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一章：集议（五）
刚刚敲定的所有方案，都建立在对群体行为的推测之上。如果联合政府的实力膨胀到一定的程度，各国政事堂就不得不下令撤军。如果现任相邦坚持下令进攻，那么他自会被一脚踹下去，换第二个相邦上来，颁布撤军的命令。
这其中固然有不少的变数，但再多的变数，也比不上白湖这个个体所能够创造的可能性。个体的行为本来就很难预测，更不用说白湖这种不能以常理进行推断的个体。
放她单独行动，就是放一颗人形自走核弹在世界上到处游走。
收编她，就是把一颗人形自走核弹放在自己身边。
怎么想都觉得可怕。
尽管孟仞和武天音一再强调她是可以合作的，但众人依旧觉得她不可信任。
武天音最后气不过，只得说道：“照你们的意思，不如联合政府和各国一道，绞杀白湖。她就算有再大的本事，还能与天下为敌不成？”
闻铁笛笑道：“我看这个法子可行！”
武天音道：“可行？这跟打一场大战有什么区别？她一人就能灭掉多少军队，毁掉多少城池？我们现在怎么不想着止战，反而想着开战了？”
“神医”蒯平说道：“当然要止战，可也得分跟什么人止战。异族入侵，最正确的方案是打回去，而不是讲道理。”
武天音道：“她怎么就入侵了？她是主动攻击哪个国家了？还是占了谁的土地？还是抢了谁的钱财？还是控制了谁的思想？她明明是来合作的！”
邵南洲调停道：“这样吧，不如取一个折中的方案：跟她谈，让她像前面五十年一样隐居。如果她不同意，再考虑后面的事情，如何？”
白湖估计不会同意。孟仞心想。
“邵先生的提议应当是可行的，不过大家似乎都忽略了一个要点。”孟仞道，“联合政府现在不能与白湖合作，这一点我也同意。但是我始终认为，即使现在不能与她合作，以后也一定要促成合作。”
“眼下不能合作，是因为白湖名声太差。但是她的名声为什么会变差？正如武先生所言，她既没有侵占土地，也没有抢劫钱财，也没有奴役民众，换句话说，没做过什么坏事。她的名声之所以这么差，完全是因为各国在有意地引导舆论，把天灾的责任全部推到她的头上。”
“因此，我认为，只要制造一股相反的舆论，让白湖的风评逐渐转好，届时就一定可以促成合作，让白湖成为联合政府最强的一股战力。”
闻铁笛说道：“九筒兄弟，你也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因素：为什么各国会把所有的黑锅都往这狐妖的脑袋上放？不就是因为我们信不过她吗？”
王光霁说道：“我对她的不信任感倒是没有那么强……不过，此事还是与她谈过之后再议吧。”
众人已经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了。孟仞对这个话题也已经觉得疲倦了，于是不再出言。
让岑河清去跟白湖谈吧……谈成了固然好，谈不成的话，也只能到时候根据实际情况再议。
于是邵南洲向泰学院的两个人分配了第二项任务：“那么山岳兄和张三兄，请你们也负责一下与白湖谈判的事情，让她重新归隐，不要再出山了。”
山岳说道：“我会去跟她谈的。”
邵南洲道：“那么，下一项议题，关于武力干涉……战事爆发之后，要不要进行武力干涉？如何干涉？诸位商议商议吧。”
“半仙”刘朋义说道：“武力干涉是肯定要进行的，光靠谈判怎么可能成功呢？以打促和，一边打一边谈，打到所有人都怕了，战事自然也就平息了。诸位觉得如何？如果没有意见的话，就可以考虑考虑如何干涉的问题。”
天色已经微明。众人开始讨论起了联军可能的进攻路线，以及泰学院可能的防守策略。伍仲孚一直在转头看“山岳”，什么话都没有说，像是在等待他的指示。
“山岳、张三，”闻铁笛说道，“你们二位怎么不说话呢？你们应该是知道泰学院的一些兵力部署情况的吧？”
山岳道：“军事机密，哪怕是对联合政府的成员，也不能随意透露。”
这话几乎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他在泰学院的地位很高，知道兵力部署情况，但他就是不说。
闻铁笛有些不悦：“这算什么？我们现在是想帮泰学院，你们却连一点情报都不肯透露……”
邵南洲劝道：“算了，山岳兄说得也对，这种时候的确不能随意透露兵力部署情况。”
于是众人只好在不知道双方部署的情况下拟定了几个方案：直接在边境线上逼退联军；先对联军进行警告，若警告无效，则待联军攻入泰学院腹地之后，协助泰学院在平原野战中击败联军；或者协助泰学院在封京守城战中击败联军。
为了取得道义上的优势，第一个直接逼退的方案被否决掉了。最终在孟仞的建议之下，联合政府沿着圆环岭的内侧划了一条线，如果联军跨入线内，联合政府便将进行武力干涉，至于是进行平原野战还是守城战，得看具体的形势而定。
议到最后，伍仲孚终于还是忍不住出言道：“你们怎么都认为泰学院一定守不住边境呢？”
孟仞道：“兵力劣势太大，守不住是大概率的。除了在圆环岭内侧划线以外，还可以在圆环岭外侧再划一条线，如果泰学院的军队跨出线外，联合政府也将进行干涉。”
山岳道：“整个圆环岭都是泰学院的领土，可你竟然把内侧线划到泰学院内部，外侧线却只划到泰学院的边境？这样不公平。”
孟仞道：“那么可以稍微改动改动，把外侧线往外挪十里或者二十里……”
关于武力干涉的问题又议了很久，众人的精力都已有些不济。有人提出休息一会儿，填一填肚子的时候，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第一零二章：集议结束
最后一项议题，是联合政府的领导架构应该如何设置。
现在他们只有十五个人，还可以随意一些，但是将来规模膨胀之后，就必须考虑组织架构、权力分配和权力交接，等等一系列问题。
孟仞道：“我建议成立一个联合政府议会，作为核心权力机构。这个机构应当具有召集各国代表进行集议的功能、领导联合政府全部工作的功能、以及人事任免的功能。”
“联合政府的规模膨胀之后，议会的规模肯定也将膨胀，需要囊括各国甚至各州的代表。另外，在机构方面，肯定也会细化，划分若干个职能：政务、军务、以及监察。”
“政务方面，应该成立一个首席院士联席会议，作为核心，成员数量为五个，七个，或者九个，下设政务联席会议，成员若干。”
“军务方面，应该成立一个军务联席会议，成员若干。会议首席，应由首席院士联席会议的首席兼任，保证核心权力掌握在一人手中；副首席，由高级军官担任，人数在五人左右。”
“监察方面，同样应当有一个监察联席会议，会议的设置和刚刚所说的类似。另外，监察联席会议的首席，也应当由首席院士联席会议的成员之一担任。”
邵南洲说道：“这跟泰学院的组织有些类似，但又有些区别……孟仞啊，听你讲得如此流畅，难不成是早就准备好了？”
孟仞道：“正是。在下虽然人微言轻，但还是想多发表一些自己的意见。”
“神医”蒯平说道：“看来联合政府的未来，要由一个小小的学徒决定了。”
似乎是觉得这话的意思有些不对，他又补了一句：“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这个设想很好，至少目前看不出什么可以改动的地方。”
武天音说道：“从长期来看确实是个很好的设想，但是从短期来看，我们似乎不需要这样复杂的架构。”
孟仞道：“这是自然，毕竟联合政府现在总共也就十五个人。所以，我的意见是，先成立首席院士联席会议，全面领导所有的工作。”
邵南洲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无人表示反对。
邵南洲道：“那么，我们这里有四个首席院士，还正好是每国一个……那么就由这四个人，再加上山岳兄或者张三兄，组成联席会议。诸位打算推举他们二位当中的谁？”
虽然没有明说，但所有人都隐隐觉得山岳的地位在张三之上。“张三”伍仲孚本人也在极力推辞，说山岳的才能比他更强。
因此，心知肚明的众人也就把山岳送进了联席会议。
至于会议首席一职，山岳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没有透露，自然也就没了机会。最终众人把会议主持邵南洲推了上去，担任首席，任期定为两年。
联合政府第一次全体会议，最终在众人的高呼声中结束。
“联合政府万岁！”
“文明万岁！”
……
回到自己的宿舍时已是深夜，孟仞发现里面的油灯竟然亮着。
宿舍是五天前重建完毕的。前段时间宿舍第二次坍塌之后，孟仞去找监察司的人举报，随后那工程负责人便被抓了起来。又过了一段时间，宿舍第二次重建完毕，重建过程中还特意请他看了工程的细节，以确保这次的质量没有问题。
饶是如此，孟仞再次住进去的时候依然觉得提心吊胆。
看着屋内的光亮，他慢慢地靠近。从现在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明瓦窗后有个人影。
“应该是霍岚吧。”他心想。
宿舍的钥匙他也给了霍岚一把，让她可以随时过来。
推开屋门，他看见霍岚正托着脸，歪着头坐在桌前，眼睛直盯着他。
看到这幅景象，孟仞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这两天以来一直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
“回来啦？”她说道，“你们那个会议开得怎么样？”
孟仞摘下面罩，脱掉斗篷，又把斗篷里揣着的水壶取出来放到桌上，说道：“还行吧……具体的内容我明天再告诉你。现在脑子已经不大清楚了，也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想睡觉。对了，你今天怎么想起来我这里了？”
霍岚露出一个笑容，依旧托着脸：“就是单纯的想来，不行么？”
“可以，可以。”孟仞笑道。
感觉眼前有点黑……大概是太累了吧……
最近这阵子，要写论文，要修炼御剑，要研究远距离通信，要筹备联合政府，他每天能睡觉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也就是身体底子好，不然他觉得自己估计要猝死了。
他想往床那边走过去，先在床上坐一坐，但忽然被被脚下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一下，顿时整个人都向前面倒去。
这一刻他甚至不想发力找到平衡，而是觉得哪怕在地上躺一会儿也不错。
然而他并未摔在地上。一声轻响，霍岚已经在他身前接住了他。
视觉恢复正常时，孟仞发现自己的脸离地面也就半尺不到。霍岚跪坐在他身前，手就这么托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动。
他以手撑地，收起双腿，让自己与她相对而坐，随后说道：“对不起，最近实在是有点累了。”
膝盖和小腿被地面硌得很不舒服。先将就将就吧。
霍岚微微一笑，道：“我能理解。我也一样。”
她最近要做的事情不比孟仞少，既要顾着实验，还要顾着学生会，还得时不时地跟人打嘴仗，压力也够大的了。
孟仞道：“你究竟怎么了？我看你精神好像不大好。”
灯光很暗，几乎照不到这里，但他能看到她眼中隐约有泪光在闪动。
“你过来，让我抱一下。”她的声音也有点发颤。
孟仞不明所以地直起身子，向她那边靠拢，随即就被一把搂了过去，力道之大，差点让他再度昏厥。
“我今天又被人骂了！”霍岚哭道。
孟仞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感觉有点奇怪。她最近可没少挨骂，怎么今天突然就这样了呢？
“被谁？”他问道。
完本感言
已经申请完本了。
但实际上是无限期暂停更新。
详见书友圈。
202周年纪念
纪念卡尔·马克思同志诞辰202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