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两位老爷子
西门家的大家长西门直一身布衣在西城的一个酒馆等着乔爷，这是多年的习惯。而他也习惯了会先到，点上一盘炸花生，两碗臊子面。先上臊子加上一壶米酒。过会乔爷过来，会带一包曹家卤肉。
果然，臊子刚上，米酒被烫在小酒壶里。乔爷就拎着个荷叶包进来，谢绝了小二送上的陶盘，就解开了荷叶，以荷叶做盘，荷叶里的卤肉透出了一种透人的暗红色。
西门直给乔爷倒了一杯小酒，两个人相视一笑，拿着酒杯轻轻的一碰，一齐滋溜了一口。
“五年没见了，喝酒都没意思了！”西门直夹了一块肉放到嘴里，“真好，味道一点也没变。”
“也没什么意思，倒是想有点变化。”乔爷笑了一下，试了一下臊子，“老板手生了。”
“老板死了，接手的是儿子。”西门直指了一下里面。
乔爷看看里面，煮面炉子边上的是个青年。
“我们都老了！”乔爷轻叹了一声。
“我们算朋友吗？”西门直看向了乔爷。
乔爷认真的想了一下，摇摇头，“不算。”
“你真无情！”西门直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的喝了进去，“那说说孩子们的事儿，我孙子不好吗？”
“西门家跟乔家不合适，当然，我也问过我孙女了，她只记得你孙子的剑。”乔爷摇头。
“剑？”西门直呆了一下，看向了乔爷。
“大勇问她怎么看你孙子，她就画了一幅画，一个穿着红色侍卫服的男子，但是他的脸被他的剑给挡住了。对了剑上还有一个漂亮的剑穗。”乔爷没看过那幅画，只是听儿子说过，当时还觉得孙女，终有点女孩样儿。
西门直张了一下嘴，急急的说道：“我孙子人还不错，对不对，正直、勇敢，他从小就被送到了师门学武艺，他几乎没受西门家的影响。而你孙女显是像你们家的孩子，破案倒是把好手。他们在一起，西门家和乔家在刑狱之上的珠联璧合。”
“你们到底是喜欢我孙女，还是喜欢她会破案子？”乔爷抬头瞅着西门直。
“我喜欢她会破案，我孙子应该是喜欢你孙女。”西门直酸是很直白。
“我孙女有点怪，她就跟大勇和安安多点话，对我都没什么话；听说，在现场也是，全身都包住了只露一双眼睛。说不得将来可能跟我大媳妇一样，除了玩孩子，就是看书了。”乔爷坦然的说道。
“这是开儿选的，我相信他的眼光。”西门直摇头。
“我不相信，我宁可相信大勇的眼光，给青青寻个听话的，把她捧在手心里护着。”乔爷给西门直倒上酒，自己伸手让人上面条了。他们俩人原本都不是那种爱喝酒的主，一人两杯米酒，驱驱身上的寒气就算了。新煮的面条，再配上臊子汤，拌一下，热呼呼的吃下去。当然也表示，他们今天的话题到此为止了。
西门直瞪了他一眼，自己喝了米酒，慢慢的吃起面来。
“老小子，你真的觉得他们不合适？”面吃完了，他还是忍不住看着乔爷。
“是！”乔爷点头。
“不是因为之前老大向贞娘求亲的事？那时我真不知道大勇和贞娘早就两情相悦了。”西门直忍不住再说道。
“别胡说，老大可不敢肖想进士家的大小姐。当初可是你们家逼得杨进士快上吊了，我儿子才气不过，偷了自己的庚帖塞给杨进士。那会，他都没见过贞娘。”老爷子摇头，想想还冷笑了一下，“就算是退休的穷翰林不值什么，也没说让女儿给人做妾的。你们家那大儿子就敢扔下聘礼，就让人订日子了。”
“唉！那老大这辈子做得最……也算是他这书生意气的一回吧！你知道的，我知道了，把他狠揍了一顿，改培养老二了。没想到，老二也不成。”西门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都想再叫一壶酒了，“开儿还不错，你们接触了这些年，该了解他的。”
“唉，是我孙女不喜欢，她不愿意，明白吗？当年的事，大勇从来就没告诉过她。他也没说过他对这件事的态度，原则上，只要青青喜欢，大勇也不会反对。”乔爷给了他一个白眼，当初乔大勇偷出他的庚帖交给杨家，乔爷其实也狠揍过乔大勇一顿，没有这办事的。
当然，揍完了，他重新托上官媒，认认真真的操办了聘礼。隆重的向杨家提了亲。当然，这些做完了，他也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约见了西门直。
通报了一下这事，顺便像刚刚一样，嘲讽了西门直对长子的教育失败。一个为人师表的国子监律法师傅，竟然强娶官员之女为妾。真的闹开了，就算是西门家，只怕也会有点麻烦的。所以在十六年前，原本快要快要去刑部学习的西门致被父亲狠揍了一顿，去刑部的人也就成了西门再。
这事一晃也十六年了，却没想到西门致的儿子与贞娘的女儿，却又有了这份孽缘。
西门直接到了铁大人的信后，就叫来了西门致，问他西门开是不是写信过他们。没想到十六年前就消沉的西门致，这回是十分强烈的反对的。理由他没说，但是反对就是反对。
西门直也不想跟十六年前就阴阳怪气的长子废话了，直接下令马上进京，并写信给次子，让他去乔家下聘。当然，这些话也就用告诉乔爷了，他只是想为孙子再争取一下。
“那是不是说，只要青青答应了，你就不会反对？”
“是！”乔爷想了一下，点点头。
“那开儿去找青青谈一次，你这个老家伙可不许拦着。”西门直笑了，自己直起了身子，一脸的自信。
乔爷拍了一下屁股，自己背起手，慢慢往衙门走去。他根本没搭理西门，但西门直却明白，乔爷已经答应了。
西门直摇摇头，自己走过一个街口，那里西门家的车等在那儿，对西门直来说，乔家是他的奇兵。就算他到了刑部，有事找乔爷，只有是在开封府地界上的事，他就帮得上忙。
现在乔爷松了口，只要让孙子努把力，乔家在开封府的势力就能真的被西门家所用了。这是他最兴奋的！至于说青青会不会查案子，他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第62章 宝贝儿
乔大勇没进去找青青，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女儿说当年的事儿。想想，还是出来了，自己去了东市的绿酒居。他一早出门实际是约了花街三兄弟。
罗家三兄弟看乔大勇忙一齐站起来：“乔捕头！”
“行了，我被停职了，三位还能来陪乔某一聚，倒是让乔某感动万分了。”乔大勇笑了一下，对三人马马虎虎的一拱手。
“看您说的，那是府台大人觉得乔捕头过于劳累，请您休息几日。”乔三显是更会说话些，忙谄媚的一笑。
“坐吧，知道叫你们哥三来做啥吗？”乔捕头自己坐在了首位，喝了一口他们先点好的酒，看着他们。
“那个，这个月的份例我交给了崔爷了。”罗三小心的看着乔大勇，又给他倒了一杯酒，陪着笑脸说道。
“那是小事儿，有人让我问你们哥仨，你们开着最赚钱的买卖，为什么衣服是四年前的，靴子是六年前的？”乔大勇给他们一个假笑，对他们一勾手指，“问你们的钱是不是都给我了。”
“乔头！”三个脸色一白，互视了一眼，乔三马上醒悟过来，“乔头这是哪说的？我们兄弟苦寒出身，一身衣裳穿上几年，又有何不对。”
“行了，我又不要你们的银子，不过我要醉花荫。”乔大勇冷笑了一下，看向了他们。
三人一呆，下意识的回头看看，但面色惨白。
乔大勇轻叹了一声，自己喝了一口酒，轻轻敲敲桌子，罗三忙再倒上酒，但这回一个字都不敢回。
“三儿，你些年，憋屈不？明明打通了天地线，结果跑出一队人，生生压你头上，连个正经媳妇都没敢娶，当初你们初到开封时，记得吗？跟我爹说，就想有口饭吃，想娶个婆娘，生一堆娃！唉，那会儿，我都还没成亲，现在我家宝贝都要选亲了，你们三个还是老光棍！”乔大勇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三人想到入开封之初，找不到饭辄子，闹出事来，被人抓到了老爷子的面前，老爷子当初威严可不是乔大勇可比的，当然，老爷子跟乔大勇最大的不同是，他是个“守规矩”的人，罗家三兄弟能有今天，与乔家的关系不可谓不大。不然，乔大勇也不会随便传个令，他们三人就老老实实的在这儿等着。
罗大低下头，自己喝了一口酒。低下头，完全不想说话。
罗二沉着脸，他可是三人中间的智囊，不然为何收钱的人是他？他给乔大勇夹了一筷子菜，迟疑了一下。
“乔头儿，有些事儿，您明白，我们也明白！一个楼子算得了什么呢？您要，花街三个铺子，都送于……乔姑娘添个妆，也算是我们这些做叔伯的一点心意。只不过，有些事儿，还真不是我们想送，就送得了的！”
“要不这样，你们跟我说说醉花荫的经营之道，我呢，最近闲得很，帮我宝贝儿添妆的事，我还是很爱干的。”乔大勇笑着把罗二夹的那块肉吃了进去，抹了一下嘴，“经营好了，也给我家宝贝儿添点进项。”
罗家三兄弟又互视了一眼，罗二想了下：“乔头，老家传信，让我们回家祭祖。”
“唉，知道猪是怎么死的？”乔大勇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罗家三兄弟一块瞪着他，不敢说话。
“笨死的！”乔大勇笑了，摇摇头，“你们跑了，你院子里的人岂不是跟着都跑了。我拿什么给宝贝儿添妆！”
“乔头儿，兄弟们也为难！”
“你们杀头猪，猪也知道挣脱绳索，奋力一搏！死也死得其所！”乔大勇笑了一下，“你们啊！有事时为什么不商量，你们来了二十年，老爷子一直视你们为子侄，有事，该商量啊！”
“乔头！您说我们怎么做？”乔二看看兄弟，下定了决心。
“咱们兄弟一场，我跟我爹不同，我懒得自己培养人给我宝贝儿赚银子。你们最好快点成亲生子，我宝贝儿要成亲了，要是生了儿子，我还得养孙子，负担很重啊！”乔大勇轻轻的拍了罗二一下，长长的叹息。
罗二呆呆的看着乔大勇，一时间真不知道该给这位什么反应。
四人一块议了起来，不时的，四人会爆发出几许大笑。
午时，乔大勇回家前去了一趟崔家，谈了约摸小半个时辰，这才回了家。
家里只有何氏和青青，当然了，青青在她自己的屋里。何氏在摆饭，看盒子也知道，是店里送回的。
“小越他们不回？”
“嗯，他带着安安去看店了。”
“看店？安安！”乔大勇瞪着弟媳妇。
“嗯！”何氏点头。
“虽说吧做小吏也不怎么样，不过，你让安安去做饭馆小老板好像也不成吧？”乔大勇一脸的纠结。
“反正也差不了多少！大伯，快去叫青青出来吃饭。”何氏像赶苍蝇一样赶开，自己忙着去忙别的。
乔大勇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磨蹭着进了青青的房间。青青在做实验，乔大勇也不知道她在那儿做什么。不过，每次她工作时，乔大勇都不敢进去。
青青做实验是因为心不静，她对父母的事，知道的不多，虽说这些日子，父亲没事会跟她说说母亲，还逼着她画了一幅母亲的画像。她对母亲有感情吗？她想想，还真不是。虽说因为这一段时间，她对父母之间的感情有了些感动。而现在却告诉她，这一切不过是假像，父母之间不过是次英雄救美之后的凑合。这让她就有点接受不了了，这算啥啊？
“青青，吃饭吧！”何氏等不及了，自己跑到后院来叫道。青青一抬头，却看到了父亲在自己门口。
“爹！”青青放下手上的东西，叫了一声。
“没事，我刚见了罗氏兄弟，都说好了。你说，要不要等铁大人的事结了再做？”乔大勇忙笑嘻嘻的言道。
青青把手上的羊肠手套扔进了垃圾筒里，看着父亲，想想点点头：“也好！西门家老太爷回来了，现在大家都要一个台阶！西门老大人就是这个台阶。您复了职，一举拿下醉花荫，倒也让大家面上都好看。”
“出去吃饭。”乔大勇笑了，伸手给她。
“我娘与西门大人的爹有没有……”
“当然没有，你和你娘都是爹最大的宝贝儿！”乔大勇笑了。
青青笑了，是啊，乔大勇又不傻。爱的人爱不爱自己，他能不知道？他会把她和自己当成最大的宝贝儿！
第63章 怨偶
“老太爷，大老爷要休妻。”西门直一回到家，他正想叫人去找西门开，可一进门，管家就急急的关上门，跑到他面前小声的说道。
西门直收回了笑脸，自己背手走向了西门致所住的院落，那里没有想像中的吵闹声，相反，一片寂静无声。
“都出来。”老爷子在院中间站好，冷冷的吼了一声。
西门致从书房里出来，谢氏是从她屋里出来。而西门开是从堂屋里出来的，西门开长大了，他有自己的院落，现在出了事，他站哪边都不成，只能老实的坐在堂屋里，现在他的大脑其实也是一片空白。现在老爷子终于回来了，忙走了出来。
“我跟乔爷说好了，只要你说动了青青，那么乔家就不会反对。去准备一下，在这儿做什么？”西门直懒得看不省心的儿子媳妇，直接看着孙子说道。
“祖父，不用了。”西门开脸抽了一下。
“为什么？”西门直这回直接看向了儿子和媳妇。当然，老太爷扫视了一下，最后还是瞪向了儿子。媳妇是别人家的，他管不着。
“没事，儿子不想跟她过了。再说，这些年原本儿子也没跟她过，何苦累人累已呢！”西门致显得非常平静。
“怎么回事了？”老太爷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孙子。
“母亲去了乔家，激怒了乔捕头。”西门开在祖父的逼视之下，迟疑的说道。
他刚刚回来时，真的气疯了，忍不住跟母亲吵了起来。而西门致正好在家，听得正着。
听完了，西门致也不进来，立即回书房里写了一封休书扔给了谢氏，就又回到他的书房，根本一句话也不想跟谢氏说。
西门开真的没想到会成这样，他真的此时吓呆了，此时，他真心的希望老爷子能把这件事给解决掉。
“你自己学律法，你知道你不可能休妻。自己将就过吧！”西门直看了媳妇，动动唇，最终还是没开口，转向了西门开，“事以致此，你还是算了吧！回头我给你挑个门当户对的名门淑女。”
“祖父！”西门开低头叫了一声，他内心的苦涩，此时真的难以形容。明明两边的老人都已经谈好了，但母亲的冲动，让这一切全毁了。
“真的青青答应了，乔家也给我面子。但她嫁进来，要不要见你母亲？你要不孝到，永远不带媳妇见你父母吗？”西门直再瞅了儿媳一眼，冷冷的看着西门开。
“娘，你是故意的吗？”西门开也看向了母亲。从自己带回家，到接到休书，她连眉头都没皱过，更不要说痛哭流泣了。就一直冷冷的看着父亲，而老爷子说不行时，谢氏也是一脸的不屑。
现在老爷子说乔爷开了一个口子，但是，这个口子被母亲封死了。这会儿，西门开也就明白了，母亲跑到乔家做这么没脑子的事，就是为了怕祖父真的说动了乔家人。
谢氏笑了，对老爷子一点头，然后自己回她自己房间去了。
“所以看到没，恶毒的女子永远不会改变。”西门致气得直抖了。
“你好？你好，她能这样！”老爷子也气极了，对着长子吼道。
西门致也一改之前的温和，怒视着老父：“我说了，我不要娶她，是你们逼我的。”
老爷子一窒，似要晕倒了一般。
“祖父！”西门开忙上前一步扶住了老爷子。
“行了，我跟你魏伯父说好了，明日你就去大理寺吧！”西门直轻轻的拍拍长孙，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是！”西门开点头，扶着祖父离开小院。
“魏家好像也有一个适龄之女，比青青应该大一点，我也不知道她性情如何，我们家也没个女人能帮你去看看。”西门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祖父！”西门开乞求的看着祖父，显然，魏家女一直祖父的选择。而自己提供了一个更好的选择之后，祖父就忘记了魏家，现在乔家不成了，就觉得魏家也不错了。
“你祖母真的不会挑儿媳妇，你母亲是她朋友的女儿，说是答应了朋友，就一定要做到。也不想想，你母亲目不识丁，你父亲怎么可能会喜欢；到了你二婶，她说大儿媳讲情，二儿媳妇就得讲贵！结果生两个败家子。”西门直摇摇头。
“爷爷！”西门开扶着老爷子坐下，有些无语，他能说什么？祖母早亡，母亲和父亲显然已经是怨偶了。而二叔和二婶也过得不怎么样，只不过，碍于家训，大家互相忍耐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就跟刚刚祖父说的，将就过吧！
“青青也许对你来说，就是对的人选，但是她姓乔，所以算了吧！”西门直看着孙子，柔声说道。
“是，但我还是想去跟青青谈谈。”西门开下定了决心，期盼着看着祖父。
“你爹当初不在意我不让他去刑部，却求我让他再去见见贞娘，就是青青她娘，不过，我没答应。他就一直郁郁寡欢到现在！”西门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想想那时西门致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样子。那时的他也还年轻，一脚就踢开了长子。后来，他退隐了，也把长子夫妇带走了，虽说那时，贞娘早就去世了，但他一点也不放心他。
“孙儿纵是死，也想死得明白一点。”西门开不能说父亲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与父亲不同，自己是想明媒正娶的。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跟你父亲不同？是啊，你父亲错在明明有妻有子，却因为无意的偶遇，非要做那种没脸的事。人家是翰林之女，强逼官家之女，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该做的事吗？他还是教律法的！你和青青一起办案，你喜欢聪明睿智的她，你看到了她最美的一面。”
“不对吗？”西门开看着祖父。
“不知道。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祖母很多事我都不满意，可是她是我儿子的娘，她辛苦操持家务。我这一辈子也没看过别人，她死时，我非常难过。”西门直笑了一下，他想告诉孙子，他这辈子真没有他们父子这样的情感，所以理解不了。他真的想告诉孙子，真的，不会有什么区别的。
第64章 一家子不靠谱
“您和乔爷是朋友？”西门开不想谈这个，决定换一个话题，他对于祖父与乔爷的关系有些好奇，两人身份千差万别，可是竟然能相互妥协。
“应该说，我想成为他的朋友。我在开封府、刑部和大理寺时，他都帮了我很多忙。”西门直笑了。
“那林家的案子您放进了悬案司，可是他为什么不请您彻查下去？”西门开皱眉看着祖父，他去调卷时，看当时的记录，把这案卷调入悬案司的人是自己的祖父。他也看了案卷，那个案子就算青青说看到了些东西，但他以专业的角度看，这案卷真不值得放到悬案司里。
“他不让，我能做的，就是把一件看似普通的劫杀案放进悬案室，希望让这个案子不会被人忘却。”西门直摇摇头。
“为什么？青青都看出了问题，但为什么乔老爷子不许查？”西门开更疑惑了，虽说他也知道，这个案子是不足以放到悬案司的，但既然已经放进去了，就要证明放进去的理由。刚刚就像祖父说“看似普通的劫杀案”，就表明，当初他也看出问题了，老爷子自己亲去过江南接林老太回京，那么做过捕头，亲临现场的乔爷会看不出来？那么，还不让查，就引人怀疑了。
“他的想法我从来就猜不出来，所以你也别猜，想去见青青，现在时机正好，你娘得罪他们，你替我去道歉。”西门直真的累了，他事隔五年才重回京城，结果才一天，他就有了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他真心的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老爷，铁大人求见。”管家进来小声的报道。
“跟他说……”西门开准备回了铁大人，看祖父这样子，也不好见客的。
“请他进来吧！”老爷子轻拍了孙子一下，看小厮出去叫人，他对管家笑道，“你去备些礼品，一等的，看看有没好一点的给女孩家做衣裳穿……”
“爷爷，送她书吧！”西门开忙制止，送给青青绸缎还不如送些书给她。
“你自己去挑，我记得有好笔、好墨和好砚，你去挑一份出来，放到礼品里。”老爷子点头，既然这样，不如送全套。
西门开跟着管家去拿东西时，正好看到铁大人一身便装的进来，西门开忙对着铁大人一礼。
“调令我接到了，你自不用觉得难受，原本你该四处历练的。”铁大人伸手笑盈盈的扶起他，柔声说道。
“是！”西门开牵了一下嘴角，自己什么都没说，这位抢先说了，那么不介意，就是介意了。不过，相交多年，西门开也不愿再牵扯，对着铁大人又是一拱手，“祖父今儿精神不济，请大人关注些。小侄奉命出门，就不陪您了。”
“去吧！”铁大人还是笑容满面，不过笑容未及眼底。
西门开看到了，不过也懒得介意了，跟着管家去准备了四色礼物准备赶到乔家。
乔家，乔爷也先回来了，总要跟乔大勇他们说一声，自己答应西门家的事，结果一回来也就被何氏拉说了早上的事，老爷子倒是不生气，自己想了一下，看了眼气呼呼的乔大勇后，转向了青青，“有点尖刻！”
“爹！”何氏不干了，“当时媳妇都想撕了那女人的嘴。”
“为什么不？你撕了她的嘴，大勇把她赶出乔家都是应该的。我们不过是小吏之家，还怕什么？但是青青不行！”老爷子给了媳妇一个白眼，“她还是姑娘！”
“是，媳妇错了。”何氏忙站起来，深深的后悔，早知道老爷子这么想，自己就该冲上去撕了她个臭女人。
“我是母亲的女儿，若任由人轻贱自己的母亲，而无动于衷，孙女将有和面目见人。”青青扶住何氏，自己对着老爷子一低头。
“你还是姑娘！”老爷子也觉得无力了，自己还笑西门直的两个儿子都没出息，可是想想自己两个儿子，大勇和二猛其实都不适合继承家业，孙女还这样，孙子看着就不怎么聪明。他竟然觉得自己还不如西门直呢！
“这就是青青的性子！若是连这点都介意，那孙女怎么跟他过一辈子？”青青笑了，深吸了一口气，“再说，多蠢的人才会觉得任人践踏自己父母，而无动于衷的女子是温柔善良？”
“噗！”外头传了一声噗笑，大家回头，竟然是越文钦，他身边还站了一个十四五的女孩，眼睛大大的，透着几许凄苦却清澈。身上的衣服显得有些不合身，感觉有点怪。
越文钦看到大家都瞪自己，忙举手，“这是小紫，才买的。大户人家里发卖的，说是会伺候人的。”
青青转头看向了二婶，这家可是这位当家。之前她没进门前，家里是有上灶的娘子，可她进来了，就把人赶了。这是她主妇的自尊心。现在越文钦问了何氏没？就去买丫头了。
何氏也怔了一下，但忙拍手：“买得好，买得好，我还正想着，要给青青买个丫头贴身伺候，不然进进出出的也没个体面。爹，您说对吧？”
乔爷看向了乔大勇，从何氏的话也听得出，她是不知道的。那么让越文钦买人的会是儿子吗？
“不是我！”乔大勇忙举手表示自己真没有。
“是我自作主张，你们家姑娘又害羞，又爱出门，又啥也不会干，我去给她换煤她都觉得不好意思。再说了，我现在也很忙的，再说，我是掌柜，又不是下人，你们不能当我是下人！”越文钦都跳脚了，这家人能不能正常一点，家里养了这么大谱的姑娘，还敢不配下人。
“行了，随便吧！”乔爷懒得管这种小事，“青青，西门小大人会来找你谈谈。我答应了，到时跟人说清楚。”
乔爷说完就准备走了，反正家里要不要下人，这个儿媳妇说了算，当初贞娘嫁进来还带了自己的贴身有婢女呢。后来还请了上灶的娘子，反正也没几个钱，他向来都是由他们去的。
“爹，为什么？”乔大勇就不干了，凭什么让青青就要去跟西门开谈啊？
第65章 无话可说
青青没注意听祖父和父亲在说什么，她在看小紫，她觉得这女孩有点不对。当然，她也不介意家里多一个人，刚刚越文钦有一句话打动了她，晚上进她房间给她换煤，太尴尬了。细想了一下刚刚越文钦的话，这位是被大户人家发卖的，她看过书上说过，大户人家发卖的，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原由。
“被人遣出来是犯了什么事吗？”青青抬头轻轻的问道。
“不是的，不是的，我是被家里赎出来的。”小紫忙上前急急的说道。
青青皱着眉头，上下打量她，终于走近了小紫，动了一下鼻子。轻轻的蹲下，拉开她的裤腿。一条条纵横交错的伤痕，有新有旧，有的看上去竟然是刚刚的，还在渗血。
“谁干的？”何氏跳了起来，原本她是不支持家里买人的，可是看到那些细得跟麻杆一样的小腿上全是伤痕，一下子气着了。
“为什么？”青青站起来，拉起她的手，看看她的手臂。手臂上也是伤痕累累，她不忙着同情，她对于这种身份不明的人，万不敢放心的。
小紫缩回了手，嘴闭得紧紧的。
“越大哥，送她去白大夫那儿，养好伤让她家去。钱以后还到柜上就成了！”青青摇摇头对越文钦笑了一下。
“大姑娘，奴卑能干活的，请您收留奴卑吧？”小紫一下子跪下了，泪流满面，“姑娘，奴卑的哥哥是借银子赎的奴卑，若您不买奴卑，奴卑哥哥怎么办啦！”
“我们是小康之家，若是你在原主那儿有什么事，我们家担待不起！”青青毫不动容，只是平静的看着小紫解释道。
“没有，真的没有。奴卑之前侍候小姐的，我们一起长大，小姐从没对小紫有什么不满意的。只不过，上个月小姐突然病逝了，奴卑就被放到了厨房。因为没做过厨房的活计，所以常被妈妈教训。姑娘，奴卑真的没有犯过错。”
“上个月死的小姐？”青青想了一下，“上个月死了三位小姐，不过养得起你这样丫环的，只有城东费家了。死了的费二小姐听说刚刚与布王张家定亲，因为着凉就一病不起。费家为了与张家再续前缘，于是重新换了庚帖。是吗？”
“是！我是伺候费二小姐的，二小姐人很好，她是嫡出的，不过三小姐也放在太太身边养的，跟二小姐也只差着月份。”小紫忙说道。
“这孩子不聪明。”青青转向了越文钦苦着脸。
“不然就活不下来了。”越文钦笑了，“再说，她哥哥问我借的钱，所以你不留下他，亏的是店里的钱。”
“二婶，麻烦你了，别让她进我房间。换煤的事，我可以自己来。”青青转向了何氏。
“我先带她去看伤，这是什么人呐？看把孩子伤的。”何氏可不管他们在说什么，她现在就是觉得把一个小姑娘伤成这样的，都是坏人。
“哦，二婶，麻烦白大夫写个伤情的证明。”青青看着何氏笑了一下，“总不能被人说，她到我们家才这样的。”
“对对对，这是应该的。”何氏忙拉着小紫出去了。
“青青……”乔爷皱紧了眉头，他自是知道孙女跟何氏说的不是实话，但他还是等着何氏出去了才开口。抬头正想说啥，却看到堂屋外还站着一个人，定睛一看，眉头又一跳。
大家原本等他说话的，不过看他的神态变化，忙随着他的目光下去，一齐看到西门开。
“乔爷，家祖派晚辈过来道歉，之前的约定可以取消了，请千万别烦恼。”西门开深深一揖。
“没事，原本就没什么约定。你回去吧！”乔爷看看乔大勇，看他的样子也知道他还是不乐意青青和西门开谈，笑着摆了一下手，把刚刚的事抹平，顺便对乔大勇一摆手，“老大，你送西门大人回去，跟西门老大人回个话。”
“乔爷，我想跟青青谈谈，单独的。”西门开深吸了一口气，看乔大勇怒视自己了，忙深深一揖，“没有痴心妄想，只是想跟她谈谈。”
“我店里有事，乔爷，晚上吃汤包成不？今天有很好的河蟹，我留了一些。”越文钦坚定的要回避了，当然偷偷的看了一眼青青和西门开，一脸的八卦的样子。
“我要吃饭！”乔爷给了他一个白眼，自己背着手去衙门了。至于说青青要不要跟西门开谈，那是青青的事，他不管了。
乔大勇倒是想把西门开赶走，可是看青青那迟疑的样子，轻轻的拍了他一下：“没事，想见就见。”
青青牵了一下嘴角，先看向了乔大勇：“爹，费二小姐的死应该有问题，您关注一下。”
“我被停职了！”乔大勇一翻白眼。
“爹！”青青歪着头，声音拖得老长。
“知道、知道，等着小紫的验伤回来，我再做事。”乔大勇摆手，看看西门开还在下面站着，想了一下，“你们去青青书房，那里暖和。”
青青对西门开强笑了一下，一伸手，自己让开了道路。
西门开对着乔大勇一拱手，对着青青让开了路。
青青坐回了书房，这里果然暖和多了，里面也充满了果香。虽说这些天她很少坐这里，但是越文钦还是每天按着何氏说的，天天把这里烘得暖暖的，摆上橙皮。
“若是觉得太闷，可以开窗。”青青在暖包里拿出了温着的红枣茶，给他倒了一碗。
“不用，抱歉！”西门开对着她还是一礼。
“您想问什么吗？”青青笑了一下，示意他坐，自己也坐下。
“抱歉，我不知道长辈们之间会有那种渊源。不过也好，至少我们可以说是天意弄人。”西门开轻叹了一声。
青青呆了一下，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欺负她是理科生吗！对他牵了一下嘴角，决定说点她觉得有用的，“你对费家这件事怎么看？”
“你对我就没别的话说吗？”西门开苦笑了一下，细想想每一次，他们好像就只有谈案子。
“我还小。”青青尴尬了一下，说了一句让她自己都觉得恶寒的话。
“唉，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喜欢你？我是真的想娶你为正妻的。”西门开还是忍不住说道。
青青又笑了，随手拿了桌上一个小玩艺轻轻的敲起桌子来。不过眼睛里透着西门开没见过的阴冷。
第66章 也许更好
“怎么啦？”西门开还是第一次看到青青这种表情，有些胆寒。
“没事，就是您刚刚这两句话挺有意思！第一句为什么我不问您为什么喜欢我；第二句，您强调了是要娶我为正妻的事实！你其实在说，我西门家族的继承人、我这么喜欢你、我要娶你为正妻，你不接受，这合理吗？”青青嘴角牵了一下，有点讥讽的看着西门庆，“你在告诉我，‘你这么不识抬举，你知道你失去了什么吗？’”
“我没有！”西门开跳起来，愤怒的看青青。
“没事，我的职业病，你别在意。”青青摆了一下手，收回了刚刚的讥讽的神态，“好吧，为什么不问？因为在我看来，既然是不可能的事，就没什么可问了吧？”
“若没有长辈的渊源呢？乔爷中午已经答应我祖父，只要你答应，他们就会答应。现在，能不能请你把这事当成案子一样，认真的考虑一下。”西门开直勾勾的看着青青，他知道青青很害羞，但是面对案子时，她不是。他希望此时她能把这件事当成一件案子一般认真思考！
青青认真的想想看，低头笑着摇摇头，自己拿着刚刚的小玩艺儿又敲了一桌子。她特别想跟西门开说，她原本就是当成案子在思考。所以，从他进来起，她就没有红过脸，也没害过羞。
“我其实跟我娘不太熟，她在我五岁时就去世了，而我十岁时大病过一场，以前的事，特别是有关她的事，我一点都不记得了。这个你可以问我爹，他知道。我是这段时间爹休假了，天天跟我说她以前的事，才算是了解了她一点。他还让画我娘，什么脸形，什么样的眉毛，有点像我们找目击证人画犯人的画像。这样，我们还是凑了一幅她的画像出来。我那天才知道我母亲长什么样。她比我漂亮！”她低头顺手用炭笔画了母亲的一幅简笔画，举起来给西门开看。
西门开看了一眼，点点头，能让父亲念一辈子的人，果然非同凡响，有一刻他都想问她要了回去送给父亲。当然，那仅仅只是一刻的想法。心里转了青青刚刚的话两圈，才看向了她。
“你想说什么，你不会因为你娘的事，而拒绝我，你若是拒绝，只会因为你自己不想嫁？”
“是！我很羡慕我父母的感情，我父亲也希望我这辈子能像我母亲那样被人精心呵护。”青青笑着叹息了一声。
“他们十分相爱，真让人羡慕。”西门开真心的说道，无论是谁刚刚经历了自己父母反目之后，都会羡慕别人家的父母和谐的，但不得不坦陈的说道，“你想找那样的人会很难。你父母是青梅竹马吧？你父亲是杨进士开的蒙，他们师兄妹的感情当然与旁人不同。”
“不，他们婚前，我爹就没见过我娘。他只是知道了恩师家的女儿被人逼婚，还是逼良为妾！面对本朝第一家族的西门家，当时我外公只怕都想去吊死在西门家的大门口了。我爹没经过祖父，拿了自己庚帖就塞到了外公的手上。当时他应该是只想帮助自己的开蒙恩师！”青青笑了，看着西门开。
“你早知道他们的事？”西门开有点尴尬了，父亲当年实在做得有点蠢。蠢得都不像是西门家的人！
“不，我不知道，我爹只说当时有恶霸要强娶我娘，他英雄救美了。”青青笑了，看着西门开，灵光一闪，“所以你娘是故意的，生怕你祖父说动了我祖父吗？唉！其实我祖父能答应你祖父，是知道我不会答应。你母亲枉做小人了。”
青青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为什么你不会答应，只是为了我姓西门？”西门弄郁闷了，为什么？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为什么她就没考虑自己。
“他们如何我不知，反正我是一直不喜欢你的姓氏。纵是没长辈那些事，两家门当户对，他们都答应了，我也不会答应。”青青笑了一下坦然说道。
“为什么？”西门开郁闷了，这人能不能婉转一点，别用评案子的口气来说话。
“这姓一听就不像好人！”青青对他假笑一下，“所以一想到我的子孙里可能有一个叫西门庆，我就觉得痛苦！”
西门开想死了，看到青青的眼睛，他知道她并不是开玩笑，但是这话实在太伤人了。但回过神，瞪着她：“西门庆是谁？”
“我看过一本闲书里的坏人，淫贼的代表！所以要不要你请你祖父立个家规，对家族里这种坏坯立下规矩？”青青忙认真的看着西门开。
“青青！”西门开跳起脚来，这人能不能别这么直白。
“好吧、好吧，当我没说。不过对我来说，你可能是个很合适的同仁，但我不能想怎么跟你生活在一起。那样的话，我们工作和生活，就没法分开了。我们可能永远都在案子里！”青青收回了笑容，靠在椅上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你看，每天都有案子，我们都醉心于破案，破案会占满我们全部的人生。等着我们老了，会不会觉得失落，我们错过了很多。我们会怎么跟孩子回忆对方？你没看我父亲怎么回忆我母亲，他能描述到头发丝。他能背出我母亲跟他念的每一本书！”
“我也羡慕这种感情！”西门开认真的想了一下，点点头，他细细想想青青刚刚描述的情形，他们以后会共同破案的样子，嘴角也透出一丝笑意，“我们一起破案也没什么不好，我可能是惟一这么支持你的人，共同的爱好会让我们更加默契！”
“西门大人！”青青歪着头看着他。
“我只是觉得你那么想不对，每个人向往的生活不同。你爱查案子，我也觉得你查案的样子很美。我明天就去大理寺审核天下案件。你一定很喜欢这个工作！”西门开含笑看着青青。
“做西门家的人还真的挺幸福的！不过，我还是喜欢自己勘查现场。”果然青青的眼睛一亮，但是很快她倒是想明白了，她既然不想跟西门家扯上关系，就别想那么多了。
“好了，我知道你的想法了，我走了。”西门开站了起来，看看那水壶上的橙皮，自己回过身来，“为什么觉得费二姑娘的死有问题。”
“其实当初我接到报告时，就觉得她的死有问题。我有做外部的调查。只是当时没人报案，我们也不好过去验尸，但资料我还留着。等着把醉花荫解决了，再找他们的麻烦的。”青青笑了一下，“所以其实我也用不着去大理寺，因为我不找案子，案子找我。”
第67章 可以与不该
“一个月，尸体都化成水了吧？”西门开摇摇头，但看着青青，她一点也不着急，没有今天小紫的事，她也不会放过费家人，她一直在做事。低头想想，却有些对自己的失落。当初自己也看过报告的，当时自己竟然一点也没看出来。
“唉，告诉你一件事，你将来要是想杀了谁，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引他远离开封府，让我看不到报告。”
“只要在开封府，只要你看到了报告，就能追查到凶手？没有例外！”西门开笑了起了，探循的看着青青。
“其实我们这行里有个定律，‘就是凡走过，必留下痕迹。’我们在现场搜证就是用科学的办法来证明，这里有谁来过，他们做了什么！当然仵作也很重要，那叫无声的证言。”青青还是看着水壶，看着自己尖细的手指一点点的变红。
“这个你以前说过，不过，你也说过，你现在很多东西没法做到。”西门开不以为然，“若是你有天对我烦了，找人杀了我，估计天下又能有谁查得出来？”
“唉！”青青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我……看过的书里有过一句话，现在把这话送你。”
“什么？”西门开没想到青青会送自己一句话，这些年，青青根本没像现在这样温柔的说过话。
“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青青冷冷的抬头看着他。
“没有？若没有，就没有悬案司了。”西门开毕竟是个名门贵公子，这会儿，也不禁有了些贵公子气势。
“唉，这么说吧，以现在的技术，我能建议的就是永远不要让人知道有人死的。听得懂这是啥意思吗？”青青笑了一下，大大的眼睛微眯，淡然的说道。
“毁尸灭迹？”西门开眉头一皱。
“对，只要没有尸体，就不能立案。只要没法立案，就算是我，也没法去追踪所谓的凶手。”青青笑了，“当然了，你会毁尸灭迹吗？这世上，并没有多少人真的懂毁尸灭迹这门手艺！”
“我以为方法很多呢？”西门开眼睛微眯，看着一直很淡然的青青。他其实是舍不得走，于是想引得青青多说说话。
“荒郊野外深埋，不管多年少，就算尸体呈现了白骨化，也能找出死因；放火烧尸，单凭柴火烧温度不够，只会让尸体炭化，该留下的证据其实都留下了；我若是你，就准备些白磷，就是你们常用的火石。燃点低、助燃效果好，当然在纯度高一点的，数量大一点，这样才能把尸体变成灰。”青青又把手伸回了火炉，她好像觉得有点冷了，她要烤一下。
“唉！别忘记了，我是武者，我能把人砍成碎块，一个地方扔一块。”西门开笑了，有点挑衅。
“是啊，你知道人体有多少块骨骼吗？你知道如何肢解一具尸体吗？我们好像一起办过碎尸案的，只用了三天。”青青浅笑了一下。
“所以有一天我杀人，你会放我一马吗？”西门开笑了，有点温柔的看着青青。
当初他们一起破过一起肢解案，屠户杀完人，害怕了。于是把尸体剁成一块块的，分别扔得远远的。但那尸骨被野狗找出来了，被人报到了衙门，然后青青就让人全城搜过，一共找出十二块尸块，就这样，也没能把尸体拼完整。但那天青青说够了，然后，凭着刀口的细微不同，生生的找出杀人的屠户。所以正像他说的，只要哪怕一块，她也能找出凶手。
“唉，我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告诉你，天下没有完美的犯罪！”青青看着炉火，冷冷的说道。
“你难不成这辈子都要践行这条，因为没有完美罪案，你就一直追寻真相下去。”西门开摇摇头，“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想过，真相没那么重要？”
青青呆了一下，好一会儿：“西门大人，所以你不会为了真相，追寻到底？”
“什么意思？”西门开不懂她在说什么，或者说，他知道她在问什么，只是不想说。
“果然是世家子，说话滴水不漏。好了，西门大人，请回吧！”青青收回了手，然后自己慢慢的站了起来，对着他一礼。
西门开苦笑了一声：“这才是我们之间最大的不同，你会永远追寻你的真相，而西门家不会。准确一点说，你祖父和父亲也不会！你看林家的案子，你祖父连碰都没碰过。”
“你说，家族与律法谁轻谁重？”青青抬起了头，看着西门开，其实这也是她最近心里的隐忧。
林家的案卷她一直在研究，为什么祖父只是把姑祖母关在林家的老宅里，然后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她一直没有机会跟祖父谈，但她很清楚，就算她找到足够的证据，祖父也不会允许她调查下去。因为在他们看来，用律法来将罪犯绳之与法就是狗屁。抓人，是为了交差，而不是为了律法。林家的事，明显的就是背后有人的，这案子，祖父绝不会查的。
“唉，没有人会选真相而放弃家族的。”西门开看看外面乔家平凡的黑瓦灰墙，“当初杨家老爷子可是退隐的进士，带着官身。结果我爹一付聘礼，就能逼着杨老爷去上吊。可是你爹娶了杨氏，西门家屁都不敢放。我爹还失去了刑部的位置，只能一辈子憋屈的在国子监教书。那跟你们家一样，那是留给长子的位置。而现在，我想娶你，我娘就算想拒绝，也只能想其它法子。她不敢当面拒绝！”
“你想说什么？没有家族的保护，我其实什么也不是。”青青坦然的看着西门开。
“是！”西门开点头，“我出门给你家送礼时，铁大人到我家见我爷爷。你说，真的西门家族倒了，我可能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你也是如此，千万别乱想了。”
“唉，若是我爷爷听你这么说，说不定就把我嫁你了，你很有说客的气质。”青青轻叹了一声，“在这时代，追寻真相，也许就会连累家人！”
第68章 会有一战吗
“林家的案子你祖父为什么不提？我相信你祖父应该知道什么。而我祖父留下案卷，应该也没安什么好心。这两老头插上尾巴就是那千年的狐狸。每一任开封府尹只怕心里都恨不得把你们乔家连根拨起，谁乐意自己的地盘有个地下之王啊？可是我爷爷跟你爷爷却似友非友，这么多年，都是你爷爷在帮我爷爷。你觉得呢？他们的友谊能持续多久？”西门开无奈的看着青青。
“你想说啥？西门家等着找机会跟乔家一战？”青青看着西门开，笑了起来。
“乔家与西门家，现在不敢冲突，不代表将来不冲突。所以，你啊，若与我成亲，也许能避免一战。”西门开看着青青，意有所指。
只要是开封府知府知道乔家能力的，全都不能忍耐。可自己的祖父知道了，不但忍了，还加以利用了。
祖父的性子他也许不知，但是他的父亲和二叔可都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主。总不能说，他们都像早逝的祖母吧？
“唉，我们之间的一战，应该在二十年后。”青青摇摇头，似乎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为什么？”西门开真的没想到，青青会这么说。
“你还没给西门家传宗接代呢！就算你现在成亲，一年后生孩子，二十年后孩子才能再成亲，再生孩子。你要确定了家族的传承之后，才敢做这么危险的挑战。”青青都很坦然。
“也是，西门家没人了，所以我祖父知道我要娶你，就急忙赶过来促成此事。哪怕近几年，我不离开开封，我们就有乔家保护，会安全很多。”
西门开也不是傻子，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西门家竟然已经沦落到需要乔家保护的地步了。
“我不得不告诉你，对我爹来说，我丈夫只是给我孩子的人。他只相信血缘，他只会保护我和我的孩子。”青青送他出门，浅笑了一下。
“真无情！”西门开瞥了青青一眼。
“所以西门家、乔家不可能成为一体，我们都铁石心肠。”青青浅笑了一下。
西门开笑了，但还是站定在她的面前，有点期盼的看着她：“若是以后，有案子，我向你求助，你会帮我吗？”
“不知道，看看会不会感兴趣吧！”青青笑了一下。
“你不是说你爱追寻真相吗？”西门开深深的看着你。
“你不是说，有时真相会伤害家族吗？”青青坦然的看着他。
西门开笑了，对着她一礼，“礼物是我从家里的库里拿的，你不用有负担，反正不拿白不拿。”
“抱歉，我不能收！”青青笑了，对他回了一礼，轻轻的摇摇头。
“为什么？”西门开点点头。
“不能让我丈夫看到，我用别的男人送的礼物。”青青说得理直气壮。
西门开给她一个白眼，带人离开了。包括那些礼物，其实他很明白青青不收的原由，并不是她刚刚说的原由，乔家和西门家是不可能真的有所交集的。
乔爷之前会帮祖父的忙，可不是因为当祖父是朋友。只不过是顺手，应该有‘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意思在里面。但是真的让他们连成一线，乔爷最多答应让他来找青青谈，但那也是跟青青说的，他是知道青青不会答应。
礼物若是青青收了，两家的关系会不会改善不好说，但是多了一层的牵扯是肯定的。显然，祖父还是不想放弃和乔家的关系。坐在马上，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青青回到位置上，把手又放到了水壶上，一脸的若有所思。
“想什么？”乔大勇进来。
“西门家与乔家会有一战吗？”青青看向了乔大勇。
“宝贝儿，你要知道，乔家能存活这么多年，可不会轻易跟人开战。当然，别人若想来开战，我们也不怵！”乔大勇笑得无害。
“爹，在律法和家族中间，你选什么？”
“什么？”
“假若为了律法的公正，我们也许要放弃家族利益时，你会怎么选？”青青想了一下，看着父亲的眼睛。
“得看受害者是谁。若是咱们家的人，我才不管律法或者别的，我弄不死他们。”
“爹！”青青无语了，父亲等于是告诉她，对乔家人来说，律法什么的都是浮云。只要与他们家人无关，他们就会守乔家的规矩，就算犯人里是权贵，他们也是按章收钱，然后呢！没有然后，是收是放，与他们何干。律法？乔家人的心里，没有律法，只有上锋的命令。当然，不是他们唯上，而是这“上”是担责任的人，有事无事，关乔家屁事。
“青青，别想那么多。你是女儿，你不用继承乔家的衣钵，你查案子只是好玩。”乔大勇轻叹了一声，用大手轻轻的摸了一下她的额头。
“是！”青青动了一下嘴，但还是低下了头。
“青青，最近你要不要去乡下住住？”乔大勇笑了一下，看看女儿的小脸，有点心疼。
“爹，我没事。”青青笑了一下，抽了一本书靠好，“我看书，我现在也看出来了，我呢，什么也不做，就是帮大家的忙了。对了，爹，你要不要管一下小越。这么把这儿当成自己家，是不是有点问题？”
“怕什么？”乔大勇不知道她在说啥，好好的说什么越文钦？
“怕他过两天觉得房子不够住，跑去帮咱们再买个房子，配上古董……”青青想想越文钦，又笑着摇摇头。
“为什么？”
“他应该来自一个隐地，他会做的饭食偏南方，但北方面食他做得也不错，所以要么，他的师父是汇集南北的大师，要么就是有一个满是南北大厨的厨房供他驱使。”这个其实她早就想跟父亲说了，这些日子，她可没少观察这个借住在自己家里的男人。
“你觉得呢？”乔大勇喜欢这个话题，忙问道。
“我觉得他性子看上去挺随和，但礼仪完整。受过非常好的教育，至少比西门开这号称世家之子的礼仪强得多。”青青看看书，想了一下，指指第三排的那个函套，“那是他问我借的第一套书。”
乔大勇去看了一眼，一套游记。他打开抽出一本翻了一下，回头看看青青。
“这本书有什么问题？”
第69章 老板爹
“没有，这是本好书，作者是真的游历天下了。我能在书里看到那些地方，非常有意思。”
“唉，要不要爹等二叔回来，就带你出去玩，就去书上写过的地方。”乔大勇笑了一下，想了一下。既然不能让她做出格的事，那么也该实现她别的愿望。
“爹，不用，我想说的是，这种书好玩就好玩在，去过的人会看出似是而非的感觉，会想再去一次。但是完全对这个地方没有概念的人，根本不会喜欢这种书。”青青轻笑了下。
“老板，你晚上要吃点什么？”窗户被拉开，外头伸进一个头，越文钦一脸陪笑。现在他没事时就会叫青青老板。
“不是吃汤包吗？”青青呆了一下，她好像听他说过。
“你爱吃吗？不是嫌油吗！”越文钦给她一个白眼，他刚带回了汤包，不过突然想到，青青好像吃不了几个，赶紧过来问一下。
“没事。”青青呆了一下，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吃的主啊？转向了父亲，“爹，你爱吃吗？”
“我无所谓，你喜欢就可以了。”乔大勇看着越文钦，“晚市就要开始了，你回来做什么？”
“小越哥是掌柜！再说了，我都替他看了一天店了，早该接我回来了。”安安伸了一个胖脑袋出来，一脸的气愤。
“一天？”青青着向了小越，她也觉得看店这个事，真的跟安安有点不搭。
“我给你去找下人了，总得有人看店啊？”越文钦理直气壮，自己拍了安安一下，“走了，我们去做饭，吃汤包应该配什么？”
“汤包最好配茶啊！哥，那个好像早餐呢？”安安忙建议，也不是白在饭馆里呆的。
小越放下窗子，抱起了安安，把他扔上肩膀上，两人一块去了厨房，看得出两人关系很好，边走边还在讨论菜单问题。
“若不是他的背景奇特，人倒是不错。”乔大勇笑了。
“爹！”青青抬眼看了父亲一下，她若没记错，这是父亲第二次说越文钦不错了。
“我说真的，我当时跟你娘成了亲，都有点晕晕乎乎的。她都看不下去了，拎着我的耳朵跟我说，她一直很喜欢我。我当初没见过她，可不代表她没见过我。她说，我身上有少有的豪侠之气。你啊，要像你娘，若是觉得人好，想法也得让他变成你的。你是开封乔家的女儿！”乔大勇对着女儿眨着眼睛。
“所以西门家又自以为是了！”青青一怔，立刻笑了起来，“他们以为外公真的是不敢与西门家为敌，然后准备吊死西门家的，结果其实人家是在钓您啊？”
乔大勇大笑起来，一脸的喜悦，“这是不是说明你娘真的很喜欢我？这样就把我网回去了？”
“是！”青青呐呐的点点头，觉得这话没毛病，‘若我对你无意，我干嘛网你，网不要钱吗？’轻轻敲敲自己额头，“说小越呢！他的背景我很担心，醉花荫的起因全是他。可我们查完醉花荫，也不一定查得出他的背景。因为杀手只认银子，不管原因。而刚刚，铁大人去西门家了，西门开明天就去大理寺了，所以最迟明天，您应该就能复职了。先做醉花荫吧？”
“唉，你真是。你这点一点也不像你娘，当然更不像我。”乔大勇轻叹了一声，“宝贝儿，小越这个人真的还不错，所以现在我们先不管他的背景。在这开封府，就算他背景有点烦，想抹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你喜欢。”
“我觉得天天问我吃什么有点烦。”青青认真的想了一下，看着父亲。
“这多好啊！之前我也天天问你啊，问也白问，可是他问了，他能做啊？”乔大勇努力说服着。
“我们回来了！”正好这时，门外传来何氏的叫声，一听就知道她此时心里满是愤怒。
“出去吧！”青青忙站了起来，这倒不是她关心案子，而是觉得何氏出去这么长时间，若回来没人搭理，她会更气的。当然，她坚决的不同意，她是为了躲开父亲的劝说。
门外，果然何氏一脸的气愤，而边上，小紫一脸惊恐怯怯的站在后头，有点无所适从。
“好了，二婶。这样事，在大户人挺常见的。小紫对吧？你的房间在那边耳房，之前也是有人住的。”青青按住了何氏，对小紫笑了一下，指指厨房边上的耳房。
那里是厨房的上风处，之前也是给下人住的，只不过何氏进门之后，伺候的人就都被炒了。不过那儿还是保留着。何氏虽不会像对别的房间那样每天收拾，但里面却也是定期清理。
“奴卑去收拾。”小紫也知道他们有话说。忙一蹲，自己去了。
何氏忙回头看着青青：“太过份了，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白大夫说，只怕好些日子都吃饱过。”
“好了，若不是这样，人家的哥哥会问小越借钱赎人了。”青青轻轻的安抚了何氏一下。
“我给她拿铺盖！”何氏还是愤愤的说道。
“她不是被家里人赎买的吗？要不让她回去养好了再来？”乔大勇背着手皱眉说道。
家里有病人煎药那是没法的，这样，药渣也是要放在路中央让人踩去的，踩走霉运与病痛。这是刚来的小丫头，没得这么败了主家的运道的。
“爹，让她在家里待着。”青青看着父亲。
“好了、好了，最近她吃药，你离得远一点，你身子弱，别沾上晦气。”乔大勇忙嘱咐道。
“老板、老板爹吃饭了。安安，去叫老太爷。”越文钦端着托盘出来，安安乖乖的向内跑去，嘴上还嘟嘟的发出声音，显然心情还不错。
青青和乔大勇一块回头看越文钦了，什么叫‘老板爹’？
“老板的爹，自然就是老板爹了！”虽说青青和乔大勇都没问出口，不过他们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们，越文钦放下手里的东西，一翻白眼。
青青看看老爹，轻轻的拍拍他：“我去帮二婶！”
而乔大勇瞪着越文钦，越文钦立刻窜回了厨房，坚定的不给乔大勇骂他的机会。
青青对自己还是有点自知之名的，去自己书房倒了些热水出来，兑了些冷水，送到了耳房里。
第70章 不是你该管的事
“你进来做什么？”何氏忙叫道。
“要吃饭了，先来洗手，我用了热水。”青青干巴巴的说道。
“你真是，快点出去。这儿灰大！”何氏是个利索人，原本这里也不脏，利索的抹了灰，铺了铺盖，然后自己用手肘把青青赶了出来，“小紫铺好床，也出来。我去拿个火盆进来烘烘屋子。”
“二婶，我又不是纸糊的。”青青被她拱出来，有点无语了。
“好了，买人回来伺候你的，又不是你伺候人的。”乔爷出来了，皱了一下眉头。
“是想帮二婶，每天一大家子人，二婶真的太辛苦了。”青青忙说道。
“行了，外头冷，快点进屋。”何氏给青青一个白眼，给她洗了手，自己又急忙的去拿炉头里的煤生了火盆端进了耳房里。耳房其实并不潮湿，它的隔壁就是火房，耳房其实是除了青青屋子之外，乔家最温暖的地方，但很久没住了，里头没人气，生火聚气，可见是何氏的细心与体贴了。
越文钦看到小紫那欲哭不哭的样子，忙说道，“你的饭在厨房，今天吃包子，不过你肠胃应该不太好，我就只给你拿了两个，先喝小米粥，温养的。”
小紫看看大家，吓得要跑回厨房，但是又觉得不对，自己再跑回来，对着大家一礼，再退进了厨房。
青青一直很注意观察她，她对生人，她的防备之心很难放下。
“老板，吃饭！”越文钦站在她的身后，阴森森的说道。
青青根本不看他，自己顺手扶住了乔爷的手臂，一脸的乖巧。
乔爷看了孙女一眼，也不说啥了。乔大勇站在后头轻轻的拍了越文钦的头一下，自己背手跟着进去了。
“小越哥，抱我！”安安伸着胖脸对他伸出了胖手。
“安安，现在你们家就你和你娘不欺负我了！”越文钦抱起了安安，愤然的说道。
“嗯，我喜欢你。”安安点头，小脸的肉直晃。
“比喜欢你姐多一点点吗？”越文钦抱着安安进屋，故意在青青身边说道。
“那是不可能的！”安安立刻坚定的说道，还伸头在青青脸上重重的亲了一下。
青青噗的笑了，抱过了安安放到了高椅上，在他脸上也重重的亲了一下。安安笑得直咯咯，越文钦郁闷的离开。实在太气人了！
堂屋里，大家坐一桌子，青青还是坐在乔大勇边上，乔爷左边的下首。
当然她面前是个单独的绿色大盘，两只汤包，边上有姜醋，然后边上还有两小碟麻油泡菜，配的一小碗小米粥，粥煮得浓稠适合，每粒米都显得油润可爱。她应该跟刚刚小紫一样的，小紫是因为肠胃弱，而他应该是害怕自己怕油腻。
现在青青也习惯了，坐自己位置上，吃份饭，只要她把自己份例里的食物吃完了，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不过端起碗，还是看看众人，桌上好几个蒸笼，每人面前的姜醋，还有一大罐子泡的树叶茶，这个都不算是茶叶，而是一种树叶晾干了，煮成大碗茶，给街上的力巴们解渴用的。清凉解渴，去油解腻。
青青自己夹了个汤包，很鲜美，还有浓浓的蟹粉味，汤其实并不油腻，至少她吃第一个还好。这个比之前那酒楼里做得好很多，她对越文钦点了一下头，“这个好卖吗？”
“没有那么多蟹，所以我们店里的汤包只有汤，没有蟹！”安安伸着头，虽说他吃法一样，但可能样子有点搞笑，就显得跟优雅没什么关系了。
“放心，哪怕没有蟹，我们也能把他们家的生意抢光。”这个越文钦十分自信。
“这个味道算哪的？”青青知道这是哪的味道，可是这个味道应该在这儿出现吗？她低头看看那小汤包，中间那点橙色的蟹黄，这个也太江南了吧？
“我自己想的，蒸熟了把肉都刮下来，也就那么一小碗。这么点蟹肉真是做点啥都不够，只能每个包子上面加一点，用肉冻汤把蟹肉的鲜味逼出来。透到肉馅里，是不是很完美？”越文钦眼睛里全是狂热的光芒。
“是，很完美！”青青想想也是，所有美食都是厨子通过现有的食材自己想出来的。所以这汤包先出现在开封也没什么问题。
“喜欢吗？蟹肉会不会有点寒？”乔大勇忙看向女儿。
“我吃得少。”青青把第二个也慢慢吃了，虽说没有觉得腻，但也知道，她真不能把这个当饭吃，双手棒起自己的粥，慢慢喝起来。
“青青，那个丫头先藏一段，费家的事，莫要管了。”老爷子没沾醋，直接夹了一个，但没吃，抬头看着青青。
“费家不是普通的富户吗？”青青刚刚舒缓一点的心情又被堵住了。
“跟费家没关系。”老爷子摇头，低头吮干汤包里的汤，然后一口把包子包进了嘴里，也许他不知道什么是最正确优雅的吃法，但是，他也绝不会弄出吃个汤包洒一身的笑话。
“爹，这事不用青青出面的。费家那点事，都当别人是傻子呢！”乔大勇赶紧的说道。
“你就这么惯着她？你能护他一辈子？”乔爷抬眼，目光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为什么不能做？明知道费二姑娘死得冤枉，作为执法者我们不替她申冤，那正义何在？对，我错了，我追求的不该是律法的公正，我们追求的正义。”青青放下碗和汤匙，抬头看着祖父。
今天一天，不断的有人在告诉她，这个靠着刑狱过日子的皂吏世家，想的从来就不是为死者伸冤的之事。西门开告诉她，没有家族她什么都不是；父亲告诉她，你不用管那些事，你乖乖的当爹的宝贝儿就好；而现在祖父最直接，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儿。
“人家的父母兄弟都不管，你管？你管了，除了死去的那个人，谁会感谢你？”乔爷冷笑了一下，又吃了一个包子。头都不抬，继续说道，“也许那个死去的人都不会感谢你，因为这件事后，她就家破人亡了。她连安魂之所都没了！”
第71章 难得糊涂
“爷爷，我们是执法者，也许执法过程中会有很多的遗憾，但这与我们无关，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有罪的人伏法。”青青沉默了一下，但还是坦然的看向了祖父。
老爷子一下子把筷子拍在桌上，桌上的蒸笼好像都跟着跳了一下。
“安安我们去厨房吃。”何氏看看老爷子，又看青青，她也听不懂他们在争什么，但也知道这会儿他们争论的东西，不是他们能插嘴的，想带着儿子快走。
“不，安安要听着。你是乔家的继承人，你总要把乔家传下去的。”青青黑着脸。
“就是啊，他要把乔家传下去。你这样教他，让他怎么把乔家传下去？”老爷子有点怒了。
“‘难得糊涂’就是乔家传了千年的传承？反正谁死都无所谓，只要不是乔家人死？”青青一下子脸涨得通红，她不是害羞，而是愤怒的。
“是！”老爷子斩钉截铁。
“那我宁可自己站着死，也不要像您一样这么憋屈的活着。姑祖母若是知道您明知她一家的悲剧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而您却不许刑部去查时，她会原谅您吗？”青青也直视着他，一点也没露怯。
“那个，你们还吃吗？这个没法热，要不，你们吃完了再吵？”越文钦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一手拿着筷架轻轻敲了一下桌子。这会儿，他真的有点想死了，你们就不能好好的把饭吃完再吵架。
“跟你有关系吗！”乔爷瞅了他一眼，他又不能打孙女，只能跟着这桌上惟一的‘外人’。
“老爷子，千万别得罪做饭的人。”越文钦十分理直气壮瞪着老爷子，顺便回头看一眼青青，“你的粥要凉了，我懒得给你热粥。”
“来乖，先吃饭。”乔大勇赶紧摸了一下粥碗，捧给了青青，看青青接了粥，转向了老爷子，陪着笑脸，“爹，先把饭吃了，青青其实还是听话的，这些日子一直在家好好的看书呢！至于说费家，原本名声就坏得很，一家子藏污纳垢、宠妾灭妻，儿子早就看他们家不顺眼了；还有那个什么‘布王’的张家，狗屁！只会欺行霸市，手段低劣。之前送咱们礼，咱们都没收，现在死了人，还是跟我们青青差不多大的姑娘，想想都觉得不能忍，您说对不！”
“她要的是正义，这个你有吗？”乔爷瞪着儿子，根本不跟他废话。
“她知道的，她知道的。”乔大勇给乔爷放上了筷子，又给他夹了一个包子，“爹，快点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子，看出来没，其实‘难得糊涂’是真理。不过，你们家真有这家训，说得真是太好了。”越文钦给安安给一个包子，然后自己点点头。但想想，又疑惑了瞪着青青，“‘难得糊涂’这个四个字，倒是越想越有味道了！所以能想出这四个字的乔氏家族很了不起啊。”
青青低头喝着粥，不想搭理越文钦。
安安摇头，然后一口包子塞进了嘴里，反正只要他们不吵了，他就觉得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难得糊涂’，说得好！倒真暗合了乔家的传承。我回头让人写下来，挂在堂上！你说对不，爹！”乔大勇忙点头，笑着对父亲和女儿说着。不过两个人都没理他。
“那明天早上你们吃什么？”越文钦真的觉得在这家的日子没法过了，决定再找点话说。
“青青，你想吃什么？”乔大勇忙看向了青青。
“说得跟你啥都会一样，牛筋面、对夹、丸子汤、锅巴菜你都会做吗？”青青冷冷的放下了筷子，小碗里的粥已经快见底了，她举起了碗，对着碗口把粥喝了，重重的放下了碗。对其它的家人不能发脾气，可是她忍不住对越文钦发起脾气来了。
“那是什么？”安安吞下了包子一脸的神往。
“正宗黄牛筋，先煮后炒再熬汤，碱水面煮八成熟，配牛肉汤，加牛筋。牛筋要半透明，入嘴软嫩；对夹是小烧饼夹肉片，烧饼要千层，肉片要薄如蝉翼；丸子汤是用牛肉肉糜加各调味料打上劲，挤出丸子，直接下油锅炸，炸好的丸子，再放到牛骨汤里熬煮。吃时配上芜菜、香葱！锅巴菜……”青青噼里啪啦的说起来，若不是她在背菜谱，看着有点像是在跟人吵架。
“老板，要不，你把菜谱记下来，小的去试，回头您试好了，我们拿到铺子里卖？”越文钦合上嘴，十分诚恳的说道。其实心里已经拿了小刀无数次的扎起小人来了，这家人还真是一家人，啥时候都会枪口对着外人。
“姐，我听着都馋了。”安安呆呆的看着青青，然后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
“让他给你做。”青青拍拍自己的脑袋，算了，自己跟谁发脾气啊？对安安还不至于迁怒，轻轻的拍拍他的脸，自己起身准备回屋了，但一回头，门口站着小紫。
“二姑娘是被家里人杀的吗？”小紫双眸含着泪，一字一句的问道。
她喝了粥，不敢吃汤包，想着出来谢谢这好心的一家，正好就听到青青愤怒的说二姑娘是被冤死的话了，再听乔捕头的话，她也不是真的傻，再把前后的事一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没证据，不过从当初报上来的死状看，不像是意外。”青青认真的想了一下，说得很严谨。
“你收留我是为这个吗？”小紫看着青青。
“不！”青青摇头，对她来说，小紫的到来是个意外，现在小紫能起到的作用也就是个引爆案件的引子罢了。有没她，青青也有的是法子让这事曝光，她的到来，就是意外。
“你只是猜？”小紫失望了。
“去休息吧！”青青不想回答，她也从来就没想过跟受害者家族解释案情，更何况她还不是。她去书房拿了自己需要的东西，灭了炉子，自己回了自己的房间。
“为什么‘难得糊涂’不对？”安安小声的问道，此时祖父和大伯都在，他其实不怎么敢跟祖父对答，但是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姐姐和祖父争执。他有点想知道为什么？
第72章 背景成疑
“你要想的是，你姐错在哪了？”乔爷瞪着惟一的孙子，现在他真的怕青青把安安带坏了。
现在他终于理解西门直了，自己两个儿子也都指不上；孙子辈就这么一个，还看着不怎么聪明的样子；自己还有一个不省心的孙女，他现在觉得自己还不如西门直那个老家伙了。真是觉得头好痛啊！
“我觉得姐姐没错，我们‘为生者权，为死者言’。我们没错！”安安拍着桌子，大声吼着。小胖脸鼓鼓的，双颊的肉肉微微的颤抖着。
‘为生都权，为死者言！’这是青青在小安安去学仵作的时，跟他说的。说这是为仵作者该有的操守！
安安有说给江师父听过，江师父想想把这八个字写下来，看了很久，然后挂在殓房里。虽说那天，他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对安安来说，这表示师父也是同意这个观点的。既然大家都认同，为什么祖父要否定。
老爷子瞪着一直都不敢面对自己说话的孙子，今天这是怎么呐？为什么全都在跟自己做对？
最终他转向了乔大勇，厉声说道，“你准备就这么把他们惯成这样？你以为自己在对他们好？青青能嫁给谁？还有这个家伙，将来怎么继承乔家？”
“我行！”安安又拍拍自己的小桌板，小脸涨得通红。
“抱歉、抱歉！”越文钦抱起了安安，对着老爷子笑笑，抱起飞快的冲出去了。
“小紫，你药煎了没？我来看看。”何氏左右看看，忙站起来冲了出去，找小紫去了。她深深的确定了，她还是别参和了。
乔大勇看看桌上的蒸屉，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估计大家都没吃饱！
“爹，青青不是还小吗？我年轻时不也追求正义，就好个打抱不平。当然，我也不后悔，我若不是那性子，我也娶不到贞娘。青青就是书呆子！书里可不就教人做忠臣孝子吗？行了，等她长大就好了。没事，没事。”
“行了，找个官媒，把适龄的归整一下。”乔爷给儿子一个白眼，自己准备回屋去了。现在他能想到就是让青青快点嫁了，省得给安安不好的影响。
“爹！”乔大勇倒没急，拉住了父亲，看看外头。
越文钦把安安带回了自己房间去了，从窗纸的剪影上，看得出两人说笑得还不错。
乔大勇指了一下那剪影：“爹，你说他什么样？”
乔爷顺着儿子的手指，看到那窗上一大一小两个剪影。小的肯定不是了，那么，就只能是那个大的了。
“背景不行。”乔爷眯起了眼。
“除了这个呢？”乔大勇忙急急的说道，“除了这个，是不是没啥缺点？这孩子主要是对青青好，多细心啊！爱做饭，我看现在青青都比以前吃得多了，脸色也好了，你说对不？”
“你查了这么久，他不是开封人氏吗？姓越的应该不太多吧！”乔爷瞅了乔大勇一眼。
“之前查过，开封姓越的是不太多，也不少。从小越的户籍上查，开封府是没有记录的。记得吗？贞娘重病那年，我请长假在家那会，衙门失了一次火，烧了好些户籍。我们家青青的户籍都烧了，上面还有她的小脚印呢！”乔大勇遗憾的说道。
“滚远一点！”乔爷扒开了儿子，真心的觉得这个长子真的正经不过三秒。
“爹！爹！好了，我不是想说，我只能说，越文钦这个户籍是真的，人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而且，除了他和他家人，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乔大勇其实心里有数得很，自己不以为然的笑了一下。
十年前的那场大火，烧没的档案，若是没有回衙门补办的，就都丢失了。若是正好那段时间不在京中人家，说他们是黑户，好像不不行，说是白的，也没法证明。
“十年前的大事有几件，你除了记得你老婆死，还记得啥？”乔爷听到十年前大火，眉头皱成了一团。
“十年前，我还是小捕快呢，开封府大事关我什么事？”乔大勇呆了一下。实话是，十年前他还真的只记得自己的妻子重病去世这件事。
“越文钦？”乔爷想想了一下，眼睛微眯，刚刚儿子提到十年前的那场大火，他倒是一下子想了很多东西起来，“十年前倒是有不少事，开封府大火，失火的却不止开封府衙门，而是整个开封城。所以丢档案的不止开封府，而是那几年所有的档案都丢失了；而那天，还发生了越国公灭门案！当时记录的，应该是匪徒制造了越国公灭门案后，就开封城四处放火，趁乱得以逃脱。”
“您不是想说小越跟越国公有关系吧？他们家姓方啊？”乔大勇想了一下，他真的觉得父亲是不是想多了。
越国公方博是武将出身，身上军功无数。方家镇守南边对抗南蛮数十年，可以说南边只知方博，而不知天子。十年前方老将军回京中述职，一日从宫中饮宴回家后，家里就进了一队人，全家数百口被屠杀贻尽。而那天，开封大火，那是开封建城以来，最悲伤的一夜吧？说是火光照亮了整个夜空，而开封内城的井水都被染红了。
而这个案子跟开封府也没有关系，越国公灭门案皇上大怒，严令大理寺彻查。而那时，贞娘重病，对乔大勇来说，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若是找不出出处，这个人还是别选了。太凶险！”老爷子长叹了一声，自己背手走了。
乔大勇有点纠结的看着窗子上的剪影，自己叉着下巴：“好像有点可惜了！”
乔大勇想想自己跑去了青青的房间，青青没看书，自己的头靠在了椅背上发着呆。
“宝贝！”乔大勇伸头对宝贝女儿做着鬼脸。
“爹！”青青‘噗’的笑了，无奈的看着父亲，“我吃饱了，不用吃消夜。”
“我知道，这才多大会，自不会让小越给你做消夜的。”乔大勇进来坐下，对着女儿又歪着脖子对着女儿笑着，“宝贝，别生气了，年轻时，谁还没点冲动啊！没事，爹不介意。”
第73章 有意思
“爹，所以你也觉得我其实是少年时的冲动吗？”
“宝贝，问个事，我想查小越的身世，可是你知道不，十年前开封大火，所有那几年出生的小孩记录都没了……”
青青抬头看着父亲，一脸疑惑：“只丢失了小孩记录？”
“不，全丢了，那几年所有官府的记录全完了。你小脚丫的记录都没了，特别可惜。”乔大勇忙说道。
“失火的地方给我画出来。”青青顺手把开封府主要衙门的图画了出来，递给了父亲。
“按起火点的顺序来画！”青青站起，走到了父亲的后面，看着父亲一个个的在简图上打着圈，忍不住提示到。
乔大勇已经随便画了，想想只能把已经画过圈的地方标上数字，当然，他在图上没有画建筑的地方先画了一个圈，写了一个‘一’字。
“这是哪？”父亲画圈的地方在皇城的边上，那里她没去过，这是权贵们的集中住宅区，这里不归他们开封府管。
“越国公府，传说匪徒进了越国公府杀完人后，放火烧宅，然后边逃走边烧各衙门。那一夜，除了宫廷，全开封都在一片火海之中，你那天被呛得直哭。你娘本来就病着，那天还受了惊，若不是这样，说不定她也不会死那么早。”乔大勇对那夜还是很有记忆，忍不住愤愤的说道。
“唉，爹！”青青无语了，开封大火，估计除了父亲还在家里守着他的妻女，其它人都跑出去了。不过，这才是自己的老爹，低头认真的看着图，“这个起火点的顺序是对吗？”
“是，虽说这案子是大理寺办的。不过各处着火之时，开封府的人都出去了，回来有跟我说过。”乔大勇的记性还不错。
“案子是不是一直没破？”青青终于抬起头，看着父亲。
“不，破了！老公爷镇守南边，让南蛮损失惨重，他们朝廷派高手一路跟随，趁机灭了方家满门。先皇震怒，朝廷派了新军带着方家军把南蛮杀得片甲不留，让他们二十年无力再与我天朝争峰。”乔大勇忙摇头，当然，说完了，自己都笑了。
“有意思！”青青呵呵的笑了起来。
“青青？”乔大勇对着女儿摇摇头，“这个不能想。”
“是，所以爷爷以这个理由反对了小越对不？”青青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笑对着父亲。
“觉得小越姓越，又找不出出处，不太安全。”乔大勇看着女儿，“你觉得你爷爷是不是太多心了？开封府那么多姓越的都找不出来了，难不成就都跟越国公府有关系？”
“您说得对！不过，爷爷说得也没错！”青青还在笑，但想想，“若能证明他是越氏族人，当然最好。可是万一呢？小越的身份的确存疑。之前已经说了，他来的地方太奇怪了，还有就是，他什么身份，他怎么会被人暗杀？若是真的跟这家有关系，暗杀的理由一下子就充分了!”
“宝贝，你要想，强龙不压地头蛇。要不，咱们把他再打一顿，让他一辈子别啥也想不起来？”乔大勇忙对女儿眨起了眼，他真的觉得小越这个人不错呢！
“唉！”青青又长叹了一声，不过她的心情也真的一下子轻松下来，“爹，要不，等我对小越情根深种了，再给您递棍子。”
“那个，我们先打，你喜不喜欢的，以后再说。”乔大勇不在意的摆摆手。万一自己女儿喜欢了，他又想起什么了，那怎么办？
“唉……爹，万一你一棍子把他打醒了，知道他是谁了怎么办？”青青顺口说道，但她的眼睛没离开自己手上的开封衙门图，拿了笔，低头画了路线图，她此时顺便画了四个城门，还有皇城位置。
“姐姐，我来了！”门一下子被冲开，安安从棉帘子下面钻进来，小脸红朴朴的，他好像总这么开心。
青青忙把画纸轻轻的折成四折，对着烛光点燃。
“姐，你烧什么？”安安过来顺溜的爬上了她的书桌。
“画错的画！”宣纸原本就很容易烧着，就算青青折成四折，也瞬间即失，再放到了一边的水盂里。
“安安没吃饱，问你要不要吃点什么。”小越像之前一样，拉开窗子，伸个头进来。
“不用了，我马上要睡了。”青青对安安摇摇头，“对不起，我不该跟爷爷吵架的。”
“没关系，我们只有吃饭时才能一家人在一起啊！”安安忙摇头。安安的想法是，吵架当然得一家人一块时，不然跟谁吵。
青青大笑起来，站起亲亲安安的小脸，“谢谢你！”
“那‘难得糊涂’是错的吗？”安安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个困扰他半天了。
“不是，这个若是不用在破案上，就是很了不起的人生态度。‘大智若愚、难得糊涂’，表示对于有些事，就算心里明白，也不用太过计较。但是我们破案时不行，我们不能对受害者说，‘我们要难得糊涂，你还是糊涂的去死吧！’”青青摇头，认真的说道。
“东家，能不能别拔苗助长？安安，我们一块弄点吃的去，看看厨房有点什么，看看能不能做点什么什么出来？”越文钦真的觉得这个家的人，全都不正常。
“我觉得姐姐说得很有道理呢！我们破案时，连一根头发都要找出来的。”安安忙对着窗口说道。
“唉，你们真累。你出不出来，我不给你做吃的了！”越文钦瞪了安安的一眼。
安安急了，立刻跳下了桌子，飞奔而去。当然跳下时，他还是在青青的脸上亲了一下。他是爱姐姐的，但姐姐永远在，宵夜不常在。
青青听到渐渐远去的安安的笑声，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看着父亲：“我是不是错了？至少要让安安活得松快一点，真的继承乔家的传承，让他跟你们一样，过富裕而自在的生活？”
“别问我，我不知道！”乔大勇忙摇头，自己站了起来，“你早点睡，至于说怎么教孩子，你只要想，你若有孩子，你希望你孩子如何？”
第74章 谢谢，抱歉
“目前我还没有这种感受。”青青想想摇摇头，看向了父亲，“你呢，你对我有什么期望？或者说，我出生之后，你和娘对我的将来有什么期待？”
“她喜欢女儿，她可高兴了。然后就捧着你看，就皱着眉头说，‘怎么办，宝宝更像爹爹。长得丑了，嫁不出去怎么办？’然后我就说，要给你存很多嫁妆，砸死想娶你的人。我们都没想过，你性子会像我，会喜欢破案。我啊，现在只要你开心，只要你开心就好。”乔大勇宠溺的看着女儿，反正只要我的宝贝儿喜欢、开心就好。
“所以，您还是觉得我错了，我受着家族的保护，恣意的在做自己，然后呢，我却在陷家族于不义。”青青看着父亲。
“站在爷爷的位置，他要保护全家人都不能出事，所以别怪他。”其实乔大勇进来半天，想说得最重是要的一句话。
“我没怪过他，像越国公府这样的案子，我也不敢办。所以爷爷也是对的，乔家传了这么多年，总有自己的生存之道。”青青其实看了越国公府的案子，她甚至觉得这是不是祖父故意的，特意让父亲来告诉自己有这么一个案子，只要看过案卷的人，都知道这个案子有问题了，可是就是没人敢说。
“其实宝贝你要这么想，这不是案子！我们查的才是案子。”乔大勇还是对着女儿做着鬼脸。
“爹，你真的是大智若愚！是，这不是案子。唉，这是肮脏！好了，我不看了。洗澡睡觉！”青青笑着拥抱了一下父亲，她真的觉得自己此生最幸福的，也许就是有这样一位父亲。
第二天一早，青青到前头时，桌上摆着汤面，丸子汤面！她瞪着那些丸子，看着有点面熟。
不过桌上大家都到齐了，她也不敢多说话，只是坐在父亲的下首，老实叫了一声：“爷爷！”
老爷子点头，拿起了筷子：“吃饭！”
“老爷子，我能说话吗？”越文钦跟老爷子说道。
“不能！”老爷子头都不抬。
“老爷子，你太过份了，你自己的孙女都可以跟你吵架，我连话都不让说。”越文钦愤怒的嚷了起来。
“越哥哥，你想说啥？”安安忙从自己的肉丸面里抬头，看着越文钦。
“老爷子看到没，肉丸面！为什么是肉丸面，因为昨天的汤包都没吃，我怕浪费了，拆了包子皮，弄成丸子汤。得亏天冷，不然，我想这么做都不成。所以以后，您要训话，麻烦等吃完饭。我们老家连小狗吃饭都不能被打扰。”越文钦坚持着把话说完。
“你能去厨房吃饭吗？”老爷子给他一个白眼，冷冰冰的说道。
“哦，那快吃吧！”越文钦缩了回来，自己叉了一大筷子面愤愤的塞进了嘴里。
“姐，小越哥哥在熬牛肉汤，里面还有牛筋，可麻烦了，不过我闻着挺香的。”安安忙看向青青，十分开心的跟青青说道。
“好！”青青笑着把自己碗里的肉丸放到安安的碗里，她刚听说这是昨天汤包的馅，她就不想吃了。
“别帮她吃，若不是她跟你爷爷吵架，咱们今天也就不用吃剩的了。”越文钦对安安说道。
安安忙把肉丸放到越文钦的碗里，谁让他坐在青青和越文钦的中间，不能给青青，那就只能给越文钦了。
“小胖子！”越文钦瞪着安安。
“姐姐吃了不想吃的会吐的，所以哥哥，你吃了吧！”安安忙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行了行了，你别吃了，我给你煮了粥。”越文钦把青青的碗拿开。小紫端了一碗粥和煎的鸡蛋软饼，笑着放到青青的面前。
“越掌柜说您可能不能连着两顿饭吃一样的，这是白糖粥，还放了牛乳，闻着可香了。”
“你说，你这么大谱，将来怎么办呐？”越文钦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不过小越哥哥说，女孩要疼爱的，没事，姐姐，我疼你！”安安忙安慰着青青。
青青呆了一下，看看大家都吃面，自己单做，有点尴尬，但是听安安说完了，又笑了，舀了一匙给安安，安安伸手挡了，示意她自己吃。
“你别管他，牛乳粥凉了就腥了，快点吃！”何氏忙说道。
“嗯，你吃完了，去书房把你想吃的菜谱帮我写下来。”越文钦伸头对青青说道。
“谢谢！”青青对越文钦笑了一下，但想到昨天自己对他的态度，“抱歉，我昨天……”
“写菜谱给我。”越文钦强调了一下，“没有五个，我下顿就给你吃糠。”
“可能香料会有点难找，我给几个别的点心的方子。”青青想了一下，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默写出来。
乔爷看着他们，但没说话，自己低头吃起面来。乔大勇和何氏一块看了一眼，也啥话都不说了。
“嗯嗯，姐姐，其实这面面也好好吃的，跟昨天晚上的包包完全不同的，不像剩的。”安安吃了一口认真的说道。
“世上好吃的东西还有很多！”青青笑了一下，自己低头喝粥。牛乳粥？她是知道有这种做法，不过真的没吃过。口感很细腻，白糖的口感配合了牛乳浓郁，加上细椿的白米，真的配合的十分完美。
“小姐，热巾子！”小紫看她吃得差不多了，忙送上了热巾子。
青青放下汤匙，回头看了她一眼，轻笑了一下，没说话，自己拿了筷子去试鸡蛋饼。鸡蛋饼煎得很软，但里面放了大量的细葱，这几乎是个葱饼，但是并不难受。她其实是不怎么爱吃葱的，她只是不禁口罢了。能把这个味道融合在一起，不让人生出厌恶感其实是很难的。想想，她切了一小块饼给安安，安安张嘴吃了，点头。
“好吃！”
“你不是不喜欢吃葱吗？”青青其实是故意的，因为安安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挑的，比如他是不喜欢葱味的，何氏切葱的手他在很小时，就会躲开。所以后来家里要剥葱，切葱这种活，青青会主动接过去，她那时是觉得不能让小宝宝不喜欢自己的亲娘。这些年，家里其实小葱都会进得很少，就是不愿让安安难受。
第75章 老爷子收藏
“这是葱吗？”安安伸头看了一下。
青青又切了一小块，把切面给他看，让他闻了一下。
“是啊，是啊，真是葱呢？可是我觉得挺好吃啊！”安安忙乖乖的看向了越文钦。
越文钦吃完自己的面，把刚刚青青的那碗倒进自己的碗里，被安安拍了一下，忙回头，看看那葱饼：“怎么啦？”
“我不吃葱！”安安忙说道。
“又不是给你吃的，面凉了就不好吃了。”越文钦自己快速的吸着面。
“可是我吃了！”
“没有葱了，让你姐分点你吃。”越文钦咽了也懒得搭理。
“他是说他原本不吃葱的，但这个饼里的葱味让他能接受。”青青解释了一下，想想，“其实我能吃点葱，但这么多，我也觉得有点怕。不过，这饼的味道好像没那么重，为什么？”
“葱之前做了处理，看着都是生葱，但葱的辣味我给去了。咬着很脆，但不辣。”越文钦摇摇头，觉得这个都不算是个事儿。
“这可以试试放在店里做点心。”青青点头，切了一半饼给了安安，他肚子已经吃饱了，不过他不介意再吃一点。
何氏看看他们，想想笑了一下，“青青，你要不要去看看何外婆？外婆说要给你包饺子吃，那天他们找来的师傅把地下一挖，下面的地基全烂了，再不修，真的房子都要塌了。外婆说要好好的谢谢你！”
“人没事就好。”青青忙对何氏笑了一下。
“房子修好了，冰冰的房间也重修了一下，让你帮着去看看，你啊，别天天在家看书，趁着还没下雪，要不要去我娘家做回客？小越，你也去，尝尝我娘的手艺。我娘的面点都是祖传的手艺，开封最正宗的。”
“好，安安说了，何外婆的手艺可好了，无论是汤饼还是饺子，都是您没学会的。”越文钦点头。
“小混蛋，我饿着你了？”何氏瞪着儿子，满眼的怒火。
“没，我说的是，您除了厨艺没学会，其它的都学得挺好的。”安安忙说道了。
青青低头抿嘴笑了。
乔爷看青青的碗空了，自己放下了筷子，抹了一下嘴：“我房里东屋架子上有函套，你自己看一下，这些日子就在家呆着，别出门了。”
“是！”青青忙起身应了。
乔大勇脸色微变：“爹！昨天我跟青青说了。”
“你知道个屁。”乔爷给了儿子一个白眼，自己站起。
“今天爷爷没骂我呢！”安安有点沾沾自喜起来了。
老爷子嘴角又抽了一下，然后自己垂着头，背手出去了。背影非常萧索！
青青准放下碗了，但对面传来一声咳嗽，越文钦堆着一张假笑的脸，“先给我把菜谱默出来，不然你去看书了，我等你到地老天荒啊？对了，你的粥和饼还有剩，麻烦吃完。”
青青把面饼挑给安安，然后最后剩下那口粥，自己当着他的面舀起，放到自己的嘴里慢慢的嚼着。
“乖，下回别让这么小的孩子帮你吃东西了。这不乖！主要是，他胖成这样，就是你填的。”越文钦把饼还给了青青，然后捧着安安的小胖脸，凑给青青看。
青青看看安安被捧得变型的小胖脸，自己默默的把那块饼塞进了嘴里。
小紫又送上了温毛巾，这回青青接了，奋力吞了那块饼，擦了手，瞪着越文钦，“这个饼太难吃了，别卖了。”
“那去写几个我能卖的，谢谢！”越文钦还是一脸假笑。
青青深吸了一口气，自己去书房飞快写了几个菜谱给了小紫，自己默默的去了后院。
“青青，其实用不着看！”乔大勇在后头叫住了青青。
“您看过没？”青青迟疑了一下，父亲这样，显然是不想让自己看的。
“没，我不怎么敢看；你二叔也没看过，他说自己当解头用不着看。”乔大勇摇摇头。
“所以你们知道里面记的什么？”青青低头想了一下。
“你祖父没确定说过，只是我和你二叔都知道不是什么好玩艺。”乔大勇迟疑了一下。
“我去看看目录，看看自己有没胆看。”青青想了一下，恳求的看着父亲。
“去吧！”乔大勇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青青抱歉的对父亲一低头，自己慢慢的走进了祖父的正房，东屋一般是老太爷自己喝茶的地方，有时他在那儿见人，谈重要事，不过这里青青很少来。
青青站在老爷子的书架前，那里有几个函套，刚刚老爷子可没说是哪个函套。细想想，刚刚祖父说了，东屋里有函套，让自己来看看。
站在原处看着对面的书架子，祖父肯定是有针对的，他会让自己拿哪个呢？她相信应该是昨天父亲跟自己说过的越国公府灭门案，那里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吗？
“姐，你想拿哪个？”安安迈着小短脚进来，伸着他的小胖头问道。
“你吃完了。”青青没看安安，还是看着那几个函套，“你说是哪个？”
“不能猜？”安安站在了青青的身边，仰着头看着书架上的那些函套。
“对，不能猜，要有理由！”青青笑着看着他。
安安故作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去拖了个凳子，自己爬了上去，一个个的在函套边细看。最后挑了一个中间的函套，那里是能让青青平视的地方。
青青没接，看着安安：“理由！”
“这里最干净，爷爷给你之前会拿出来看一次，他不想露出指印，所以还抹了一下。但是别的格子上的灰还在。爷爷真是太不小心了。”安安故意说道。
“他是故意的！”青青接过了函套，函套上没有名字，但她还是打开了，里面是书册，但是手写着几个字。
“什么国公府灭门案！”安安指着书页费力的一个字一个的念着。
“越国公，这个字是你越哥哥的越字。”青青深深的看着那个字，果然是这个。
“哦哦哦！”安安忙点头，但不敢动手翻动，主要是他认的字还不多。
青青由着他翻，函套里一共六本装订成书册样子的案卷！而越国公府灭门案占了前三册，而后两册写的却是林府灭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