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五十四章 情书
燕秋萍冷眼觑着石径侠,道:“白三刀,你们侠客帮好歹也曾是名震江湖的大帮派,自从你接任了帮主之位,侠客帮一日不如一日,最后居然要靠并入他方势力来苟活,要是前任汪老帮主知道你今日所为,九泉之下可未必能够瞑目呀!”
石径侠微眯眼眸,用大拇指顶住刀锷,冷声道:“燕婆子,我最后再说一次,掉头离开,刚才的话我就当没有听到,再这般胡搅蛮缠,崆峒山将会是你的埋骨之地。”
燕秋萍冷笑一声,道:“论资排辈,你白三刀还得管老婆子我叫一声师叔。莫说是你,就是汪老帮主在这里,见了老婆子也得客客气气的。你一个败门之徒,怎么敢对老婆子无礼!”
刀光一闪,石径侠的刀已夺鞘而出,向燕秋萍劈了过去!
好快的一刀!
云天行脚步一动,出现在了两人之间,只用两指轻轻一夹,便将石径侠这一刀给接下了,道:“石堂主莫要动怒,燕前辈是冲我来的,我来与她说开便好。”说罢,松开石径侠的刀。
石径侠收刀入鞘,道:“门主,这燕婆子是出了名的不讲道理,你跟她说,她只会拿身份压你,根本说不通。上一次她当众大闹,害得……这次又来闹事,若传扬出去,不知道的还当我们云门好欺负呢。”
柳蕙看热闹不怕事大,道:“就是,就是,老妖婆晚年丧偶,脾气臭又没朋友,只能来找小哥哥你的麻烦,好排遣寂寞。小哥哥你要是再纵容她,你们云门的脸可都要叫她给丢尽了。”
云天行道:“你别在这里瞎胡闹,去找你哥玩去。”
柳蕙道:“我哥那个没良心的,讨了媳妇忘了妹子,我才不和他玩哩。我就要留在这里,看你们围殴老妖婆。”
听柳蕙一口一个“老妖婆”,燕秋萍心中恼火,冷笑了一声,道:“我当是谁? 原来是那个没教养的死丫头? 怎么,你还在这里啊,是没找到婆家把自己嫁出去? 还是没人要你啊?”
柳蕙道:“哪个说没人要我,我跟你说? 想要我的人能从这里排到月亮上去,不像你个老妖婆,长得丑? 满脸皱? 脾气还贼臭? 怪不得燕十八短命? 都是叫你克的!”
“你找死!”
燕秋萍怒不可遏,飞身一剑向柳蕙疾刺而来!
柳蕙身法灵活? 闪身避开这一剑,与燕秋萍擦身时,在她身上一摸,手里多了一封书信,见信封上有“致吾爱”三字,便吵着要拆封念信。
这是燕十八年轻时写给燕秋萍的一封情书,燕秋萍当时深受感动,就将这封书信好好保存了下来。自燕十八离世后,她一直将这封信贴身收藏,生恐遗失。现在信被柳蕙偷摸拿去,还要当众念信,燕秋萍如何肯依?
“死丫头,把信还来!”
燕秋萍怕误伤信笺,先收了剑,才去追柳蕙。
柳蕙总往人群里钻,燕秋萍捉不到她,急得跳脚大骂起来。
柳蕙见她不再追来,忙抽出信封里的花笺,念道:“啊!我的燕,你是……”才念到这里,花笺便被云天行给夺了,柳蕙叫了声“小哥哥”,连信封也被夺了。
柳蕙立刻鼓起腮帮,道:“小哥哥,你真是的,老妖婆来这里无事生非,我帮你教训她,你不谢我就算了,还夺信,你……你真是气死个人啦。”
“你别给我添乱就谢天谢地了,我还用你帮吗?”
云天行折起信笺,塞回信封,送还到燕秋萍面前,道:“柳蕙孩子心性,一时贪玩,才拿了前辈的信,希望燕前辈不要怪她。”
燕秋萍一把将信封夺过来,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破损,小心收入怀中,冷着脸说道:“云少主,你大可不必虚情假意,老婆子再不济也虚度了这几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表面一套,背里一套,别人看不出来,还能瞒得过老婆子这双眼?哼,小小年纪耍这些心机,小心以后自食苦果!”
听燕秋萍说话毫不客气,红漪有些生气,过去挡在云天行身前,道:“燕十八因我而死,我中了你一剑,已经不能再生育,也算是受到了惩罚。你我的恩怨已经当众算清,你又平白无故地到这里来胡闹什么?就算你看我还活着,心怀怨气,也该来找我,却去说他做什么?他一生光明磊落,舍己为人,何曾亏待过谁?又几时做过见不得人的事?燕前辈,你可以说我,但我不许你说他!”
“红漪,别说了。”
云天行伸手去拉红漪,红漪只是不肯退后,仍道:“他谦逊敬老,那是他的品德,不该成为你们欺辱他的理由!”
云天行道:“我看燕前辈这次是冲我来的,应该不是因为上次那件事。”
他怕燕秋萍对红漪不利,还是将红漪拉到了后面,向燕秋萍道,“晚辈这段日子一直待在香山小院养伤,只偶尔离开过几次,也并未走远,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前辈,还请前辈明言。”
燕秋萍冷笑道:“你自己做的好事,现在反倒来问我?”
石径侠走到云天行身旁,附耳说了几句,云天行听了,立刻皱起了眉头,道:“燕前辈一定是弄错了,晚辈从未派人去过太白峰,更没有让人去掘燕十八前辈的坟,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燕秋萍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摸出一个钱袋,将里面的银钱倒在地上,又将头上一支银簪,手腕上一个玉镯子褪下来,与银钱放在一起。
云天行道:“燕前辈这是做什么?”
燕秋萍站起身来,道:“云少主既然不认,老婆子无话可说,唯有死战!但在动手之前,想麻烦诸位一件事。若谁还有一丝怜悯之心,希望战后能将老婆子的尸身运回太白峰,与我那口子合葬一处。银钱我已经放在地上了。这些散碎银子差不多还有个七八两,再加这一支簪,一个镯子,应该够用了。”
她说完便拔剑出鞘,随手挽了个剑花,道:“太白雌燕燕秋萍,请教云少主高招!”
第一千五百五十五章 夜猹
燕秋萍拔剑请招,云天行不想与她动手,向后退了两步,道:“燕前辈说是云门的人掘了燕十八前辈的坟,可有什么凭证吗?”
燕秋萍道:“云少主这是在跟老婆子耍赖吗?”
云天行道:“晚辈只是想知道更多的信息,好帮忙找出真正的掘坟者,为了燕十八前辈,也为了晚辈自己的清白。”
燕秋萍道:“云少主,你赖不掉的。那日我离开崆峒山后,便直接回了太白峰。先去我那口子的安息处走了一遭,谁知正遇到几个蒙面贼,在那里掘我那口子的坟。我又惊又怒,忍不住大喝了一声。那几个贼人听到喝声,见我站在那里,慌忙撇下工具跑了。”
“我托一个认识的农夫帮我那口子填坟,我自己则去追踪那几个贼人。追了半日,没有追上。看看天色已晚,便就近找了家客栈借宿,顺便跟店里的伙计打听那几个人。那伙计便说半个多时辰以前,是有那么几个人进了店,不过并没有留宿,只要了些吃的带走了。那伙计还学了那几个人的话,因此我才知道他们是云门的人。”
说到这里,燕秋萍冷笑了一声,道:“云少主身为云门的门主,理应知道这件事才对呀。”
云天行道:“不瞒燕前辈,晚辈对此事确实不知情,也许是门下人自作主张,待晚辈查问清楚,再给燕前辈一个满意的答复,也希望燕前辈能多给晚辈一些时间。”
燕秋萍道:“云少主是门主,没有云少主的命令,谁会私自去做这种事?依老婆子看,也不必查了,就在兵刃上见个分晓吧!”唰的一剑,向云天行疾刺过去!
云天行闪身避开,道:“燕前辈莫要动手,有话好好说!”
燕秋萍从太白峰一路赶到这里,气了一路,早已怒火塞心,失去了理智,哪里还听得进劝言,只是追着云天行不放,而且招招下杀手。
云天行一味躲闪,并不还手,众人想上去帮忙,却都被他喝退了。
柳蕙怕云天行吃亏,喊道:“小哥哥,你等着,我去给你拉帮手。”转身跑进香山小院? 把叶孤鸾和茶叔都叫了出来。
茶叔拿茶葫芦向场内一指? 对柳蕙说道:“这就你说的命在旦夕?”
柳蕙道:“老妖婆动了杀心,小哥哥又不还手,万一中了老妖婆的剑,非死即伤,可不就是命在旦夕嘛。”
茶叔喝了口茶,道:“莫说她一个? 就是再来一个她? 联起手来? 也不是狗云的对手。”
抱剑在旁的叶孤鸾点了点头? 道:“不错。”
柳蕙道:“喂? 我叫你们两个出来? 不是让你们来看热闹的,上去帮忙啊? 帮忙懂不懂?”
“敬帮忙。”
茶叔举起茶葫芦? 又喝了一口茶。
柳蕙见茶叔全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又向叶孤鸾道:“他这个叔是假的,你这个叔是真的,你忍心看着自己的侄子受人欺负吗?”
叶孤鸾道:“他已不再是个孩子了。”
柳蕙道:“可是他不还手啊!”
叶孤鸾道:“天行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孩子,他不还手,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盲目干预,反倒让他为难,还是让他自己解决吧。”
茶叔笑道:“天猫,狗云未过门的媳妇都没说什么,你在这里大呼小叫,不觉得僭越了吗?”
“我懒得理你!”
柳蕙把头一扭,哼了一声,直接走开了。
叶孤鸾转头看着茶叔,道:“你为什么总叫她天猫?”
茶叔道:“她不就叫天猫吗?”
叶孤鸾道:“柳天猫?”
茶叔举起茶葫芦,道:“敬柳天猫。”
王二狗舞着单刀从香山小院冲了出来,大叫道:“狗爷我听说有个不要命的女人要杀云大哥,简直岂有此理!云大哥,你只管去一旁观战,看小弟我用我那开天裂地碎寰宇的绝世刀法,叫这女人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他狗爷,天外还有他狗爷!”
柳蕙见王二狗舞刀奔来,满面杀气,忙迎了上去,笑道:“想不到这关键时刻,还得靠你。”
王二狗拿大拇指在鼻子上一抹,得意道:“狗爷我连天王老子都不怕,一个女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那个不要命的女人在哪里,你只管指出来,看狗爷我不降了她。”
柳蕙向燕秋萍一指,道:“不就在那嘛,你看不到?”
王二狗满面杀意顿消,眨了眨眼睛说道:“那个老太婆就是?”
柳蕙道:“不然呢?”
王二狗摸了摸光头,道:“哎呀,红雀姐姐要我帮她提水,我怎么给忘了呢。”收刀入鞘,转身跑回香山小院去了。
柳蕙跺了跺脚,咬着银牙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呀!”
茶叔歪头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叶孤鸾,低声道:“瓜鸟兄,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不要跟别人说啊。”
“不说。”叶孤鸾道,“看在你请我喝酒的份上。”
茶叔仰头看着天边的云霞,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对你们姓叶的格外有好感,你说我在失忆之前会不会也姓叶啊?”
叶孤鸾道:“有可能。”
茶叔道:“如果我也姓叶的话,会叫叶什么呢?”
叶孤鸾想了想,道:“你这么爱喝茶,名字一定叫夜猹。”
“叶茶……嗯,这个名字真不错,我喜欢。”茶叔念叨了一会儿,又道,“可如果名字有三个字呢,又该叫什么?”
叶孤鸾道:“这还不简单,再加一只猹就是了,叫夜猹猹。”
茶叔搔了搔头,道:“什么时候茶要用只来衡量了?”
叶孤鸾道:“口误。”
茶叔道:“他们那些小辈叫我一声茶叔,尚可接受,你只比我小几岁,叫我茶叔未免奇怪,以后你就叫我叶茶好了。”
叶孤鸾道:“夜猹。”
茶叔道:“在。”
叶孤鸾道:“夜猹。”
茶叔道:“在呢。”
叶孤鸾道:“夜猹。”
茶叔道:“叫一遍还不够?”
叶孤鸾道:“你叫了我那么多遍,我不多叫你几遍,总觉得亏了。”
茶叔笑了笑,道:“看来你也很喜欢叶茶这个名字啊。”
叶孤鸾道:“我的确非常喜欢夜猹这个名字。”
茶叔举起茶葫芦,道:“敬叶茶。”
叶孤鸾道:“敬夜猹。”
第一千五百五十六章 杖脊(一)
自白骨殿被破至今已过去了十余日,仇涯子卓君来还是没有半点音讯。奎狼红雀飞鹏三人外出打探消息归来,见香山小院外站了一大群人,又见燕秋萍提剑追杀云天行,都不禁吃了一惊。
红雀道:“出什么事了?”
奎狼弹出钢爪,道:“管他什么事,云少主对咱们有救命之恩,燕婆子要杀他,咱们怎能坐视不理?”
飞鹏道:“一起出手,将燕婆子擒下。”
三人正要动手,文墨赶忙过来拦住,道:“三位且慢动手,方才门主已下过命令,不许任何人插手帮忙,请三位见谅。”
文墨又将事由大概说了一遍,三人听了,自不好再出手。
这里的事早有崆峒弟子报到了桓温那里,桓温不知内情,听说有许多人聚集在香山小院外,还当出了大事,慌忙赶过来,问明情由,便向燕秋萍道:“燕家妹子,且请收手!云少主行事素来光明磊落,怎么可能会派人去做那种事,一定是误会了。看在桓某这点薄面上,快些住手吧。”
燕秋萍追了云天行这一会儿,一剑都没有伤到他,甚觉羞愧,早有罢手之意,奈何初时信心满满,现在收手,未免丢人,正两头为难,突听桓温说了这番话,也算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当即收剑退开,道:“就给桓老先生这个面子。”
谢岚忙跑到云天行身旁,低声道:“门主,非是我故意说人短处,我看这事儿像极了吴副门主的作风,不如先把他叫过来问一问,若真是他,叫他给燕婆子认个错,赔些银钱,这事儿也就下去了,不必惊动大家。”
云天行低声道:“我跟谢大哥想到一块去了,要说云门里有还一个人能做出这种事,那一定就是吴英雄。我之前还在纳闷? 这些天怎么都不见吴耻? 一定是被他派去太白峰了。”命人去叫吴英雄。
过不一会儿,吴英雄来到这里,看了满面怒容的燕秋萍一眼? 没有理会? 径直走到云天行那里,笑嘻嘻道:“爷爷找我?”
云天行轻声道:“你是不是暗地里让人去掘燕十八的坟了?”
吴英雄道:“是啊,怎么了?”
云天行道:“你还怎么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可真是胡闹,再怎么说? 燕十八人都已经死了,死者为大,这个道理你不懂?”
吴英雄道:“这个道理我当然懂? 但归根结底? 整件事都是因他而起? 要不是他拈花惹草,哪会闹出这些事来。他造下这许多恶业? 想一躺了之,我偏不叫他安生!爷爷放心? 我吴英雄一人做事一人当? 绝不会连累云门。”
吴英雄走到燕秋萍面前,道:“燕十八的坟是我让人掘的,我们门主并不知情。你要找人算账,只管来找我,别撒泼耍赖,胡乱缠人。”
燕秋萍气得浑身战栗,拿剑指着吴英雄,道:“好,你承认便好!今日老婆子就是拼上这条性命,也要叫你身首异处!”唰的一剑,向吴英雄刺了过去。
吴英雄向后跳开,指着骂道:“你这是非不分的恶婆子,人家敬你,是人家和气,你还真当天地上下,唯你独尊了?你男人拈花惹草你不管,人家仗义出手,你们反倒拔剑相向,也幸亏燕十八死得早,要是遇上我,不把他大卸八块,我就不叫吴英雄!”
燕秋萍怒不可遏,飞身挺剑,直向吴英雄杀去!
吴英雄也不甘示弱,拔了佩刀,与她斗了起来!
两人一个使刀,一个使剑,你来我去,打得难解难分。
云天行怕闹出人命,喊话劝止,却没人听,只得跳到两人中间,先夺了吴英雄的刀,又抢了燕秋萍的剑,分别掷出战圈,钉在远处树上,提气喝道:“我再说一遍,谁再动手,我就对谁不客气!”
云天行挡在两人中间,一双眼瞳已完全变成了金色,衣袍无风自动,显然已动了真怒。
两人见他这样,都不敢再上前。
云天行道:“谢大哥,辱人尸骨者,按门规当如何惩处?”
谢岚道:“门规里暂时还没有相关的条例。”
云天行道:“那就现在加进去,辱人尸骨者,杖脊八十。去取棍棒和长凳来。”
早有人去取来一条长凳摆下。
云天行向燕秋萍道:“燕前辈觉得这处罚可还行吗?”
若依照燕秋萍的性子来,谁若掘了燕十八的坟,她非要将掘坟者杀死才肯罢休。只因她错怪了云天行,自觉心里有愧,才迁就了他,道:“这样很合理。”
“那便好。”
云天行接过棍棒,交到吴英雄手里,道:“你来打。”
吴英雄一愣,道:“我打?打谁?”
云天行道:“打我。”
吴英雄道:“燕十八的坟是我让人掘的,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什么要打你?”
云天行道:“我是云门的门主,门下人做出这种事,是我管教不严,最是该打。这是其一。其二,你是为我出气,才做出了这种事,我替你挨这八十杖,理所当然。”说着已经将上衣褪下,趴在了长凳上。
“动手吧。”
吴英雄慌忙过来搀扶,道:“爷爷,你别这样,是我错了,我趴在这,你来打我吧。”
云天行喝道:“废话少说,速速动手!”
红漪也过来扶,道:“你身上还有伤,怎么能再挨打?就算非要打,先记下,等伤好了再打也不迟。”
云天行道:“法不严,何以令天下?莫说身上有伤,就是只剩一口气,该打的也要打!”
桓温上前道:“云少主,莫怪桓某多嘴,不论是哪一方势力,都是谁犯错谁受过,哪有代为受罚的道理。要是都似云少主这般,各方势力的头领不都该拉出去千刀万剐了?”
石径侠道:“桓老先生所言不差,这事儿是吴副门主做得不好,打吴副门主就对了。他膘肥体壮,打上八十棍,不但罚了过,还能减肥去脂,岂不两全其美?”
众人都说是。
云天行道:“诸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因为我是门主就徇情枉法。请诸位都退后。吴英雄,你还愣着做什么,打!”
第一千五百五十七章 杖脊(二)
“呼——”
吴英雄抡棍打在了云天行背上。
云天行感觉棍上没有力道,知道吴英雄故意不使力,便喝道:“力道太轻,不算!重新用力打!”
吴英雄握紧棍棒,加力又打了一棍,
“不算!”
“不算!”
“不算!”
吴英雄的手在发抖,额上已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咬紧牙关,狠狠打了一棍。
云天行道:“这还差不多,就保持这个力道继续打。”
“呼——”
“呼——”
“呼——”
……
棍棒打在云天行身上,疼在红漪心里,这才打了不到十棍,她的眼睛里已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用手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但喉头却早已哽咽。
终于,在打到第十五棍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掉下眼泪,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何绣衣不忍让她继续看下去,将她拥入怀中,轻抚她的长发,聊作安慰。
燕秋萍目不转睛地盯着云天行的背,她看的不是棍棒留在他背上的血印,而是他那满背的伤疤。
她简直无法想象,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燕秋萍的视线在疤痕之间快速跳跃,她似乎想通过这些痕迹来了解他的过往,但当她的视线移到他的右肩时,她就像被闪电击中一样,突然打了一个激灵。
那里也有一道伤疤,而且是出自她手。
他为了守护他的女人,用身体挡下了她的剑,从而留下了这道疤痕。
如果他身上的每一道疤痕,都是他为别人留下的,那他究竟守护了多少人?
她已不敢再想下去。
旁边的报数者已数到了四十二。
他已被打了四十二棍。
每一棍都在他背上留下了一道深红的血印。
他的背上已渗出了血,但他咬着牙,一声都没吭。
燕秋萍已不忍再看下去,她垂下头,紧紧攥起拳头。
当报数者数到五十的时候,她再也忍耐不住,一个箭步蹿了出去,握住了吴英雄正要打下的棍棒,道:“够了!”
云天行道:“不够,还有三十棍没打。”
燕秋萍道:“云少主,我且问你,你方才说辱人尸骨者杖脊八十,是也不是?”
云天行道:“是。”
燕秋萍道:“那伙人只是挖开了坟,甚至都还没有挖到棺木? 更谈不上辱尸。你照辱尸来打,便是违背了云门的门规。你身为云门的门主? 理当带头遵守门规? 不是吗?”
云天行道:“这……”
燕秋萍道:“毁人坟墓? 对逝者不敬? 打四十杖都已太多? 云少主受了五十杖,已经超出太多了。”又向吴英雄道:“惩罚已毕? 往日仇怨一笔勾销? 还不快扶你们门主起来!”
红漪丁玲等人早已抢过去将云天行扶起来了。
吴英雄撇下棍棒,向燕秋萍深深一拜,道:“多谢前辈宽恕,他日吴英雄必亲到太白峰燕十八前辈坟前拜伏请罪。”
燕秋萍冷笑道:“你还是别去了吧? 我怕你一时性起,再把我那口子的坟给掘一遍。”
吴英雄苦笑道:“今日诲教,终身不敢忘? 怎敢再做那样的事。”
燕秋萍叹息一声,道:“我这辈子就没真心服过谁,但对云少主却是心服口服。说句不要老脸的话? 真想再多活个几十年,看看他未来究竟能成长到什么地步,可惜岁月不饶人呢。”摇了摇头,悄然离开。
燕秋萍正行之间,突听一个声音在后面喊道:“燕前辈请留步。”
她回头看了一眼? 见红漪追了上来? 有些意外,便立住脚等她。
红漪跑到燕秋萍面前,先将她的剑还给了她,又将一个钱袋递过去,道:“这里面装的都是前辈刚才放在地上的财物,前辈走得急忘带了。”
燕秋萍见红漪眼眶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心中略感愧疚,接过钱袋,看也不看便收了起来,道:“你独自过来这里,难道就不怕我一剑把你杀了?”
红漪道:“燕前辈会吗?”
燕秋萍道:“不好说。”
红漪道:“不好说是会还是不会?”
燕秋萍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自我用断剑伤你之后,你们两个有没有同房过?”
红漪道:“燕前辈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燕秋萍道:“你只管老实回答我,其他的不要多问。”
红漪道:“他受伤的那几日,我需要照顾他,在他的房间里睡过几日,后来就分开了。”
燕秋萍道:“我说的同房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我是问你,你有没有跟他做过夫妻间的那种事?”
红漪听了这话,唰的红了脸,忙摇手道:“我们没有那样过,一直都没有。之前住在他那里,只是为了方便照顾他的伤势,并没有别的心思,而且当时还都是分床睡的,并没……没有那种事。”
燕秋萍道:“没有就没有,你脸红什么?”
红漪道:“前辈突然问这种事,还不兴人家脸红了啊!”
燕秋萍道:“我问你那件事,是想要告诉你一个道理:女人一定要懂得爱惜自己。在他真正把你娶过门之前,一定不能跟他做那种事,知道吗?”
红漪道:“燕十八前辈是因我而死,前辈你应该恨我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这些?”
燕秋萍道:“我是应该恨你,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唉,大概是老糊涂了吧。”见云天行还站在那里往这边看,知他不放心红漪独自过来,便道:“我还有事要办,不与你多说了,这就告辞。你莫要忘记我方才说过的话。”不等红漪回话,便急匆匆走了。
目送燕秋萍远去,红漪回到云天行身边,扶他回去香山小院。
就在众人离开后不久,一株大树后现出一个黑袍鬼面人,他望着香山小院的大门,喃喃自语道:“云天行挨了杖打,短期内行动不便,正是行刺的好时机,待我把这个消息报上去……”感觉有人在肩上拍了一下,回过身来,见一个白衣女子正在冲自己微笑。
“你……你是谁?”
“你连本小姐都不认识,这些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你听好了,本小姐正是顶级贤妻白茉莉。云天行是本小姐相中的男人,你敢打他的主意,本小姐可是不会放过你的哦!”
那黑袍鬼面人忙去拔剑,白茉莉在腰上一摸,唰的一声,那黑袍鬼面人的脖子上已多了一圈血线。
白茉莉甩干剑上血迹,将束衣剑收起,迈着欢快的脚步向香山小院走去。
一阵风来,黑袍鬼面人倒地,身首异处。
第一千五百五十八章 抢男人
白茉莉来到香山小院大门外,正要进去,一旁守门的人将她拦了下来,道:“姑娘有些面生,好像不是住在里面的人吧。”
白茉莉道:“本小姐是没住在里面,不过,本小姐已经来过三次了,你不认得本小姐吗?”
守门人道:“不认得。”
白茉莉道:“不认得也没关系,你只需知道,我是你们门主的贵客,怠慢了我,你会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赶紧让路。”
守门人道:“抱歉,我们奉命守门,只要不是住在里面的人,一概不得放行。姑娘要是有事,我们可以帮忙转达,但请姑娘在此稍候,等我们取得门主的允准后,方可放姑娘进入。”
白茉莉道:“好,那就劳烦你进去转告他,就说他的贤妻看他来了。”
守门人道:“贤妻?”
白茉莉点了点头,道:“贤妻。”
守门人道:“姑娘弄错了吧,我们门主尚未成亲,哪来的贤妻?倒是有一位未婚妻子,我们都见过,也不长姑娘这样啊。
白茉莉忍不住叫道:“叫你说贤妻你就说贤妻,废话怎么这么多!”
守门人道:“抱歉,如果是贤妻的话,我们不能通报。”
白茉莉道:“为什么?”
守门人道:“一看就是假的,又何必再去麻烦门主。”
白茉莉攥紧拳头,气呼呼道:“本小姐叫白茉莉,白是黑白的白,茉莉是茉莉花的那个茉莉。现在可以通报了吗?”
守门人道:“白姑娘来这里有何事?”
白茉莉道:“你们门主挨了杖打,我来看望他。”
“姑娘请稍等,在下这便进入通报。”
守门人离开了一会儿,回来后说道:“门主说姑娘的好意心领了,现在不便接待,请姑娘回去。”
白茉莉跺了跺脚,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忽又折回来,道:“劳烦你再进去告诉他,就说我有蜃楼的最新消息要告诉他,要是他不肯见我,一定会后悔终生。”
那守门人又进入通报,过了一会出来,道:“门主请姑娘进去。”
白茉莉掩口一笑? 随引路人来到云天行卧房外,见红漪站在门外,忙了迎上去? 笑道:“几日不见,红漪姐姐想我了没?”
红漪啐了一口,玩笑道:“你来跟我抢男人,我还要想你,我脑袋莫不是被驴踢了?我恨不得你一辈子都别来呢。”
白茉莉挽住红漪的胳膊? 笑道:“红漪姐姐要怪,就去怪他吧? 谁叫他那么讨人喜欢了。我对这样的男人没有抵抗力? 说起来,我算是个受害者呢。”
两人说笑着进了屋? 红漪见云天行披衣坐在床边,“呀”的一声? 道:“你不好好趴着? 怎么起来了?”
云天行道:“这不是有客人要来嘛。”
白茉莉道:“什么客人,我才不是客人。你之前怎样? 现在还怎样,在我面前不用拘束。”
云天行道:“莉莉姑娘说有蜃楼的最新消息要告诉我? 不知是什么消息?”
白茉莉道:“啊!蜃楼的最新消息……嗯,是这样的? 就在刚才? 在来这里的路上? 我看到一个黑袍鬼面人在香山小院外鬼鬼祟祟,还说要趁你挨了打,要找人来行刺你,被我给结果了。”
云天行道:“然后呢?”
白茉莉道:“人都死了,还有什么然后?”
云天行道:“蜃楼的最新消息就只有这样?”
白茉莉道:“可不嘛。”
云天行道:“红漪,送客。”
白茉莉跺了跺脚,道:“云天行,不带你这样欺负人的!人家听说你挨了打,特意过来看你,你连大门都不让人家进,好不容易进来了,你又要送客。在你眼里,我连蜃楼的消息都不如吗?”
云天行道:“莉莉姑娘,我都跟你解释过多少次了,我都已经有未婚妻……”
白茉莉打断了他的话,道:“都说了不介意啊!”
云天行道:“你不介意我介意啊!”
白茉莉道:“你介意什么,我又不问你要彩礼!”
云天行道:“都说了这不是彩礼的问题!”
白茉莉道:“那是什么问题?你是怕我以后好吃懒做不干家务吗?我不是已经把各种贤妻资格证书给你看了吗,你是没看清楚,还是又忘记了?没关系,我再挨个给你介绍一遍就是了。”
云天行一巴掌捂住脸,道:“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红漪笑道:“好啦,好啦,他刚挨了打,需要休息,你就别拿那些资格证书来刺激他了。你坐下,我去给你倒茶。”
白茉莉接过红漪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道:“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个消息,是关于江南霹雳堂的,你们要不要听?”
云天行道:“虽然事不关己,说来听听倒也无妨。”
白茉莉道:“那一日雷霸天当众向你挑战,被你打败后,便带人中途离场。他之所以先众人一步离开,就是怕在场会有人打魔煞手的主意。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在回江南霹雳堂的路上,雷霸天一行人还是遭到了伏击。魔煞手和雷霆之怒均被夺走,就连雷霸天的人也被打成了重伤,听说还是被人给抬回去的。”
云天行道:“是谁伏击了雷霸天等人?”
白茉莉道:“是蜃楼哦。”
云天行道:“消息可靠吗?”
白茉莉道:“我带来的消息,当然可靠啦。”
云天行低头想了一会儿,忽又抬起头,盯着白茉莉,道:“云门一直都有人在外面打探消息,但却没人打探到这则消息,是我们的耳目不够灵,还是你的消息过于灵通?”
白茉莉笑了笑,道:“可能是我运气太好了吧。”
云天行道:“这则消息你是听谁说的?”
白茉莉道:“今天中午,我在一座茶楼里喝茶,听到有两个人说起这件事,觉得对你可能会有帮助,所以就马不停蹄赶来告诉你。”
云天行道:“那两个是什么人?”
白茉莉道:“这我哪里知道,我又没上去问人家。”
云天行道:“那两个人什么打扮?”
白茉莉想了一会儿,道:“两人好像都身着青衫,各戴一顶宽边斗笠,还一人带了一柄剑……嗯,我就记着这些,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红漪微微皱眉,道:“那两个人很可能是青衣楼的杀手!”
第一千五百五十九章 可疑
云天行道:“青衣楼的杀手?”
红漪点了点头,道:“这是青衣楼杀手的常规装扮,应该不会错。”
云天行道:“青衣楼是干什么的?”
红漪道:“你不知道青衣楼?”
云天行道:“嗯。”
红漪道:“青衣楼是现今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江湖上还流传着一句话说,只要出得起价钱,就没有青衣楼杀不死的人。”
“青衣楼……”云天行默默念叨了一会儿,“我之前居然都不知道江湖上还有这么一个存在。”
红漪道:“也无怪你不知道。杀手组织毕竟是杀手组织,跟寻常江湖势力不同,就好比是隐在暗处的影子,很少受到关注。你没与他们接触过,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很正常。”
云天行点了点头,道:“看来莉莉姑娘是遇上了青衣楼的杀手。”
白茉莉捧着茶杯道:“这是显而易见的。”
云天行道:“什么时候杀手组织的人也堂而皇之地进茶楼喝茶了,而且还是两个一起。”
白茉莉道:“杀手也是人,怎么就不能喝茶了?难道杀手就只能喝白开水?”
云天行道:“我的意思是,杀手行事往往都非常隐秘谨慎,就算要喝茶,也不会穿青衣楼的杀手服公然现世,而且还大声谈论江湖上的最新消息,这听起来不太符合常理。”
白茉莉将茶杯放下,站起身来,道:“人家好心好意来给你送消息,你还怀疑这怀疑那的,要是早知这样,就不告诉你这些了!”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云天行道:“红漪,送客。”
“云天行,你!”白茉莉作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我白茉莉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要技艺有技艺,浑身上下,挑不出一点不好。喜欢我的人能从这里排到月亮上再排回来,怎么在你眼里,我连个下人都不如?”
云天行道:“你这话千万别让柳蕙听到。”
白茉莉道:“为什么不能让柳蕙听到?”
云天行道:“她的爱慕者才勉强排到月亮,你的排到月亮还能再排回来,她要是知道了,不找你拼命才怪。”
红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白茉莉也跟着笑了起来。
云天行道:“莉莉姑娘,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白茉莉道:“这么客气做什么,你问就是了。”
云天行道:“你的剑法是谁教的?”
白茉莉道:“当然是我师父教的。”
云天行道:“敢问令师尊姓大名?”
白茉莉道:“师父特意嘱咐过我,不让我对外人提起他的名字,抱歉。”
云天行道:“没关系,我就是随便问问。”
白茉莉道:“你问了我一个问题,我也得问你一个问题,这样才公平。”
云天行道:“好,你问。”
白茉莉想了想,道:“你既是云老前辈之孙,想必也会用沧澜剑诀吧?”
云天行道:“不会。”
白茉莉道:“不能吧?”
云天行道:“这是第二个问题,我选择不回答。”
白茉莉道:“你这么较真干什么,多问一个问题又怎么了?你刚才不也问了我两个问题吗?”
云天行道:“你不也没回答嘛。”
白茉莉跺了跺脚,气呼呼地道:“天色不早了,我要走了? 你好好养伤吧? 改天我再来看你。”
红漪过去拉住她,道:“天都快黑了,附近又没有客店? 你一个姑娘家? 要往哪里去借宿?且在这里住一晚,明日再走也不迟。”
白茉莉向云天行瞥了一眼? 道:“姐姐好心留我,但姐姐不是这里的主人,说了不作数。”
红漪道:“怎么不作数,我说要留你? 他还能赶了你?”
白茉莉一撇嘴? 道:“这可不好说。”
红漪笑了笑,向云天行道:“我想留她在这里住一晚,你要赶她吗?”
云天行叹了口气,道:“我前脚赶了她,你后脚再赶了我? 我这一身伤,可要往哪里去呢。”
这话说得二女都笑了起来。
去客房的路上,白茉莉挽住红漪的胳膊,柔声道:“好姐姐,今晚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红漪道:“那可不行,他刚挨了打,行动不便,我还得照顾他。”把白茉莉送到客房,便回云天行那里去了。
白茉莉在香山小院住了一晚,天一亮就离开了。
就在她离开后不久,云门外出探听消息的人回来报告,说雷霸天等一行人在回江南霹雳堂的路上,遭到蜃楼伏击,伤亡惨重。雷霸天重伤,魔煞手与雷霆之怒也都被夺走了。
云天行听到这个消息,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这个白茉莉不简单啊。”
红漪道:“你是说她比我们早知道了这则消息?”
云天行点了点头,道:“雷霸天遭到蜃楼伏击,非是小事。如果云门的人探听到这则消息,一定会加急回报,然而,还是比莉莉姑娘晚了一日。还有一点很可疑,莉莉姑娘每隔几日来一次,想来没有离开太远,但消息却比我们还要灵通。”
红漪道:“这则消息不是她从两个青衣楼杀手那里听来的吗?”
云天行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你还记得吗,她上次给我们送来一封信,信中内容暗示白骨殿在嚎哭森林,同样比我们知道的要早上一天。我一直觉得奇怪,送信人怎么偏偏就碰上了她,而且在听了她那拙劣的谎言后,居然还把信给了她。按说这么重要的信件,应该亲手交给收信人才符合常理啊。”
红漪点了点头,道:“有道理。”
云天行道:“不止白茉莉可疑,她干爹胡不通同样可疑。这个人看起来粗枝大叶,还总爱跟人过不去,但仔细想想,那日的许多麻烦能够解决,还多亏了他。孙满堂来找你麻烦,是他替你作证,化解了恩怨。还有江弼虎的身份,也是他揭破的。单就这两次的事来说,同样太过巧合。”
红漪想,道:“他出现在西湖边,目睹了我打孙公子倒也就罢了,还能与江弼虎的事牵扯上,这的确有些巧了。”
云天行道:“这对父女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不管他们怎样示好,在摸清他们的底细之前,都要留心。”
红漪道:“我知道。”
第一千五百六十章 浣衣
静养了几日,云天行的伤势虽未痊愈,但基本已经无碍了。
前前后后算起来,他已在香山小院住了大半个月。这期间,桓温时常派人送东西过来,不是名贵药材,便是珍奇罕物。云天行感觉很过意不去,想尽早离开崆峒山,回云门驻地。又听吴英雄说车马早已备好,随时可以启程,于是就把启程日期定在明日,并告诉大家知道。
文墨听到这个消息后一直怏怏不乐,坐在荷塘边发呆,心里总是在想一件事:“这次与红雀姑娘分开,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他想得入迷,以至于外出打探消息的红雀奎狼飞鹏三人回来,他都没有注意到。
红雀见文墨坐在那里发呆,忙加快脚步,想趁他不注意回房去。
飞鹏却在这时大喊道:“文堂主,你一个人坐在那里发什么呆,莫不是在想哪家的姑娘?”
奎狼拿手肘轻轻撞了红雀一下,笑问道:“红雀,你觉得文堂主在想哪家的姑娘啊?”
红雀道:“他爱想谁想谁,关我什么事?”
文墨被飞鹏那一声喊给惊醒了,见他们三人就站在身后,赶忙小跑过去,本来想了一肚子的话要对红雀说,可一见到她,竟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只问道:“仇教主和卓少主有消息了吗?”
红雀转开脸不理他。
奎狼叹息一声,道:“要是有消息,我们三个也不会这么准时回来了。”
飞鹏道:“文堂主,你一个人坐在那里发什呆,可是在想哪家的姑娘?”
文墨支吾道:“没……没有。”
飞鹏笑道:“文堂主要是有中意的人,千万要告诉兄弟一声,只要是兄弟认识的,一定帮文堂主说合。”
奎狼抱臂点头道:“就是,就是。”
“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红雀推门进屋,“啪”的一声,把房门关上了。
奎狼嘀咕道:“这么大火气,不都是为了你好嘛。”
文墨道:“红雀姑娘怎么了?”
飞鹏道:“还能怎么了,知道要与心上人分开,心里不痛快了呗。”
文墨支吾道:“心……心上人?红雀姑娘有心上人了吗?”
奎狼故作惊讶状,道:“文堂主? 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
文墨道:“我……我怎么会知道。”
飞鹏道:“文堂主,你凑过来点,我小声说给你听,别让红雀听到。”
“哦。”
文墨走到奎狼飞鹏面前? 才立住脚,红雀开门一盆冷水泼了出来。
“闪!”
奎狼飞鹏早有准备,闪电般向后跳开。
文墨还不知怎么回事呢? 被冷水浇了个满头满脸,活脱脱变成了一只落汤鸡,跟着便听红雀大声道:“你们两个再胡说八道? 我就……就……”
“你就怎样?”奎狼哈哈大笑? “红雀? 咱们认识这些年了,你什么脾气? 我们哥俩还能不知道?这下好了? 把文堂主浇了一身水,看你如何收场。飞鹏? 走,喝酒去。”
飞鹏笑道:“走? 喝酒去。”
两人勾肩搭背笑着离开了。
红雀见文墨湿漉漉的站在那里? 忙放下木盆? 回屋拿了条手巾出来? 递给文墨,道:“我本想泼他们两个,没想到会闹成这样。实在对不起,你自己擦一下吧。”转过身去想要回屋。
文墨不知哪来的勇气,上前一步,道:“红雀姑娘。”
红雀停住脚,回过身来,道:“怎么?”
文墨道:“明天门主他们要启程回云门,不知你们三位要去哪里?”
红雀道:“云少主答应要帮我们打听仇教主和卓少主的下落,在找到他们二人之前,我们应该会跟着云少主。”
文墨欲言又止。
红雀道:“你的衣服是我弄湿的,我会负责。你换下来,我去洗一洗,晾一晚上,明天差不多还能穿。”
文墨道:“这套衣服是今天才换上的,不用洗了,我自己晾一晾就是。”
红雀道:“我泼的洗脚水。”
文墨道:“哦,那我还是去换下来吧。”
红雀端着木盆等在文墨房外,见文墨抱着湿衣出来,把木盆往前一伸,文墨将湿衣放到盆里,道:“那就有劳红雀姑娘了。”
红雀没有回应,端着木盆去井边浣衣了。
正好丁玲也在井边洗衣裳,见红雀洗的是男子衣衫,忍不住问道:“红雀姐姐是在给谁洗衣裳呀?”
红雀道:“你洗你的,我洗我的,问这么多做什么。”
丁玲“哦”了一声,不再多问。洗完衣服去找红漪说话,说起这件事,红漪弯着手指头,刮了刮丁玲的鼻子,笑道:“你也是,明知道她给男子洗衣裳,还去问她做什么。这件事也别再给她往外说了。”
丁玲笑道:“公子夫人不叫说,我就不说了,不然公子夫人一生气,把我撵了,我可要去哪里享福呢。”
“好啊你个丁玲,给我老实招来,是不是跟何姐姐串通好了拿我作笑柄?看我怎么收拾你。”
“公子夫人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
……
两人正嬉笑玩闹,云天行回来了,红漪便把红雀给男子洗衣的事跟他说了,又问他:“你猜是谁这么有福气?”
云天行想了想,道:“我看文大哥跟红雀走得很近,不会是文大哥吧?”
“多半是了。”红漪叹息了一声,“明天就要分道扬镳了,不知他们今后还能不能再见呢。”
云天行道:“啊!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要是文大哥回赤火堂,红雀跟咱们回了云门,不等于拆散了这对鸳鸯嘛。”
“可不是。”红漪向外瞧了瞧,压低声音说道,“若叫红雀跟文堂主回赤火堂,她一定不肯。你要是不想让他们分开,唯有让文堂主跟咱们一起回云门,别无他法。”
云天行想了想,道:“我刚接任云门门主,对如何管理一方势力,一窍不通,正需要有能之士辅助。文大哥博古通今,满腹经纶,又担任过一堂之主,有管理统辖一方势力的经验,岂不正是合适人选?哈哈,真是天促良缘,天促良缘啊!”
红漪笑道:“你不会真要让文堂主跟咱们一起回云门吧?”
云天行道:“我是有这个意思,就不知道文大哥愿不愿意了。你们吃饭不用等我,我去找文大哥谈谈。”转身出门。
第一千五百六十一章 晾衣
云天行穿过渡水游廊,来到客房区域,见红雀门外有大片未干水迹,多少已猜到些什么,走到隔壁文墨房间,见他面朝里,坐在桌旁发呆,便在门上敲了两下。
文墨听到敲门声,回头看见云天行站在门外,连忙起身相迎,道:“门主怎么来了?”
云天行微笑道:“我来请文大哥帮我个忙,不知文大哥肯不肯帮?”
文墨道:“门主登门求助,文墨万死不辞,不知门主要我帮什么忙?”
云天行道:“是这样,我刚刚接任云门门主之位,有很多事需要做,一个人忙不过来,个人能力也有限,所以想请文大哥来云门帮我。”
“这……”
文墨踌躇不定。
云天行道:“文大哥不愿意?”
“当然不是,能为门主分忧解难是文墨的荣幸。”文墨垂下头,想了一会儿,又说道,“文墨才疏学浅,四六不通,怕是帮不上什么忙。若因我失职,耽误了门主的大事,更是万死难辞其咎。”
云天行笑了笑,道:“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说的就是文大哥这种人。我来之前,可是跟红漪打了赌的,要是请不到文大哥,回去跪榴莲不说,折了咱们云门的面子,可都是文大哥的过错呀。”
文墨笑道:“既如此,文墨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甚好!哈哈!”
云天行见红雀端着木盆走下游廊,正往这边来,忙道:“我还有急事,先回去了。”不等文墨回话,纵身跃下荷塘,一个燕子三抄水,便掠过荷塘,消失在了对岸垂柳的后面。
“门主好俊的轻功!”
文墨望着云天行消失的地方,不由脱口称赞。
红雀端着木盆小跑过来,道:“刚才我明明看到这里有个人,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刚才站在这里的是谁?”
文墨道:“是门主。”
红雀道:“云少主?他来过?”
文墨道:“见你来了,他就走了。”
红雀皱眉道:“什么叫见我来了? 他就走了? 我又没得罪他? 他干嘛躲我?”
文墨拍了拍脑袋? 道:“是我说错话了? 他说还有急事,先回去了。”
红雀端着木盆走到晾衣架旁? 一面晾衣裳,一面说道:“你说这衣裳是今天才换上的? 为什么把一盆清水都泡浑了?你说实话,这衣裳多久没洗了?”
文墨道:“红雀姑娘不是说泼的是洗脚水吗?”
红雀停住手上动作? 回过头来看着他,道:“你的意思是嫌我的洗脚水脏咯?”
文墨一怔? 连忙摇手,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啊。”
红雀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文墨拍了拍脑袋? 道:“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我只是不想麻烦你为我洗衣裳,才故意说是今天才换上的? 其实,这件衣裳我已穿了七八天了。”
红雀将衣裳晾好? 端着木盆回房,正要抬脚跨门槛,突然又收了回来,微偏着头,向文墨道:“刚才泼你的是还没来得及用的洗脚水,你要是觉得污了你的衣裳,再用清水去冲一下吧。我人不干净,洗出来的衣裳也不会怎么干净。”说罢,回房关上了门。
文墨听红雀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发颤,感觉她好像生气了,忙道:“红雀姑娘你生气了吗?对不起,我太紧张了,总是说错话,要是冒犯到了你,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对了,还有一件事,刚才门主过来,说让我跟着一起回云门,我……红雀姑娘,你是在哭吗?”
屋里没人回应。
“红雀姑娘,你别哭,都是我的错,是我冒犯了你,你来出来打我吧。”文墨屏气凝神,静静听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回应,又道,“红雀姑娘,你再不出来,我可自己打自己了。”说完便开始打自己的嘴。
打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任何回应,文墨怕红雀出事儿,心中不安,向红雀屋里喊道:“红雀姑娘,你再不回话,我可要进去了。”
“我已经睡下了,你别进来!”
文墨听到红雀的声音,稍稍松了口气,道:“刚才是我说错话了,我在这里给你道歉,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知道了。”
文墨不知该说些什么,便道:“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在隔壁,如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喊我。”
红雀又没有回应。
文墨轻轻叹息了一声,转过身来,正看见晾衣架上的衣裳在夕阳的余晖下滴泣。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云天行挑着一盏“香”字灯笼回到住处,见红漪和丁玲坐在桌旁说笑,桌上摆着菜肴,知她俩在等自己吃饭,便道:“都叫你们先吃了,还等什么。”
丁玲起身相迎,笑道:“哪敢呢,我要是敢动一下筷子,公子夫人就要把我送到尼姑庵里去做姑子。”从云天行手里接过灯笼,吹熄了放在一旁。
红漪笑道:“你别听她胡说,我几时说过这话,我怎么不记得了?倒是她,跟着何姐姐学坏了,整日里就会拿我取笑,我倒想让你多管管她呢。”递一双筷子给云天行,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文堂主肯不肯跟我们回云门?”
云天行坐下来,边吃边说道:“刚才从文大哥那儿回来,跟吴英雄撞了个满怀,和他说了会儿话,耽搁到现在。文大哥那边已经妥当了,你们就瞧好吧。对了丁玲,一直忘了问你,包神医那边怎样了,他老人愿意跟我们回云门吗?”
丁玲道:“师父年纪大了,就算有心游走江湖,身体也不允许。我跟他老人家一说,他老人家就痛快答应了,还说那奸商欠他几十个绝症患者,不把这笔债讨回来,哪儿也不去。”
红漪笑道:“这吴英雄就爱胡闹,我倒要看看,他去哪儿找这么些绝症患者来。”
云天行道:“这样一来,除了柳跖柳蕙和唐家兄妹,其他住在香山小院的人,都已确定会跟我们一起回云门。”
红漪道:“柳蕙天天跟在你后面,一口一个‘小哥哥’,不跟你回云门,却要到哪里去?”
云天行道:“柳蕙自是想跟我们一起回云门,但她说了不算,得看柳跖的意思。唐家兄妹要回唐家堡,柳跖说要去拜见岳父大人,唐晴不让,两人为这事儿争执不休,到现在也没个结果。”
红漪道:“咱们往南走,就算他们几个要回唐门,也是顺路,应该会一起吧。”
云天行道:“这要看他们了。”
第一千五百六十二章 脑瓜崩
翌日,吴英雄一大早便命人备好马车,在香山小院外等候。
云天行去与桓温辞行回来,便带众人离开了崆峒山。
柳跖仍坚持要去唐家堡拜见未来的岳父大人,唐晴决然不许,两人因此争论不休。不过,回唐门跟云天行等人是顺路,所以还是要结伴同行。
除了住在香山小院的人,跟云天行一起回云门的还有吴英雄从云门总部带来的数十人,以及谢岚西门泪尤猛等几位客卿长老。
一行虽不足百人,却也有七八十,又都是江湖人士,提刀挎剑,行在路人分外惹人注目。
云天行怕惊扰了乡民,便让云门那几十人扮成普通行路人,远远的散在周围。
当下湘、越两王叛乱未平,地方官兵大都被调去前线平叛,各地匪徒们没了管束,便又趁势起来作乱,闹得人心惶惶,民不聊生。
云天行等人行在途中,时常见到有面带惊惶的难民,提老携幼,横渡荒田。
村镇也比往日冷清,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人,只偶尔能看到一两只野猫野狗在街道上追逐。
本该是大地复苏,万物竞生的季节,但入眼处却满是萧瑟荒凉。
云天行打小便吃过不少苦,深知苦中滋味,看着那些背井离乡的流民,心中很不是滋味,想上去帮一把,可那么多人,他又如何帮得过来?
马车外又有七八个逃难的人面带惊惶之色,匆匆走过。
云天行放下挡窗竹帘,叹息了一声,道:“在香山小院待得太久,竟不知外面的世界已变成了这样。”
红漪握住他的手,道:“你总为他们叹息,你落难的时候,谁又为你叹息过?”
云天行挤出一丝微笑,道:“有你一人为我叹息,难道还不够?”
红漪歪头靠在他肩上,微笑道:“我怎么喜欢上了你这么一个大傻瓜。”
云天行道:“后悔了?”
红漪摇了摇头? 柔声道:“我很高兴能有这样好的运气遇到你? 因为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云天行了。”
云天行苦笑道:“云天行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夸赞。”
红漪掩口一笑? 直起身来,坐到云天行对面去,道:“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
云天行道:“玩什么游戏?”
红漪道:“我们在对方手上写字给对方猜? 谁要是猜对了? 就可以免罚;可要是猜错了,就得弹脑瓜崩,要不要玩?”
云天行道:“什么叫脑瓜崩?”
红漪道:“你连脑瓜崩都不知道,你小时候……我还是给你示范一下好了。”曲一根手指? 在他头上弹了一指,道:“这就是脑瓜崩? 怎么样,学会了没有?”
云天行摸了摸头? 道:“我这一指下去,能把你脑壳弹裂了? 你确定要玩?”
红漪哭笑不得? 道:“你就不能轻点啊!”
云天行笑道:“我开玩笑的。我们来玩吧。”
红漪道:“我是女孩子? 你得让着我。你先闭上眼睛,我在你手上写,你来猜。”
“好。”
云天行伸出左手,闭上眼睛。
红漪在他手上写了个“漪”字,云天行立刻道:“是涟漪的‘漪’字。”
“恭喜你,答对啦。”
红漪伸出右手,闭上眼睛。
云天行在她手上写了个“鱻”字,红漪睁开眼睛,道:“你写了几个字?”
云天行道:“一个啊。”
红漪道:“怎么这么多笔画?”
云天行笑道:“猜不出来可要吃脑瓜崩咯。”
红漪撇嘴道:“刚开始你就出这么难的,后面还不知要怎样呢。我猜不到,算我输啦。你轻点弹,可别把我脑壳弹裂了。”
云天行笑了笑,曲指在红漪头上弹了一下,道:“该你了。”
红漪想了一会儿,在他掌心写了个“愛”字,云天行立刻答了出来,跟着便在红漪掌心写了个“靐”字,笑道:“写完了,你猜吧。”
红漪皱着眉头,道:“这是个啥,怎么笔画比上一个字还要多?”
云天行笑道:“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我该问你才对。”
红漪支吾道:“我……我猜不出来。”
云天行抬手就是一个脑瓜崩。
红漪揉了揉刚才被他弹过的地方,目露幽怨,拉过他的手再写一个“雲”字,道:“写好了,猜吧。”
“是个‘雲’字。”
“对啦。”
云天行拿过红漪的手,快速写了个“”字,红漪立刻鼓起腮帮,气呼呼的道:“这个笔画比上一个还多!你就不能让让人家嘛,真是的,总拿这些生僻字来刁难人,再这样下去,脑壳都要被你给弹裂了。”
云天行笑道:“这一指我替你受,你来弹我吧。”
“这还差不多。”红漪立刻换上笑颜,曲指比划着说道,“刚才你弹了我两次,这次我可要报仇咯。”
她起身凑到云天行面前,正要去弹,马车突然一晃,红漪屈着身没站稳,“呀”的一声,跌到了云天行怀里,抬起头,脸对脸,近在咫尺。
“前面有个村庄……”坐在前面赶车的叶孤鸾掀开车帘,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又将车帘放下,说道,“你们继续。”
红漪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忙从云天行身上离开,坐到他对面去,垂头呢喃道:“这一指先给你记下,等回去了再弹你。”
云天行搔了搔头,道:“叶叔叔一定是误会了,这可怎么办?”
叶孤鸾在车外道:“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云天行苦笑。
吴英雄策马来到马车外,道:“爷爷,你出来一下。”
云天行掀帘出去,道:“怎么了?”
吴英雄执马鞭向前方一指,道:“看那边。”
云天行顺着吴英雄所指的方向望去,见前面不远有个村庄,庄口有棵光秃秃的老树,依稀能看到树上吊着三个人,正在夕风中晃悠。
云天行叮嘱红漪坐在车里不要出来,跳下马车,纵上一匹无人骑乘的马,策马向前面村庄疾驰而去。
吴英雄亦拍马跟上。
两人在村外老树前勒马停住,见吊在树上那三人早已死去多日,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双脚亦用绳索捆住,面容狰狞可怖,显是被人活活吊死前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好残忍的手法。”
云天行不愿让红漪看到这样残忍可怖的场面,从马背上纵起,在老树上借力一踏,剑光一闪,便将三条绳索一起斩断,随即纵回马背,收剑入鞘。
“嘭,嘭,嘭!”
三具尸体都掉在了地上。
停在老树上的乌鸦受到惊吓,振翅飞起,发出令人不悦的噪声。
“到村子里去看看。”
云天行当先拍马入村,吴英雄紧随其后。
第一千五百六十三章 彩蝶
晚霞红艳如血。
乌鸦在上空盘旋哀鸣。
落日被远山挡住,只留一抹余晖洒落荒村。
村庄里只有一条街,虽不很长,却也有几十户人家,分列在街道两边。
这个村子大概是遭到了残暴者的抢掠,房屋损毁严重,甚至还有被大火焚烧过的痕迹,可谓是满目疮痍。
前面经过的村镇,街道上鲜有人迹,而这个村子里街道上却有很多人,不过都是死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死人。
是谁杀了他们?
这个问题也许不必问,一定是人,也只有自称是万灵之长的人类,才喜欢残害同类。
夕风在街道上穿行,带着尸体腐烂的味道,令人作呕。
云天行按辔徐行,看着马蹄边闪过的一具具早已腐臭的尸体,心情十分沉重。
吴英雄拍马赶上来,道:“本来还想在这里借住一宿,没想到竟发生了这样的事。天马上就要黑了,夜里赶路危险,要不就在村外搭帐篷将就一宿?”
云天行点了点头,道:“就这样吧。”
“我去安排。”
吴英雄拨转马头,快马出村。
云天行双腿轻夹马腹,坐下白马缓步前行。
在经过一户张灯结彩的人家时,云天行勒马驻足,自语道:“看这装饰,应该是有人成亲,不知有没有幸免于难。”翻身下马,推门进屋,见厅上一片狼藉。
新郎官趴在地上,背部中刀,早已死去多日,但新娘子的盖头仍被他紧紧攥在手中。
云天行叹息了一声,转入左室,见地上有被扯碎的大红嫁衣,上面还有被践踏过的痕迹。目光高抬,又见一个年轻女子披发倒在床上,也已死去多日,但依旧能看出她身上残留的抓痕,以及面上的绝望和恐惧。
“这本该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却……不可原谅!”
云天行怒气上涌,一拳打在墙上,震得屋顶簌簌落土。
他已不忍再看下去,拉过被子盖在那年轻女子身上? 回到街上,策马驰至村外,找到正在帮忙扎帐篷的吴耻? 道:“上次你带人去掘燕十八的坟,我还没有罚你? 现在就命你带人去掘坟,把村里的死人都收埋了? 要是遗漏一个,必不轻饶!”
吴耻见云天行面带怒容,声威言厉? 哪敢有半点拖延? 忙带人入村去了。
吴耻去不一会儿? 又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道:“门主? 有发现!”
云天行道:“什么发现?”
吴耻道:“我们在搬运尸体的时候,在一口暗窖里发现了两名幸存者。一个腿脚不灵便的老头,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那老头还当我们是贼寇? 一见到我们,便跪下给我们磕头,求我们不要伤害他孙女,还说……”
不等吴耻说完,云天行已跳上马背? 飞马向村子里去了。
云天行被领进了一座凌乱的篱院? 见一个驼背老人拄着一根拐棍,颤颤巍巍地立在院子当中。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紧挨在老人身旁,用两只冻得通红的小手,紧紧攥着老人的衣角。
小女孩眼眶里明明有泪水在打转,但她却倔强地嘟着嘴,似是在努力遏止眼泪流出。
有两个云门的人守在这个院子里,见云天行到来,连忙行礼。
那驼背老人见这两人向来人行礼,知这年轻人是他们的老大,慌忙跪了下来,又拉着那小女孩的胳膊道:“彩蝶,快跪下给当家的磕头。”
那小女孩看起来不过才五六岁,显然还不懂跪下磕头意味着什么,只是学着老人的样子跪了下来,仰着小脑袋,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十分惹人怜爱。
云天行连忙上前将老人和小女孩扶起,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请起来。”
老人将小女孩紧紧抱在怀里,向云天行道:“这孩子还小,不懂事,当家的要杀就杀我这老头子,请千万饶这孩子一条性命。”
那小女孩仰起脸来看着老人,用稚嫩的声音说道:“爷爷,彩蝶不怕死。”
老人听了这话,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将小女孩抱得更紧。
云天行向那两个云门的人道:“你们去忙吧,这里有我。”见那两人离开,又向老人道:“老人家误会了,我们不是贼寇,只是过路人,原想来贵村借住一宿,不想村子里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老人抬手擦了擦泪眼,又向云天行仔细打量了一番,见这年轻人情态温和,气度非凡,全不似那些满脸横肉、目露凶光的贼寇,但心里仍不放心,说道:“当家的若不是来劫掠的,却为什么还要让人来这里搜索?”
云天行道:“我看村里的人横尸就地,无人管顾,特意让他们来收埋,实非为劫掠而来。”
老人摇了摇头,显然不怎么相信,口里又说道:“现在兵荒马乱,匪寇猖獗,人人自危,哪还会有人管顾别人的死活,更何况是替不认识的人收尸。当家的又何必愚弄我这老人家呢。”
红漪走入院子,道:“他若是贼寇,老人家你还有性命在吗?”
云天行道:“不是让你在村外吗,怎么又跟过来了?”
红漪道:“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你休想再丢下我一个人。”走到那小女孩面前,蹲下身来,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女孩道:“我叫彩蝶。”
红漪道:“彩蝶,彩蝶……好美的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那小女孩道:“是爹爹起的。”
红漪道:“你爹爹呢?”
那小女孩哽咽道:“爹爹在树上。”
红漪道:“在树上?”
云天行吃了一惊,道:“我来时见村口树上吊着三个人,难道其中一个便是彩蝶的爹爹?”
老人长长叹息了一声,算是做了回应。
云天行道:“我看树上那三人早已死去多日,既是老人家的至亲,怎么不去放下来?”
老人抹着眼泪说道:“他们吊得那样高,我腿脚不灵便,如何放得下来?就算是能放,也不敢放。那帮贼寇不定哪日又要经过这里,如果看到带头抵抗他们的人被放了下来,一定还会带人来村子里搜找,那时我们祖孙俩可要往哪里逃呢?”
第一千五百六十四章 落叶归根
夜已深。
云天行红漪与老人依旧围坐在火堆旁火。
彩蝶在爹爹坟前大哭了一场,喝了一碗热粥,便在红漪怀中睡下了,身上盖着云天行的紫缎毛领披风,睡得很沉。
老人怜爱地看着安睡的彩蝶,叹息了一声,道:“苦了彩蝶这孩子了,跟着老朽在又黑又冷的地窖里躲了这些天,连顿热饭都吃不上,还好遇见了你们这些活菩萨,不然……不然……”说着,又开始落泪。
云天行劝解了一番,那老人收了泪,道:“说了这么多,还未请教恩公尊姓大名。”
云天行道:“我姓云。”
那老人突然跪了下来,道:“云公子好心救了我们祖孙俩,又替我们满村人收尸,这份大恩,老朽今生怕是无以为报了。”
云天行忙起身去扶,道:“老人家不必如此,快请起来吧。”
老人不肯起来,仍跪在地上说道:“老朽年事已高,怕是命不久矣,唯一不放心的,就只有彩蝶这个孩子。老朽这里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云公子能将彩蝶带在身边,也不必怎样特殊关照,只给她口饭吃,别叫她饿死就够了。等她长大了,叫她服侍公子一辈子,来偿还云公子的大恩。若云公子肯答应,老朽便是当场死了,也能瞑目。”说完便开始磕头。
云天行将老人扶起,道:“我是晚辈,老人家是长辈,要磕头也该是我来磕,你给我磕头,不是要折我的寿嘛。”
老人拿一双泪眼凝望着云天行,道:“不知云公子肯答应老朽这不情之请吗?”
红漪微笑道:“他这个人心软,只要你一直求下去,他早晚是要答应的。”
云天行向红漪笑道:“你别说话,吵醒孩子,又要哭了。”
红漪吐了吐舌头,又低下头去看彩蝶。
云天行又向老人道:“彩蝶没有其他亲人了吗?就算是远亲也好,总强过我们这些陌生人。如果有话,我可以派人把你们送过去。”
老人摇头道:“除了老朽,彩蝶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
云天行道:“既这样,那老人家就带彩蝶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那里多得是住处,我给你和彩蝶挑一处僻静的地方,保证不会有人打扰你们生活。”
“老朽这是遇上活菩萨啦? 云公子不但替我们全村人收了尸,还肯收留我们祖孙俩? 这样好心的人,老朽居然还错认成了贼寇? 真是罪该万死。”
老人说完? 又要跪下来磕头,却被云天行拦下了。
老人走到红漪身旁,蹲下身来,爱怜地看着在红漪怀中安睡的彩蝶,想伸手去摸一摸彩蝶被火光映红的脸蛋? 却又担心惊醒她,于是又把手缩了回来? 落泪道:“彩蝶啊? 爷爷年纪大了? 不中用了,以后你就跟着云公子? 好好吃饭? 好好听话,等长大了,要好好报答云公子的恩德? 知道吗?”
云天行听老人话头不对? 道:“老人家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老人站起身来? 抬袖抹干眼泪,道:“老朽年事已高,又是个病秧子,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老话说得好,落叶要归根,人死要归乡。这里虽然破败,但毕竟是老朽的根,就算要死,也得死在这里。这是老朽最后的心愿,希望云公子能够成全。”
云天行道:“我虽然年少,却也懂得落叶归根的道理。老人家决意留下,我自不好强求。只是,老人家毕竟是彩蝶的爷爷,若不随我们一起,彩蝶未必肯跟我们走。”
老人道:“云公子但请放心,老朽早有主张,不过,还是等彩蝶醒来再说吧。时候也不早了,云公子早些歇息,老朽也要回家去了。”临走前又看了彩蝶一眼,然后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入了黑暗之中。
云天行在火堆旁坐下来,往里面添了几根柴,看了一眼彩蝶被火光映红的脸,向红漪道:“晚上冷,抱她去帐篷里睡吧。”
红漪道:“你这是在关心我,还是在关心她啊?”
云天行道:“两者都有。”
红漪拿一双美眸盯着他,道:“那谁更多一点?”
云天行微笑道:“你们女人家醋劲儿一上来,连老少都不分了。”
红漪俏脸微红,道:“谁吃醋啦,我就是随便问问。”
云天行盯住她的脸,问道:“真的没吃醋?”
红漪道:“没有。”
云天行笑了笑,起身离开。
“你去哪儿?”
“马上回来。”
云天行去马车里拿了条毛毯过来,给红漪披在身上,又在她身旁坐下,从后面搂住她的肩,让她的侧脸枕在自己肩上,道:“现在还吃醋吗?”
红漪满脸洋溢着幸福,道:“都说没有吃醋了,你还说。”
“这样啊,那我回帐篷睡觉去了。”
“你舍得把我一个人丢在荒郊野外吗?”
“不是有彩蝶陪你吗?”
“她还是个小孩子,又能帮我什么。你看看她,一定是累坏了,睡得这样沉。”
“她承受了本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重负,累是当然的。”
“唉,如果人人都能跟你一样,多为他人想一想,也许人世就会变成天堂了。”
“那一天或许很遥远,但我相信,终是会来的。”
……
两人依偎在火堆旁说着话,没过多久,就都睡着了。
破晓时分,彩蝶的哭声惊醒了他们。
黎明前的第一缕曙光照在了村外的老树上,上面吊着一个人,正在晨氛中轻荡。
彩蝶就站在树下,抱着上吊人的双脚在哭喊。
“爷爷,你不要彩蝶了吗?”
“爷爷,你下来啊!”
“彩蝶要爷爷,彩蝶要爷爷……”
……
老人已死,死在了他的家乡,就像落叶要归根一样。
看着老人的尸身,云天行才忽然明白老人昨晚那番话的意思,可已经太迟了。
老人被葬在了彩蝶父亲的坟旁,坟旁土地上还插着他曾用过的拐杖。
死,对他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但对彩蝶来说,未免太过残酷。
彩蝶在老人的坟前哭晕了过去,已被红漪抱到马车上去了。
云天行倚在车厢外,从怀里取出老人用石头压在树下的诀别书,小心展开,看完后陷入了沉默。
乌鸦还在荒村上空盘旋。
第一千五百六十五章 不二斋
彩蝶在亲人坟前磕了头,又哭了一场,才跟着红漪上了马车,依在她的怀里抽噎。
丁玲与何绣衣怕彩蝶总去想伤心事,也都过来陪她玩。彩蝶到底还是个孩子,有这么多人陪着玩笑,心情自然好转。
云天行骑马跟在车旁,听着车厢里不时传出彩蝶的笑声,稍稍松了口气。拍马赶上吴英雄,道:“昨晚派出去查探的人还没有回来?”
吴英雄道:“刚才有一个回来了,其他的还在继续查探。”
云天行道:“可有查出屠杀安乐村村民的人?”
吴英雄道:“虽然目前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基本可以肯定,应该是一个叫‘不二斋’的势力所为。”
云天行道:“不二斋?”
吴英雄点了点头,道:“这不二斋是扶风郡境内的一个新兴势力,创立到现在不过才两三个月。他们看天下大乱,扶风郡无兵,便将当地官员扣押,不但“挟天子以令诸侯”,还代替官府强行征税,更可恨的是,他们征的税比官税高出两倍还要多,实在猖獗至极。”
云天行道:“现在兵荒马乱,地都荒了,有些人家连饭都吃不饱,拿什么缴税?”
吴英雄道:“有养家畜的可以用家畜来折算,没家畜的有别的值钱物件亦可,总之得拿出与税款等价的东西。如果缴不上税,不逃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云天行道:“安乐村里也有几个富户,但却没能幸免于难。我倒是觉得屠村不是税款问题,而是另有别情。”
吴英雄道:“爷爷有所不知,不二斋还通过当地官府颁布了一条规定,大意是说一个村的村民负有连带责任。如果一个村子里有一半以上的人缴不上税,就跟全村人都没缴税一样,那这个村就会失去官府的庇护。安乐村被屠,应该就是因为有过半的人没有缴税,因此遭到了不二斋的洗掠。”
云天行想了想,道:“他们这么做,无非是想让富户代替贫户缴税,从而将压榨进行到最大化。如果一个村子里的财富不足以缴清半数人的税款,这个村在他们眼里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吴英雄道:“安乐村并不是唯一一个被屠的村子。”
“什么?”云天行忽然变了脸色,“还有别的村子被屠了?”
吴英雄道:“目前已知的,至少还有两个。”
云天行攥紧缰绳,道:“不二斋的头领是谁?”
吴英雄道:“只知道叫不二先生,没有更多的信息。”
云天行道:“再多派些人去打探。”
吴英雄道:“交给我。”
云天行勒马回转,跳到马车上坐下,正与叶孤鸾说话,突听彩蝶在车厢里咯咯的笑? 掀帘一看? 见她正曲着手指头在弹丁玲的脑袋。
云天行笑道:“彩蝶? 你干什么欺负你丁玲姐姐?”
彩蝶道:“我没有欺负丁玲姐姐? 是她玩游戏输了? 我在惩罚她。”
云天行道:“彩蝶也带我一起玩好不好?”
彩蝶道:“好啊。”
红漪拉了拉彩蝶的衣角,道:“彩蝶? 你别带他玩,他一点儿都不会让人? 要是让他加入,我们四个人的脑壳都得被他给弹裂了。”
何绣衣笑道:“你说差了? 不是四个人,是三个人。我们三个跟他非亲非故? 弹裂也就弹裂了,你是他未过门的媳妇? 他舍得弹你才怪。”
红漪道:“怎么不舍得,刚才我还跟他玩呢,被他弹了两次? 我都没机会弹他。”
何绣衣道:“呦,两个人在车里还做游戏呢。”
红漪道:“那又怎么了?”
何绣衣凑到红漪耳旁低声说了两句? 红漪唰的红了脸,道:“彩蝶,你秋衣姐姐欺负我,你快来弹她。”
彩蝶眨了眨大眼睛,道:“秋衣姐姐没有输,不能弹呀。”
何绣衣瞅着红漪笑道:“你看看,你看看,小孩子都比你懂事。”
云天行见四人玩笑起来,便放下车帘,继续与叶孤鸾说话。
一路相安无事。
黄昏时分,车队驶入扶风城,众人分散在城中客栈内宿歇。
吃过晚饭,红漪在屋里陪彩蝶玩,云天行独自坐在院子石凳上想事情,突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抬头一看,见是吴英雄来了,忙起身迎了上去,道:“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吴英雄道:“不二斋的据点已经查到了,不二先生的身份来历还是没有头绪,但也打探到了他的一些信息。”
云天行道:“说来听听。”
吴英雄道:“听说这不二先生刀术精湛,在过去的两三个月里,曾有数位在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好手,因看不惯不二斋的霸道行径,主动去找不二先生决斗,但却都死在了他的刀下,无一例外。”
云天行道:“还有呢?”
吴英雄道:“不二先生的消息就只有这些。”
云天行道:“不二斋的据点在哪儿?”
云天行道:“不二先生霸占了郡内一个乡绅的豪宅,不二斋的人几乎都住在那座豪宅里。从这里出发,差不多需要半个时辰的路程。”
“半个时辰。”云天行默默想了一会儿,又问道,“不二斋总共有多少人?”
吴英雄道:“差不多有两百多人,大多数是当地的一些地痞流氓,真正的好手不过一二十人。其他人倒还好说,就是这个不二先生,不知深浅,需要格外留心。”
云天行点了点头,道:“辛苦你了,去休息吧。”
吴英雄一怔,道:“不用安排人去剿灭他们?”
云天行道:“不用,恶人自有恶人磨,让比他们更‘恶’的人去对付他们吧。”
吴英雄搔了搔头,道:“爷爷不对付他们,干嘛这么着急派人去打探?”
云天行道:“好奇而已。”
吴英雄道:“只是好奇?”
云天行淡淡道:“嗯,只是好奇,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做出这许多惨绝人寰的事来。”
吴英雄觉得云天行今天有些反常,之前与他双骑进入安乐村,见他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怒意。现在找到了屠杀安乐村的元凶,他的反应未免过于平淡。吴英雄毕竟是下属,不好多问,又说了许多有关不二斋的消息,便自回住处歇息了。
云天行去红漪那里,陪彩蝶玩了一会儿,便早早回房歇息了。
入夜后,一骑快马从扶风城北门飞驰而出。
第一千五百六十六章 减税
深夜,淡雾,月色朦胧。
不二斋通火通明,欢声笑语。
豪宅庭院内,不二先生歪坐在舒适的虎皮大椅上,右手成拳,撑在耳畔,左臂舒展在大椅扶手上,食指随着乐声匀律敲打。
庭院中央位置铺着一张波斯红毯,上面有十六个妙龄女子,正随乐声翩翩起舞。
她们娇躯纤柔,舞姿优美,又都赤足露脐,故作娇羞之态,看得在场众人圆睁二目,馋涎欲滴,以至于连摆在身前的琼浆玉液、美味珍馐都给忘记了。
不二先生靠在虎皮大椅上,凝神注视着在前面领舞的那名貌美女子,见她头攒珠翠,身披轻纱,扭动的纤腰显露出无限风情,竟将他半个时辰前才释放出去的欲火又勾了回来,嘴角微微上扬,抬手向她勾了勾手指。
那领舞的女子一双美目一直盯在不二先生身上,见他向自己勾手指,颔首娇羞一笑,莲步轻移,来到不二先生身旁,欠身行礼道:“不知先生唤奴家何事?啊——”
不二先生一把揽住那女子的纤腰,抱她坐到自己腿上,笑道:“你问我何事,我倒要问问你,为何向我眉目传情?”
那女子转开脸,拿纤手挡在脸畔,轻声道:“人家哪有。”
“你没有?”不二先生微微一笑,从桌上端起酒杯,送到那女子面前,“这一杯罚你言不由衷。”
那女子拿纤手在不二先生手腕上轻轻一推,柔声道:“这是先生的酒杯,奴家怎敢用先生的酒杯饮酒。”
不二先生道:“我让你用你便用,你不用,便是违逆了我的意思。”将酒杯送到女子朱唇边,仰起杯底,将杯中佳酿尽数倒入女子口中。
那女子看来并不善饮酒,一杯烈酒入喉,立刻咳嗽了起来,娇躯一颤一颤的,竟把不二先生的燥火越扇越旺。
不二先生放下空酒杯,道:“你言不由衷? 我已罚过了。现在我再问你一遍? 为何向我眉目传情?”
那女子作出可怜状? 轻声道:“不敢隐瞒先生,奴家确有一事相求,恳请先生答应。”
不二先生道:“何事?”
那女子道:“奴家是这座大宅东十五里赵家庄的人。因赵家庄据地贫瘠,去年又遇旱灾? 收成大减? 庄中现存谷粮? 不足以缴纳下月税款? 所以奴家想恳求先生减税一二。奴家先代赵家庄众男女谢过先生的恩遇之好。”
一听要求减税? 不二先生立刻皱起了眉头,道:“提高税收是天子诏命,我等乡野草民? 焉敢擅改?”
那女子执壶倒了一杯酒,送至不二先生口边? 笑道:“天子诏命再高,到了先生这儿也得乖乖伏在脚下。莫说是减税? 就是免税,还不是先生一句话的事儿。”说着,将杯中酒倒入不二先生口中。
不二先生咽了酒,面上立刻浮现出笑意,用一根手指头托起那女子雪白的下巴,道:“想不到你不但人美,小嘴儿也这般会说,呵呵,你先张开嘴让我瞧瞧,是不是含了蜜糖在嘴里?”
那女子故意拿手背来遮口,笑道:“先生先答应减税,奴家才给先生看。”
不二先生笑道:“先给我看了,再考虑是否给你们赵家庄减税。”说罢,拿掉女子的手,便将脸往前凑。
那女子向后仰着身子,拿另一只手按住不二先生的嘴,似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颤声说道:“奴家又不求别的,只求先生减些税款,先生也不依吗?”
不二先生坐直身子,道:“我不二先生也非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我给你们赵家庄减了税,你要拿什么来报答我?”
那女子垂下头,轻声道:“奴家家贫,没什么稀罕物给先生,唯有这身皮囊尚可入眼。若先生不嫌弃,奴家愿在减税期间,留在这里日夜侍奉先生,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下面一人吆喝道:“老大,你就答应了吧,这么一个大美人投怀送抱,要换成是我,早给他们赵家庄免税啦。”
这话惹得下面的人都笑了起来。
不二先生也笑了笑,又向那女子道:“看来赵家庄的人对你很好,为了他们,你连自己的身体都可以出卖。”
那女子眼中泪光闪烁,道:“先生有所不知,奴家才出生不久,就被丢弃在了荒郊野外,后被赵家庄一位好心的樵夫捡到,抱回家抚养。才过了不到一年,樵夫因病死了。赵家庄的人可怜我,便轮换着养我。说起来,奴家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如今赵家庄的人缴不上税,即将大祸临头,奴家怎能看着不管。免税不敢奢求,只求先生给他们减些税款,好歹留下一条性命在身。”
不二先生道:“想不到你一个舞女,居然还懂得报恩,难得,难得。”
那女子道:“乌鸦尚知反哺,何况奴家这个人。”
不二先生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叫不二先生?”
那女子摇头道:“奴家不知。”
不二先生道:“不二先生说一不二。我曾对着玉皇大帝的神像发过毒誓,若今后我有说到做不到之事,就叫我不得好死。我更改官税时说过,纳税首先要保证绝对的公平,不论老少,一视同仁,绝不能因为关系深浅,远近亲疏,或减或增。你求我为你们赵家庄减税,就等同于让我在玉皇大帝的眼皮子底下违誓,那可是要遭天诛的呀!”
那女子变色道:“刚才先生不还说要为赵家庄减税吗,现在怎么又变卦了?”
不二先生道:“我有明确说要为赵家庄减税吗?我说的是如果。你仔细回想一下,应该不难想起。”
那女子垂头想了一会儿,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二先生道:“你笑什么?”
那女子收笑说道:“天子令尚可收回,先生的不二令却不能,难道先生比天子还要尊崇吗?”
不二先生道:“天子乃一国之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是我这乡野草民能比的。”
那女子从不二先生腿上下来,欠身说道:“那就请先生收回不二令,为赵家庄减税。”
第一千五百六十七章 玉面修罗
不二先生站起身来,挥手示意其他舞女退下,向下面不二斋的人道:“咱们不二斋还从未开过减税的先例,这位赵姑娘今日铁了心要咱们为她破一次例,大家以为如何?”
下面一人喊道:“老大,你是咱们不二斋的当家,我们大家都听你的。你说减便减,你说不减便不减,我们大家都没意见。”
众人都附和说是。
不二先生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曾在玉皇大帝的神像前发过毒誓,如果答应她为赵家庄减税,怕是要遭天诛。再者,若为她开了这一次先例,以后人人都来求我减税,那可如何是好?以此两点来看,这税减不得。”
下面站起一位白须老者,道:“不二先生,霍仲有话要说。”
不二先生道:“霍老有什么高见?”
霍仲道:“誓言这种东西都是用来骗人的,根本不灵验。霍某一天三顿饭,哪顿饭前不先发个毒誓,可这几十年过去了,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先生千万莫要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不二先生点了点头,道:“听霍老这么说,我心里舒服多了。”
霍仲捋须道:“再一个,这里除赵姑娘外,都是咱们不二斋的人,没有外人。只要咱们不外传,谁也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自然也不会有别人来要求减税。既然赵姑娘有心侍候,不二先生只管把人留下。要是不二先生尚有疑虑,霍某可以带不二斋弟兄们发一个毒誓,来确保这里的发生的事不会外泄。”
不二先生道:“霍老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毒誓就免了吧。”
霍仲道:“咱们不二斋总共二百二十六人,一个不少的都在这里。哪怕有一个把这里的事泄露出去,惹得人人都来这里求减税免税,也不好办。毒誓虽不灵验,但发了心里就会所忌惮,为了不让这里的事外泄,毒誓非发不可。”
不二先生道:“既如此,就劳烦霍老了。”
霍仲带领不二斋众人发完毒誓,捋须笑道:“现在不二先生可以放心把赵姑娘留下了。”
不二先生点点头,向那女子道:“我本不想为你开这一次先例,但有霍老帮你说话,我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你还不快向霍老道谢!”
那女子远远的向霍仲行了一礼,道:“多谢霍掌门助言。”
听到“掌门”二字,霍仲嘴角一抽,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霍仲曾担任过无双门的掌门人,但他这掌门才当了不到三天? 就因为品行不端,私生活不检点,被同门师弟拿住把柄,夺去了掌门之位,从而沦为无双门的笑柄。
霍仲羞愤难当,决然退出无双门? 躲到扶风郡内一处无名山上隐居。
三个月前的一天? 霍仲偶然遇到了不二先生,两人相谈甚欢,于是就在不二先生的邀请下? 加入了不二斋。
赵姑娘喊霍仲掌门? 本想当众显扬他辉煌的过去,但她并不知道,“掌门”二字一直是霍仲不可治愈的痛。
不二先生见赵姑娘好心办了错事? 又见霍仲铁青着脸? 心中暗暗好笑。
赵姑娘倒了一杯酒? 送到不二先生面前,柔声道:“先生为奴家开了先例? 奴家感激不尽? 请满饮此杯。”
不二先生接过酒杯,举头饮尽,将酒杯向后一扔,又挥臂将面前桌上的杯盘肴馔全都扫到地下,一把将赵姑娘拽过来,按在桌上,道:“让我忍了这么久,是时候惩罚你了。”
赵姑娘脸色大变,道:“不要在这里!”
不二先生道:“求我。”
赵姑娘哽咽道:“我求求你先生,不要在这里!”
不二先生扯掉了她的纱衣,高悬的大红灯笼映红了她洁白无瑕的肌肤。
赵姑娘已落下来泪来,道:“不要在这里!先生,我求求你,不要在这里……”
下面的人见当家的要当庭办事,都跟着起哄,一时间庭院里人声喧阗,竟比集市还要热闹。
“当家的勇武!”
“快点开始啊!”
“当家的吃肉,能不能给兄弟们留口汤喝啊!”
“哈哈!”
“当家的还等什么,快啊!”
……
不二先生听着众人的欢呼,欲念大涨,正要宽衣解带,突听一阵清亮的笛音传入耳中。
“嗯?”
众人也都听到了笛音,纷纷闭口,转目搜寻吹笛人。
夜更深,薄雾中笛声悠悠。
突有一人大喊道:“有个人在南面屋顶上!”
众人的目光随着这一声喊,齐刷刷投到了南面屋顶上,只见朦胧的残月下,有一人正在横吹白玉笛,在薄雾与月光的掩映下,竟似天上仙人下凡。
此人一袭胜雪白衣,腰悬白玉佩,面上戴着白玉面具,身后还斜背着两柄剑。
他是何人?
在场众人心中同时生出了这样一个疑问。
不二先生松开赵姑娘,抬手向那白衣人一指,朗声道:“你是何人?”
白衣人将白玉笛从口边移开,道:“玉面修罗。”
不二先生道:“玉面修罗?”
白衣人道:“不错。”
不二先生道:“敢问玉面修罗阁下到我们不二斋来有何贵干?”
“听这里热闹,来讨杯酒喝。”
玉面修罗飞步一纵,身若乘风,滑翔一段距离后,恰好困在了庭院中央的波斯红毯上,跟着拿白玉笛向旁边一人指去,道:“把你桌上的酒壶送过来。”
那人愣了一愣,抬手向自己指了指,道:“我?”
玉面修罗道:“没错,就是你,把酒壶送过来。”
那人不敢擅作主张,先向不二先生看去,见不二先生点了点头,才拿起桌上酒壶送了过去。
玉面修罗接过酒壶,道:“呀!只记得要酒壶,倒是忘了要酒杯。你们谁再给我送个没用过的酒杯过来?哦,对了,险些忘了说,我要白玉酒杯。我喜欢纯洁无瑕的东西,你们手里那种泥杯太脏,我不喜欢。”
不二先生笑了笑,道:“说来也巧,我这里正好有一对龙凤杯,都是白玉雕成的,一点瑕疵都没有。若拿到市面上去卖,每一个都能卖十万两银子;若两个成对卖,三十万两也不缺买家。阁下若是喜欢,我可以便宜卖给你。阁下有现银最好,没有也没关系,可以用对等价值的东西来跟我换。”
第一千五百六十八章 验货
玉面修罗仰起头,拿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口酒,道:“白玉无瑕的龙凤杯,嗯,你成功勾起了我的兴趣。这样好了,你先拿一个来出来我验验货,要真是一点瑕疵都没有,我就把这对龙凤杯都买回去,怎么样?”
不二先生道:“不二先生说一不二。我说是真的,就一定是真的,不必验货。只要你能拿得出现银,亦或是对等价值的物件,龙凤杯便是你的了。”
玉面修罗道:“你们不二斋有多少人?”
不二先生道:“连我在内,总共二百二十六人。”
玉面修罗道:“你们二百二十六人的性命值不值三十万两?”
不二先生笑了笑,道:“只我一人的性命,便不止这个数。”
玉面修罗道:“那好,我便拿你们不二斋这二百二十六条性命,来换你的龙凤杯。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捡到了大便宜?”
不二先生眯起眼睛,内中隐隐有火光在闪动。
场内一片死寂。
“哗啦!”
一个络腮胡汉子一巴掌将身前桌子连同上面的盘碗盆碟拍得粉碎,从椅后抄起一对宣化大斧,托的跳了出来,提一斧指向玉面修罗,喝道:“哪里来了野狗,敢在爷爷面前撒野,叫你知道爷爷的厉害!”
那络腮胡汉子大叫一声,抡转双斧,直向玉面修罗劈去!
玉面修罗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
那络腮胡汉子愣了愣,突听背后有人轻咳了一声,回过身来,见玉面修罗就站在身后,正要抡斧砍他,玉面修罗拿白玉笛在他咽喉处疾戳了一下,那络腮胡汉子一声未吭,便向后倒了,一对宣化大斧也从手中掉了出来。
他动也不动的躺在波斯红毯上,眼睛还睁着,但嘴角却已开始流血。
他人已死,死不瞑目。
场内又陷入了死寂。
玉面修罗执壶在络腮胡汉子身旁浇了些酒,道:“食物来之不易,要懂得珍惜。”
不二先生死死盯着玉面修罗,道:“你杀了他!”
玉面修罗道:“在他拍碎桌子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了。”
不二先生道:“为什么要杀他?”
玉面修罗道:“因为他浪费粮食。”
不二先生道:“这就是理由?”
玉面修罗道:“这个理由难道不够?”
“不够,远远不够!”不二先生面现怒容,“动不二斋的人? 需要足够充分的理由? 何况你杀了他!”
“你觉得这个理由不够,但在我看来,已足够了。”玉面修罗拿白玉笛向被络腮胡汉子拍碎的桌子指去,“他桌上摆的食物,足可以让二十多个即将饿死人的多支撑一天。他一掌下去,就等于打死了二十多个人? 你说他该不该死?”
不二先生目光渐冷? 道:“他不该死!”
“不该死的又何止他一个? 还不是都死了。”
玉面修罗仰头往嘴里倒酒? 但酒壶已空。
“啪!”
空酒壶被扔了出去? 摔在墙上? 粉碎。
玉面修罗拿白玉笛指向旁边一人,道:“把你桌上的酒壶送过来。”
那人见执双斧的络腮胡汉子被玉面修罗一招杀死? 心中胆怯? 想把酒壶拿去给他? 又怕不二先生怪罪,一时犹豫起来。
玉面修罗见那人没把酒壶送过来,便向他走了过去,道:“我刚才说的话你没有听到?”
那人颤声道:“听……听到了。”
玉面修罗道:“你别怕,我只杀坏人,你是坏人吗?”
那人道:“我……不是坏人。”
玉面修罗道:“那你有没有杀过人?”
那人道:“没……没有。”
玉面修罗道:“真的没杀过?”
那人道:“真的没杀过。”
玉面修罗拿白玉笛横在嘴边吹了一段曲子,又向那人问道:“好听吗?”
那人道:“好……好听。”
玉面修罗微微摇头,道:“我才刚学会吹笛子没几日,刚才那段曲子是我随口乱吹的,你居然说好听。唉,我对你们这些满口谎言的人,实在讨厌到极点了。”拿白玉笛在那人咽喉一戳。
“啊!”
那人双手捂住脖子,向后仰倒在地,屁股下面的椅子,也被他肥硕的身体压得粉碎。
从来只有不二斋欺压别人的份,今日竟被人骑到头上来了,不二斋众人如何不怒?只因此人身手了得,杀人手法干净又利落,众人惊惧,是以不敢上前。
玉面修罗将白玉笛插回玉带里,掀起白玉面具,两指捏了一片鹅肝放进嘴里,嚼了嚼,点头道:“这鹅肝做得不错,只是有些咸了,我不太喜欢吃咸。”口里虽这样说,但还是一片一片地将鹅肝往嘴里放,只不一会儿,半盘鹅肝已下肚了。
不二斋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大快朵颐,竟无一人出声制止。
玉面修罗吃完鹅肝,见两个手指都是油,便走到一人身旁,把手指上的油水都抹在了那人身上,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实在抱歉,出门太急,竟忘带擦手的东西了。”
那人大怒,“锵”的一声,拔出剑来,嗤的一剑,向玉面修罗心口刺去!
玉面修罗侧身避过这一剑,一拳打在那人心口,拳劲扩散,立时将他的心脏震成了碎末。
那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摔出数丈远,就再也不动了。
“唰唰唰——”
旁边几个人都把随身佩带的刀剑抽了出来,但却没一个人敢上前,反而拥挤着向后倒退。
玉面修罗不理他们,转身走回波斯红毯中央,向不二先生道:“我已杀价三次了,再不把龙凤杯取来让我验货,不二先生的便宜可就越捡越小了。”
不二先生死死盯着玉面修罗,心内其实早已动了杀心,一来不明玉面修罗的底细,不好冒然对他动手;二来也想看看他到不二斋来究竟想干什么,便暂且按下心中杀意,命人去后面取来一个凤杯,送到玉面修罗面前。
玉面修罗接过凤杯,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道:“这白玉凤杯果真一点瑕疵都没有,玉面修罗收下了,多谢不二先生馈赠。”
不二先生道:“我只是拿给你验货,并不曾说要送给你。”
玉面修罗道:“不二先生说一不二,你说是真的,就一定是真的,还验什么货?想送给我直说便是,何必拐弯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