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石蕊夫人
“少爷你停一下!”
出于信任,林海保持着提杖的动作不动,小安快速的跑过去蹲在锡杖下面,小心的拽扯着什么。
锡杖之中或许掺有异种金属,寻常人根本就提不动,按说如此沉重的锡杖理应坚固耐用才是,可刚刚林海叩击的那几下,锡杖下端居然开裂萎缩了。
事出反常即为妖,举了半天胳膊酸疼,小安终于从开裂的锡杖下端扯出了一条薄薄的布片。
林海将之打开,竟是渡真师傅的一段留言。
法海吾徒:
你能按照为师所言到雷峰塔下寻求舍利,可见你我师徒缘分未尽!
可那妖魔之强远非你我所能匹敌,为师如今已请出历代祖师金身,镇压寺门,待到夜晚时分妖魔攻寺,我和你师姐会以烽火为号,你见到岛上火光闪动当立即出城去找白云大师,不能有片刻犹豫!
金佛我已放入到雷峰塔门前,左手第六块砖石之下,你带着它向白云说明一切,三个月内让他赶到幽州救我们。
如若三个月内无法赶来,你便安心留在白云大师座下聆听教会,除非参透大乘佛法,或证得罗汉果位,否则永远不用替我们报仇!
渡真亲笔。
布片的背面林海注意到还有一行娟秀的小字,虽没有署名,可整个金山寺还能有谁会有这等笔迹的也没别人了,正是南宫所留。
只见渡真留话的背面上只写着一句话:小心城主府石蕊夫人。
石蕊夫人?
林海十分的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名字,过去十几年也从来没有过交集。
如今天色尚早,按照信中所言的夜晚还有很久,林海担心一直待在湖边会暴露出来,于是在取出金佛之后就提着锡杖就打算先回府中,静候夜晚的到来。
怀揣着金佛,林海一路走的都是沉甸甸的,暗道,如果自己真的是口头应承的势力小人,恐怕也没那么多事了,可是自己偏偏下决心要帮,这下子不仅身上背负着渡真师傅的寄托,连带整个佛门的传承都在他手中(大乘佛法),一时间林海不禁有些飘飘然。
这就是英雄主角的感觉吗,感觉肩膀上的责任好重,好像整个天下都得一肩挑起。
世界需要我,我能改变世界。
林海回到家中,见到门口停着辆奢华富贵的马车,周边还有护卫的甲士,这般阵仗应当是城主府的人马无疑了。
“少爷!”
门口的门房下人见到林海回来,笑着招呼了一声,后者点头问家里是不是来人了,门房下人笑道:
“是城主夫妇,他们特意过来与老爷商量你和南二小姐的婚事的!”
我与南容?
林海略带惊讶的点了点头,对于这门婚事他并没有多少抵触,只是觉得有些快了,自己还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
脑海之中不期而然的回想过师姐南宫的音容笑貌,林海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想法,将锡杖交给门房收好,自己则有些懵懵懂懂的就走入到了林老爷会客的中堂。
正在与城主夫妇谈笑风生的林老爷,见到林海后笑骂一句: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还不快快拜见城主大人与城主夫人!”
林清和嘴上骂着,脸上却带着笑。
城主南千寻仍是那副样子,只是这一次他们为了女儿的亲事而来,身上带着往日少有的亲和随意,倒是那位城主夫人林海第一次见,若非林清和亲口介绍,林海几乎都要以为她是南容的姐妹。
因为实在太年轻,太漂亮了,乍一看好像十七八岁正当时的年龄,可是近了细看,却又能感觉到其中岁月沉淀下来的风情曼妙,这种远近交杂的美感让人见之难忘,说是倾国倾城或许过了,但天仙下凡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可是面对如此美人,林海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总觉得这位城主夫人不论远观也好,近看也罢,视线只要在她身上,自己总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朦胧美感。
“晚辈见过城主,见过夫人。”
“不必如此拘礼,今天这里没有什么城主,小海唤我们一声叔叔叔母就可以了。”
南千寻笑容可掬,身旁城主夫人也笑的温婉,问道:
“你便是绮容常说的那个林海了吧?果然仪表堂堂,听说文采也很好?”
心知这位就是南宫姐妹的生母了,果然不愧是能生出这般姐妹的……
等等,不对啊,林海记得南容是庶出才对,那么这位笑的温婉贤惠的夫人怕是南宫的生母才对。
“我这人从小就没福分,跟了城主也没能给他留下个一儿半女,对南宫姐妹自小便视如己出,这趟见到绮容未来夫婿如此,我也放心了!”
城主夫人说着话就险些有掉泪之嫌疑,惹得南千寻与林老爷在旁连连劝慰。
就在这时,城主夫人正取出一方丝巾擦泪,林海却忽觉怀中金佛忽然震动,堂中无端吹起一阵怪风,将夫人手上的丝帕吹到了林海脚边。
林海俯身拾捡,无意中瞥见丝帕上绣着的一个石字,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南宫留给自己的那句话。
小心石蕊夫人!
身处正午阳光之下,他再次将目光放到那位美丽不可方物的城主夫人身上,只觉得夫人忽然美则美矣,可那种怪异感比先前更甚。
将手中丝帕递出,城主夫人伸手接过,含笑致谢。
交递的过程中,双方不可避免的有了一些碰触,林海只感到夫人手掌肌肤滑腻冰凉,下一刻,他怀中金佛震颤,耳边依稀响起罗汉怒吼,天龙吟啸!
仿佛过了很久,也仿佛是只过了极短极短的刹那一瞬,林海见到城主夫人接过丝帕的那只小手上,雪白细腻的肌肤上猛然绽出一道裂痕!
伤口没有血水流出,只有深沉阴暗的黑光仿佛吞噬一切。
这其中变化发生的极快,在场之人只有被金佛影响的林海看的真切分明,城主夫人面色一变,随即神色如常的接过丝帕,将整条手臂收拢在袖中。
她就是那个石蕊夫人?她就是隐藏在幽州三十年的妖魔?!
怀中金佛佛光自佛像底座的经文中缓缓流转,似乎是在戒备着什么,提醒着林海事情还没有结束,林海在阳光下,心头却是一阵冰凉。
“谢谢。”
石蕊夫人神色如常,看起来温婉贤惠,与林海道谢时淡淡含笑,可是后者却能在她的眸子里看出其中深藏的冰冷。
“不客气!”
第四十六章:请神容易送神难(上)
明知石蕊夫人就是三十年前将渡真和尚逼得强行退隐的神秘妖魔,林海心中慌得一批,可是表面却不动声色。
光天化日,他不信这妖魔还敢暴起杀人。
“林公子一表人才,不知师从何人?”
石蕊夫人目光流转,直接就跟林清和打听,林海一听就在心中叫完,来不及拦下便听林老爷笑呵呵的道:
“这小子自幼喜好广泛,学什么都是一时兴趣,却是学不长久,那些师傅里名师大儒的一个没有,旁门左道的我也记不住,还是夫人自己问他吧!”
林海诧异于自己和老爹的心有灵犀,因为如果这个时候暴露了自己是金山寺弟子的身份,恐怕今天晚上妖魔出手的第一个地方就不是金山寺,而是这林府了。
“晚辈几个师傅都是乡野粗人,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名师硕儒,夫人应当是不认识的。”
对于这件事,林海打了个哈哈就准备揭过,同时他在与林清和隔空对视的时候,老头子还对他眨了眨眼睛。
原来,在所有人的认知中修行是有的,一些家庭条件优越的人,不乏有舍弃红尘,一头扎在修行中的事例发生。
可是修行这种事情,不是头脑一热或有多少银钱就能成的,一个先天就难住了世间绝大多数人,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修行以止步先天而告终,修行这个词在正常人看来就慢慢的变成了一种不务正业,逃避现实的举动。
林海如今诗名正盛,可以说有大好前途在等着他,林父不希望他醉心修行,拜了金山寺和尚为师的事情传出去,所以借口不知,希望能在城主夫妇两人面前留下一个好的印象,不成想这样居然救了林府上下。
随后的交谈都在围绕着林海与南容的事情而展开,大多数时间都是林清和与南千寻爽朗的笑声,而林海与石蕊夫人话则不多,一直敬陪末座。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金佛显灵使石蕊夫人露出破绽以后,这个妖魔虽然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可是林海始终感觉被人在暗中钉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林海步入先天不久,修行小乘佛法时间也不长,灵觉相对普通人来说还算敏锐,可此时也就是因为这个敏锐,他开始坐立不安。
照着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石蕊夫人会不会在临去金山寺之前,顺手把自己收拾了还说不定。
可感受着暗处那隐隐耸动的目光,林海觉得她要收拾自己的可能不小,凭他如今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抵抗,连步入渡灭境的渡真和尚都没有把握,何况一个区区先天境的自己?
不能力敌,只好智取!
但问题是怎么智取啊?
中堂之中的宴席已经开始,此次饮宴大家商谈的都是儿女的婚事,很多事情只需要达成初步的共识就好,所以这一顿注定了不会吃太久,林海在旁连连添杯进酒,希望能多拖延一会儿想出对策。
忽然,林海灵机一动,对城主南千寻道:
“叔父大人,晚辈今日在一处佛堂求来一尊佛像,其造型塑法颇为罕见,今日斗胆想请您代为掌掌眼。”
所谓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南千寻这般人物对于古董字画的鉴赏能力,多年浸染下来也颇懂其中道理,往日里不知多少人打着鉴赏的名义送礼的也不是没有,当下笑着说见见无妨。
林海将怀中金佛献宝一般取出,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在了长桌上,没等人看清楚林老爷当先就赞叹了一声:
“好一个足量金佛!”
林海时常怀疑林老爷做生意之前,是不是学过捧哏。
金佛放在桌子上,有意无意的正对着石蕊夫人的方向,后者面色不变,只是美目中冷色越发明显。
南千寻仔细打量金佛片刻,点头赞许:“这佛像雕工细腻古朴,当是数百年前流传下来的古物,整座佛像浑然大气,能够流传至今也算是难得的珍品!”
听的城主大人的一番赞许,按照往日的流程就是开始将宝物进献出去了,南千寻虽然不缺这点东西,可毕竟是未来女婿的心意,真的要送的话无论好坏他都不会拒绝,权当是晚辈的一番孝心。
可是这时候一直沉默的石蕊夫人却坐不住了,这金佛的威力她方才也是切实的感受过了,真要是请回家去供着,这往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于是南千寻的话音刚落,她就接着道:
“佛门自四百多年前就开始衰落,许多经文典籍大多残缺不全,有关于此佛的来历背景等等我们一应不知,冒然请回家中却不知供奉之法,很容易得罪神灵!”
南千寻闻言点头笑道:“夫人言之有理。是为夫欠缺考虑了。”
“夫君心里装的都事家国大事,这等柴米小事妾身自当考虑周全。”
林海看着这俩人在一边腻歪,心里想着要是城主知道了这相伴多年的夫人是个妖怪变得,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还是夫人思虑周全,晚辈孟浪了!不如这金佛便留在林府,待他日查明来历以及供奉之法后,再献与叔父叔母不迟。”
“你与绮容往后日子还长久,不必如此客套,好好过日子便是对我最大的孝敬了!”
一个小小的金佛自然不会被南千寻放在眼里,林海说这些话的目的,其实不过是让化身石蕊的妖魔知道,自己家里有着这么一尊威能不俗的宝物护身,想要动我家人还需掂量一下。
让下人用红布将金佛包起,林海特意将它放在中堂,其中警告的意味不明而喻。
林老爷对自家儿子的一系列操作有些看不懂,就算这个处身商海一辈子的老人再聪明,也不会想到林海这般举动是为了震慑妖魔,只道他是在金山寺学魔怔了,当下只就着婚事问题与南千寻攀谈。
林海一心想着把城主夫妇给送走,对于他们商谈自己婚事的问题,不管什么都有对无错的全都答应了,只盼早点将石蕊夫人送出去。
谁知这顿饭一直吃到临近黄昏,期间南千寻试探性的问了林海,介不介意拜几位京都名宿为座师的话,得到林海积极的答复后,笑容满面。
宾主尽欢,宴席也终于吃到了将散之时。
“海儿前途无量,日后可要多多用心为上!”
临行前,南千寻仍不忘提点林海,后者连连称是,直到目送城主府马车远离林府,方才大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第四十七章:请神容易送神难(下)
“你可知今天我们林家受了多大的机缘?”
林父的神情自城主离开之后便再也按捺不住,他眉飞色舞的对林海道:
“方才席间城主向你推荐的那几位老师,都是来年科考有望成为出卷之人的名师硕儒!你的造化要到了!”
林海苦笑一声,得知了石蕊夫人的真实身份后,造化不造化的他不敢奢求,能活命就好。
林父一手拉着林海,欣喜不禁的道:“快,随我去祠堂告慰祖先!”
“父亲!”
感受着手间那粗糙的手感,林海微微用力挣脱,认真的对着林清和道:“你信不信,这世间有妖魔?”
“自然是信的,你说这个干嘛?”
林清和表情奇怪,似乎是猜到了什么:“你不会想告诉为父,城主夫妇是妖怪变得?”
“城主不是,那个石蕊夫人才是!”
林海顾不得林清和的反应,因为这个时候他还不确定那个妖魔会不会去而复返,将那尊金佛放到了正门之中,权当镇物。
眼看以金佛镇守林府门户,林海心中仍不能安宁满足,又吩咐下人将房中收藏的那十余柄煞气官刀取来,一同放置在门口,震慑妖魔。
林清和看着忙忙碌碌的林海,脸上的表情从愕然到震惊,又从震惊到悲哀,总之十分的精彩。
“海儿,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林清和老眼中泪光朦胧,一副认定了自己儿子发疯的神情,叫林海分外头疼,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
“刚才饮宴之时我分明感受到怀中金佛震颤示警,我思来想去也许是城主大人的队伍中混杂有不洁之物,这才用镇物来镇守我林家门户,小心无大错嘛!”
不得已,林海只得换了一个说法,石蕊夫人与城主大人在人间结发已有三十年,贤妻良母,琴瑟相和的夫妻形象早就深入人心,说她是妖魔幻化就连自己亲爹都不相信,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安抚为上。
时值黄昏,距离渡真推测妖魔攻打金山寺的时间已经不远,林海正寻思着怎么和老父说清楚这趟出远门找寻白云大师的事儿,一想到刚才城主南千寻那副看女婿的样子就禁不住的头疼。
他与南容的婚期将近,从正常渠道根本就分身无暇,又何谈带着金佛去找白云大师降妖伏魔?
林海就这样想着如何开口将婚事拖延下来,林清和则满腹狐疑的在想自家儿子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时间父子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门口回到了中堂。
忽然林清和发出一声疑问:“嗯?夫人?”
这声疑问瞬间冻结了林海浑身血液,他僵直的抬起头来,果然见到还未收拾整齐的中堂饭桌之上,正定定的坐着一个美丽的妇人,白瓷般的小脸半隐于阴影之间,明暗不定中一股阴森蓦然而起。
她不是跟着南千寻出去了?门口金佛与沾满煞气的官刀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算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妖魔也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的进来啊!
“走到半路才发现,妾身的丝帕忘在了这里,可是不知怎么的就是找不到,林公子能否替我找找?”
石蕊的目光好像是盯上猎物的毒蛇,盯得林海浑身冰冷,可是他仍自站了出来,缓缓放在了不明所以的林清和面前。
周身气血奔涌呼啸,站在林海身后的林清和甚至都能听到他体内骨节震荡,血脉咆哮的雷音虎咆!
面对这个不知深浅的大妖魔,林海第一个照面就将自己一身在凡俗之中,堪称超凡入圣的先天修为全力运转,不敢有丝毫的轻敌大意。
眼见林海这般如临大敌,气势全开的样子,石蕊夫人不但没有丝毫表示,反而一手轻掩小口笑道:
“林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唱戏吗?”
气血如浪,热气扑面,林海声音有些沙哑,低声对身后惊疑不定的林清和道:
“老爹,不管你信不信,待会儿动了手,你就往外跑吧!”
林清和嘴唇蠕动,一时心情复杂的低唤了一声“海儿!”
这一声呼唤直接唤起了林海这副身体中深藏的重重记忆。
年少林海母亲早逝,是父亲林清和又当爹又当妈的一手将自己带大,手把手教自己写字算账。
学堂成绩一落千丈在外沦为笑柄,回家老父却是当着宝一样的温言安慰。
年轻在外挥霍无度,时常为了几百两银子开会奔波算计的林清和却没跟儿子计较过一丝……
种种过往经历,刹那间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宛如林海亲身经历,那是原身主人对老父的眷恋和不舍,这些情感在如今也都尽数变成了林海自己的!
于是背靠着年迈的父亲,面对强大未知的可怕妖魔,林海原本胆怯的心蓦然却生出无穷的勇气。
每个人在年少的时候,心中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英雄。
林海背对着父亲,咧嘴一笑:“老爹,这回且容我,当一回你的英雄!”
沉腰坐马,脊背如龙!
林海立身之处,脚下坚硬的砖石寸寸崩裂!
可是他奋尽全力的一击还没有递出去,只觉得脑袋上忽然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子,紧接着就是林清和一手撩着下摆,一面笑着走进了阴气森森的中堂。
“叫你捡个丝帕,哪来这么多唱戏架势?!”
林清和嘴里嘟嘟囔囔的骂着,随后自然而然的走到了石蕊夫人的面前,伏低做小道:
“年轻人不懂事,还请夫人见谅!林家与南家从此往后也算是亲家了,这臭小子是个不懂事的,夫人的丝帕不若就让老朽找找吧!”
石蕊夫人面无表情,目光冰冷,对林清和的巧言令色不置可否。
她在思考杀与不杀的问题。
如果放在几十年前她刚出茅庐不懂人情世故的那会,林府此时已经血流成河了。
伪装人身在凡间潜伏三十年,许多人类的思想不知觉的就开始影响了她,考虑事情也渐渐从多方面着手,不再鲁莽,也不再果断。
她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人了。
石蕊夫人忽然嫣然一笑,笑容美丽却有没丝毫的生气,就像一个三流的画师画了一个极美的女人,手法神态上却都是一片匠气。
“林清和,你倒是个识时务的。”随着石蕊夫人的一句话落,她整个端坐在椅子上的身子,忽然模糊的拉扯出来一道光影,下一刻便见到她细嫩的手指已经死死的扣住了林海的喉咙,仅用单手便轻而易举的将这年轻小伙子提了起来。
“可惜,你儿子他不是!”
第四十八章:杀你如剪草
脖间收紧的小手宛如铁铸,将林海所有的挣扎都尽扼于此。
随着指间发力的缓缓收紧,林海面皮肤色开始涨红发紫,血液无法流通之下,他甚至还在耳边开始出现了幻听。
无数隐于暗中的窃窃私语如潮水般侵袭了全身,林海咬牙抬腿,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大腿搭在了石蕊夫人细长的手臂上,随后他双手抓着脖间铁铸般的手,使尽了全身力气奋力的向一边扭去!
林海的这一扭已经用上了全身力气,配合着龙湖合击的气血筋骨秘法使出,别说是一条干瘦纤细的手臂,就算是一条大腿粗的钢筋都能扭断了!
可是石蕊夫人根本就不给他发力的机会,只见她瘦弱的身躯中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怪力,径只一只手抓着林海的脖子,像是随手在摆弄一件垃圾袋子似的,来回在地上疯砸!
“砰砰砰!”
天井小院之中一时间尘烟四起,石蕊夫人一手抓着林海的身子在地上摔打,用力之大,居然将脚下青石都摔的绽裂!
也不知为何,发生了这么大动静,整个林府却安静的连一丝人声都没有,林清和大声呼喊着下人,最后迫不得已的上前一把抱住了石蕊夫人的双腿,连连乞求手下留情。
被摔打的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林海躺在自家石板上浑身的骨头都在跟着自己疯狂的叫嚣着想要罢工,背部与肺部之中有一股热流涌出,林海不由自主的张了张嘴,浓稠的血迹从中涌出。
“这一顿打是告诉你,让你知道自己的斤两,别动不动的就学别人慷慨悲歌,老老实实待在林府做你的新郎官,这样对谁都好,我的好女婿!”
石蕊夫人松开了手,看着倒在地上口中鲜血狂涌的林海,目光冷漠而不屑。
不见她如何动作,抱着她双腿求情的林清和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中堂之中。
“妾身在这幽州城潜心经营三十年,千万不要以为空口白牙的说些胡话就能如何了。”
石蕊夫人一面整理着长袖上的皱褶,一面往前走,优雅而慵懒的停下步子微微侧头,将眸子里冷若刀锋的目光放在狼狈不堪的林家父子脸上:
“如果让我听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你们林家就没了。”
“老朽知道,老朽知道了!”
狼狈跌落在中堂的林清和灰头土脸的从中又跑了出去,只是好像摔伤了条腿,此时行动也是一瘸一拐的,额头一片冷汗,陪着笑脸走出,竟是打算将石蕊夫人亲自送出林府。
林海甚至昏昏沉沉的躺在地上,感觉浑身骨头都好像要碎开,稍稍一动就是一阵剧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卑躬屈膝的林清和,一路陪笑着将这尊妖魔送出。
m的,当我什么?
林海闭了眼睛,将后脑重重的抵在石板上,心中有团火一直在燃烧叫嚣着。
“年轻人不懂事,夫人有什么吩咐尽管交代老朽,老朽虽然不才,定当全力以赴!”
走在前面的石蕊夫人忽然停步,林清和面容一僵,却见她微微回过头来盯着自己,空气宛如凝固了似的就此僵持。
“门口放了什么东西?”
石蕊夫人的一句话顿时惊醒了林清和,他连忙大叫着下人的名字,大声道:
“快,把门口的那十把官刀和那尊金佛全都给我扔了,不,溶了,全都溶了!”
直到此时林府方才好像恢复了正常,日常的嘈杂声音开始传递,下人们顿时奔走相去,片刻间就把门户森严的林府大门收拾了个干干净净。
石蕊夫人微微回头,看着躺在地上只剩下喘息力气的林海:
“草民就要拿捏好自己草民的位置,论权势地位,修为能力,我杀你如剪草!”
林清和在送走了石蕊夫人之后,径直一瘸一拐的回到了天井院中,坐在了林海的身边。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小安,慌张的想要把林海从地上搀扶起来,却被林清和摆手挥退,让他到外面赶紧去请个大夫回来,特别是要请那种正骨的大夫。
宽敞的前厅天井小院里,一时只剩下狼狈的父子二人。
“儿啊,爹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这世道就是这样,规则是强者制定的,对于石蕊,不管她是妖魔还是人,你都千万不要有怨恨,非要怨的话,就怨爹爹无能吧!”
这位纵横幽州商界的老人说话,带着叫人辛酸的无奈,都说怕见英雄迟暮,可同样的英雄气短也一般叫人不爽。
直到此刻,林海方才终于找回了全身的力气,那一番摔打好似将他五脏六腑都震出了问题,不仅口中淤血不断,脑子里也是阵阵的发黑眩晕,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
林海盯着同样狼狈却神色淡然的林清和,似乎想不明白向来高高在上的清高父亲为何在收到如此对待后,仍能淡然处之,嘶声问道:
“爹,你不想复仇吗?”
“报仇?臭小子,你还太嫩了!就是想着报仇我才这么不要脸皮!人的活着才能报仇,什么尊严面子,你总得或者才能讲那些吧?刚才的那情景要是把我换成你,我当场就对着她跪下来了,还拉开架势,还充什么英雄,难怪人家说你像个唱戏的,你当人生处事就得按着那些戏台剧本的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躲过一劫的关系,向来在林海面前表现的沉默威严的林清和,此时坐在地上说教完全就像个喋喋不休的老头子。
林海刚开始还不以为意,可是片刻之后,他发觉老头子说话声音渐低,头颅低垂,整个人坐在那里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心中顿时一惊。
“老爹,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好不好?”
林海从地上挣扎起身,扑到林清和的身上仔细观察,发觉老爷子面色苍白,嘴角挂血的坐在地上喘息,外表并没有什么伤痕,只有腹部肋骨那里有些突兀塌陷。
林清和的年纪大了,骨骼不像年轻人那么坚硬瓷实,仅仅是石蕊夫人的一个气机震荡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肋骨,锋利的断骨刺破了脏腑,初时还不觉得,越到后来他越觉得难以维持。
“别慌,小安....去找大夫了,那孩子办事....很尽心,没事的....没事...”
林清和气息虚弱,林海顾不得其他,直接将老父背起,急冲冲的便冲出了林府!
第四十九章:寻找林家宝库
“海儿....海儿....”林清和以一种颇为怪异方式仰躺在林海的背上,低低的唤着林海的名字。
林海此时满腹心思都是慌张与不安,听到老父的呼喊唤了步子,连忙回头:
“怎么样了爹?咱们就快到了,你放心,我现在是先天修为,用气机护住了你的心脉一定没问题的!”
尽管已经极力的避免碰触到断骨伤势,可来回摇晃的步子仍然刺激到了林清和的身体,只听他痛哼道:
“疼,你先把我放下来!”
经过起初的慌张之后,林海也冷静了下来,与其在这里折腾林清和,倒不如自己冲到医馆把大夫背回来!
林海在街边随意找了处茶馆凉棚,小心的将林父的身子放到几张桌子临时拼起的“病床”上。
“你且住...且住....”
林清和只觉头脑眩晕,好似要昏睡过去,他生怕这么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不放心的抓着儿子的手,喘息着叮嘱道:
“我知道金山寺的和尚有本事,可是这件事不能这么办,你听我的.....”
林海本想满口答应,可是目光触及到老父那苍白无力的联系啊,生怕自己这么一走就成了永别,于是冷着张脸恨声道:
“林清和,你要是敢死了,我立刻抄刀去找石蕊那个妖婆娘拼命!你信不信?”
“臭小子....”
林清和闭目将后脑抵在桌面上,叹气道:“快滚吧,劳资在这等你!”
林海起身于茶馆老板交代了几句,然后便急冲冲的跑了出去找大夫,林海欠身在幽州十八年的记忆被疯狂的调动,周边街巷里的一砖一瓦都是那么的熟悉,没过多久他便将万春堂的坐诊大夫从药堂里背了出来。
华夏艺术博大精深,凡学有所成的大多都已经是须发斑白的老人,万春堂的朱大夫更是年已七十,这一路被林海风驰电掣的一顿冲刺,一身老骨头都快要颠散了。
明知茶棚桌子上躺的是幽州商界里头的魁首人物,可神色依旧恹恹,林海心知这种老年的名医对于金钱一物的需求已然不大,当下郑重其事的行李告罪,朱大夫的神色这才开始缓和了些。
一番诊治后,林清和的伤势居然在朱大夫的妙手之下渐有起色,断骨扎入肺腑的伤势就是放在现代也是非同小可,这样的伤势居然在朱大夫几针银针和一番推拿下有了起色,顿时叫林海惊为天人。
其实仔细想想,此间乾朝神州世界连飞天遁地的修士和食心化形的妖魔都有,那么艺术发展到这个程度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确认林父伤势无碍之后,林海又虚心听取了朱大夫交代的一些在饮食上的忌讳之后,千恩万谢的将他送了出去。
朱大夫背着药箱走出茶棚半晌,忽然转头望去,见到林海正自为老父走路的事来回张罗人手搬抬,微微一笑的低声道:
“倒是个孝顺的。”
林海从药房买了一副担架,又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将老父抬回林府休息,林府在幽州也是有些名气的,特别是在相对困难的寻常百姓眼中,时常布施粥米的林家还是很有名望的,故而抬担架的壮汉连价钱都没问便爽快的答应了,甚至还熟络的与林海这位林家少爷攀谈:
“林公子,林老爷这是什么病呀,看着怪吓人的!”
林海笑容淡漠,眼底寒光闪烁:“没什么,父亲年纪大了,不小心摔了一下。”
林清和的伤情无恙并没有抚平林海心中的怒火,反而更加助了对石蕊夫人的恨意,他低头看了一下躺在担架上沉沉睡去的老父,缓缓收紧了手中紧握的一把奇形钥匙。
“嗨!林老爷这样的大善人福泽深厚,一定长命百岁!林公子不必忧虑!”
抬担架的大汉发出了爽朗的劝慰,林海对这句话也报以微笑,豪气十足的道了句:“赏!”
林府,守静阁。
这处林府主人的居所,建设的极尽幽州小巧之能事,明明是占地豪广的亭宅楼阁,在经名家的有意摆布下,居然给人一种小巧精致的感官,殊为神异。
扶林清和服药安歇之后,林海便一直在此间徘徊不肯离去,手中一把半尺长的雕龙钥匙在指间把玩转动,他轻轻皱眉,环目打量四周摆布,似有什么谜团围绕在心头不去。
林家祖上因为开出玉髓矿而发家,历代家主自发家之后便将此当作是不传之秘,为了掩盖真相更是将玉髓矿收拢入林家宝库之中,为后人留一条东山再起的后路。
而如今林海手中的这支雕龙钥匙就是开启林家宝库用的,一直被林家当家人林清和贴身收藏,先前林清和受创之下神智昏聩不清,被林海借机取下,可眼下要是是有了,宝库的门在哪里却不得而知。
总不能把正在睡眠中的老爷子叫起来问吧?
林海抬头看了眼天色,只见大日西去,黄昏的晚霞在天边铺就一片血红,景色凄美。
距离渡真师傅约定的夜晚之时已经不远,自己如果找不到宝库中的玉髓来吸取其中的先天灵机提升自己的修为,那么到时候自己就会陷入到进退两难的地步,恐怕以后都得生活在这妖魔的阴影之下。
因为林海与城主府千金南绮容的婚期将近,自己要是带着金佛出城无疑会错过婚期,那么今日业已摊牌的石蕊夫人一定不会放过林府,待自己与白云大师回返幽州,林府到那时怕是已经成了一片焦土。
只能靠自己用玉髓提升修为,然后今晚和渡真合力,直接除掉石蕊夫人!
可是那个宝库又放在哪里呢?
林海把玩着这支雕龙钥匙,陷入沉思。
林氏传承三代,世代经商,百年以来积累的财富堪称惊人,这把开启宝库的钥匙历来只有一把,一旦家主有了什么意外,宝库的位置便武人知晓,所以这把钥匙上一定有着什么隐晦的提示。
那是什么呢?林海将钥匙翻来覆去的观察,发现除了雕龙的造型有些别致之外,其他方面与寻常钥匙是别无二致的。
难道问题的关键是在这条龙上?
在中国的神话故事当中,龙也分作很多种类,根据其生性,特征与能力的不同可以划分为应龙,烛龙,螭龙,以及四圣之中的青龙。
经过仔细的辨别,林海发现这钥匙上的雕刻有些像思乡之中的青龙,青龙又名苍龙,代表东方,也叫东宫青龙。
代表东方?那是不是暗指宝库的大门应该在东?
可是林海已经搜遍了整座守静阁,始终一无所获,最后她有些烦躁的走出房间,站在小院中望着身前人工湖正自烦闷,忽然灵光一闪。
这湖泊也位于东方,难不成.....
第五十章:大悲胎藏界
一念定,林海二话不说的握着钥匙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深秋时节的湖水初入时还好,可待得久了难免会被寒气侵蚀,林海涌动起先天修为,将气血鼓动起来凛然不惧,一番下潜深游之后,终于在湖底发现了一座几乎被淤泥完全覆盖的库门。
果然在这里!
林海眼前一亮,先天境的修为在身,周身气血圆满强壮,使得他在水下的气息也悠长无比,闭气半个时辰也不是问题,当下不紧不慢的将雕龙钥匙按入到库门缝隙中,发力转动!
随着一阵沉重的机括声响起,水底一片浑浊弥漫,林海惊奇的发现,在这扇宝库大门之下的空间里,居然神奇的有一道透明的隔膜,将湖水与库房分离,林海仔细分辨发现,这是一颗避水珠架起的空间隔膜。
林家三代为商,富甲幽州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就连这凡人传说中才有的避水珠都能找到,并且用来装饰宝库,内里有什么样的奇珍异宝简直难以想象。
试着将手掌触碰隔膜,穿透的瞬间顿时传来一阵吸力,林海并未抗拒,任由那股力量将自己带入其中。
‘挞拔!’
浑身上下都湿透的林海进入到宝库之中,随衣摆滴落的湖水很快在身下汇成一片。
环顾四周,发现周遭布置并未与他想象中的那么富丽堂皇,只有整齐堆放着一座又一座由黄金堆砌的金山,除此之外还有角落摆放着的几口不起眼的大箱子,其余的所有空间都被堆放的黄金占据了,是真真正正的金山!
林海望着眼前这无比震撼的一幕,暗自狂吞口水,发现自己对这一座座的金山居然有些挪不开目光。
记得以前听过一个说法,就是人对金子的渴望是被刻在血脉和dna之中的,再怎么平淡冷静的人,在骤然见到如此多的黄金之后,心里上也会有兴奋狂喜。
但是今天,他的目的并不是金子。
石蕊夫人冷漠不屑的音容在眼前浮现,林海很快就克服了心中对黄金的狂热,转而大步朝着角落处积满灰尘的大箱子而去。
......
...........
夜幕落下,月色凄清,金山寺整栋山门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膜之中,肉眼几不可见。
南宫纤细的小手持握着一杆巨笔狼毫,在小碗中吸饱了金汁后一丝不苟的将道道符文绘于门户缝隙之间。
未几,渡真一手端着盛满金汁的小碗从房中走出,面色略带疲倦。
如今的金山寺放眼望去,全都是一片又一片被金色符文所充斥的建筑,这些金汁全是渡真以秘法祭炼加持,对付妖魔有奇效,配合寺中秘传的大悲胎藏界更是固若金汤,除非这些金汁灵机耗尽,否则石蕊那妖魔根本就进不来。
渡真在南宫身后,一直等着她将那碗金汁用尽方才道:
“其实你应该随法海一道去找白云大师,留在这里的作用实在不大。”
南宫俏脸一片淡漠:“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自我修道入先天之后就发誓不再逃了。”
渡真叹气:“随你吧。”
其实他突破到渡灭境后,面对石蕊并非没有胜算,只是这妖魔三十年潜伏在幽州,功力神通如何实在难以估量,渡真让林海去请白云大师一则求稳,二来也是借机邀他同参大乘佛法的秘密,乃是老成之计。
将手中佛珠递过想要送于这个弟子护身,南宫却坚持不受。
“师傅的禅杖和金佛此时都不在身边,多留一件法器对付那妖魔也是好的,不用顾虑弟子!”
渡真只得低宣一声佛号,不再多言。
忽然,空气中有莫名的震动传来,渡真与南宫立刻有所觉,脸色微变,不过渡真不愧是佛门大师,虽不知这个老对头如今是何等修为境界,可神色依旧不见丝毫胆怯。
“走,随为师去看看这食心的妖魔,这三十年来长进到了什么地步!”
金山寺大门洞开,尽管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可真的见识到妖魔在山门处进攻的场景时,两人仍止不住的惊讶忌惮。
整座金山岛四面环水四面,此时只见密密麻麻的无数僵硬尸妖,将小小的金山岛围得水泄不通。
金山岛位于西湖正中,这些妖鬼便直接从水底爬出,好似无穷无尽的冲向渡真布下的大悲胎藏界,空气中那股震动,便是妖鬼用身体去消磨结界的后果。
“这些是什么东西?她从哪里找来如此众多的妖尸驱驰的?”
南宫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因为此时冒出来的妖尸已经不下千余,他们前赴后继的扑向金山寺,就算大悲胎藏界再厉害,灵机也终有消耗光的一刻啊!
渡真沉默片刻,发现那些消磨在结界中的尸妖,偶尔会带有隐约的窃窃私语传来,当下恍然道:
“原来法海在罗汉殿中纠缠的那只尸妖,也是出自这石蕊之手,是了,她以妖魔化形为人,七天之内没有人心进食就无法维持人性,这三十年来幽州城鲜少有杀人夺心的命案发生,想来都是她在暗中操作着这些尸妖,在外地源源不绝的给她送心!三十年积累下来,居然害了这么多的性命!”
“结界经不住如此消耗,我出去扫清它们!”
南宫冷绝的说完,袖底红芒绽裂,一柄暗色的桃木法剑跃然手中,她脚踏禹步,身随剑走,红色剑光在尸群中带出道道青烟,十几只张牙舞爪的尸妖立刻化为飞灰。
渡真一手拨动着佛珠,目光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冲杀在尸群中的南宫,这场妖魔与人类的战斗,最后结果如何说到底,还是要看他和那石蕊的胜负,此时出手为时尚早。
可是刚一出结界的南宫,刚刚斩出一道灿烂的剑光之后,脸色便化作一片苍白。
原来先前在大悲胎藏界中,因为有结界的阻隔尚不知觉,此时一出去南宫当即直面这上千只妖尸所带来的冥冥低语,心神顿时就有失守之嫌!
渡真看出南宫神情有异,当即改为双手持珠,念诵佛门真经。
洪亮的佛门禅唱自胎藏界中远远传荡,初时并不起眼,可当声浪与这些妖尸接触时,空气中立刻便显现出道道金色涟漪,南宫立刻如有神助,将门前众妖尸一剑荡空!
第五十一章:蹲草丛
南宫凝神戒备,忽见阴暗的西湖深处有道模糊的人影一闪而逝,她手中法剑刚刚提起,另一手道决掐算还没出来,石蕊夫人的真身已经挟裹着滚滚黑气,直接杀到了面前!
危急时刻,渡真甚至都无暇发声做出警示,体内气机疯狂倾泻而出,一把扯断了手中佛珠,朝着石蕊所化的那道黑气就掷了过去。
仅管渡真反应迅速,可石蕊那令人乍舌的速度眨眼便杀到近前,南宫的五雷天心法根本就来不及施展,仓促间她只来得及将手中法剑横栏,结结实实的接下了石蕊夫人这来势汹汹的一掌!
法剑与石蕊夫人纤细嫩白的手掌相触,手中法剑顿时传来一阵悸动。
那是雷击桃木本身所蕴含的降魔之力,可是没等这神异的力量发挥出来,法剑上闪烁的红芒便已被石蕊夫人的无边黑气所吞噬!
咔嚓一声轻响,这柄材料珍稀的法剑经不住这等妖魔的大力摧残,在南宫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断为数截,她整个人也遭受到了巨力的冲击,一对玉足如落地生根一般扎在地上不动,生生在砖石上犁出两道深沟!
石蕊夫人面无表情的换掌再上,无数嘶吼哭嚎的阴阴鬼嚎,在一掌打断了桃木法剑之后更加的刺耳喧闹了起来,她的速度比倒退中的南宫更快,可是在这个时候,渡真掷出的佛珠却悍然杀到,险险的拦截在了她的面前。
“南无阿弥陀佛!”
渡真横在石蕊夫人与南宫之间,宝相庄严,双手合十的低宣一声佛号,一百零八颗星月菩提珠如众星拱月般的护持周身,背后罗汉法相怒目森严!
渡真这三十年来饱受被妖气侵蚀之苦,今日再次面对这个大敌,刚一出手就用尽了全力。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眼见到这个老和尚使出全力的镇守于此,石蕊夫人也不再追击,她与渡真都明白,今日双方谁能活下来就要看两人的胜负如何,无论是那个自作聪明的林海,还是与自己不共戴天的南宫,事后她翻掌就能灭杀!
石蕊夫人好整以暇的微微歪头,似乎是在为见到渡真而欣喜,脸上再笑却没有半点笑意,神情与面容美则美矣,却透着股危险的妖异:
“渡真?这三十年长进不少啊!”
唤出金身法相的渡真神色庄严肃穆,说话间带动空气都在嗡嗡震动,淡淡道:
“石蕊,你的这幅皮还是那么的令人作呕!浑身上下都透着股血腥的味道!”
渡真话音刚落,好似触怒了冷漠的石蕊夫人,只见她白净的脸颊两侧蓦然裂出一道缝隙,原本的樱桃小嘴刹那间变成了直裂至耳根的血盆大口,森森密集的尖锐牙齿遍布其中,对着渡真怒目狂吼!
声波震动传递,山门竟在这一吼之下开始飞沙走石,笼罩着金山寺的大悲胎藏界也在这番冲击下显现出闪烁的金光。
南宫倒在远处,双手抱头发出痛苦的娇呼,渡真分出一缕气机将她送到结界之后,随即真身与法相一道,悍然冲向石蕊夫人!
金光与黑气轰然对撞在一起!
就在渡真与石蕊夫人斗法厮杀之际,处身在远方隔岸观火的林海正处于某种纠结之中。
到底是冲上去和师姐并肩作战,还是苟到最后再关键的补上一刀?这个问题一直在林海心中纠缠不清。
林家宝库的四个玉髓箱子,直接将他的修为从先天拔升到了通幽前期,直接横跨了一个大境界的林海此时战力暴增,虽仍不敢说是那妖魔的对手,可总算也有了叫板的实力。
但是下一刻,渡真和尚与石蕊夫人交手的威势顿时打消了他并肩作战的念头,无他,太猛了!
半座金山岛都要被闪烁的佛门金光和邪恶的妖魔黑气所吞噬,双方都是渡灭境以上的大修士,出手间涌动呼啸的气机堪比十级台风过境,风沙走石,遮人眼目!
林海自忖如果自己要是还在先天境打转,这回怕是连出手偷袭的资格都不会有,眼见渡灭境间的战斗这么夸张,林海也不敢再有并肩作战的念头了,只能说不愧是渡真教出来的弟子,苟到最后,背后伤人才是自己的风格!
不过现在渡真师傅与石蕊夫人已经交上了手,自己就需要凑近一点等待时机了。
林海用了条绳子将禅杖系在背上,怀中又揣着那尊金佛,悄无声息的扎入到湖水中便开始向金山岛潜行。
凄清的月光无法彻照水下,但林海的修为达到通幽后目力惊人,更能在夜里视物,阴暗的水底并未阻隔他的视线,但是有时候视力太好了也不是好事,就比如现在。
林海刚一下水的时候就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因为整个西湖湖底,但凡目之所及,到处都站满了姿态怪异的尸妖,它们好似雕塑般静立水中,干枯的毛发像水草似的在水中飘荡,好像在那儿幽幽的看着你,又好像无知无觉的死物,吓得林海呛了一口陈年西湖水。
呕………
这些尸妖都是受石蕊夫人妖气所驱使,本身并没有什么意识,而此时她正在与渡真和尚全力斗法,所以这些尸妖这才静伏水中,像是一群无知无觉的尸体。
幸亏它们没有知觉,要不然在这水下碰到这么多的尸妖,就算是步入通幽的林海怕是也得被它们活活耗死!
有惊无险的悄悄爬上了金山岛,林海特意多留个心眼,他鼓动气血烘烤着衣服,等身上的水稍稍干燥不再滴水后,方才轻手轻脚的朝着两人斗法的地方而去。
开玩笑,他可是去偷袭一个渡灭境的大妖魔,他可不想因为几滴水就暴露了自己的踪迹,到时候别说偷袭,命八成都没了,所以再怎么小心都是应该的。
小心翼翼的费了半天的功夫,林海终于悄悄的找到了距离两人不远的一处草丛藏身,以他如今的道行在做完这些之后,浑身居然开始有细汗冒出,可见林海动作的程度有多么的小心细微。
狂风呼啸卷动,林海趴在草丛里根本就不用伸手去扒,直接就着狂风就将两人交手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此时渡真居然出于下风!
但这还不是最刺激的,最让林海心跳加速的是,两人的斗法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胜负很有可能在下一秒分出,到那时候就是林海祭出诛仙剑胎的时候!
第五十二章:坑师
丹田之中,丝缕至精至纯的先天灵机,开始笨拙的调动起来,渐渐在林海的催持下居然形成了一柄小剑的模样。
这套传自蜀山,号称天赋异禀者十年方可入门的秘籍,经过林海的脑洞改良过之后,硬是凭着林家宝库中的那几大箱子的玉髓,生生的直接在丹田里铸就出一柄剑胎!
寻常剑修靠着日夜炼化的黄金来提纯吸取金精之气来铸剑,因其属性不同,就算坐拥金山每日吞服数量也都相当的有限,不然就会中毒,但是先天灵机就不一样了,它至精至纯的性质就算吞服再多也没事。
当林海发现四大箱子的玉髓并不足以将自己的境界提升至渡灭后,他果断选择了用玉髓加点升级技能。
感受着剑胎之上汹涌强横的伟力,林海深觉他升级技能的做法是对的,就是渡灭境的石蕊夫人,如果大意之下面对这一剑,不死也得脱层皮,运气好了说不定直接能将她斩杀!
三千大道之中,剑修一直都是最难得大道的,不仅修行艰难,心智更要比常人更加的坚韧,不然不足以控制住这等远超同境的实力。
林海默念诛仙剑胎中的御剑口诀,引动丹田剑胎开始积势蓄力,静静等待着两人结果分出,在做那石破天惊的一击!
山门处,来回呼啸的一百零八颗星月菩提子在连番交手下已经不足半数,渡真额头见汗,攻势已经渐渐转为防守,虽然至今都不曾受伤,可在心中他仍对这次斗法不报以什么希望。
因为石蕊夫人的肉身太强悍了,拼斗至今渡真的星月菩提子打中石蕊夫人不下二十次,可除了将她外表那层画皮轰碎了一大片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效果。
战至此刻,石蕊夫人整个形体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手与脚的粗壮程度大致相当,在撑爆了外表一层皮后,显露出黑黢黢的筋肉纠结在一起。
四肢奇长无比,更衬得她娇媚的小脸和瘦小的身子诡异,看起来像是某种野兽,更像是节肢类的昆虫,叫人不寒而栗。
半妖化状态后的石蕊夫人四肢着地,在地面上居然快的划出道道残影,每一条肢体都仿佛可以化身为开山断石的利斧,挟带着滚滚黑气围绕着渡真,快速的斩劈。
后者护身的菩提子,短短呼吸间便在石蕊夫人加强的攻势下给劈的所剩无几。
渡真自以为当下还不算决战的时刻,因为按照他的计划,一旦林海出城去找白云大师,那么时间拖得越久便对他越有利,于是他鼓动起全身残余的菩提子,一股脑的打向半妖化的石蕊夫人!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趁着三十余颗菩提子碎裂的空袭,渡真直接高声叫道:“点火!”
眼看就要飞身倒退回大悲胎藏界中,可是他脚步刚刚抬起,只见远方草丛里忽然冲出一个什么东西,二话不说就朝自己丢了一个金光闪闪的物件。
什么东西?暗器?法宝?
没等渡真反应过来,只听那个从草丛中冒出来的家伙用尽全力都对自己大喊:“师傅,接金佛!”
“???”
你特么的在这里干什么?
就在渡真尚且惊疑之际,石蕊夫人窥见空中那尊金佛之后,眼中厉芒一闪。
在林府的时候她便见识过这尊金佛的威力,要是落在渡真的手上那可不太妙。
当下四肢快速的朝着金佛斩出数道黑色妖气,竟是想一举斩破这尊金佛!
这件金佛对渡真的意义可不仅仅是一件法宝那么简单,它更代表着兴盛佛门的希望啊!
渡真再也顾不得什么,面色凝重的手结佛门印法,十指如莲花绽放更迭,呼吸间变化已不下百次,处身于空中的金佛立时便悬空停住,周身发出无量金光!
成了!
眼见渡真为保金佛发动全力与石蕊夫人对持,林海立时便知道自己想要的机会来了,于是他心潮涌动的敛息凝神,小心的换了一个草丛,接着趴着。
emmmmm,不知道事后渡真会不会揍死他。
受到渡真全力加持的金佛,将石蕊夫人斩出的妖气涤荡于无形,场中一时间禅唱漫天而起,石蕊夫人伸出与脸型身材完全不相称的粗壮利爪,下意识的就想要堵住耳朵,可下一刻又想起了什么,强自忍住,随后她裂开了那张血盆大口,朝着金佛发出惊天的嘶吼!
宛如地狱中万鬼嚎哭的厉啸与宁静慈悲的金光禅唱互相夹杂抵触,全力持印的渡真闭目诵经,眉宇间隐约有一丝痛苦,双耳之中竟有鲜血流出!
在这金光禅唱之下的石蕊夫人同样也不好受,她身上披着的画皮开始寸寸龟裂,就像是一件精美瓷器在缓缓破碎,露出这美艳画皮之下的可怖妖魔身躯。
林海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石蕊夫人的妖魔真身。
虽然先前有石蕊那副半妖化的状态打底,可林海在见到她的真身时仍止不住的恶心。
腹大如斗的肥硕身体,四肢却好像完全是由一块块零散的肌肉拼接起来的一样,怪异的像是一堆正在变质的腐肉,未曾完全脱落却已经被真身撑裂的脸部画皮仍有零星的挂在她方长的马脸上,一双眼睛狭长而阴冷,此时正在为暴露了真身而陷入到极致的愤怒当中。
看来这家伙也知道,自己丑的见不了人啊!
林海在心中暗道,下一刻,完全挣脱了画皮束缚的石蕊,浑身妖魔之气呈井喷之势翻涌升腾,周遭无数嘶吼刹那间达至鼎沸,在漫天闪烁的金光下,石蕊犹如被逼迫入绝境后孤注一掷的野狼,在濒死之际爆发出让人惊叹的力量!
“纳命来!”
石蕊血盆大口开合间所发出的声音不再清脆悦耳,反而尖细怪异,冥冥中在她背后好像还夹杂有无数男女的重音在一同回响,勾魂摄魄!
庞大的妖躯化为一道黑色的流光,直扑向手持法印诵经的渡真!
石蕊的这一动,好像是触怒了空中悬停的那尊金佛,明明就是一尊石刻金塑的死物,此刻在佛光的渲染下居然爆发出了佛祖临凡一般的威严浩大,渡真立身于原地不动,手中法印撤除,似乎是要对那金佛合十行礼,可在他合什的双掌间却似乎有着某种看不见的阻隔,渡真额头青筋隐现,合什的双掌合并缓慢且颤抖。
第五十三章:表情狰狞
“如是,我闻!”
一声浩大佛音仿佛洞穿了重重虚空,响彻天地,西湖之上,一道金色佛光如涟漪般自那尊金佛为中心,向外层层荡开。
石蕊去势如流光的身影在这禅唱下猛地一滞,随后金佛呼的一声凌空飞来,小小的身躯蓦然间显化出丈六的巨大金身法相,化作西天如来相,如天地倾覆,重重压向下方的妖魔石蕊!
石蕊四肢伏地,背部高高向上拱起,竟是直接以背部承负起这尊金光闪耀的如来法相,立身处砖石崩裂塌陷,被佛祖的莲花宝座所镇压的妖魔邪气疯狂的翻涌,仿佛承受的是整座天地。
渡真合什的双掌颤抖越发明显,此时他看似占尽上风,实则全身气机与精神都在疯狂的灌注在那尊金佛之上,以他浑厚无边的修为在与那石蕊相持片刻后,竟隐隐有不支之感。
必须速战速决!
渡真目光坚毅,加持的修为气机不减反增,虚空之中的如来法相越发凝视威严,可即便如此也仅仅下压了三寸便再也无以为继。
以背担天的石蕊,那双狭长的眼眸中不知带着什么情绪,冷冷注视着前方的渡真。
随后,她居然在如来法相的重压之下,缓慢而又艰难的向前迈出了一步!
这一步如同重重的捣在渡真的心头,以妖魔身躯担负佛祖法相尚且能够行动,这是何等恐怖的意志?
威严浩瀚的金佛忽然发出一声细微的破裂声响,底座竟在此时显露出一道细微的裂痕。
金佛破裂的这声音在气机纠缠浩荡的战场上几乎为不可闻,可是渡真却如遭雷击的浑身颤抖,口鼻之中鲜血狂涌!
高大的如来金身刹那间忽隐忽现,被镇压在下方四肢伏地的石蕊,刚一挣脱束缚后瞬间化作了一道奔腾的流光!
西湖水底,无数姿态怪异的妖尸齐齐对天长嚎,鬼哭声直接让整座西湖水为之沸腾!
重伤倒地的渡真暗道一声休矣,体内气机消耗一空的他,此时只余下些许肉身武道之力这点微末本事,对上势若疯魔的石蕊,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他长叹一声就要闭目待死,未几又好像想起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不甘且愤怒的大叫道:
“劳资日你仙人!法海!”
本来只不过是临死前的一句愤怒之言,与那些叫骂老天不公的临死遗言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叫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妖魔石蕊身后却传来一声理直气壮的回应:
“法海----到!!”
渡真为此微微一愣,心中根本没有半点得救的欣喜,反而气的几乎就要从地上爬起来锤他。
尼玛的,你还敢理直气壮?
与渡真旁若无人的愤慨不同,一股恐怖的生死心悸之感笼罩了石蕊的身心。
作为一只渡灭后期的大妖魔,她的理智告诉自己不用理会那只爬虫一样的林海,可是直觉上的大恐怖却生生叫停了她的动作。
石蕊豁然回首,细长的瞳孔猛然怒睁,她见到阴暗的西湖之上骤然而起了一道明艳的剑光,初时并不起眼,可随着它的递进,天地间的清辉都好像被这一剑全部夺尽,就好像是一剑划破了西湖的深沉与混沌。
这是什么术法?天下有这等剑道?
若是在全盛之时自己接下这一剑或许还有可能,可是现在她刚与渡真全力斗过一场之后,看似没有受到什么伤,其实佛光与禅音早已将她内里打的千疮百孔,一身道行只剩下十之五六,想要对抗这等剑道是万万不可能的。
逃吧,只有逃了!
石蕊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有一天在林海的剑下逃窜求生,可笑她前不久还不屑的对他说什么杀你如剪草,真是讽刺啊!
可是叫石蕊绝望的是,她的四肢刚刚挪动便感受到那股西来的剑意气机已经牢牢的锁定了自己,以她如今的状态,居然在心中生出一种无处可逃的绝望感!
狭长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道冷厉决绝的光芒,电光火石间石蕊已经下定了决心,临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渡真浑身汗毛刹那间根根倒竖,修为到了他们的这个境界,对于危险生死便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他看石蕊样子不对后,很是光棍的就开始四肢并用的朝着大悲胎藏界爬去。
可是他反应快,石蕊的动作更快,耳边凄厉的风声刺破耳膜,渡真用尽此生最高分贝的音量怒吼尖叫:
“法海!!”
全力御剑的林海此时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在他刚刚架起剑光之时还尚且能够控制,可当剑胎行进一半之后,这剑光竟是如同可以鲸吞天地元气一般,开始疯狂的增长剑势和速度!
这是什么情况?不过也好,越强越好!
搞不清状况的林海干脆放手不管,任由那道剑胎在空中疯狂的增长剑势和速度,眼中所见天地在一连串的加速之后都化作了光怪陆离的模样,唯有目标石蕊依旧清晰。
林海如今的状况别说他搞不懂,就是创造这诛仙剑胎的人怕是也想不明白,因为乾朝神州前后五百年来,从来都没有人能够拥有用先天灵机铸就剑胎的本钱,偏偏林海就用了足足三箱玉髓造出来了!
眼见石蕊开始向气机耗尽的渡真下杀手,林海拼命的催动剑胎速度。
重伤倒伏在结界中的南宫挣扎起身,看到月光下林海这宛如剑仙御剑的奔腾剑光,不仅没有露出心驰神往的表情,反而显得颇为古怪,最后终于忍不住,在这大敌当前的关头,捂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随着剑势越来越快越来越强,林海护持在周身的气机便开始有所不足,拂面的罡风直接将他五官吹得鼻歪眼斜,连最基本的闭上嘴巴都做不到,就好像一面做着各种狰狞的鬼脸,一面御剑杀来。
真的是....丑爆了!
御剑如大江潮头东去的林海,此时心头有万分的无奈。
他也想好好的御剑,他也想在南宫的面前耍帅,可是条件不允许啊!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被罡风吹拂的扭曲的五官,最后只好将满心的怨愤倾泻在这一道剑光之上!
剑光如龙,一剑西来!
当石蕊的利爪在距离渡真的头颅仅有毫厘之差时,林海的一记剑指终于点入到了石蕊的后脑之中,剑光去势在穿透妖魔的头颅后仍自不停,险之又险的划过渡真的长须,随后一头撞在了肉眼几不可见的大悲胎藏界之上。
刹那间,整栋金山寺光芒大放,抵御了万千尸妖冲击的结界在一阵牙酸的怪异声响中,在光芒最盛之时轰然碎成了漫天飞舞的荧光!
第五十四章:狗大户
直到此时,长剑划破长空时所挟带的滚滚雷音方才轰轰隆隆的在岛上回响,涌动的气浪直接挟卷着万点结界破碎后的荧光,直冲天际。
御剑至高境界,剑气雷音!
南宫和渡真仰望着犹如亿万只萤火虫飞舞狂欢的盛大场景,目瞪口呆。
林海在原地站了好大一会儿,终于将扭曲的狰狞表情给控制住。
不知是不是风压太强,他满脸都是自己的口水和眼泪,恢复之后嘴唇仍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仰躺在地上的渡真与林海沉默的对视了片刻,老和尚额头青筋凸起,同样嘴唇哆嗦的骂道:
“兔...兔崽子!”
跌坐在结界之中的南宫则愣愣的看着对渡真报以纯洁傻笑的林海,心中疑惑:
“那一剑...还是诛仙剑胎吗?”
这时,被林海一记剑指点碎了后脑的石蕊,从伤口处猛然冲出一道快捷无比的黑光!不管不顾的直接朝着西湖一头就扎了进去。
渡真面色一变,大叫:“快拦住,那是石蕊的魔道元神!”
渡真话音未落,南宫已经一手道决一手剑指的化身清风追了出去,紧跟在石蕊的元神之后,义无反顾的冲入到冰冷的湖水当中。
不对,湖底还有那么多的妖尸!
林海当即就想助南宫一臂之力,可是他脚步刚动就发软的跌坐了下来。
原来他发动诛仙剑胎的那一刻,已经用光了全身上下的所有气机,一时间似乎连气血都有些后继无力,状态奇差无比。
“糟了,要是被她逃脱,只要躲起来百十年,出来又是个祸害!”
渡真叹了口气,他早已知悉湖底遍布尸妖的事情,石蕊元神遁入水中后便认定了南宫注定要无功而返。
果然过不多时,就见南宫从水中爬到了岸上,林海注意到刚从水下上来的南宫师姐,一身宽松扑通的僧袍被湿透后曲线毕露,丽色惊人。
注意到林海的目光后,南宫俏脸微红薄怒的瞪了一眼林海,美人薄怒的风情更是叫他心驰神往。
南宫看着他那副猪哥样,本该愤怒的心情却无端想起他方才御剑而来时,那副面目狰狞的一幕,忍不住噗嗤一笑,连忙别过头去不再看他,对渡真报告道:
“那妖魔入水之后在诸多妖尸之间的灵台来回转换,我勉强追了一会儿还是被她甩掉了。”
渡真低叹道:“此妖肉身被坏,至少百年以内都不可能再出来害人了,人生也不过百年,你母亲的仇也算是报了一半吧。”
南宫低头不语,也不知那张看似平静的小脸上在想什么。
林海殷勤的将渡真从地上扶起,来回替他拍打着僧袍上的泥土,动作神态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师傅,地上凉,快起来快起来!”
渡真瞪着林海气就不打一处来,根本就不用他扶,自己从地上就跟个弹簧似的直接站了起来,边揍林海边道:
“接法宝是吧?”
“还喊到是吧?”
“御剑很帅是吧?”
“师傅!师傅!”
林海护着头脸拼命挣扎,奈何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渡真此时怨念十足,抽打林海后脑勺的动作根本就停不下来,林海受不了的大叫道:
“我入通幽了!”
这下子不止渡真愣在了那里,就连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南宫也抬头盯着林海,一副见到鬼的样子。
“我记得你前几天不是才刚入的先天吗?怎么这么快就又入通幽了?“
渡真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之后,在看林海时的眼神就很恐怖,有惊讶,有兴奋,还有抑制不住的狂喜,他一把就拽住了林海的手腕,笑的十分痴迷的样子,透着几分神经质:
“走走走,快随为师去里面检查一下,别是走火入魔,步入歧途那可就糟了!”
有没有走火入魔,步入歧途林海不知道,但是面对渡真诡异狂热的眼神,和那略带神经质的笑容,林海宁愿走火入魔也不要跟他进去检查。
不得已,只好将家中藏有几大箱子玉髓的事情和盘托出,其中自然还是隐瞒了家族玉髓矿的事情,顺便将他为什么不去找白云大师的理由也说明了。
修为骤然横跨过一个大境界,这个问题终究是绕不过去的,所以林海对家中玉髓之事也不再隐瞒,干脆直接说出来。
更何况他以先天灵机铸就的诛仙剑胎,似乎有些违背常理,单纯以那本秘籍中的理论,已经不足以解释说明,需要渡真这样境界高深的大修士给出看法和修行意见。
在得知林海家**有几大箱子的玉髓之时,南宫和渡真的表情都开始有些微妙,这种表情林海相当的熟悉,就如同前世他在网上看到马某人说他不喜欢钱,王某人说先定个小目标,挣它一个亿时的表情有点像。
土豪啊....
渡真活了大半辈子,早三十年前也算风光过,甚至京都钦天监都下来招揽自己,自从被石蕊打伤之后便一直被妖魔之气缠身,要不是林海那块拇指大小的一块玉髓救命,此时他的尸骨恐怕都已经寒了。
而眼下乍听到这小子家里居然放着几大箱子...几大箱子啊!
难怪凡间百姓,都喜欢称那些有钱人叫狗大户。
真的狗,自己要是有那么一小块玉髓,何况在这金山岛上困守三十年?
又是一阵无声的沉默,林海有些受不了两人看待狗大户的眼神,主动提出清扫山门这片狼藉的战场。
眼下岛上的三人之中,渡真年老又有重伤在身,南宫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也不好去干粗活脏活,总显得林海有些不太地道。
见林海如此识趣大家也就都散了,不过南宫却微微皱着一双纤眉,问道:
“可是如今水下尸妖无数,如果不除的话恐怕后患无穷。”
渡真淡然摆手:“那些尸妖全都是由石蕊妖魔所练,如今她肉身已毁,那些妖尸也就看着吓人而已,根本就没有半点行动之力,随便知会官府一声,叫他们来打捞焚烧就好。”
林海本想接着献殷勤的上前扶着渡真,却被这大和尚一眼瞪了回去:
“去把你脸上的口水和眼泪擦干净了再来扶我,好恶心啊!”
“哦...哦....”
林海浑然不在意的随便的用袖子抹了把脸,心想这又不能怪我,实在是那诛仙剑胎太拉风了...
第五十五章:结束与开始
想到自己刚才御剑时那副面容扭曲的样子被南宫看去,当下不仅偷偷打量了一下佳人的神色。
只见美人站在一旁,如玉雪雕成的五官上微挂血色,正自出神的不知在想什么。
在场的师徒三人打败了大魔王石蕊后,并没有如何的兴奋高兴,因为他们都好像各怀心事,特别是渡真,一直都是面色沉重的样子。
缓缓走到金佛跌落的地方,渡真无声俯身将之拾起,默默的擦拭着上面的尘土。
林海见此微微一窒,心中那些对渡真的怨言也就此烟消云散。
先前的斗法中,这尊金佛扛不住两大修士交锋的气机而直接破损,林海蹲在草丛里看的一清二楚。
或许对旁人来说,这尊金佛只是件不错的法器,镇物,可对于大半辈子都生在佛门的渡真来说,它是一个门派的希望。
林海沉默上前,站在渡真略显落寞的身后,沉沉的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听到弟子的道歉后,渡真却微微笑了,仰头望着远方渐亮的天边,叹息的笑道:
“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很难过?眼睁睁看着一个兴盛佛门的机会从身边溜走了?法海呐,你还是太年轻。
你可知佛门的衰败至今已经有多少年了?四百多年!
四百多年来多少高僧大德为之前赴后继,奔走努力?这金佛在四百多年历史中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的小小一笔罢了。
没有大乘佛法的护佑,我佛门仍然挺过了四百年,因为一个门派的传承不在功法如何强大,而在人。”
渡真回头望着林海,笃定的道:“法海,你就是那个人!”
也许是今天林海使出那声势浩瀚的剑仙一剑,给了渡真太多的震撼,他忽然对于大乘佛法的追求竟似不再那么执着,转而想要把希望放到了林海身上,只把林海听得又是感动又是害怕。
师傅,师姐那么漂亮,弟子不想剃度出家,弟子想和她一起还俗,最好还能一起起床....
当然,有些话是只能放在心里想想的,比如说林海对师姐的尊敬。
渡真捧着金佛,一手捏着林海的肩膀,无比期许的道:“未来,就看你的了!”
“....弟子尽量努力!”
面对林海的保证,渡真笑了:“那,明天送几斤玉髓过来吧。”
???
林海笑容僵硬的问:“师傅,你要那么多玉髓干什么?”
渡真大师笑得一脸憨厚无害:“没什么,算起来为师今年也不过才九十多岁,我觉得用玉髓洗练一下肉身经脉,说不定还有点潜力..……”
你特么从一脸沉重表情的时候开始,就在演戏了吧?!!
合着刚才那顿鸡汤就是为了叫我掏钱呗?
这老和尚套路还不少....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南宫忽然上前来对渡真行了一礼:
“师傅,弟子想回家中一趟,告慰亡母在天之灵。”
渡真看着这个女弟子,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对于南宫的身世他略微知道一点,无非就是豪门大族后宅争风吃醋的那些戏码,不幸的是,南宫母亲的宅斗对手是一只妖魔,区区凡人自然斗不过了。
径直一言不发的走到石蕊妖魔身躯后面,渡真生猛无比的直接将她那一颗头颅拧了下来,豪爽的往南宫那边一递:
“给,拿去祭拜吧!”
南宫看着被渡真提在手中的那颗狰狞头颅,断口处仍有腥臭的血水滴下,她微微皱眉:
“石蕊元神逃遁,拿头祭拜毫无意义,还是免了吧。”
“那倒也是。”
渡真点了点头,目送南宫渐行渐远的背影,随手将那东西往身后一塞,口中喃喃道:
“这孩子,真是不解风情啊....”
然后就是林海无比嫌恶的声音:“你塞给我干什么呀?”林海刚想把这东西扔出去,忽然听到渡真道:
“你师姐是带着剑出去的。”
林海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她不是回家拜亡母,是出去找石蕊的元神了!”
会过意来的林海立刻便懂了渡真的深意,忙不迭的跟上了南宫窈窕的背影:
“师姐,师姐,带我一个啊,师姐你别走那么快啊!”
听到林海追上来了,南宫那一对好看的纤眉轻轻皱起,冷声道:“我去祭拜亡母,你跟着来算...”话没说,南宫淡然冷漠的语气忽然化作怒气冲冲的低吼:
“你再敢拿着那玩意儿靠近我,我一剑杀了你!”
“哦...”
林海看了看手中狰狞的妖兽头颅,随手扔到湖中,两人沉默,终是相伴而行。
直到两名弟子相继离开了金山岛后,渡真方才捧着金佛回返寺中,他在与石蕊拼尽全力的一场斗法中,虽然伤势并不算多严重,可毕竟年纪大了,精力元气都有所不济,没遇见倦色难掩。
轻轻将寺门带上关好,刚走了没几步,只听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轰轰隆隆巨响,尘土弥天!
立身于金山岛足足有上百年历史的金山寺山门,竟在一个通幽境修士的一剑之下,就此化为废墟!
要知道,在山门之前可是有着大悲胎藏界护持的啊!
“兔崽子,兔崽子!....”
渡真心疼的直摇头,捧着金佛一步步的走在回卧房的路上,总感觉金佛座下破开的那处小洞好像还在往外吐着凉风。
短短的一段路程,渡真脸上的倦容却更加的明显了,回到了仅有方丈之地的禅房,渡真将金佛放到了床头就打算打坐恢复一些元气,他坐在床上正要脱鞋,整个人却忽然楞在了那里。
皮肤干枯的右手上,不知何时竟然布满了绿色的液体,渡真情不自禁的想到,刚才他手捧金佛时感受到的那丝缕凉风,脑海昏沉之意越发的明显。
有毒!
渡真怒目圆睁,整个人从床边豁然坐起,死死盯着被自己放在床头的那尊金佛。
难道石蕊没有走?悄悄潜伏了下来?
不,不可能,渡真虽然元气大伤,可眼力还在,先前那道遁出的黑色光芒绝对就是石蕊的元神没错!
禅房之中,庄严肃穆的金佛与渡真无声对视,不知是否是因中毒而产生的幻觉,渡真觉得这佛祖金相竟然好像在黑暗中对着自己狞笑!
第五十六章:画皮(上)
南宫就真的领着林海到了城主府。
门口的守卫士兵在见到阔别多日的大小姐后,都有些不知所措,虽说她业已出家,可与城主到底是血脉相连,守门的将士几番犹豫后,最后还是放行通过,不过少不了要去个人跟着,一路去禀告城主。
一路上在前引路的士兵沉默不语,行进中只有脚步与甲叶摩擦的声响,南宫忽然问林海: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林海一愣,不是因为不知如何回答,而是因为他明明就站在美若天仙的师姐身边,在听到这个问题后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反而是那个性格古怪的棋瘾少女,南绮容。
顿时林海的表情古怪了起来,自己这算不算脚踩两只船?嘿嘿,为什么一想起来还有点小激动呢?
南宫面无表情的道:“你流口水了!”
“对...对不起。”
林海十分诚恳的认错。
此后南宫再没跟林海说过一句话,脚步蓦然加快一倍。
终于来到了城主南千寻平日就寝休息的卧房门前,此时天光未亮,领路的士兵上前对着两名高大的守门将士拱手道明来由,半晌却无人回应。
什么情况?报告的士兵有些莫名其妙,又叫了几声大人后伸手去拍门口的两名将士,却见两人魁梧的身子被拍到后就像一截朽木似的,噗通栽倒在地。
士兵手足冰凉,身心通体发寒。
月光下,守门将士被生生撕开了全身皮肤后显露出狰狞鲜红的肌肉,正大张着嘴无声对天,好像在发出痛苦的哀嚎。
南宫缓缓抽出自己备用的一柄桃木法剑,淡然道:“凡人的爱是奉献,妖魔的爱是自私!”
林海盯着房中不知何时亮起的灯火,耳边不时有隐约哭嚎传来,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妖魔石蕊,居然回了城主府!
....
.....
卧房之中,南千寻浑身冷汗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是被噩梦惊醒的,南千寻擦了下额头的冷汗,心头一阵烦腻,觉得房中的灯火好像比平时都要亮了许多,转头打量了一圈,发现同床的夫人不知何时坐到梳妆台前正在细细的描眉。
南千寻微微皱眉,心中有种怪异之感:“大半夜的怎么忽然跑去梳妆了?早点安歇吧。”
石蕊夫人背对着他仍自做着自己的事,南千寻心中睡意开始消退,觉得整件事好像有些诡异。
“夫人?”
南千寻面色不太好看的下床,朝着石蕊夫人走近,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铜镜中自己夫人那半张美艳的脸,心中警惕微微一松。
南千寻与石蕊夫妻三十年,风雨荣辱与共,感情极深。
南千寻上前去轻轻按住了妻子的两侧肩膀,正要开口却忽而目光一凝,直落在夫人的脖间,面色惊疑不定。
卧房之中,忽而有一声叹息传开,随着她的这一声长叹,通明的烛火刹那间全部熄灭,若非香烛上仍有青烟缭绕,南千寻几乎以为先前的灯火是自己的幻觉。
“夫君,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南千寻充耳不闻,死盯着夫人脖颈间的那道胎记,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夫人的肌肤应该是没有这块胎记才对的。
可是眼前这人的身形长相,甚至声音都与妻子一般无二,难不成她是.....
到底是一方诸侯人物,南千寻很快强压下了心中的寒意,神色如常的回道:“三十年吧。”
“三十一年零七十六天。”
石蕊夫人头也不回,声音与往日作派没什么不同,可是如今她一贯深情温柔的腔调,落在南千寻的耳中,却叫这个三十年来相伴在侧的枕边人手脚发颤,心中寒潮几乎吞没他的理智。
这坐在梳妆台前的家伙,绝对不是人!在它脖颈处的那块胎记,南千寻发誓妻子身上绝不会有!反而他曾在门口驻守站岗的护卫身上见过!
南千寻身为一方镇守城主,见过稀奇古怪之事不知多少,如果事情诡异程度只有这些他还撑得住,可偏偏叫他崩溃绝望的是,那个被他认定为不是人的怪物,坐在那梳妆台前字句清晰且温柔的将他们夫妻三十一年零七十六天的甜蜜辛酸一一道来。
它是如何知晓的,它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南千寻蓦然发出声狂喊,想要打断石蕊,可是他才刚刚动作,四周黑暗立刻如有实质的齐齐压迫着他的神经,他跪在地上喘息艰难,耳中除了石蕊的低声诉说之外,隐约还有无数男女的痛苦嘶吼。
南千寻青筋暴起,死死扼住喉咙,不仅声音再也发不出来,就连呼吸都成了难事,只能痛苦的听着石蕊一字一句的说下去。
“三十一年零七十六天,夫君啊,你知道妾身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吗?因为凡人这一生前后也不过百年时间,每一天,每一刻,每一个时辰都太珍贵了,妾身掰着指头过日子,算的自然清楚。”
石蕊终于从梳妆台上起身,叫人背脊发凉的是,她上半身如常人一般无二,只是皮肤粗糙黢黑了一点,但是下半身却像是一堆正在变质的筋肉胡乱的拼到了一起。
她的下体高度与她的身型极不相称,这一个半人半鬼的可怕怪物,却在深情款款,无限怜惜的看着面皮正在发紫的南千寻,带着几分悲哀的道:
“本来我只要找个深山老林精修百年便可尽复旧观,可是百年之后,你又在哪里?”
石蕊怜惜的用冰凉的手指触摸着南千寻的眉峰眼角,悲戚的脸上忽然森森一笑,本来温婉典雅的女声蓦然变得沙哑无比,甚至还有无数男女重音在其中回荡:
“你来陪我一百年,如何?”
南千寻看着石蕊下半身那团腐臭的烂肉,神智开始模糊的就要呕吐出来,生机已在弥留之际。
而此时房间中无数阴森低语的声音,就连外面的士兵都能听到!
“你早就知道她会来城主府,为什么不早说?请师傅过来收了他的元神,不是更好?”
想到先前南宫对自己说的奉献和自私的论调,林海便想通了前后因果。
南宫一震手中桃木法剑,僧袍在气机加持之下无风自动,冷声道:“我要亲手杀了她!”
“那.....”
林海刚说出一个字,南宫整个人已经功力全开的撞破了卧房大门,蓝色的电光在黑暗中闪烁吞吐,其中隐现的雷音将林海的后半句淹没忽视。
那你为什么不拦着我跟过来?
林海微微停顿之后也跟着南宫的脚步冲入屋中,丹田里的一道无形剑胎缓缓抬起,好似巨龙张目!
第五十七章:画皮(下)
一调动体内剑胎的林海发现,这柄足足用光了他三大箱子玉髓的剑胎,居然在金山岛上用过一次之后,体积缩水了不少。
由先前的巴掌大小,变成了如今的仅有拇指长短。
难不成这玩意儿还是个消耗型的剑诀?这未免也太贵了吧....
可是仔细检查过之后林海发现,此时拇指大小的剑胎,比之先前巴掌大小时能量更加的精纯,体积虽然变小了,但是威力却不输先前分毫。
原来每次御剑都会涤荡剑胎中的杂质,那岂不是越用越强?
当下林海也顾不得仔细研究,面对下半身畸形状态的石蕊夫人严阵以待,丹田中的诛仙剑胎随时都在准备出手。
卧房之中,红芒和蓝色的电光交替闪烁,天雷镇魔克邪,电光扫到之处,几乎就要窒息而死的南千寻猛地呼入了一大口新鲜空气,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宫....宫儿?”
南宫自步入这栋屋子起便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手中法剑红芒与掌中雷光相继轰鸣震荡,直如九天仙人下凡除妖,既美且威。
石蕊此刻一身道行已经十不存一,如今又有林海在一旁暗运诛仙剑胎虎视眈眈,生机更是渺茫,此时对上功力全开的南宫,虽然她只有区区先天,可是彼此居然一时僵持不下。
几番交手之手,南宫发现雷法对于石蕊的元神有着莫名的震慑之力,于是干脆扔了手中的桃木法剑,竟是直接施展禹步,和体躯远超自己的石蕊进行贴身肉搏!
雷光不断的在石蕊身上炸响,她上半身仅存完好的画皮很快就被炸了个稀巴烂,只余下一个娇小的脑袋和丑陋的身躯极不相称,看起来荒诞又诡异。
元神出窍的气机法力本应该是最为鼎盛的状态,按理说石蕊的实力也应当更强才是,可妖魔之辈大多都秉承上古炼形之法,一身实力大多都在肉身上,元神出窍反而无法发挥出气机圆融的长处,只能在南宫的雷法下勉强维持,哀嚎惨叫。
本来石蕊是不会如此不济的,但是也不知为什么,她对于自己头颅上仅存的这一片画皮异常的珍视,宁愿受伤也不想让南宫毁掉,这才开始节节败退,形式越发不利起来。
石蕊的惨叫声中带有无数男女回响的重音,殊为诡异,寻常凡人听了会有勾动心魔。
林海怕南千寻在一旁听出什么好歹,一掌把他打晕了,用气机把他远远的送走。
此时战况已经开始明朗,完全无法发挥出元神妙用的石蕊,几乎在南宫的雷法下被压着打。
元神法相在雷光的侵蚀下不断的有丝缕黑气溃散,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也不知道这妖魔是多么爱美,都死到临头了还舍不得这片画皮,死死护着就是不撒手,两人起先势均力敌的战斗,到此时胜负已分。
一口气将石蕊的元神打的将散未散,南宫气息略有虚浮的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符,凭空点燃。
“我要将你带到母亲灵前,亲手打散你的元神!”
随着黄符被火光吞噬,南宫手中开始有蓝色的雷光流淌出来,在空中蜿蜒扭曲的将石蕊元神围了起来。
南宫轻轻一扯手中雷光所化的锁链,被雷光围拢的石蕊忽然背后便被炸了一下,一时嚎哭声大作,只得由着她的动作而走。
“等一下!”
满地都是破碎木片的卧室房门,业已苏醒过来的南千寻手中提着从护卫尸体上夺过来的长剑,不知何时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见到南千寻一副要搞事情的样子,林海情不自禁的又重新打量了一番被困在雷锁中的石蕊。
只见这个其丑无比的妖魔,即便是身处在雷光困锁之下,仍在小心翼翼的护着脸上仅剩的那一点画皮。
这特么也能产生感情不成?
林海心中有种匪夷所思的感觉。
你要说那许仙,宁采臣,落十一那样的倒还情有可原,毕竟人家对象怎么的也说得过去,单身久了也能接受,可是你这个....
就披了一层皮,内里啥都没变你都受得了?
南宫面无表情的看着身前这个与妖魔相处三十年的父亲。
也许是先前石蕊对付他的手段太狠,以至于现在他就像受伤的野兽般,浑身都是狼狈和危险的气息,拦在他们身前寸步不让。
南千寻无声回望自己的大女儿,此刻她站在月下一身僧袍,直如降世临凡的菩萨,凤目开合间,即有慈悲,也有威严。
终于,他忍不住对南宫请求道:“先别带它走,让我...问它一件事,好吗?”
南宫沉默片刻,似乎是想到了他要问什么,侧身让步。
南千寻神色激动的握着长剑走入屋内,见到雷锁之中展开粗壮双臂,将自己头脸包的严严实实的妖魔石蕊,哑着嗓子颤声道:
“阿蕊呢?”
静立于雷锁中的石蕊微微一震,随后缓缓露出了那张带着画皮的美人头,看着南千寻,眼中情绪莫名。
可是看到这张与石蕊一般无二的美人头颅之后,南千寻却陷入到疯狂与崩溃的边缘,歇斯底里的大吼:
“阿蕊呢?!”
他绝对不会相信,那个与自己相濡以沫,那个温婉典雅的妻子,会是眼前这个丑陋不堪的妖魔!
石蕊仍旧定定望着暴怒中歇斯底里的南千寻,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它不会开口的时候,它却忽然笑了:
“我....吃...了!”
这三个字说的沙哑无比,石蕊震动着她那难听的声带发出大笑,传荡的笑声中还带有无数男女重音。
石蕊在笑,而笑声中无数的男女重音却在哭。
南千寻失去理智,犹如疯魔的一剑斩下,凡俗铁剑对元神法体根本就造不成伤害,却轻易的斩开了石蕊一直小心守护的那一片画皮。
画皮裂开一道深邃的创口,石蕊一把捂住,随后尖啸着一头扑向雷锁!
南宫眼中厉芒一闪,手中雷决掐动,体内气机一瞬千里,尽数灌注到手中的雷锁。
刹那间,围困着石蕊的雷光上有符文流转,在它元神撞上的瞬间,爆发出无尽雷光!
画皮妖魔石蕊,就此烟消云散。
南千寻在刺目的雷光中犹如失了魂魄,松了手中长剑,神色茫然,掩面痛哭。
其实他早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只是一直不想承认,在心中始终抱有一丝幻想罢了。
石蕊彻底身死道消之后,南宫对月长舒了一口气,玉葱般的十指收拢握拳,又缓缓松开,好像放下一桩大事。
“走吧。”
南宫头也不回的掉头就走,林海有些诧异:
“这么晚了不留下吗?咱们去哪里啊?”
“喝酒!”
第五十八章:南宫的往事
南宫的回答就像是她的人一样,冷清直白又简洁。
可是在这深更半夜的时候,又要去哪里喝酒呢?
林海与南宫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正望着一家家关门的酒楼发愁,办事爽利不拖拉的南宫,直接一把捏断了门锁。
“一身道行都修到狗身上了!”
南宫鄙夷的看着目瞪口呆的林海,将手中断为两截的锁头扔在地上,直接进门找酒喝。
林海很是委屈,他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同志,哪有南宫路子这么野啊?
“我都修狗身上了,可是师姐你修自己身上不也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吗?”
“你说什么?”声音高两度。
“喝这个,不上头。”
本以为以南宫的冷酷性格,应当是千杯不醉巨能喝的那种,谁知两人刚刚开始不过才暖了个场,南宫就面色酡红,星眸醉态迷离了。
“.....”
林海忽然觉得这好像是个机会,记得渡真师傅说过,在通幽之前不可将元阳散掉,自己刚好不就符合及格吗?而且.....
满面红晕的南宫似乎是真的醉了,并未留意林海逐渐变态的目光,只见她脸上再也维持不住往日的高贵清冷,清丽的五官在醉人的红晕下散发着丝丝妩媚,连带声音都少了那份高贵,带着几分娇憨:
“原来喝醉是这种感觉....”
原来是第一次喝酒啊,林海心情激动的拿起酒壶就给南宫的杯子倒:
“师姐你不会喝,那咱们就稍微再喝点,你放心,师弟我待会把你送回去嘿嘿嘿......”
林海笑声未落,南宫忽然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劣质的酒桌立刻塌在了地上,杯杯碗碗的碎了一地,酒液横流。
与之一同摔碎的还有林海刚刚给南宫倒酒的酒杯,林海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拿着酒瓶正不知所措,南宫不知从哪摸出来一个小酒盅和林海手中至少一斤重的酒瓶碰了一下:
“来,干!”
林海顿时瞪圆了双眼。
干?我这个可有一斤呐!
办事爽利的人最讨厌别人做什么都是拖拖拉拉的样子,南宫对着欲言又止的林海,凤目一眯:
“你不喝?是不是看不起我?”
你这是在哪学的啊,不是第一次喝酒吗?
于是第一次喝酒和酒经沙场的林海同时喝的大醉,两人从一楼喝到楼顶,林海抱着酒坛子,南宫捏着酒盅,在屋顶大呼小叫,全无平日冷清之状,完全放飞了自己。
“师姐,你先前用的那道黄符好厉害,有什么来头吗?”
林海可忘不了南宫那丰富的家底,只觉得她种种手段层出不穷,于是就盼着把她陪高兴了,趁着酒意教自己两手。
什么?你说灌醉了把握机会?把握个**,那种事哪有学习快乐?
林海大着舌头神志不清的向着,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献媚。
南宫打了个酒嗝,一脸茫然:“什么符?”
林海连比带划:“就是那个雷符啊!”
“雷什么?”
“符啊!”
“符什么?”
“......“
狠狠灌了一口酒,林海不说话了,其实从城主府出来,他心中还是有许多旁枝末节的疑问,不过眼下看南宫醉成了这个样子,显然是问不出来什么了。
南宫茫然了一会儿,坐在屋顶吹着夜风渐渐头脑清醒了一些,开始断断续续的说着自己的往事。
林海不是个喜欢听别人八卦的人,可是在这星斗月空之下,他看着风情异于寻常的南宫,一时听着也异常入神。
“年少时,外祖对父亲说,男儿三十当立业,花了大价钱把我们一家三口送到了幽州,当上了城主。就这样过了没几年,有一天父亲忽然从外面带了个女人回来,说她叫石蕊,身世很可怜。”
“男人说可怜一个女人是什么意思,谁还不清楚?我母亲大族出身,也是明事理的,对石蕊颇多照顾。
可是慢慢的,母亲开始从这个名叫石蕊的女人身上发现异常。
无论天气多热,事情多忙,她始终一尘不染,不会出汗,生活里的磕磕碰碰,她从来不会流血,每天见到谁都笑。
有下人说曾听到她房里有无数人窃窃私语,可推开门却只有她一个人在里面。
紧接着幽州开始发生命案,受害人被挖心而死,影响恶劣,父亲因此压力很大,偏偏对凶手一筹莫展,没有半点头绪。
母亲把自己对石蕊的猜测告诉了父亲,谁知他不仅不信,反而还发了脾气,不得以,母亲去请了道观的一位老道士过来看。
老道士说那石蕊就是妖魔,可他法力不够,需要上报京都师门,母亲只好每天都在府中与石蕊度日如年的期待着。
隔日有人在母亲房门外放了个盒子,打开一看却是一个面目狰狞的人头,正是那位说要上报师门除魔的老道士。
随着受害人数越来越多,父亲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他变得敏感,易怒,经常为了一点小事就和母亲吵得不可开交,去石蕊那边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最后母亲慕名去找了渡真大师请他出手,可谁知连当时号称幽州第一人的渡真也不是对手,虽然幽州从此不再有挖心发生,可他自己也不得不困守金山岛,疗养伤势,从此归隐。
渡真大师的出现,让石蕊明白如果想要在人间接着安心修行,那么就不能再这样明目张胆的杀人取心。
于是背地里她开始炼制尸妖,帮她从遥远的外地取心。
从那以后,母亲的身体就一直不好,常年咳血,病痛缠身,她知道那都是石蕊做的,几年后母亲生下我时耗尽了元气,苦苦撑了几年终于油尽灯枯。
临终前她叫石蕊过来,求她放过还是孩子的我.......
本来我从小都是无忧无虑的,可是直到有一天我找到了母亲当年的手札,通过几次自己的暗中观察后发现,她果然是妖魔所化,从那以后我便疯狂的修行,只等着今天能够亲手把她手刃!”
对于南宫的这些往事,林海听的颇为唏嘘,一个小女孩在得知家中温婉后母居然是妖魔所化,天天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你是不是有些奇怪,为什么这次回城主府解决它,明明连师傅都瞒着,为何不拦着你跟来?”
南宫深吸两口气,迫使自己安静下来,在这之前林海对这个答案抱有多种的幻想和期待,比如说师姐其实是喜欢我的,再比如说师姐是真的喜欢我!
可是随后南宫的回答便击碎了他的这种幻想。
“因为我害怕,我怕这十多年的苦修仍不是重伤后石蕊的对手,我怕死,我怕自己像那个守在门前的士兵一样,被剥皮而死,所以你是我的底气和依仗!”
第五十九章:剑来啊啊啊
得报大仇的南宫泪眼朦胧的忽而一笑,这种忽然绽放在星空下的笑颜美极了,连林海这种钢筋直男都生不起气来。
“正视自己的恐惧,直面自己的恐惧,师姐真了不起!”
林海对南宫竖起了大拇指,后者却对这个手势不明所以,比划了一下问:“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真棒的意思。”
南宫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听林海问道:
“其实我一直不太懂,石蕊都已经逃出去了,为什么还要回城主府杀南大人?而且你们交手的时候实力也是五五开,为什么要拼命不惜代价的护着脸上仅存的画皮?”
南宫闻言,捏着酒杯半晌没答,片刻后才道:
“这两个问题其实都可以变成一个问题,凡人的爱是奉献,妖魔的是自私。石蕊不想躲入深山一百年见不到他,所以宁愿杀了他,抽取魂魄,也要让他留在身边陪自己。至于为什么拼命护着脸上的画皮.....”
南宫出身的望着远方,喃喃道:“也许,那是一个女人在爱人面前,最后的一点体面了。”
想起石蕊在雷锁之下,骗南千寻自己吃了凡人石蕊的时候,林海忽然在心中有些同情这个画皮妖魔。
时值此刻,两人的酒都开始有些清醒,林海回想自己和南宫喝酒的样子,‘一心学习’的心态也逐渐开始转变。
嘿嘿嘿,好像我机会又来了.....
就在林海出神之际,忽然觉得手上酒坛发出了一声轻响,然后南宫姐姐就在林海惊恐的眼神下,将杯中酒饮尽。
等等,她刚刚是和我碰杯了吗?我特么抱个酒坛上来干什么?
饮下杯中酒的南宫,娇颜上又浮现出一片醉人的红晕,刚刚还一副知性理智的样子,在一杯酒下肚后荡然无存,她见林海呆愣在原地,恶狠狠的道:
“为什么不喝?是不是看不起我?!”
林海抱着酒坛表情复杂,欲哭无泪。
屋顶之上,星空之下,很快又重新响起了两人吆五喝六的声音。
“师姐,我教你划拳吧?”
“好!你教!”
“五魁首,二匹马.....”
第二天,林海被人推醒了。
他忽的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只见到酒楼老板和一众伙计们,面色不善的样子,冷声开口:
“林大少终于醒了,那咱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林海立刻想起昨天宿醉一起撒酒疯的师姐,找了两圈最后看到她正坐在不远处的桌子上用饭,见到林海望来,,她轻轻皱眉:
“师弟,你太任性了!”
“.....多少钱?”
行吧,这个锅林海背了,反正老林家不差这点钱,可是叫他意外的是,酒楼老板居然分文不取,只是求他能留下一副墨宝。
原来在中秋文会之时,林海诗名早已轰传大江南北,幽州林海的名声,便是高坐九重深宫的天子也有所耳闻,对他的文采赞不绝口。
文房四宝很快在店家的殷勤下整齐的摆放到了林海的面前,可是林海的面色却有些犹豫。
他哪里有什么文采啊,还不都是偷那些前世大诗人的?这样他很有心理负担啊……
就在林海纠结犹豫的时候,发现一旁的师姐南宫也在悄悄往自己这边瞄来的目光后,那点犹豫不决立刻变成了豪气干云,理直气壮。
什么偷不偷的,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
林海意气风发的恬着脸高喊道:“笔来!”
毫锋在砚台中吸饱了墨汁,林海笔走龙蛇,一书而就!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师姐南宫的目光在林海写就的纸上流转,停在‘人生得意’那句上良久,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昨天的荒诞,俏脸微微一红。
在酒店老板的千恩万谢之中,林海和南宫除了酒楼并肩走在街上,南宫打算直接回金山岛,林海本想直接回府,他一夜未回怕老父担心,可是又想到反正没什么事情,索性就跟着师姐回去看看。
修士一旦达到通幽之后,便要开始观想出自己的元神法相,就好比渡真的那个怒目罗汉,便是佛门小乘佛法中十八罗汉法相的一种。
修习小乘佛法而成就的法相只限于十八罗汉,菩萨佛陀只有大乘佛法才能参修。
不知我会修成什么样的法相,林海对此还蛮期待的,因为法相一旦结成,什么凌空飞度,出入青冥的修士神通也逐步开始展现出来,大道可期。
林海与南宫一路走到西湖,沿途吸引了无数目光,幽州城中无论是他林家大少爷,还是美名传诵一时的南宫,在民间都是明星一般的人物,过不多时他们身后居然尾随了一大群人。
“师姐真是风采不凡,都出家了还有这么多的追随者。”
面对钢筋直男的如此赞美,南宫不暇辞色的冷声说了句闭嘴,然后僧袍大袖飞扬,犹如乘风而去的仙子,涉水凌波而去,留下身后一群沸腾如迷弟般的惊呼赞美。
真是肤浅。
林海双手负后,临风望湖而立,潮湿的长风吹拂着他的发丝衣摆,挺拔的身躯尽显阳刚之美。
区区一个先天修士就引得你们这样躁动不安,待会儿本座通幽境的凌空飞度施展出来,你们得崇拜成什么样子?
刚刚突破的林海,实在难以压抑这种在人前显圣的**,他摆足了架势后,伸手御起一丝丹田中的剑胎之力,傲然的低声喝道:
“剑来来啊啊啊啊啊-----!!”
湖岸边忽然有狂风吹来,围观的人们下意识的遮住了眼睛,待到他们再放下手掌的时候,忽然发现原本在岸边负手而立的林海不见了。
只有远方那几乎不可见的黑点和西湖上空嘹亮的惊叫声,振动耳膜。
“林公子去哪了?”
“好像那个黑点就是。”
“林公子好快啊!”
“可是他走那么快干什么?”
“可能是尿急吧。”
对于林海的议论只有这么一小会儿,很快大家就又将目光放到了远方仍在凌波涉水的南宫身上,西湖岸边又响起一阵由衷的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