,一个个多情的江湖儿女,刀剑交错间,是谁的泪晕染了那个江湖?(Q群:723861514)江湖听风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听风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听风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