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坦承身世(3)
柴运坐在皇甫曜对面,满是好奇地道:“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以你以往对她所为,她对你不敬,你该大发雷霆才对,可你竟如此平静,让人瞧不明白。”
皇甫曜忆起与纤云的谈话,对她万千的厌恶如乌云尽散,乌云散去阳光普照,他第一次发现了她的不俗之处。他一直用心报复的女子,竟不是江平之的亲生女儿,那么这种报复就勿须再坚持下去。只是对于纤柔、纤梅要不要坚持,他不愿去想。
铁蛋一路小心翼翼的跟踪、观察着祥管家。到了后花园,祥管家站在小径一侧,东张西望,似在等候什么。
没过多久,从北边小径上过来江纤云主仆二人,一前一后,似在说话。
祥管家见罢,俯身将香囊放在显眼之处,转身藏匿于假山后面。
铁蛋佯装赏花,大摇大摆地走到香囊前,张望四下,唯见远处的纤云主仆,将香囊收入怀中,连连赞道:“哪来的破香囊?”拾起来,看罢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将香囊抛向荷花池,“扑通——”一声水响,荷花池里溅起水花。
祥管家从假山后面窜出身子:“铁蛋,你……”
“哟,这不是祥管家么?你在这里作甚?”铁蛋嘻笑着,双手负后,手指玩弄着刚刚拾起的香囊。
就在他俯身拾香囊的时候,随便拾了块小石子,抛出的石子,因为动作太快,旁人只道抛出的是香囊。随手一丢,就让祥管家看到香囊被铁蛋丢入荷花池的情景。
祥管家还欲指责几句,纤云主仆已近。
小芬施了个万福礼,道:“大管家——”
铁蛋看着纤云,又扫过小芬,这丫头生得清秀标致,刹时就有好感,笑道:“冬夫人,这位丫头就是你的侍女吧?”
小芬秀眉一挑,骂道:“费话!你想说什么?”
“小芬,不得无理。这位是洛阳王的随从。”
铁蛋心里暗道:这丫头长得不错,若是主子喜欢冬夫人,那我就可以喜欢这丫头,这叫亲上加亲。“江姑娘,幸会幸会,我们又见面了?”
纤云浅淡一笑,并未接话:“你们忙,我还有事。”
铁蛋目不转睛地看着小芬的背影,她们去春雨阁用夕宴,他也要去春雨阁,大家正好同道。“小芬姑娘,等等我——”
小芬不屑地瞪了一眼,跟在纤云身后,低声道:“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他家主子比他还要令人厌恶。”纤云对柴运提不起半点好感,上次柴运在后花园欲逼她说出秘密,还害她被皇甫曜辱骂。
红褂婢女见纤云主仆到了,禀报道:“大将军,冬夫人在院外候见!”
“请她进来。”他没有用传,而用了“请”,柴运已经能清楚的感觉到皇甫曜的转变。不仅是言辞用语,连说话的语调已无最初的冰冷,目光里没有寒意,居然还隐隐有几分温暖。站在凉亭里,满怀期盼地望着院门,人虽未迎接,可他的目光已经早早地迎向院门。
给读者的话:
今日三更,一会儿更完。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一坦承身世(4)
纤云从院门而入,平静而轻盈的,轻迈着漂亮的莲花碎步,暮风拂过,她素净的衣袂飘飘起舞,长发在幕色中飞舞,吹拂到脸颊上,有一种沧桑的美感,又似风中摇曳的净荷。
“奴婢拜见大将军,见过洛阳王。”
皇甫曜回眸:柴运笑意迎人地凝视着纤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意。走下凉亭台阶,握住纤云的手道:“都是自家兄弟,往后见他勿须多礼。论年纪,他还是我义弟。”
他们是兄弟,她告诉他的身世秘密,他或许也会告诉他们。所谓兄弟,自当患难与共,生不同穴,死也同时。
纤柔爱上了皇甫曜,她不会与妹妹共侍一夫。更不希望有朝一日为了争宠夺家,伤及纤柔,也令自己徒增伤悲。想到此处,纤云推开皇甫曜的大手,道:“不知大将军唤奴婢来有何吩咐?”
皇甫曜的态度转变了,这江纤云的态度也在变,以前自称“婢妾”几日不见,称自己是“奴婢”。江纤云的眼中缥缈着一层纱雾水气,令柴运看不懂。
“是啊,江纤云,你的确见外了。”柴运道。
“洛阳王与大将军是兄弟,奴婢不敢高攀。”纤云不想与候门王府有太多的牵绊,寄人篱下就必须谨小慎微,每走一步,说一句话都得仔细思量。“再则今日纤云来,还有一事相求二位。”
“江纤云,你也会求人,真是有趣,本王还以为你就是一个冰石人儿呢。”柴运笑道。
纤云并未理睬他的玩笑话,缓缓扬首道:“奴婢原本生于江湖,十五岁那年本应离开江府,但因亡母遗命:要看柔儿幸福,所以才滞留至今。今大将军承诺日后善待柔儿,纤云心事已了,自该认祖归宗重返江湖。”
柴运听到此处,大惊道:“你不是江平之的女儿?”
纤云以为此事皇甫曜定会告诉柴运,许是他们兄弟还未提及罢,晚知晓,不如自己主动告知。
纤云缓缓点头:“不怕二位笑话,对于身世纤云知晓不多。只知生父乃是江湖中人,因生父有命,不认祖归宗,不告知父祖详情。虚长十七载,却不知生父何人,再多的好奇,早被光阴所没。大将军乃是忠义之人,还请将军成全纤云回家之心。”
小芬听完,精神为之一振,道:“大小姐,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小芬都会陪着你!”
“对不起小芬,事先也未与你商量,也是在来的路上我才做出的决定。”纤云浅笑望着小芬。
纤云有一种预感,对于身世,小芬比她还要清楚,尤其是入将军府之后,小芬表现出的不安,还有她偶尔流露的言语。小芬是反对她继续在将军府呆下去的。
“定下离开的日子,纤云再来辞行。在此之前还请大将军与洛阳王替纤云保密。若没有旁的事,纤云就此告退。”纤云款款施礼。
第一坦承身世(5)
皇甫曜见她要离去,忙道:“等等——在下备了一桌酒宴,邀姑娘同饮。”
“饮酒就不必了,纤云不善饮酒。”
皇甫曜似忆起了什么,沉吟片刻道:“在下的一位故人也不善饮酒,每次他一喝酒就浑身不舒服。”他怀疑,他更好奇,甚至期望纤云就是与他有着婚约的女子。
“如此说来,纤云不是第一个不能饮酒之人。”她说得轻描淡写。
如果皇甫曜想用这种方式将她困于身边也不无可能,虽然三妻四妾对于豪门男子如同家常之事,但纤云不会接受这样的命运。
“姑娘若不饮酒,在这里用些饭菜总还可以吧?”皇甫曜的语调竟有两分央求,甚至期望纤云留下。如果今儿当她第一次提及身世时,他有疑惑,但现在纤云当着柴运又说了一遍,他已经没有半点怀疑。
“恭敬不如从命,纤云遵命。”从自称婢妾到奴婢,又到此刻的名讳自称,彼此的感觉也在改变。
看是平和的三人,心上云雾缭绕,彼此相阻,也掩饰着彼此。纤云坐到凉亭的石桌前,小芬当起了侍婢,为皇甫曜与柴运各自满杯,又替纤云斟了杯七分茶。
“嗬——今儿好热闹呀!”**进入春雨阁,就看到凉亭里的几人,心中为之一动,加入到酒宴之中。看到纤云略感惊诧。
一盏酒后,三个男人脸上泛红,柴运已有几分醉意,看着对面坐的纤云道:“上次在柴逍坟前见你,我就知道你不简单。一直好奇,你怎会武功,原来……你也是江湖中人……”
皇甫曜满是疑色:“你说她去京城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我不知晓?”
“洛阳王醉了,他的话当不得真。”纤云不想再生事端,身世之事已经够意外了,她之所以在告诉皇甫曜之后又告诉柴运,就是想让皇甫曜明白:对他,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皇甫曜的心中似打翻的五味罐,百味陈杂,他期望得到她不一样的眼神,在她的眼里捕捉不到丝毫的特别。她的平静、淡然和孤傲,让人可望而不可及。“他是醉了,来人,扶洛阳王去客房歇息,**你也醉得不轻,也下去歇着吧。”
**放下酒杯,看着皇甫曜道:“大哥,我的酒量你还不知,我没醉。”
“醉了——”皇甫曜肯定地瞪着他。
**算是明白了:他嫌自己碍事,要打发他们离开。道:“小弟醉了,这就去客房歇息。”
他们都要走了,纤云自然不能呆着。起身道:“大将军早些歇息,纤云告退!”
“别走!”皇甫曜手臂一抬,抓住她的衣袖:“你不需惧我,本将军自幼就与人订下婚约,况且如今已有两房妾室,不会为难姑娘。”
“你有婚约了?”
上次曾听纤柔说过,他心中有自己思念的人,难道就是那个与他有婚约的女子。如果他正妻之位是留与那人,纤柔一生也只能为他妾室,有些为纤柔担忧起来。
第一坦承身世(6)
家仆们扶起柴运与**,柴运摇摇晃晃地说着醉话:“来,再喝……还要喝……干……”
纤云看着满脸醉容的皇甫曜,第一次见他,他就是这副尊容,酒气袭人,随后就是他的打骂羞辱。此刻的他,令纤云心中升起一股惧意。
天色已暮,没有了白天时的炎热,凉风依依,拂过院落,让人神清气爽。
皇甫曜手握酒杯,道:“那年我七岁,一位世交叔父到我家作客,他是我父亲的结义兄弟,平日对我多有关照。那日,他对我说,待他有了女儿就把她许给我。这些话我常听他与父亲提起,直到十二岁那年,他又到我家,告诉我说:他有女儿了,要把他的女儿许给我。我父母很欢喜,那天夜里,还相互交换了信物。十四岁那年,我离开家乡,投靠到靖王门下,转眼已是十二载,再也没回过家乡。更是失去了与世交叔父的联系……”
皇甫曜自斟一杯酒,一饮而进,饮入嘴中,流入喉咙,再也感觉不到初时的灼热,有的只有口干舌燥。道:“看到你,就让我莫名地想到她,算起年龄,她应与你一般上下。父母之命不能违,我的妻子只有一个,便是她了。”
“可惜纤云不是她。”
“倘若你是她就好了。”皇甫曜笑。
纤云急道:“我不能是她。”如果她是皇甫曜寻找的未婚妻,那纤柔又当如何,姐妹共侍一夫早晚反目,不希望与纤柔之间的姐妹情尽。纤云起身,道:“天色晚了,若没有旁的事,纤云告退。”
为什么不肯多陪陪他?渴望与她亲近,哪怕她静静地坐在一边听他说话。
“纤云姑娘!”皇甫曜唤道。纤云止住脚步,他道:“以前的事……”舌头打结,他用最残忍的方式报复的女子,竟然不是江平之的女儿,只是一个被迫无奈成为牺牲品的女子。在她冷漠的外表下,包裹着经受风霜的心,想说一声“对不起”,此刻话到嘴边,方知是那样的难。
纤云道:“以前的事我已记不得,所以请将军也忘了罢……”
她终是走了,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停留。
皇甫曜紧握拳头重重地击在桌子上:他落败了。处心积虑要去报复的人竟是一个与江家并没有多大关联的人。“我不会让你离开将军府——”抱着大酒坛,皇甫曜咕噜噜地畅饮起来。
纤云回到冬霜馆时,纤柔与纤梅已各自离去,是她们的婢女接走的。
夜如此静,静得只有夜虫的呢喃,夜风的轻歌,已是七月正热时。
纤云沐浴之后,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身子随着秋千晃晃悠悠地摆动着。黑绸似的长发随着轻风飞舞,衣袂飘飞。
“你将身世告诉外人,实在冒险了些。”小芬有几分责备,手中摇着蒲扇。
“但说出来的确有效果,至少皇甫曜愿意与我说话。只要他愿意,我想试着化解这段仇恨。就算真的化解不了,至少我会说服于他,让他善待纤柔。”
“今儿连他也说了,要娶的是自幼与他有婚约的女子。尽管他没有找到,但正室之位依旧给她留着。三小姐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人。”
第一风波袭卷(1)
第十七章风波袭卷
纤云也觉得很难理解,纤柔爱上的是再三凌虐她的男人,“从一而终吧,纤柔自幼在江府长大,接触的人和事,都是如何做一个贤妻良母。与江府有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纨绔子弟,这些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身为相府小姐,就算出阁成为正室,也无法阻止丈夫纳妾。纤柔在这一点上,比我看得明白,她可以放弃名份,只求守着最爱,但我却没有勇气与他远走高飞……”
“你又想起富贵候了?”
纤云抬眸:“直到现在,我都不相信他会因我而殁,不相信他是因情而逝。”
小芬道:“你自小看到的男子,无论是江相爷还是大公子、二公子,他们个个都是三妻四妾,视女子如玩物,有几个会有如此痴情。不是你不相信,而是你一直放不开。”
真是这样么?是她在不知不觉,在防备着柴逍之时已经动了心。还是得知柴逍念着她的名而逝时的感动?纤云糊涂了,此生已有一个真心爱她的男子,她还会动心么?与其在他死后懊悔,为何那时不愿相信他的话。却要在失去之后,徒留一腔伤悲。
“有一个男人因你而逝,换作是谁也都会压在心上一辈子。与娘亲相比,我是幸运的。”
“幸运,你还幸福呢?忘了这几个月大将军是如何待你的。”
“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小芬笑道:“是谁还在不久前说厌恶大将军,如今又不计较了。”
有时候纤云会觉得小芬了解自己,可现在小芬说的这些话,又是如此的生份。道:“他到底是柔儿的夫君,我是不可以也不能计较的。”倘若她与皇甫曜计较谁伤了谁,纤柔在中间便很难做人,她是纤柔最亲的人,而皇甫曜却是纤柔最爱的人。虽然没有经历过,但纤云可以体会,只要她释怀,皇甫曜也才能释怀。
“大小姐,奴婢还是想问一声,决定好什么时候离开了么?此事不易久拖,久必生变。”小芬想要打听到具体的日期。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将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你的身份。”纤云一直隐忍着不问,因为小芬也是一个固执的丫头,决定了不说,问了也是不问。可是现在不同,她想要知道真相。
“大小姐,我就是小芬,就是你的丫鬟,还能有什么身份?”小芬扭昵着,语调里没有以前的中肯,显得有些不安与拘谨。
“你不说,且让我猜上一猜。”纤云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好奇,就算很好奇,她也能忍住,对自己神秘的身世,她都忍到了今日,况且是小芬的事:“十年前,我娘从敬香的路上收留了你。也是你在入江府第二年,师父他老人家就出现了,他在夜里将我劫出江府,私下授我武功。现在回想起来,你第一次看到蒙面怪服的师父,竟然没有半点好奇。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你一早就认识他。不光是师父认识你,师父与我娘亲之间必也是认识的。师父与我娘亲之间达成某种默契,两个人都只字不提我的身世……十年来,你寸步不离地陪在我身边,每遇我难过、伤心你都会为我着急,每遇危险,你也总是冲在前头,上次你说‘保护我是你的使命’,对于奴婢对主子,应用‘敬忠’二字,所以我想:你,并不是无依无靠的孤女。是有人派你到我身边……”
给读者的话:
昨天我更了三章啊,只是最近系统转为人工审核,审核比较慢,加上又是周末就更慢了。谢谢大家的关注!
第一风波袭卷(2)
“大小姐!”纤云一声惊呼,跪到地上道:“请大小姐别再说了,不到时机奴婢不能吐露半字。”
“为什么不能说?”纤云追问。
原本的冷静,面对小芬异样的神情时,也勾起她无限的遐思。她想知道,可是小芬却是一嘴紧之人,硬是问不出来。
纤云故作生意,秀眉微挑,想借此逼迫小芬道出实情。
“大小姐一旦真的认祖归宗,所有疑惑都会解开。只是在未离这浊世之前,小芬不能说。”
纤云留意到小芬用到的字眼“浊世”,小芬居然把这里的一切都称为“浊世”,她的父祖又在何方?父亲,她自幼只在娘亲嘴里听过寥寥可数的三次,一次是娘亲生病时,一时是娘亲饮醉酒时,最后一次也是娘亲临终之际。十岁时,纤云方才知晓自己的父亲不是江平之,曾经所有不得父爱的失落在那一刻都烟消云散。
“奴婢愿做大小姐一辈子的丫鬟,有些事大小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知晓所有真相就无法像现在这样平静生活,在此之前多平静一天都是美好的。
小芬阻止了纤云的话,却没有否认纤云的猜测。纤云想:猜中了!小芬知晓她的生父何人,可是她自己却是知之甚少。
十七年了,她从未见过亲父,亦或是他也曾出现过。只是她从不知道那人是自己的父亲,把他视成陌路人。
“小芬……”
“大小姐!”
纤云下了秋千,看着小芬,认认真真地道:“我师父是不是我亲爹?”
纤云太想知晓答案,在她十七年的记忆之中,对她最好的只有三个人:母亲、师父、小芬。母亲待她亦如春日的阳光,和暖而温馨;师父授她武功,教会她如何保护自己;而小芬于她亦婢亦友,更有忠心。
师父是纤云接触到除江家父子以外的第一个“男子”,因为他待她好。所以纤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亲爹”。
“大小姐,你怎么又胡思乱想,小芬求你别再问了。如果你真想知道答案,早一点离开这儿,去了那里,自然会知道。”小芬顿了一顿,又道:“那人虽不是小姐的亲爹,可也是小姐的一个亲人。”
师父不是她的亲爹,是她的一个亲人。是亲爹的兄弟?她的亲爹却派小芬来到自己的身边,细心的照顾她,陪她长大,能将一切都设计得如此巧妙的人物,绝非等闲之辈。江平之如此聪明的人,虽然不大喜欢田氏母女,可他也未瞧出纤云不是他所生。
纤云在心中暗自揣磨起来,不再问小芬,小芬与她是一样的固执,一旦决定的事是怎么也不会说的。
“救命啊!大小姐,快救命啊——”门外传来一名婢女的惊呼声。
小芬耳尖,很快辩出四小姐纤梅的贴身婢女,奔向院门,道:“小菊!”
不待小芬打开院门,小菊“砰——砰——”一阵急切地乱敲乱打。
小菊进入院中,连蹦带跑,神情慌乱,抓住纤云的手就道:“大小姐,你快去瞧瞧吧,再不过去,四小姐就要被大将军给打死了。”
什么时候才是头啊,以为会自此平静下来,皇甫曜又开始折磨纤梅。
来不及更衣,就这样只着了中衫跟在小菊身后。
没有去秋月苑,而是往春雨阁方向去。
春雨阁是皇甫曜常住的庭院,这里有几间将军府内最好的客房。
“纤梅不是该在秋月苑的么?她怎会在春雨阁?”
小菊听纤云问话,目光闪烁,吞吞吐吐。
小芬急了,催道:“小菊,就算要大小姐帮忙,你也得说实话啊。”
不说实话要人如何帮忙,不说也得说,只有说了才能对症下药,想出对付的法子。
小菊扭昵、拘谨,心里犯迷糊,说了又怕四小姐,不说又担心大小姐袖手不管。以前在江相府内,四小姐如何对待她们姐妹,小菊心里也是明白的。小菊心里纠结着,矛盾着,想到大将军不知此刻正如何罚处四小姐,心里又急不可奈。
给读者的话:
感谢网友“小鸡与牛奶”的建议,此章节和后面一眼识破云雁华是她师父的确有些误导。
第一风波袭卷(3)
小菊道:“四小姐说,大将军指定不要她了。为了江家,她必须另攀高枝。她逼着奴婢去打听洛阳王的住处……谁知……惊动大将军,就……”
小菊的话未说清楚,可纤云主仆都听得明白。纤梅要去另攀高枝,还未得逞,就被皇甫曜给发现了。这不是当着皇甫曜的面给他戴绿帽么?以皇甫曜的性情又怎么就此罢休。纤梅这回算是撞到刀口上了,皇甫曜好不容易抓住了刀柄,自然不会轻饶。
想到皇甫曜惯用的手段,对女人的狠毒,纤云加快步伐。近了春雨阁,鬼哭狼嚎似的女子怪叫声传了出来,回荡在春雨阁周围,让人毛骨悚然。
门口,纤云放缓脚步,示意二丫鬟站在外面等候,自己只身进入春雨阁。刚走几步,身后传来纤柔的声音:“姐姐……”
纤柔拉住纤云,道:“姐姐忘了大将军是如何待你的么?不要进去。”如今护住她们姐妹就好,何苦要求纤梅,万一再生出事端,要她如何应付。纤柔努力想要说服姐姐,但显然无用,因为纤柔在姐姐的眼中看到了坚定的神情。
“柔儿,我不会有事的。你回去歇息,这边有我。”虽说纤梅与她并不是血肉姐妹,但她不能无情无义,更不能任皇甫曜粗鲁地对待纤梅。
“啪——”“磅——”之声交替传出,纤梅声声嚎哭:“啊——大将军,贱婢错了!贱婢再也不敢了!”
“贱女人,你竟敢当着本将军的面引诱洛阳王,就凭你就能离间我们兄弟之情。不知廉耻的女人……”皇甫曜久在军中,对于训练士兵有自己的一套法子,那就是心冷、心狠,执法如山,即是江纤梅犯了错,他就不会手软,更不会心软。
纤云站在门外,方才发现**已半梦半醉地站在院子里,静静地凝望着正厢房,烛火映衬出皇甫曜忙碌的身影。
纤云对**骂道:“你还是男人吗?看大将军毒罚弱女子,你竟不知劝阻?”
**道:“姑娘还是莫怪此事,大哥的性子我了解,越是有人相劝,越是惩罚的厉害。等他这股火爆性子一过,一切都会好转。”
纤云走近房门,敲了两下道:“大将军……”
“大姐,救我啊!大姐,救命啊——”纤梅听到纤云的声音,大叫起来,仿佛抓住了最后的稻草,原本尖细清脆的声音带着几分惊恐,越发的刺耳。
纤云推开房门:屋子里一片凌乱,桌椅推倒在地,有的椅子已经腿断。破碎的花瓶、茶盏洒落一地,纤梅浑身颤栗地扒在碎片之中,手上鲜血淋漓,见到纤云,连爬带走地跑过来寻求着纤云的保护。没走多远,被身后的皇甫曜一把抓住头发,他没有打,而是将她重重的推倒在地,身子再度落入碎片之中。
碎裂的瓷片透过破裂的衣衫扎入肌肤,纤梅似鬼哭狼嚎一般地惊叫起来。痛,是剧裂的疼痛,仿佛这些瓷片都要钻入她的身体一般。自小娇生惯用的她,从未受过家人的打骂,连句重话都未听过,这样的打骂如何能承受。除了害怕还是惊恐,早已把皇甫曜视成了恶魔。
给读者的话:
早上好,今日依旧三更,早上两更,中午一更。
第一风波袭卷(4)
纤云快起几步,想搀起纤梅,纤梅却爬到她的身后,紧紧抱住她的双腿。“大姐,大姐救我——”
皇甫曜追至欲打,纤云合上双眼,道:“你打我吧!”不是她想被打,而是她看不得这样的方式。她无法理解,更无法想像皇甫曜的恨意,看他如此残虐地毒打纤梅,还不如落在自己的身上。以他对付纤梅的法子,远远超出了当日他对自己的打骂。
皇甫曜挥起拳头,眼看着就要落下,却在离她脸颊只有二寸的距离处停凝。他可以责罚江氏女,却没有理由再用同等的手段对付纤云。
皇甫曜道:“你为何要帮她,这个女人简直不知廉耻?”
纤云启开双眸,道:“她已经知错了,请大将军饶她这一回。”
他已经把纤梅吓是这般厉害,衣不蔽体肌肤外露,神情恍惚舌头打结。可是他还不肯罢休,定要将纤梅折磨到极致。
“饶她?如何饶,难不成要你代她受罚。”皇甫曜厉声道,他就是要惩罚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居然敢当着他的引诱洛阳王,还想另攀高枝,不给点厉害瞧瞧,他如何立足。
“大姐!”纤梅仿佛抓住了一线生机,“大姐,我也不想,我是被逼的。”
纤梅声声相求,拽住纤云彩的衣袖,一边小心躲避皇甫曜,一边又想着如何皇甫曜再打她,就将手中的纤云推出去。
皇甫曜的脸上闪烁着诧异的目光:“要本将军饶她不难,你代她受罚。”
这是多么荒谬的理由,妹犯错姐代罚,多像当日,纤柔失踪,她沦为将军府妾室。
纤梅心中一喜:自己可以不再受罚了。央求道:“大姐,我受不住了,再也不受不住。大姐,自从二娘过世之后,我娘待你不薄。年年都为你们姐妹缝制新衣,你出嫁的时候,我娘为你置办的嫁妆也是最好的……大姐……”
纤梅摇晃着纤云,一半求饶,一半撒娇。若在江相府,她何时如此亲近地唤她一声“大姐”。
皇甫曜冷冷地道:“真不愧是江平之的女儿,果真无情,自己惹出的祸事竟让别人担待。”
他莫名地期望纤云答应,又对纤梅的所举感到鄙夷。
“大姐,你忘了吗?二娘生前常说,长兄如父,长姐如母……”
她可以置之度外,可是她忘不了娘亲在世时对纤梅的喜爱。那时候纤梅最喜欢到她们住的阁楼来玩耍,姐妹三个也常在一起荡秋千、做游戏。尽管后来少了,但娘亲说过的话纤云都能清楚地记得。
就算是为了纤梅叫的这一声“大姐“,纤云看着皇甫曜的眼睛,对于她已无以往的冰冷,她不相信皇甫曜会像待纤梅重罚她。纤云要赌,就赌这一次。赌皇甫曜是因为恨江平之,才会如此对待江平之的女儿,可她不是江家女,皇甫曜定不会如此残忍。
拿定主意,纤云道:“好!我代她受罚,敢问将军要如何惩罚?”
皇甫曜转身从墙上取下马鞭,放在手上摇晃着,诡异地笑着:“鞭笞三十。”
第一风波袭卷(5)
“大姐,我走了。”纤梅得救,快速地奔离房中。
纤云觉得可笑:她错看了皇甫曜。以为他只是对江家仇情,不曾想,他本是腹黑心肠的男人。“啪——”一鞭落下,竟无丝毫疼痛。
他将鞭子击落到地上、柱上……鞭子很响,她的身子因为鞭子和声音颤动两下,至此就不再有反应。
“贱骨头,你为何不叫。江纤梅是个会叫的狗,你呢又是一闷狐狸……”皇甫曜说话间,第二鞭、第三鞭已落下,鞭鞭都落在桌案上。
纤云这下糊涂了:假鞭笞,真骂人,皇甫曜上演的是哪一出戏。
正思忖,冷不防被他拽住了手腕,他的眼睛闪着狡猾而诡魅的光芒,还有一丝戏谑地玩味。
“你……”话还未说话,皇甫曜用手一推,纤云连退两步:“躲,你还敢躲本将军的鞭子,重来过!”
合着房门,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祥管家走近门口,大声道:“大将军,饶过冬夫人吧,饶过她这一回……”
“饶过?这是她自愿替江纤梅挨的鞭子!”皇甫曜冷冷地答道。
祥管的求饶声惊动了熟睡的铁蛋,他推门一看:呀,大将军正鞭笞冬夫人呢。心中暗叫不好,脸色俱变:完了,完了,这下弄不好会真的出人命。鞭笞三十,那样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姑娘哪里经得这般鞭笞。
纤柔进入院中,频住呼吸着那一鞭鞭挥舞的鞭子甩得响亮,落下又扬起,扬起又落下。身边的纤梅喘着粗气,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却有几分幸灾乐祸之感。
“纤梅,我姐姐都是为了你。她真傻,居然会帮你?”纤柔的身子开始不停的颤栗起来,她初入将军府时,也曾受过他的处罚,巴掌都让疼得生不如死,况是那样的马鞭。
铁蛋提了一桶凉水,把睡得正香的柴运从客房里拽拉出来,柴运正欲发作,铁蛋大喝一声:“大将军又在毒打江姑娘,你再不去,怕就被他打死了。”
柴运听罢,翻身起床,顾不得浑身湿透。
鞭子一声声地落在纤云的两侧,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外面,很快就明白:他是在做戏,可这戏又是给谁人看的?无论给谁,她都不要真的爱上他。宁愿这鞭子真实地落在身上,哪怕皮开肉绽,至少她可以单纯地厌恶他。
皇甫曜怪异又低声地说道:“纤云,若是错打了你,将来必会十倍弥补。”
他的话令纤云逾加不解,心中疑云重重,拨不开,赶不散。云里乎,看不到他的本意;梦里乎……“啊——”一声钻心锥骨的刺痛,破了衣衫,撕痛如裂。
“皇甫曜,你发什么疯?”门外传来了柴运的声音。
“啪——”又一次鞭子落下,不偏不倚地击在她的身上,纤云咬咬嘴唇,不让自己惊叫出声,终是忍不住刺痛,惊呼出口:“啊——”
“咣啷——”说时迟,那时快,柴运推开房门,第三鞭已经落下,柴运箭步纵身挡在纤云身前:“皇甫曜,你还是不是男人,为什么要再三对付弱女子?”
给读者的话:
今日更毕,明日再见!
第一风波袭卷(6)
纤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皇甫曜为何要鞭笞自己,假笞真罚之间,还有他莫名带着歉意的言语,什么“十倍弥补”。
“是她甘愿代江纤梅受罚……”
“皇甫曜,你我相识十二载,原以为我们是兄弟、朋友,可我真的看不明白,你想做什么?你恨江家情有可原,可是她……”忆起纤云的叮嘱:不要将她的身世秘密传扬出去,柴运压低嗓门,道:“她并不是江家人,你就真的要迁怒于一个无辜的女子。自她入府,你对她的折磨还少吗?”
“洛阳王,什么时候你也变得怜香惜玉了?快让开,本将军的鞭子还未打完呢?”
柴运不愿让,如果他连一个柔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还做什么男人?“不让!你真要罚她,就连本王一起打吧。”
“要我放过她也行,你告诉我一个不罚她的原因。”
原因,他又要一个原因。
“我……”柴运支吾着,皇甫曜要原因,他要如何告诉对方,急道:“我答应过柴逍,会保护着她。”
“逍哥哥——”纤云一声轻呼,愧疚与感动如熊熊燎原的大火之势快速地吞没她的心,辛酸的洪流从心底漫延至全身,眼睛不由自己的潮湿,泪水夺眶而出,脑海中现过柴逍那清瘦的面容,那一袭永不改变的珍珠白衫,曾是分别后她梦里最柔软的颜色。
“纤云……”皇甫曜第一次看到了她的眼泪,毫不掩饰,虽无声响却似断线的珠子,快速飞落,晶莹的珠子挂在脸上,却落入人的眼底,“我……”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鞭子,真不想打她,可是他还是打了。
柴运回眸,看到纤云满脸泪痕,心痛如裂,道:“纤云,跟我离开这里。”握着她的手,却被她毫不犹豫的推开。
是她辜负了柴逍,他用死证明了对她的情意,就是他死了,能呵护她的人也只有柴逍。就如他曾经说过的那样,她后悔了,彻底地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柴运,到了现在你还不愿告诉我实情。”皇甫曜追问着。
纤云不想知道他们的事,更不想介入到两个男人间,其间一个还是纤柔的夫君。甩开双臂,快速地冲出房门:逍哥哥,这就是上天的报应吗?捂住嘴巴,不想让任何人听到自己的哭声,更不想在纤柔的面前流泪。
冲离春雨阁,小芬惊呼一声:“大小姐!”快速地追了过去。
正厢房里,柴运与皇甫曜四目相对,空气凝默,目光交错。柴运是满腹的不解,皇甫曜却是咄咄逼人。
“柴运,今儿祥管家放在后花园的香囊是你让铁蛋拿走的吧?根本没有丢到荷花池里,祥管家派了十三名家丁在荷花池里打了两个时辰,根本没有发现什么香囊。”
“什么香囊?我不知道?”柴运一脸不屑。
香囊是纤云的,柴运也打开香囊看过了,里面是半块残玉,而另外半块却在皇甫曜的身上。他犹记得,多年前皇甫曜就曾说过:半块残玉乃是他泰山大人所赠,找到另外半块,就找到了他失散数年的未婚妻。柴运对此暗自猜测过,残玉说明了两个人的关系和身份。纤云应是皇甫曜十二年来一直在寻找的女子。
给读者的话:
第一卷仇云篇即将完结,将进入第二卷患难篇的上传之中。
第一风波袭卷(7)
“那只香囊是她的?”皇甫曜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柴运恍然大悟道:“为了证实她就是你要找的人,你不惜用如此手段。你想逼我交还香囊……”
皇甫曜笑意盈盈,道:“你以前见过这香囊,告诉我,它是谁的?”
“谁的?”
柴运也想告诉皇甫曜实情,可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为了逼他说出秘密,皇甫曜不惜鞭笞无辜的女子,纤云是那样的无辜,活了十七载不知生父何人,这是何等的无奈与不幸,那柔弱的肩膀又岂能承载太多的负担,可是皇甫曜没有半点的怜惜,反而鞭笞于她。他不会再容忍了,也不会再退让,更不会让纤云嫁给他。皇甫曜这样的莽夫,配不上这样文武兼备的奇女子。
皇甫曜扶住柴运的双肩:“义弟,告诉我——”
他很想知道,就为了要知晓答案,他就可以任意胡为。为什么不直接问他,竟要用这样的方式?柴运不懂,真的不懂,原本很简单的问题,却被皇甫曜弄得残忍而复杂。
柴运推开皇甫曜的大手,冷冷地道:“不知道!不知道——”从怀中掏出粉色香囊,砸抛到他的脸色:“还给你,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去找你的未婚妻了。她不是你要找的人,我的义兄、忠勇大将军,能否放过那个可怜而无辜的女人?”
皇甫曜满是失望之色:“纤云她真不是这香囊的主人?”
“不是!不是——”柴运大声地咆哮着,“她不是,你还想留下她么?”
她不是他一直寻找的妻,不是父母为他订下的女人,即便他有好感,他也不能将她束在身边。皇甫曜握着香囊,这上面隐隐还有她的体温,只是他已经糊涂了。道不尽的悲伤,说不出的失落,纤云会武功,他曾是这样向往自己寻找的人就是纤云。当柴运肯定地说出“不是”惊破了他的梦。
“你为什么一去不再回?就是为了交还这半块冰玉吗?”皇甫曜忆起书房出现的神秘女子,唯留下这半块冰玉,一去不再来。
“为什么?皇甫曜,哪个女人敢嫁你这等粗鲁、暴燥得不解风情、不懂体贴温柔的男人?”柴运不想与他多费唇舌,为了不让纤云再受伤害,他绝不会道出秘密。纤云,那个可怜的女人,能走多远,就让她多远好了。他要现在就去告诉纤云,让她走,远远地离开这里。
柴运离了春雨阁,抛下沉思中纠结的皇甫曜,他捧着两块残玉,看手中的玉合二为一,又一分为二,聚聚又散散,分分又合合。父母曾说过,待得雁玉相聚时,他就会等来那个女子,候来他的良缘。可是玉聚玉合了,为何她却没了消息。
柴运不管湿透的衣衫,径直到了冬霜馆,既然她并不是皇甫曜的妻妾,他也不须多那些无谓的礼节。纤云可以勇敢的站出来维护她的妹妹们,可是这两个女人却只有胆怯站在外面张望,没有怜惜,没有关切。与之相比,纤云身上的不屈、坚韧与柔软是那样的难能可贵。
第一风波袭卷(8)
“砰——砰——”叩响冬霜馆的门,柴运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柴运拜访纤云姑娘。”
屋内的纤云收住了流泪,扒在床上任小芬为自己上药,咬着枕头,不让药膏的刺痛令自己失声。上药的痛胜过了鞭笞时的疼痛,火辣辣地浸透骨髓、肌肤。江府之内,虽不受宠爱,可毕竟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又哪里受过这等苦楚。进入将军府的日子,是纤云受苦最多的时日,亦如从天堂堕落到地狱。
她不怨,亦不恨,只有无尽的担忧,纤云猛然觉得自己的性子太冷,冷得不温暖,冷得不像皇甫曜那样炽烈地去恨。
纤云听到急切的敲门声,拢拢衣衫道:“洛阳王,夜深了,你请回吧!”
“不,纤云姑娘,现在你们主仆就收拾一下跟我走。”
柴运不会再改变主意了,在不认识纤云之前,他有恨意、有怨言,柴逍那样的一个男子,竟无法留住她的人,她决然地弃柴逍于不顾,前往将军府为妾。只道她是个无情之人,从初识到现在一点点的了解,一点点的熟识,方知纤云活得艰辛。她是一个柔软的女子,扑朔的身世令她无奈;因为早知自己不是江平之的女儿,所以淡然;江家的危险,有报恩之心,也有无奈的坦然面对。她弃柴逍选皇甫曜,如果说是无情,也体现她的有义。面对没有丝毫血亲的纤梅,她都会如此呵护,可见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
了解越多,柴运就无法将自己置身世外。尤其今晚看皇甫曜如此待她,因为她是江平之的女儿饱受磨难,不因为她与江平之没有关系而避开鞭笞。
她是皇甫曜要找的女子不假,可是他不会告诉他们间任何一个人真相。皇甫曜配不上纤云,而纤云更应该嫁给一个懂她的男人。
“洛阳王,您请回吧!”纤云道。
“我不走,倘若姑娘不见我,我就不离开。”柴运想到这些,今天的意外太多,他只想早点带她离开,离开皇甫曜的鞭子,离开皇甫曜哪些伤人的辱骂。他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激烈地想要保护一个女人,想把她呵护到自己的身后。
“随你——”纤云懒懒地回了一声。拉过被子,躺在芙蓉帐内,今天令她落泪的不是皇甫曜的鞭子,也不是他的羞辱,而是柴运在无意间提到了柴逍。“我答应过柴逍,会保护着她。”这一句话,足让纤云修建的坚固城墙在瞬间倒塌。
保护她?有人说要保护她!
这是一句多么温暖的话,她不惧威逼,也不畏身体的折磨,害怕的是最关切的话语。那个可以保护她的人,被她背弃了,为她病殁了。人去了,但还在保护着她。
她想回到最初的平静,可漫天的思绪侵扰得纤云不得安宁,过往的点点都在此刻一一涌现,柴逍的好、柴逍的翩翩风姿……“逍哥哥,你真的去了吗?真的已经去了?”
柴运依旧拍击着院门:“纤云姑娘,快开门,把门打开……”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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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风波袭卷(9)
小芬实在睡不着,有人不停地叫门,还弄得那么大声,披衣进入内室:“大小姐。”见纤云不语,小芬又道:“你若不见他,他是不肯走了。”
纤云只觉心乱,睡也睡不着,可是又不想与人说话。“让他到花厅小坐,我一会儿就来。”
“是——”小芬欢喜了离去。
纤云起身,更衣完毕,简单地将头发挽在头顶,没有戴任何头饰,望着镜子里楚楚怜人的女子,一股悲伤涌上心头。她才不要悲伤,生来就是冷情的她,这才多久居然也学会了多愁善感。
柴运见一袭白影款款移来,放下手中的茶盏,迎过去道:“纤云姑娘,你们主仆先收拾一下搬到洛阳王府去住。”
“去洛阳王府?”纤云反问着,“我并不是不想离开这里,而是……担心柔儿。”
“你放心,往后我会留意她的事,会劝皇甫曜善待于她。”
柴运看着她哭红的双眼,想必哭了许久吧,第一次见她,她就在柴逍的坟前哭,哭得肝肠寸断,今日她再哭,他心乱如麻,见过无数女人的哭容,却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像她这样,那样悲伤难过得像下雨,可以像她浇乱他的心。雨泪在她脸,却落在他的心。
“大小姐,不如我们离开洛阳去江湖吧?”小芬试探性地道,说完又近乎自言自语地道:“奴婢知道,你还是放不下三小姐。洛阳王已经答应照拂于她,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纤云姑娘,到我府上小住几日,就几日。”见纤云淡然的神色,柴运拿不准她的心思,又道:“洛阳王府永远欢迎你,你住多久都行。若是柴逍看到你今日这模样,指不定会有……”
她害怕听到“柴逍”这个名字,那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快速应道:“好,我跟你去洛阳王府。”
小芬大喜,道:“大小姐,奴婢去收拾东西。”
“谁说要去洛阳王府?”门外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飘散而至,冷得没有一丝情感。皇甫曜迈着八字步,扫视冬霜馆,目光在纤云身上凝住。从第一次看到纤云与柴运在后花园纠结,他就知道,柴运动了心。
柴运道:“怎么,不可以吗?”
皇甫曜笑容依旧,看着他的笑,纤云只觉一股寒意漫延至全身。“当然不可以,洛阳王这是什么意思?是公然诱拐我的妻妾吗?”
“皇甫曜,我不是你的妻妾?”
“将军府上上下下叫了你几个月的冬夫人,这是与不是由不得你,得由本将军说。”
“我不是。南越朝规矩,所谓妻妾,明媒正娶,拜天地谓夫妻之名,入洞房方有夫妻之实……”
“哟——如此说来,你现在是在怪我么?要不今晚……”
“住口!”这两字不再是皇甫曜吼出,而是由纤云说出来,“皇甫曜,我不会再留下!”纤云决定了离开。
“江纤云,你的故事的确编得很精彩,为了离乱我们兄弟情谊,戏也演得不错……”
他说她一直是在演戏,纤云觉得可笑。“是,我就是要离乱你们兄弟,你们兄弟离心,江家人就可以趁虚而入,再谋荣华……”
“你终于承认了?”
第一风波袭卷(10)
“皇甫曜,你不就是这么想的吗?江平之这只老狐狸,为了翻身,无计不用,连这等不是亲生女的计谋都可以想出来。想想看,他无情无义,出告示逐纤柔,为自保,不惜毁人良缘……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值得你相信。”
他不相信她,她也不相信他。
纤云不想发怒,可是听到他热嘲冷讽的话,她无法不怒。纤云诡魅地怪笑着,看不出是喜是忧,但觉她的笑疑云密布,若晴若阴,“皇甫曜,我就挑拨你们兄弟情了。那又如何?”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
“你敢!”
“我就敢了!”
皇甫曜看着柴运,他是真的动了心,倘若这真是江平之的诡计,他们兄弟兄离心,结局难以预料。他赌不起,赌不了的。“你离开洛阳——”
“我凭什么要离开洛阳?我偏要去洛阳王府。”
柴运一头雾水,不明白皇甫曜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婆妈,会与一个女人争吵。不过这纤云还真是狂妄,吃了皮肉之苦,依旧一副傲慢不让人的态度。两个一样的傲,一样的狂,谁也不让谁?
“离开洛阳!”
“我不离开!”纤云固执地大喊着,他不就是显摆嗓门大,她的嗓门也不小。
“只要你离开,我就答应你善待江纤柔。”
“真的?”
“真的!”
纤云诡计得逞地笑着,这种笑显得怪异而张扬,不待二人反应过来,道:“我要的就是这句话。洛阳王,你听见了吧?皇甫大将军说,只要我离开洛阳,他就善待纤柔。”
皇甫曜方知上当,她就是要故意激怒于他,用手指指着她的脸:“你……”
“我?我怎样?大将军熟读兵法,这叫兵不厌诈。”她甩过头去,不再看皇甫曜,这家伙怪,她就要比他更怪。
柴运见此,不由笑道:“皇甫曜,你也有上当的时候?哈哈,纤云,这家伙狡猾得像狐狸,你厉害!”翘着大姆指。
纤云抬手就去打柴运的大姆指,柴运躲闪一边:“你打不着!”
看纤云与柴运打闹嬉戏,皇甫曜的心里有一种莫名而怪异的冲动,很想冲上去把二人分开。不喜欢他们此刻无忧的打闹,更不喜欢柴运与她之间的亲近。
“天亮之后,你立刻离开,本将军不想再看到你。”皇甫曜道。
纤云淡淡地道:“回大将军话,奴婢也很厌恶大将军那张铁面罗刹的脸。”
她自来就口舌不饶人,与江平之如此,与江家兄弟如此。
不远处,传来了一声雄鸡报晓声,紧接着一声接一声的鸡鸣从远而近地传来。
纤云道:“五更了……”
柴运道:“天要亮了!”
“是呀,要亮了。我终于要离开这里,终于不用再寄人篱下,终于……可以回家了。”纤云忘记鞭痕上的痛楚,忘记了漫漫一夜所经历的事,移到门口,平静地凝望着东方的鱼肚白。
“纤云,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在柴逍坟前弹的那首曲子——很好听。能不能……”她折断了琴弦,曾说过终生不再弹琴。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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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淡然离去
“可以,但只能吹箫。吹与你一人听。”纤云浅笑着。
离开了,她应该高兴,皇甫曜已经承诺善待纤柔,她已无牵挂,纤柔幸福不仅是过逝母亲的心愿,更是纤云的心愿。
纤云吩咐道:“小芬,备纸墨!”
不希望纤柔难过,就算要远行,也希望纤柔明白,无论天涯海角,她牵绊纤柔的心始终如一。纤柔是纤云一手带大的,如今要走,即便有了皇甫曜的承诺,她还是有太多的不舍。
小芬用心砚墨,看着砚盘上逐渐变黑的墨汗,纤云主意已定,她愿把自己最轻松、自在的一面呈现给纤柔。
皇甫曜的心情是复杂的,江纤云不是自己要找的人,赶她走是自己的本意,为何心底会升起莫名的云雾,迷蒙了他的心,也迷蒙了他自以为释怀与轻松的心情。
皇甫曜走到门口,冷冷地道:“你走吧,走得远远的。天一亮本将军就宣布江纤云有违妇德,被本将军正法了。”
就算要走,他也要扑她一身脏水——够狠。就如他所说,他从来没有信过她的话,始终拿她当江平之的女儿。
“多谢将军!”纤云浅笑着,离开之后,她就不再是江纤云,她只是她自己。她本就不是江纤云,或者说江纤云本来的声名就不好,她只淡然的面对这一切。
皇甫曜转身离去,没有回头。
纤云坐在桌案前给纤柔写信。在天色还未大亮之前,她与小芬都必须离开。
没有相送之人,唯有柴运主仆。
纤云主仆从厨房边的小门出来,就如当日她从此门进入将军府。
下人们看着一袭平常打扮的纤云:一身粉色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绣着浅蓝色的花纹,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白色绫纱绡。芊芊细腰,用一条浅蓝色绣着深蓝锦绣花边的腰带系上。乌黑的秀发用一条粉色的丝带系起,左鬓处垂下一条小指粗细的发丝,右鬓飘垂着粉色的丝绦,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白皙细腻。未施粉黛,一张素颜却清丽卓绝。
这一袭装扮正是当日她从厨房小门进入大将军府的模样,同一件衣裙,同一条丝绦……那双明亮的眸子,是她容貌里吸引人的地方,万千言语蓄于其间,平静而明亮得像夜深静寂时的月亮。
所有下人,都好奇地打量着纤云与柴运,谁也不敢问,可个个都用好奇的目光审视着二人。纤云留给厨房下人们的印象,是那袭不变的粉色,是那副淡雅的装扮,像个不闻世事的世外之人。
小芬到马车铺子租了一辆马车,出了城,纤云从包袱中取出长箫,吹一曲熟悉的曲子,没有说保重,更无半句道别的话语。
柴运望着渐行渐远,越来越低的箫声,怅然若失,皇甫曜不要的,也不让他得到。
铁蛋似看出了柴运的心意:“爷,为何不留下她。”
“她终是要离开的……”她有一颗最自由的心,没有人能留下她,唯有离开了洛阳,她才不至于再受伤害,离开好,就离开吧。“铁蛋,派人留意她们的行踪。”
“爷——”人家去哪儿也没说,这要如何留意。
东方的云霞染红了半片天,洛阳城挥映着华丽的云锦,华丽而辉煌的,几只燕子掠过晨色中的美景,给绚丽的色彩增添了几分的生机。
纤云的马车走远了,化成了一个蚂蚁似的小黑点,最后淹没在一片山林之中。
“爷……”铁蛋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我们回去吧!”柴运转过身子,心里莫名的失落,看着马车远去,他的心也一点点被抽空。“一定可以再相逢。”
“是,是,一定可以的。”铁蛋小心地应答着,心里暗道:人家主仆可是江湖中人,就算派人跟踪,千里之遥如何跟?
相逢与否但凭天意,愿时间冲淡这一切。可是时间真的是最好的良药吗?真的可以让人忘记那一段曾经交错的记忆?有些人会永留在对方心中,而有些人却已经忘记。
(第一卷仇云篇结束,现在开始上传第二卷患难篇)。
给读者的话:
神秘的小芬,扑朔迷离的身世,纤云的离开又将揭开怎样的身世谜底?再相见,又是怎样的场面,是如陌路的错过,还是注定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