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七章 妥协
林涟漪呼吸微微一颤。
看死者流血颜色，分明是中毒了，然井楼危衣着上浸染的鲜血并非全部都是他自己的，即死者鲜血一部分溅到了他身上。
可是他的衣着无丝毫反应，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死者所中之毒对皮肤血肉以外无影响，一种是死者是被打败之后又被下毒的。
井楼危见二人来到，微微惊讶，退后一步，道：“两位尊客，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以为，”他低头，嫌恶地蔑视了一眼脚前尸体，道，“也该待我处理了这个妄图刺杀我，替他家主子篡位的小人。”
“在下从剑丹城中挟持了几个人出去，自然要立即回来，向城主大人解释清楚。”无垠回答平静，似乎丝毫未察觉到井楼危对他这个篡位之人的讽刺。
井楼危面露惊讶，道：“掌事大人何必如此担心，本城主听护卫说了这件事，原来金缕衣竟是与幻澜勾结了，有如此胆子向我剑丹城伸手，真是胆大包天！”他笑了笑，一边上前一边道，“此事我还要恭喜掌事大人。”
无垠眸中亮起野心的光芒，光芒下暗藏着几分不肯服气的威胁，他微笑答道：“同喜。你我结盟，本是共赢。”
井楼危嘴角掠过几丝笑容，随即郑重道：“掌事大人如今是要带着金缕衣前往佘夜潭与幻澜对质，此事毕竟与我剑丹城有关，不知可否在原来的承诺下，允许本城主派更多护卫跟随前去，以防止出现意外？”
林涟漪直言道：“城主大人不会不知，佘夜潭乃天涯教四大分派之一，与其他分派一致，从不对外公布自己的藏身之地吧？秋分前辈前往佘夜潭，已是对我等最大的帮助，人多了，恐怕不行。”
井楼危眸中闪过一丝怒火，声音沉了一些，道：“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只怕你们忙着对付幻澜，便让金缕衣趁机逃走了。不见他首级，我身为一城之主，寝食难安啊。”
无垠直视他，语气冷了几分，道：“城主大人若是不相信我二人，当初为何肯同意将刺杀金缕衣的任务交给我二人？”
井楼危脸色微变。
无垠语气更冷，接着道：“敢问城主大人，派遣那么多护卫前往撷英铺，是何用意？”
井楼危微微眯起眼，缓缓道：“自然是担心你二人势单力薄，完不成任务。若是为了刺杀居心叵测者之一，而失去两位盟友，我井楼危在人界江湖又少了两个支持者，岂不是划不来？”
无垠注视他的目光里已有了些逼视之意：“本掌事为佘夜潭鞠躬尽瘁，延迟杀害金缕衣，并非违约；不论大人派遣护卫前往撷英铺是何用意，终究是不信本掌事的实力。既是如此，想必城主大人不会介意本掌事收回承诺！”
他一甩衣袖，转身欲走。林涟漪亦冷冷地望了井楼危一眼，便跟随无垠转身离开。
井楼危脸色变化，愤怒的神情已从眼中喷出，直直地对着趋步离开，即将走出风云殿的二人，脸色隐隐发青。他放在殿上的法宝长刀感应到主人的愤怒，亮起红色光芒。
二人踏出风云殿，见一名护卫擦肩而过，匆匆忙忙地闯进风云殿，竟不曾通报。
林涟漪认得他，是北城的护卫。
井楼危瞥了一眼那护卫，未等他通报，便向二人高声喊道：“二位请留步！”
无垠、林涟漪应声停下，慢悠悠地转身，看向井楼危。
井楼危收起目中现出的愤怒，重新露出微笑，道：“掌事大人，方才你所言之事是我下令欠妥。你我的盟约不变，本城主会立即命秋分带领二位，前往挑选法宝，并令其随二位攻打幻澜势力。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甚好。”无垠立即道。
井楼危心中有怒，却不得发泄，面上维持着笑意，道：“既然掌事大人坚持，那本城主也只能帮到这里了。祝掌事大人心想事成，一步登天！”
无垠心中冷笑，“一步登天”显然是在讽刺他。身为剑丹城城主，却在自己地盘上被人摆了一道，这才是令他最咽不下气的地方。
林涟漪暗暗得意，若是他哪一日知道佘夜潭和金缕衣、蛇妖族就是在他的地盘上结了盟，恐怕得气得咳出血来。
井楼危对着身边才进风云殿的护卫道：“你去请秋分护卫长前来。”
“是。”护卫只好将正要禀报的话放在肚子里，先去请来秋分护卫长。
他一边快步前去，一边暗暗心惊，佘夜潭和城主大人竟然结盟了？
他想起方才在城外见到的惊异景象，越发举地不对头。
方才无垠和伍姑娘走进剑丹城没过多久，北城统地门护卫来报，无垠的手下分散开了，且竟然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北城护卫长决定派他赶往城主府邸报信，途中他听得剑丹城中竟有多人谈论起北城撷英铺与佘夜潭幻澜勾结一事。
“这世上趁人之危的人多了去了，我跟你们说啊，佘夜潭可不是什么好人，那个幻澜勾结北城撷英铺的金缕衣，意图谋反呐！”
“你消息不灵通啊，这事我们已经知道了。”
“什么？我刚从北城回来，这才知晓，你们是如何知道的？”
“我方才见佘夜潭的无垠掌事前往城主府邸了。”
“他？莫非是去城主府邸行刺去了？”
“怎么可能？行刺会这么光明正大地去吗？他们佘夜潭的人在那边那条街上发布通告，让我们所有人小心，不要去北城。幻澜在佘夜潭作威作福，如今把手伸到我们剑丹城来，我猜么，这位掌事大人抓住了幻澜的把柄，定是要揭竿而起了。”
“怎么做那是他们佘夜潭的事，会这么好心告诉你防备北城？你是什么人啊？无垠这么说怕是别有用心，我不信。”
“我是剑丹城有名的灵药铺掌柜，无垠摆明了是想巴结我。”
“剑丹城有名的卖灵药的多了去……”
护卫听得城人言论时便意识到此中有些蹊跷，立即以更快的速度赶往了城主府邸禀报，却见到城主似乎有求于人一般，竟与无垠结盟了。
他还是隐隐觉得不安，此刻城主心中有火，无垠又在此处，不宜声张，还是赶紧清来秋分护卫长，待无垠一走就禀报城主。
他不知，在城中听得类似对话而觉蹊跷的不止他一人，正道之人协助城主维护城中安全，亦很快听到此事。
第八百八十八章 叮嘱
“根据这个洞穴中的虎妖所言，长青山中已多为傀儡占据了，此事宜快不宜慢。”
“你以为白昼为好还是黑夜为好？”
无垠道：“我以为，黑夜为好。”
林涟漪思虑着，道：“长青山中不乏善于夜视的生灵，他们也多为蛊控制，恐怕黑夜的麻烦更大。”
无垠道：“但是对他们而言，白昼与黑夜是一样的，而对于其他生灵而言，黑夜中便不占优势了，我们却可以在黑夜中占有优势。”
林涟漪点头道：“有理。那便今晚吧。”
“嗯。”
回到蔡好武挖开的洞穴附近，二妖发现有生灵接近洞穴，连忙隐藏在附近。
林涟漪以指送之法将所感知之事务告知无垠。
两个生灵，一个人形，一个虎形，并肩而行，向此处而来。
林涟漪直觉那恐怕是徐徐曼和忠臣山霸，待感知清楚了，才惊觉果然是他们。
不知是路过，还是先到了什么线索，一路追踪到了这里。
她感知到洞穴口的石片稍稍动了一下，石片不透明，洞穴中的蔡好武应当不知道外面的生灵是谁。
“来者是蔡好武的娘亲徐徐曼，还有护送徐徐曼逃离领山的忠臣山霸。”林涟漪向无垠道。
“不知好武在这般深夜中能去哪里。”徐徐曼轻声道。
“夫人莫要说话，属下直觉这里似有生灵隐藏起来。”山霸警惕地以更轻的声音提醒道。
徐徐曼连忙噤声。
“还有一只虎妖，接近了这里。”林涟漪告知无垠。
“夫人，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山霸似是对暗处的气息有了更加明显的感知，连忙催促道。
徐徐曼听懂其中警告之意，脚步匆匆，欲逃离此处。
山霸化为人形，在原形的生灵面前，人形能够活动得更开。
“那虎妖近了。”林涟漪暗中道。
“嗯。”无垠默默点头，此时便是林涟漪不说，他也能感受到了。
山霸明显感觉到了那种威胁意味的逼近，猛地转身望向暗中接近的虎妖，静默中却没有立即问话。
徐徐曼也知道逃离不开了，她望向山霸，等待他的指示。
山霸压低声音，此时他的声音中也有了几分威胁的意味，道：“夫人你快躲到一边去。”
徐徐曼慌张地逃离到一边，更加接近蔡好武的洞穴了。
林涟漪心中紧张，徐徐曼若再过去几步，便能接触到蔡好武洞穴上的石片。
不速之客从暗处走出，树叶间漏下的月光照耀于他额头的“王”字上。他收着四爪，带着几分紧张期待，试探着问道：“夫人？”
徐徐曼站在一边不敢出声。
山霸上前一步，道：“你是傀儡吧？有胆便来一战！”
虎妖一双眼睛只盯着徐徐曼，满目善意，忙道：“我不是傀儡，夫人！我是真正的族长的忠臣啊，和你们一样，逃出来的。”
山霸冷冷道，但是仍旧不敢提高声音，生怕引来其他的生灵：“你不知道群聚更容易暴露目标吗？若是想保护夫人，便不该出现。”
虎妖争辩道：“我没有想到……”
话未毕，山霸已两手亮起灵力的光芒，扑了上来。
虎妖不得不停下无谓的争辩，以原形应战。
无垠见两个虎妖照面的一招，便知山霸必胜，山霸以人形应战，控制对方虎妖身体的蛊却只能习惯于虎形，一是虎形不如人形灵活，二是它必然在其他能力上都未做到很好的适应，失败成了必然。
林涟漪确认山霸可赢之后，便担忧地感知着洞穴口，只怕蔡好武一时冲动移开石片失去洞穴。
徐徐曼恐惧地后退着，距离蔡好武的洞穴又近了一些。
洞穴口的石片又动了一下。
林涟漪心头也是“咯噔”一下。
那块石片终究还是寂静了下来。
林涟漪稍稍放心，离开洞穴前对蔡好武的叮嘱他放在心上了。
谁知道徐徐曼是不是蛊控制的，而假蔡威震特地没有告诉其他蛊呢？
许是蛇妖族能有诗苇这般潜伏了千年的卧底，让她觉得生灵的忍耐和压制能力太过强大，以至于如今看任何一个有些威胁性的生灵，都不得不存有十二个小心。
两个虎妖相互斗争得越发激烈，周围隐隐地亮起了其他生灵地眼睛，柔和的月光映入长青山生灵明亮的眼眸中，叠加了两层明亮和三分凶恶。
众傀儡冷漠而饥饿的目光投向了此处的虎妖。
徐徐曼左右瞥见凶恶的光芒，不知是不是突然发觉这长青山前所未有的恐怖阴森，她忍不住又向后退了两步。
无垠化为狼身，混于众禽兽之间，光明正大地望着其中的虎妖。
林涟漪则仍旧以半蛇之身，待在狼身的无垠身边。
几道目光向此处而来，发现林涟漪和无垠，一条毒蛇与一匹狼不好惹后，众禽兽又立即闪开了目光。
很快结束了战斗，山霸毫无意外地获胜，却没有选择带走同族的尸体作为食物。
他冷漠而凶狠的目光环顾四周，一时间多数禽兽皆散开，无垠和林涟漪亦收回了目光，而少数将渴望的目光转到了地上的虎妖尸体上。
“夫人。我们走吧。”山霸走向徐徐曼，低声提醒道，“这里不安全了，待会儿恐怕有追兵过来。”
“嗯，”徐徐曼面容失色，看来她在山霸的保护下，甚少遇到这般恐怖的情形。
“只求上苍保佑我的孩子不要遇到这般情形。”徐徐曼恐惧之下，悲泣一声。
一人一虎远去。
洞穴前的石片又动了一下，但是终究没有打开。
林涟漪暗暗点头。
几只留下来的禽兽围上去，将地上的虎妖尸体啃食得只剩下了骨头和几块难啃的残肉。
随后又有几只禽兽过来，将虎妖的残肉也拣选了一下，空中的飞禽似乎发现了林涟漪和无垠，却因二妖以灵力散发出来的威势吓得不敢靠近，只好拣食了几块啃得动的骨头，衔着飞入空中。
又等待片刻，所有的禽兽皆散了，二妖才回到洞穴之中。
蔡好武趁石片打开之际，透过缝隙向徐徐曼远去的方向遥望，心生酸楚，不禁含泪，忘情之际，又忽地意识到林涟漪和无垠在身边，尴尬一笑，彻底合上了石片，转过身，施了隔音屏障，道：“我实在忍不住。”
二妖微微点头，表示理解。
林涟漪道：“哪个孩子不牵挂母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第八百八十九章 盘算
她倒在地上，剧毒引起的周身痛苦，远甚于向氏道长所受。
莽萋站起身，居高临下，冷冷望着地上抽搐的女子，话语之中充满了胜利者的得意忘形：“这便是无毒吧？我还以为，幻澜死亡以后，世上便没有无毒了。原来，她还是很疼你这个女儿的……”
她收住笑容，平静地呼吸了两下，眸中泛起痛苦的泪光，弯着腰，双手捂面，竟毫无顾忌地痛哭起来：“我的娘亲，我的爹爹，都不在了……啊啊……”
痛哭之声，回荡于这片枯草萧瑟的世界之中。
那占领了她肉身的女子，于胜利者的痛哭声中抽搐着，艰难地转过头，欲接近狼王。然浑身痛苦，已令其无力再接近父亲的尸体一步。
“父女情深。”莽萋冷笑不止，“哈哈哈……”
“莽萋！”忽地不知从何方跳出一个人影，刹那之间冲到了莽萋面前。
他踩着破草鞋，腰间别着一个酒葫芦，洗一言未发便把莽萋和罗舜婵之间隔绝。
正是疯子。
莽萋大惊，此人之声从未听过，又是刻意拦在她与罗舜婵之间的，难道鬼双城之中还有逃出来的的忠臣！
她退后几步同时手中亮起浅金色光芒，作防守状，冷冷盯着疯子，怒道：“来者是谁！鬼双城气数已尽何必作困兽之斗！”
那疯子没有立即回答她，他筑起白色的屏障，阻拦莽萋的进攻，同时弯腰以一手按在罗舜婵的身体之上，汹涌的灵力首先冲进其经脉之中，接管这副千疮百孔的世界。
正在蔓延的失衡尚未彻底占领这具身体，他松了一口气，灵力之间，混入了一滴血色。
这滴血液，犹如自有一条生命，用着这条生命，极有灵性地钻入灵力之间，从胸口以上，乘着灵力蔓延至罗舜婵周身。
她浑身剧毒，为之吸引，猛地一颤。
莽萋不敢轻易上前，见其行为，似是能够救罗舜婵，她惊疑不定。
一个从前没有见过的人，鬼双城中也从未听说过有这号人物，怎么可能……
这可是无毒啊！
难道除了她、幻澜、林涟漪以外，还有别的人，或者其他生灵，竟然也拥有魔神血吗！
她盘算着是否攻击，盯着疯子的背影，见他似是极有把握地救治中毒的罗舜婵，越发谨慎，怒问：“你是什么人！”
疯子没有回答，她不能再等，便尝试着打破疯子设下的屏障。
不料此屏障固若金汤，她不断加大灵力进攻，却不能打破屏障。
一圈白色的屏障围起了狼王、罗舜婵、疯子，莽萋站于屏障之外，使尽了浑身解数，亦无法冲破屏障。
这个“浑身解数”，并非她真正用尽了全力，而是保留了一部分灵力的。
这个突然到来，甚至即将打破她就要完成的梦寐以求之大计的不速之客，可以全心全意救治只剩下一口气的罗舜婵，又能同时支撑屏障而维护三个肉身安然无损，而丝毫不担心她能够突破屏障。
她震惊于疯子表现出的强大力量，自然不敢利用自己的性命下赌注。
冲破屏障，恐怕谁死谁活还不一定。
她所有的灵力，早在进入鬼双城以后的一连串风波中消耗得所剩不。若是为了冲破屏障消耗最后的力量，恐怕连逃亡的机会都没有。
然她亦无论如何也不能任由这个人救活罗舜婵，便谨慎地劝告道：“阁下不知，罗家统治的鬼双城已然灭亡了吗？若是阁下执意保护罗舜婵，于天涯教而言，便是必然要铲除的敌人！”
疯子冷哼一声，竟然回答：“罗家统治的鬼双城已然灭亡？你这个罗家人，难道不是谋划了多年的复兴鬼双城吗？方才你哭得这般惨烈，原来自以为不是罗家之人？”
莽萋震惊，此人竟然知道她和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互换了身体之事！
她立时目露敌意，低声喝问：“你不是鬼双城的人！你是荒原之狼！”
疯子却又抬头，似不耐烦地叹息了一声，张口欲言，却又低头，似觉得与莽萋解释此事毫无意义，便继续专心救治罗舜婵。
问一句便罢，他不回答，应是她猜错了，便立即不再质问此事。
天下之大，她自知能人众多，却绝然没有想到，获得魔神血的生灵竟然也这么多。
“阁下！”她提高声音，怒喝，却还是不敢动用最后的灵力进攻屏障，“我不管你是哪里的生灵！你若想着与我天涯教为敌，以蛇妖族、人族邪道之力，你必死无疑！我劝你……”
这恐怕是莽萋被威胁之下，说话最多的一次，却也是最没用的一次。
疯子忽地站直了身子。
莽萋警惕地后退多步，待他转身，才退到她自认为足够时间防守的位置，停下，粗粗打量疯子一眼，以强者的直觉，感受到他定然是深藏不露的强者。
她目光匆匆地掠过疯子背后的罗舜婵，黑暗之中，却看不见罗舜婵的肤色有无恢复。
她心头掠过一丝庆幸，没有进攻屏障，当下或有逃亡的机会。
对比林涟漪为她解毒之时，解毒过程生疏，消耗精力巨大，眼前此人，拥有魔神血又有深厚道行，其解毒只需短短片刻，且更能中途与她说话，其游刃有余之态，令莽萋恐惧。
疯子面平静，带着隐约的随意，目露好奇，细细打量莽萋，赞叹道：“这就是鬼双城的女儿，有能力也会忍耐，罗家夫妻也算能够死而瞑目了。”
莽萋维持着防守的姿势，谨慎地道：“阁下对我身世如此了解，定然是位世上少见的强者，不知是否曾受幻澜恩惠，是以如此照顾幻澜的女儿？”
疯子闻言一惊，莽萋见他神情，也是惊疑。
不料他随即忍不住一般跳了一跳，叫道：“什么我受了她们的恩惠！她们受了我的恩惠还差不多！方才还觉得你爹娘能死而瞑目，看来便是死而瞑目了，也要因为你的愚蠢气醒过来！”
莽萋气愤不已，试问哪个有些孝心的人被别人指着鼻子骂爹娘死不瞑目还能保持平静？
更何况，此人俨然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道行深厚而言行又异于常人，她本以为可用言语劝说他归降于她的鬼双城，却原来高估了此人的脑子。
她激动得上前一步，怒道：“你胆敢阻拦我杀害罗舜婵，可考虑过与天涯教为敌的后果！”
疯子悠然道：“天涯教？我得罪了谁？你现在的主子无垠吗？还是教子，教主？小丫头你竟然以为你能代表他们吗？”
第八百九十章 攻占
“严惩鬼双城，乃是观海山之令！”莽萋冷静地回答道。
疯子悠然道：“那便让教主来找我算账……哦，教主事务缠身不能来，那便让林涟漪、无垠来找我理论。”他笑了笑，不带丝毫轻蔑，只是口中满是长辈语气地道，“这两个，好歹在道行和嘴皮子上都比你厉害点。”
莽萋惊讶泯灭了愤怒，她瞬间以为自己真的遇见了一个疯子……
是，就是一个恐怖的疯子。
她冷静着。慢慢后退，道：“阁下认识教子与潭主，定然是深藏不露的强者，今日一见，若有无礼之处，望阁下见谅。”
疯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微微皱眉，疑惑地道：“丫头你还真有些见识啊，我后面可是利用你的肉身进行了换体之术的仇敌，你真的甘心让我救她走吗？”
莽萋微笑，最后那点不甘被谜一般的笑容沉没，她微笑，继续缓缓退后，道：“阁下既然敢与我天涯教作对，想必是不怕天涯教打击的。连天涯教都不怕，还怕我吗？”
疯子哈哈一笑，道：“有理！你这丫头聪明，又能忍耐，是个好苗子！”他顿了顿，向身后仍然昏迷的罗舜婵看了一眼，又转回头望着莽萋，问道，“我看丫头你既然拥有了幻澜女儿的肉身，不如拜我为师，我教你如何运用她的肉身？”
莽萋惊疑不定，停下脚步，略一思考，还是慢慢退后，嘲笑道：“你自拥有魔神血，保不定是骗我加入你门下，以便日后如林涟漪吸收幻澜魔神血一般骗了我的！”
疯子无奈叹道：“我说你能忍耐，做事谨慎，可你也不能什么冒险的事都不做吧？否则要想复兴鬼双城，令其脱离佘夜潭的控制，难啊。”
莽萋更加惊疑，两番劝告之后，她竟隐隐约约感受到了疯子的诚意，正怀疑这点诚意的真实性之时，疯子却挥了挥手，烦闷地道：“算了！魔神血也决定不了什么！你不跟着我这个疯子，或许还能活得久一点！”
莽萋微微点头，她不知拜这个疯子为师是不是会拥有更好的境况，但是未知之事终究有风险，重新拥有鬼双城，对她而言，已是最好的结局。
若说还有什么不满的，就只剩下……
借着当下眼前这个疯子没打算杀了她，她试探着问道：“阁下是否欲将罗舜婵栽培为阁下的弟子？从此江湖之上，便算是没了这号人物？”
疯子点头，道：“嗯，是。”他转过身，俯视地上的女子，惋惜地叹了口气，道：“人各有志，命各有未来。”他提高声音，背着莽萋，道，“我要带走罗舜婵的身体、莽萋的魂魄，日后你就是莽萋，选择了这个身份，便好好做吧。”
莽萋继续后退，轻声道：“谢阁下不杀之恩。”
疯子冷哼一声，没有转身。
莽萋转身，用最后的灵力，竭力向鬼双城方向逃亡，不敢有片刻怠慢。
疯子微微弯腰，正要坐下，瞥见罗舜婵身边的狼王，同情地叹道：“为父者，你辛苦了。”
他绕过罗舜婵，到他身边，用灵力封住他的肉身，白芒于其身上，时不时闪过一道波纹，仿佛狼王已被埋没到浅水之中。
疯子回过头看了罗舜婵一眼，道：“既然是你的父亲，便由你背着他回到荒原吧。”
昏迷的罗舜婵动了动脖颈，月光流淌于她的脖颈之间，暗暗地经由脖颈之中跳动得最活跃的经脉，贯洗她的一身血肉。
她顶着较寻常更为苍白的面色，醒来时，便要向着明月的照耀起身。
回到鬼双城陷落之初，观海山之人冷眼旁观，佘夜潭之人清扫各处。
鬼双城一部分人逃往另一个被发现的出入口中，另一部分人逃往强者居住的地下更深处。
林涟漪与无垠派人将逃往强者居处的人带到面前，且令众人不要轻易走进最深处强者的居处。
“还有人没有逃走？”林涟漪惊疑。
到这个份上了，难道那里留下来的那位强者，有把握不被观海山、佘夜潭杀害？
鬼双城之人信仰坚定，弱者还有投降脱死的机会，然住在那里的强者，恐怕即便是投降，也多半是等着机会东山再起。
这是出发前，莽萋告诉他们的话。
他们也是这样认为的，信仰坚定的强者不可轻易留下。鬼双城的强者不会不知道这样的道理。
可是还是有人留下来了，为什么……
二妖相视一眼，林涟漪惊喜，压低声音，道：“难道是知道那件事？”
“或许是……”无垠亦目露惊喜。
鬼双城几个逃往深处的人被抓到二妖面前，林涟漪问道：“你为何逃向强者居处，那里还有什么人？”
鬼双城弟子满身血污，不过面上还干净一些，他害怕地道：“尽生掌事，还留在里面。”
“尽生？你们以为，他能够保护你们？”无垠向深处望了一眼。
“是。”鬼双城另一弟子道，“掌事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一定是有能够活下去的理由，才没有跟随罗舜玄离开。”
二妖笑了笑。
罗舜玄没有告诉他们，尽生还在鬼双城之中，看来是故意隐瞒？
只不过是延迟他死亡的时机罢了。
二妖相视一眼，无垠指着一个鬼双城弟子道：“你带路，带我们去找你们的掌事。”
被选中的弟子惊恐，略一思考，咬牙道：“潭主！我等投降于佘夜潭，是为拥有活下去的机会！若为潭主、教子指路，遇见尽生之时，可否保护我于身后？”他叩首一声，响亮得如同此刻他渴望生存的声音。
二妖并无丝毫鄙夷，求生之欲再正常不过。
林涟漪道：“好，接近之时，你走在我和无垠中间。”
“是。”他回答得干脆。
看来是并非另有打算了，否则身在二妖之中，定然很难逃离。
二妖在投降的鬼双城弟子指引下，飞到头顶的“星空”之中，明亮之中又带着流萤般微弱幽静之色的“星空”，于战争之下，展开如幻梦的繁华。
二妖唏嘘。
上一回来到这里之时，都还是年轻的孩子，带着一身弱小的道行，像步履不稳的孩子一样，趔趔趄趄地走进邪道陌生的世界。
而今位高权重，没了从前的战战兢兢，对着曾经可以只手捏碎二妖性命的人，也终于敢成压迫之势。
在弱小的阴影面前，反败为胜。
第八百九十一章 血腥味
路过狼王府，见其竟失去了匾额，沦为无名之地。二妖惊疑，忍不住向空空如也的府门上方多看了一眼，拆下匾额的时间不久，应当就是这两日的事。
鬼双城中，罗舜婵与罗舜玄二人的争端有多强烈，以至于明白得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罗舜婵和狼王回归无望，狼王府的匾额便被罗舜玄势力迫不及待地拆了下来。
“教子，潭主，这里是狼王的府邸。”鬼双城弟子时不时往回看看，见二妖对着狼王府多看了两眼，便解释道。
二妖回过目光，无垠轻声道：“继续带路。”
“是。”他向前走去。
再深入一些，又遇到一座没有匾额的府邸。
前面的弟子特意回过头向二妖看了一眼。
二妖会意，林涟漪问道：“这里是罗舜婵的府邸吧？”
“是。”
二妖惊讶，但是这一次也没有方才那么惊讶了。
主子的府邸拆了，下属没了倚傍，府邸才拆除，有理。
“继续带路。”
“是。”
一直走到尽头，眼前却没了房屋，只剩下一个山洞。
林涟漪不敢确信，立时怀疑这个鬼双城的弟子也是假意投降，实则是为了将他们骗进去同归于尽。
她化为半蛇，以感知能力观察其中状况。
黑暗的山洞之中没有一颗石块是发光的，整条通道隐匿于黑暗之中，整体呈现明显的弧度，通向深处。
甬道至深处似乎笔直，尽头隐约是一扇门，感知不到了。
二妖相视一眼，皆看向鬼双城的弟子。
那弟子缩了缩头，连忙道：“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我没有进去过，掌事禁止我们这些弟子进入这里。”
“走，走在我们前面。”林涟漪道。
弟子惊慌：“不是说我走在中间吗？”
无垠平静地解释道：“凡闯入者，都死了吧？”
弟子迟疑，眸中已经流露出承认之意了。
无垠望着洞口，谨慎地道：“走吧，是死是活，你也在我们前面进去。”
弟子只得先走了进去。
二妖紧跟在后，五官皆动。
经过弯曲的甬道，到达最后一段笔直的甬道，林涟漪感知到了甬道尽头，开在左侧的房间门。
二妖皆没有亮起光芒，黑暗之中，反而光明会让自己身处劣势之中。所谓“敌在暗我在明”，是非常不利的局势。
矮小，黑暗，隐隐地，有淡淡的血腥味萦绕过来。
血腥味？
林涟漪心头一颤。
是谁的？
她油然想到了鬼双城的城主罗孤，和城主夫人付似月。
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
路上若是遇到了他们的住所，这个鬼双城的弟子定然会告诉他们的。
可是他没有说。
一可能是两位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在鬼双城危难之际，也因平日里的被忽视而始终没有被想起来；二可能是他们本就不住在这片地方；三可能是，他们早就死了。
林涟漪记得，尽生曾经在她手腕处采过鲜血，她血液剧毒的秘密，定然也是因此被发现的。
难道这里的鲜血，是尽生从城主和城主夫人身上采的吗？
无垠也嗅到了渐渐逼近的血腥味，二妖借皆知当下不是讨论的时机，心中对门口的血腥味做了一个准备，便跟在鬼双城弟子的身后继续前进。
从笔直的甬道向前走了约莫一半的路程，鬼双城弟子不敢再上前。
尽生早就知道了外面有佘夜潭进攻，若是还在这里，怎么可能毫无防备？
一半的路程走过了，他一定发现他们了。
他张开嘴，小心地提高声音，待感觉这个声音差不多了，便喊道：“掌事大人！掌事大人！”他顿了顿，等待了一下，却未闻房间中有什么回应。
二妖相视一眼，伸手接触，用指送之法稍一沟通，便知道了如何
他只好继续道：“掌事大人，教子和潭主前来拜见！”
尽头仍旧没有回应。
鬼双城弟子咽了咽口水，转头看向二妖。他看不见二妖，却以为二妖一定懂得他的害怕。
二妖却不敢让他就这么回去，林涟漪轻声道：“你继续走。”
他毛骨悚然，连连摇头。
无垠无奈，思虑一下，还是道：“你站到我们中间。”
“是。”他稍稍轻松，走到二妖中间。
无垠在前，林涟漪在后，她忽然一手按在鬼双城弟子后背，鬼双城弟子一惊，又不敢反抗，压下了经脉之中本能反抗的灵力，感受着教子打入他体内的灵力形成封印。
林涟漪松开手，推他上前，轻声含糊地道：“往前走！”
二妖挟持着一个人族逼近甬道尽头的房间。
待半丈之远，矮小的门、淡淡的血腥味，令三个生灵皆感受到明白的压抑之感，压抑而带着异常的恐惧的房间之门，令他们迟疑了一下。
萦绕门前的血腥味，似是从门后面传来，又似是一向萦绕其上，犹如死者的冤魂一般挥之不去。
鬼双城弟子说什么也不肯上前了，他身体一颤，几乎是同时，萦绕门前的血腥味似是发现他抵抗不住，一下对他施加了强烈的压力。
他支撑不住，双腿开始发抖，缓缓抬脚，未等教子和潭主同意，便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林涟漪和无垠向他瞥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房间之中，或许还有别的机关，但是到此为止，这个弟子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后面能不能活着出去，便看尽生在甬道之中有没有控制着什么。
忽然，门轻微地响了一下。
二妖戒备，走到房间门正面。
鬼双城弟子一个激灵，慌忙转头向外逃去。
“呼……”轻微的风声，从门后吹来，门缝上淡淡的血腥味也被吹起来，向二妖面上萦绕。
原来血腥味只是门上才萦绕着。
门缓缓打开，昏暗的光芒从房间中照耀出来。
二妖忍着不呼吸，待血腥味习惯了房间中吹来的微风，回归门上，才恢复呼吸，仍旧止着步，站在门口，谨慎地望着房间之中。
正对面的右侧边，是一张矮小的桌子，桌子上空无一物，四边围着小凳子。
房间陈设，与矮小的门很搭配，皆传递着看不明显却异常压抑的气氛。
“呼——”
二妖大惊。
从二妖看不见的房间两侧，响起了幕布被掀起的声音。
随即，响起的是脚步声。
轻微而似乎无力。
除了无力，还透露着无神。
二妖更加警惕，真正的尽生还未现身，房间里万万不能进去。
二妖向甬道入口退了三步。
他们出来了。
第八百九十二章 训义
青天悠然，白云闲然。
风中飘荡着袅袅炊烟，和一阵悠扬的笛声。
循着笛声而去，山脚下，一棵枝叶茂盛的树下，平滑的石头上，一赤着脚的丫头横执玉笛，以无言的曲子唱着夏日的悠扬。
她虽身着粗布衣裳，犹如山中村姑一般的打扮，却没有丝毫村姑该有的硕人其颀的模样，反而如稍稍富裕一些的人家千金一般，身材纤瘦，肤似凝脂，眉眼脉脉。
最绝的还在于她浑身的气质，宛如修炼女子的轻妙空灵，更从眉宇间隐隐地透露出一股尘封于俗世的江湖之气。
树上，一白发老者仿佛没有重量一般，轻飘飘地挂在树枝之间，一手拎着竹篮，一手摘着红彤彤的果子。
笛声悠扬了许久，山林间尽飘扬着悠扬的欢乐。老者也摘了好一会儿的果子，待他觉得差不多了，看看手中的竹篮，觉得颇为满意，便落到地面。
不料双脚落地之时，竟踩到了地上的石头，他惊呼一声，向后倒去。
笛声戛然而止。
石头上的丫头惊讶地看着老者向后倒去，又忽地于身后凭空生出一团白芒，将他身体扶住。她虚惊一场，别玉笛于腰间，一边上前，一边无奈地道：“爷爷，你小心啊！”
老者正是丫头的爷爷，他站稳身子，尴尬一笑，向丫头走来。
他手中的竹篮竟丝毫未受方才摔倒影响，篮中果子一个个圆圆的，饱满地沉淀着颜色，只是其上浮着一层白芒，犹如一张网，将果子压在篮中。
他喜悦地笑道：“谁家玉笛暗飞声？”
丫头回道：“我家的呀！我的玉笛，我的果子！”她一伸手，将老者手中的果子抢过去。
老者无奈地摇摇头，道：“看在你吹笛子又好听了许多的份上，这一篮子果子都给你了！”
丫头惊喜，重重点头，忽又目露迟疑，向背后的房屋看去，那房屋上烟囱直立，蕴含着农家烟火气息的炊烟升入空中，与高空漂浮的虚幻般的山岚融为一体。
“不用怕！”老者摸了摸丫头的脑袋，乌黑的长发风中飘扬，散着淡淡的花草清香，“这果子已经成熟了，此时不摘更待何时！你奶奶要是责备你心急，你爷爷我定会帮着你说话！”
“嗯！”丫头欣喜，抬头仰望她的爷爷，委屈地道，“上一回我只是偷偷摘了一个仆勾果，就被奶奶骂了一晚上，唉！”
一老一少，如今高度上还差三个头。
老者欢欣地看着丫头，慈祥地笑道：“傻孩子，那时候仆勾果尚未成熟，被你这么一摘了，又生又涩不好吃，还没有多少灵力，吃了也同没吃一样，你奶奶当然要责骂你了。”
丫头心头的委屈尚未消除下去，她逃开爷爷的手，抱着一竹篮仆勾果，向房屋蹦蹦跳跳地跑过去，道：“仆勾果年年都有，又不是我摘了一个就不长了，没那么珍惜吧！”
老者连忙追上去，劝说道：“我们所住的仆勾山可是人神之战后灵力汇聚的灵地之一啊！仆勾果中灵力纯净……”
丫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爷爷苦口婆心地劝说出每一个字以前，她都能预言他的话：“我的傻孙女，你没经历过外界的江湖风浪，怎么可能知道我们生活安宁的来之不易？”
丫头不禁笑了笑，心中不以为然：“江湖上不过是人多一点罢了，我又遇不到全部人，有什么复杂的？”
“吃饭了！”房屋之中，传出丫头奶奶的声音。
丫头正要答应一声，不料奶奶紧接着问出了一个她无法回答的问题：“你们不会摘了很多个仆勾果吧！”她声音温和却隐隐表露出威胁之意，听似开玩笑，实则……
与她生活在一起的丫头、爷爷，都知道了这种语气意味着什么。
丫头惊慌地停下了脚步，不敢上前一步，同时听得身后爷爷追上来的声音也立时轻下来了。
她回过头看了眼爷爷，爷爷面色局促，步伐仍与方才无差，此时却轻得无声无息。
丫头惊疑，转身，呆呆地望着爷爷，目中流露极其直接的质问之意：“你不是说帮着我说话吗！”
爷爷面露尴尬，迟迟不敢上前，张嘴向丫头比着口型：“反正你年纪小不懂事是正常的，就帮我挡一回责骂吧……”
丫头眼见着他比着口型，稚嫩的面容之中露出冤枉与不甘之色，看起来颇有楚楚可怜的气态。她年龄虽小，却已能从稚嫩的五官之中看出长大成人后的仙姿玉色。
“仆勾果！”奶奶从房屋之中走出，见丫头双手捧着八分满的一篮子仆勾果，顿时失了颜色。
丫头惊慌地转身，此时奶奶面色已变得铁青，“气愤”两个字就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
她惊慌地赔着笑容，小声道：“奶奶，这是爷爷……”
“丫头想吃，我就帮着摘了几个成熟的果子，谁知道摘果子这事上手太容易，就……”爷爷连忙解释道，从第一句话便将罪魁祸首指向丫头。
丫头惊，无奈于爷爷耍赖，她猛地回过头，气道：“爷爷！不是我说要吃的，是你说可以帮我摘几个吃啊？”
爷爷大惊，谁知道这丫头竟然不帮着她兜下此事，只得硬着头皮，低头承认道：“好吧，夫人，是我做的。不过——”他抬头，“成熟的果子不就是要摘下来吃的吗……”
“仆勾果是给我孙女涨道行吃的！她道行低下如何能一下子吃得下这么多！”奶奶双手叉腰，咆哮道，“果子摘下来灵力便立即开始消散了！这下倒好，只能让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吃了！”
爷爷挠挠头，试图最后解释道：“可要是不摘日后味道就不好了……”
“味道就这么重要吗！”奶奶对这一老一小皆感受到了恨铁不成钢的无奈，铁青的面色因失望缓缓褪去，她向后一小步，靠着门，有气无力地道，“你们这么喜欢好味道的东西，却丝毫不珍惜人界至纯的灵力，怎么不去外界住！”
丫头一惊，思虑一下，竟然顶嘴道：“好啊！”
奶奶大惊，目瞪口呆，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丫头！不可去外面！很危险！”爷爷一个激灵，连忙上前，若以命令的口吻阻止道。
丫头却无惧，单纯地道：“你们只告诉我，要珍惜仆勾果的灵力，因为有了灵力可以自保。可是仆勾山有结界，安全得很，不需要灵力啊。
“我没有去过外面，不知世间险恶，不珍惜仆勾果的灵力，又无处使用灵力，这才是最大的浪费吧？比爷爷一次摘了好几个仆勾果更浪费啊！”
第八百九十三章 绝地之印
仆勾山山顶。
从外面看，山顶似乎是一块略显平坦的凸起，可当山上的人走近山顶，便可见山顶中央，乃一个深坑。
深坑之下皆为深水，水呈黑色，不见水底。
丫头和爷爷奶奶站在深坑边缘最高处，向低处看去。
她咽了咽口水，有些后悔了，抬头向爷爷奶奶害怕地请求道：“爷爷，奶奶，可以不去外面吗？”
爷爷叫冤道：“不是你说要去外面吗？你爷爷我是被你牵连进来的呀。”
丫头低头沉默，口中嘟囔：“可也是你说的摘仆勾果的，也是你说摘这么多的……”
“好了，说去那就去！你们爷孙俩都到外界去好好反省反省！宫望子！”奶奶板着脸，被这爷孙俩气得至今未缓过气来。
“在！”爷爷立即习惯性地大声回答道。
“出去以后把我的宝贝孙女照顾好！不可有一丝一毫闪失！三日之后必须回来！听到没有！”奶奶神情严肃地命令道。
“是！”爷爷信心满满地回答道。
“好！祝你们凯旋归来！”
丫头看在眼里，心中不以为意，默默道：“出去玩一趟，被你们说得这么恐怖。我看也就是这个深坑恐怖一些罢了。”
“宫言静！”
“在！”丫头一下挺直了腰板，转头直面奶奶，大声道。
奶奶仔细打量着她，眸中流露深深的不舍与担忧，但是为了孙女能够长大懂事，只得叹息一声，放手道：“出去以后，和爷爷待在一起，所有骗你跟他走的都是吃人肉的坏人要把你卖了蒸着吃的，听到没？”
丫头被吓得大惊失色，惊恐地问道：“什么！奶奶你不是说外界生灵人族为主宰吗？为什么还会有吃人的人族！”
奶奶语重心长地道：“外界之人深不可测啊，你以为他们是好人，谁知道他们心里想着怎么吃你，所以，你只能相信爷爷，除了爷爷，其他人都不要相信。”
丫头害怕地咽了咽口水，懵懂地点点头，道：“好，我只和爷爷待在一起，不会和任何人走的。”
奶奶见她回答诚恳，平日里也是个还算听话的孩子，便稍稍放心，道：“还有，你的法宝暗飞声，千万不能给任何人抢走，否则别人就会来抢你的法宝。”
丫头又乖乖巧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们的传家宝不可以被别人带走。”
奶奶继续道：“还有——”
“你放心，不就在世俗世界中装弱者三日，有什么难的，我家丫头如今也是三流高手的水平，还怕那几个土匪强盗么？”爷爷拍着胸脯保证，不顾奶奶面色，低头就道，“丫头，把暗飞声拿出来，打开结界。”
“嗯……”丫头取出点点头，从腰间取下暗飞声，横在嘴边吹起了某种寂静的曲调。
“你怎么知道你们不会碰上江湖上的人？宫望子，你要是把丫头丢了我就要剥了你的皮！”
曲调悠扬之中，缓缓地起了哀怆之意，晕染得山顶之风也仿佛沉重暗淡了一些，深坑深水之中泛起点点白芒。
待曲调忽从哀怆转为高昂，犹如悲伤的人突然响亮了生命，从逆境之中流转过来，准备迎接新的人生，深水之中猛地炸响雷鸣般的声音。
“砰！”
水花四溅，空中风流一变，摇晃之后，戛然而止。
水上流露出淡淡的光泽，似是阳光照耀得强烈，令其明亮透彻了起来。
水清了。
从深水中央出现一个漩涡，旋转中越来越规律，最终形成一条通道，明亮的阳光便是从这通道深处照射出来，将水面照耀出粼粼波纹。
丫头放下玉笛，凝视深处的通道片刻，隐隐地感受到那通道深处的明亮似乎也在凝望她。
她忽生胆怯，外界的阳光怎么这般耀眼？
那个她几年来只能从爷爷奶奶口中得知一丝半点的世界，就要在她面前彻底展开了。
她深深呼吸，抬头看向奶奶，不舍地道：“奶奶，我就要走了，你也要保重哦。”
奶奶点点头，慈祥一笑，叹道：“罢了罢了，我也不说什么了，你自己去体会世间的痛苦吧，回到这里以后，方能懂得此间的美好。”
丫头点点头，与爷爷相视。
爷爷点头，又与奶奶深深互望一眼，才向深水通道之中跳跃进去，待身影消失于明亮的光芒之中时，他像奶奶大喊：“巫山！等我回来！”
“一定！”奶奶失控般地向爷爷大声回应道。
丫头抬头时见她双眼含泪，眸中深深的眷恋闪烁着温柔的光芒，于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明亮透彻。
丫头亦生难受之意，不敢告别，便立即投身入通道之中。
那一片光明，淹没了她的视界。
“丫头！你没事吧？”爷爷宫望子的声音传来。
丫头宫言静闭着眼睛回答道：“没事。”
她似是轻飘飘地飘到了大地之上，背下是松软的土地，爷爷在身边小心地扶起她。
宫言静缓缓睁眼，渐渐习惯外界的阳光。
她环顾周围，青山绿水，与仆勾山差不多，只是似乎欠缺了某种光彩，再苍翠的颜色也显得单调昏暗。
方才还身处仆勾山之时，阳光热烈，然真正到了这里，反倒觉得阳光还不如仆勾山的强烈。
她不禁有些失望，道：“原来外界景色是这样的啊。”
“只是景色吗？”宫望子紧张地问道，似是不相信宫言静只感受到了景色的变化。
“不是……”宫言静抬头间，猛然一惊。
什么！
这里的灵力，竟不及仆勾山的百分之一！
她大惊失色，惊问：“爷爷！这里的灵力怎么这么少！”
宫望子回忆起他知道的一切，因身为人族而备感无奈，他仰望天空，轻声道：“还不是那帮神仙做的？”
宫言静惊疑，不可思议地小声问道：“天宫那帮神仙做得这么绝吗！”
“丫头，我的好孙女，你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人界。我们这些生活于仆勾山的人族，只是极少数的幸存者。”
宫言静一下对奶奶巫山平常所言的“幸运”有了五分真正的理解。
这百分之一的灵力，要怎么修炼！
百分之一的灵力，要怎么与神仙对抗！
为了防止人神之战的再次发生，天宫竟做得这么绝！
宫言静恨得牙痒痒，又庆幸得迫不及待想回到自己的仆勾山去。
否则，窍穴、丹田，仿佛枯竭的泉水一般，便要在这里死寂下去……
复更日更宣言及完结保证
作者我回来更新了。
本科期间经历过的最捉弄人的事情就是我以为我会考研，实际上保研了，那些考研材料用来换了几杯奶茶，为了考研和秋招耗费的时间就当是看剧消耗掉了吧。
保研之后又搞了一段时间的实习，随后在准备毕业论文开题答辩的时候光顾着学习新题材了。
现在趁着寒假，竭尽全力理解了之前写的193万字，然后码了后续的大纲，然后就滚回来继续连载了。
这终究是我的第一部签约的长篇连载小说，我一定会把它完结的。
虽然我写得不好，但是我能填坑啊！
私以为，本作者能够完结小说以及完结时还能填坑无数的能力，可以吊打本站大多数作者。
感谢路过本作品的读者们。
不管你们是骂我还是夸我，不管你们是去是留，我都感谢你们。
你们的路过让本作品拥有了公之于众的意义。
我复更了，并且将在寒假期间保持日更。
我要完结，本作品最后一卷会把我看到的记住的坑全部填了。
谢谢大家！
二百万字感言
突然发现忘记写二百万字感言了，立马来写一个。
在本作品达到201万字时，依然是一部几乎无人问津的作品，但是作者会坚持把坑填完的。
经历二百万字的自我拷问，我觉得未来靠写文赚钱不是没有希望，至少我还有毅力填坑……
如果这样的毅力能够用于学习，何愁不敢读博呢？
我要抓紧还算悠闲的学生时代，尽可能地多写一点，多尝试一点，以后可能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现在完结着这本书，一边明知已经来不及在寒假完结，却还在追赶寒假的脚步，一边忐忑不安于下一本书的大纲。
算了，既然要完结，就算寒假结束了，也得写完它。
如果有实在闲着无聊看到这一篇感言的读者，或者作者，我想对你说：“谢谢。”
完本感言（初版）
2022年3月16日，周三，凌晨3点至4点间，写完最后一章，将此感言发表于空间，即兴书写，有感而发。
把两百多万字的小说写完了，还不知道完结感言要怎么写。
以前看别人写小说，都觉得很多烂尾，自己写感觉真难写出满意的结局。
勉强满意吧，死得不多。
但不管是看别人写的还是看自己写的，一到结尾就是很难过很感叹。
天亮了，想了超过七年的故事也结束了。
以前纸质版的还有很多想法没有写进去，小说里也一定还有很多铺垫没有在结局时提到。
我喜欢这个充满童年痕迹的故事，就像留恋我的童年。
时间是单向的，永远回不去了。
可能我只是喜欢留恋的感觉，而绝非真的有勇气回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