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迫婚入洞房(4)
喜乐声起,在优美的声乐中,白发老翁朗声道:“一拜天地!”
不要,他不要拜!
他不拜不要紧,身后有人重重地压下了他的头,他身子发软根本无法对恃,强行俯下身子。
“二拜高堂——”
什么高堂,那老头儿是谁?他也认不得,他娘怎能如此草率,居然不与他商议,回家就让他成家入洞房。还有那新娘子是哪家的,她就算再美,他都不喜欢。
“夫妻对拜!”
不,他不要啊!
他一定要想办法逃走!
这一次为嘛不按他的头了,抬头时却见新娘已经款款福身下拜。周围全是众人的议论:“大将军要被娘子给管住了,居然不抢头跪!”
这是他家乡的风俗,夫妻对拜之时,谁抢在头跪见礼,谁将来在家中的地位就高,就能管住后者。
管住他?哪个居然梦想嫁他享受荣华的女人,看他不好好收拾她。
“送入洞房!”
想与他入洞房成鸳梦,让她做梦去,这一辈子他除了云儿谁也不会爱。
他要逃,他要快快的逃走,被强逼拜堂就倒霉透了,居然还害他违背当日对云儿的承诺。他原本决定原谅母亲的,可是现在他又开始恨起母亲来。
他想逃的啊,可是母亲也不用如此谨慎,居然还专门派了两名家仆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连林宅的偏门都被反锁,大门处又有家仆,他指定是逃不出去了。
逃不走,他借酒浇醉可不可以?
好,醉吧!
醉了好,醉了就不会有这万千纠结的心事,就能在醉里见到他朝思暮想的云儿。
林曜三步一摇两步一晃地被两名家仆扶进洞房,朦朦胧胧间,只看到喜帐上坐着一袭红衣的女子,那一袭烈焰似的红,刺得他眼花。两名家仆一松手,他就跌倒在地上。他缓缓地望着床上的女子,看不到她的面容,只听一个很熟悉的声音:“金麒,你把盖头替我揭了吧……”
一定是听错了,居然会是云儿的声音,那样的温婉,那样的动听,他挥挥衣袖:“自己揭!本将军累了,本将军要……要睡……睡了好!睡着了就能见到云儿……云儿……”“呜——呜,云儿……我背弃了我们的诺言……我娶了别的女人……”
纤纤听罢觉得想笑,正要开口说话,他的已停止呢喃之语,传出匀称、轻微的鼾声。这人倒也睡得特快,说睡就睡着了。
纤纤正要自行揭开盖头,可想到玉无瑕叮嘱过:这女人的盖头千万不能自己揭,一旦自己揭就会余生孤独。
好吧,她还是忍忍!
顶着红盖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醉得像烂泥一样的林曜给拖到喜帐内,为他解开衣襟,看他沉睡,这家伙还真是。
不过爹爹的计谋不错,唯有骗过林曜、柴运,才能骗过所有的人。
浑身满是酒气,真是熏死她了!纤纤躺在喜帐内,看着身侧的林曜,越想越郁闷,她的洞房花烛夜,居然是他的酩酊大醉。不过,躺在他身边的感觉——不错!
纤纤带着美梦,依在床边,不知不觉就昏沉沉地睡去。
第一迫婚入洞房(5)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顶着盖头,这样也不是办法,那……就借他的手揭去。轻轻地握住他的大手,手刚碰触到盖头,酒醉的林曜抓住盖头就往身上盖,把她的盖头当成了褥子。
纤纤觉得好玩,盖头被他揭了,那她也该上床睡觉了,可他也不用这么霸道,整个喜帐就被他占了大半。她勉强爬进喜帐,侧身躺在他的身边。
睡得正香,远处传来了雄鸡破晓之声。
纤纤起床,简单梳洗一番移身来到厨房,开始为婆婆、小姑准备晨食。
林曜一觉醒来,头痛如裂,这是酒后的常状,睁眼就望见喜帐顶挂着一个晶亮的东西,用手一扯,是镶着金边的冰玉雁。看着中间那一条细细的缝隙,却正是他与云纤纤定婚时的信物之一。
“怎么回事?”原来还顾着头疼,看到冰玉雁,竟不知疼为何物,快坐起身,抬头就看菱花镜,旁边放置一只妆盒,他启开妆盒,一只熟悉的金钗跃入眼帘。
“哥哥!哥哥,该用早餐了,娘要你速去前厅!”门外,传来了冤孽的声音,“你快出来,别让大家等太久。”
林曜快步打开房门,手里握着冰玉雁,摇摇晃晃,道:“这……”
“哥哥,你没糊涂吧?这不是嫂嫂的随身佩玉么。莫要打碎了!你早些出来,大家都在前厅等着你呢?”冤孽用怪异地眼神打量着林曜。
林曜心中一阵惊喜:这冰玉雁是云纤纤的东西,他却在喜帐内发现。难道她根本就没有死。高人叔叔根本就没有逼死自己的女儿?“妹妹……云儿她真的没死,是么?”
冤孽喜欢听他唤自己妹妹,正色道:“云儿确实嫂嫂的乳名!”
林曜听罢,确信她真的没死。放开冤孽快速往花厅移去。
花厅上,婢女们陆续从厨房里捧着粥点、小菜。
桌前坐着中年男人与玉无瑕,满脸笑容地凝视着来往的婢女,看着桌上那些精致的菜式,说不出的满意。
“云儿!云儿呢?”林曜一进门不停地追问。
玉无瑕淡淡地瞪了一眼,道:“昨儿你不是吵着嚷着不要成家的吗?这会儿你又问她作甚?”
花厅外面,纤纤衣着一袭大红的嫁衣,搀着干练的发式,身后跟着两名捧托盘的侍婢。
这张对他极为熟悉的脸庞,这双依旧明亮的眸子……
“云儿,云儿……”林曜奔上前去,什么也无法替代此刻的言语,将她紧紧地拥在怀中。他以为这一生都错失了她,而她却在他糊涂的时候成为他的妻,“云儿,是你吗?云儿,我的云儿……”
“咳——”云雁天不由自己的咳嗽数声,纤纤推开林曜。
一名老妇人道:“好了,新夫人、新姑爷该敬新人茶了!”
昨夜还在感伤,今晨就堆满了笑容。这样的变化对于林曜来说,实在太神奇了,神奇到他无法理解。
这是林曜记忆中最丰盛、也最美味的早餐。
纤纤与冤孽满着收拾碗筷,他紧紧跟在她的身后,仿佛她的身上有太多令他好奇的东西,又似乎她会在瞬间消失……
“哎呀,你快让开!”
“云儿……”他像狗皮膏药粘上了她,见她一得空,将她横抱在怀中。
“放下!”
“不放——”
进入新房,他将她怜惜而轻柔地放到喜帐内,她欲坐起,他的唇像三月绵绵的细雨,滴在她的额头,如雨似风,犹火胜水般的热情、温柔地拂过她的脸颊,一路到了嘴唇。含住她红艳的唇,他深情的吸吮起来,她的身子微微一颤,化成了无骨春蚕,又胜过世间最柔腻的丝绸……
她柔软的香唇,散发着菊花似的淡香,迷醉的、狂热的,那星点馨香像醉人的美酒,很快迷醉了林曜,心中升起一股灼热,如泛滥的洪潮快速漫延至全身,像一把炽热的火焰,燃烧着他,也燃烧着她。似奔涌的狂潮,一浪驱赶着一浪,快速地飞奔,直至翻滚到水天一色的天之尽头……
新房内,一室旖旎,一屋春光,传出一阵美妙而动的乐曲……
纤纤偎依在他的怀中,用纤指在他的胸膛上画着圈圈,一圈又一圈的,他心中一软,亲柔的用唇贴上她的额头,缠绵的、轻柔而贪婪的。
“云儿,怎么回事?你不是已经……怎么会到了江南?”
纤纤听他询问,扬臂从枕下取出一柄华丽的短剑:“这把剑……”
“这剑?”林曜细细地查看着宝剑,大凡漂亮的剑都没有多大的用处,她既说这把剑,那么生死玄关都藏匿在此剑之中。
第一假死真相
第六十五章假死真相
纤纤仔细地回忆中他们父女最后一次在洛阳行宫内的谈话(场景回放):
“女儿的性命是爹给的,爹虽未尽女儿的哺养之责,可云儿毕竟是您的女儿,爹要女儿死,女儿不敢不死。”纤纤痛苦地道。
倘若父亲真要她一死,她无话可说。就在纤纤决定用短剑自刎之时,云雁天夺过纤纤手中的短剑:他只是想试一试女儿的决定。笑道:“罢了!为父明白你的心意。可是皇甫曜当真值得你如此相托么?”
“值得!”纤纤肯定的道。
“傻女儿——”云雁天将纤纤拥在怀中,“你比爹固执,比你娘还要聪慧。”
纤纤比他固执,就证实她一旦拿定主意就不会再改,倘若再固执地要纤纤入宫为后,她定然会以死相抗,而纤纤是云雁天唯一的女儿,更是他最亲的人。他需要尽一个父亲的职责,弥补她不曾拥有过的父爱。比田氏聪慧,因为纤纤并不贪心,明白什么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云儿,你放心爹会助你如愿以偿。”
“爹……”纤纤满是感激,她就知道自己的父亲不同于江平之,否则他就真的负大侠之名。
云雁天看着短剑,拔开,这不是一柄六寸余长的短剑么?怎会短得还不到两寸了。云雁天用手指一拨剑柄处的宝石,“咯嗒”一声又变成了一柄长约六寸的短剑。
“爹,这是……”
云雁天道:“这是一柄波斯国的短剑,波斯人叫它‘弹簧剑’,秘密就藏在这剑柄之中,你瞧仔细了,这枚黑宝石其实是开关所在,按一下变长,再按一下就变短。”他停顿片刻,示范给纤纤细瞧,这一次宝剑插入时变短,拔出时变长,原因是受压力所迫退缩至剑柄之内,而没有压力时又突然弹跳出来。
“云儿,为父已在这剑下涂上了我栖云庄的绝世妙药‘睡生梦死”,此药见血即入,只屑半柱香时间就能让人处于假死状态,脉搏、体温都与死尸无疑。只是……你此次得受些皮肉之苦了。抗旨毁婚,我们栖云庄是难以做到的,不能与南越反目,我们必须依赖南越才能继续生存,但为父可以让你过上梦想的普通人生活……你可愿意?”
“我愿意——”纤纤毫不思索,不能毁婚,就只能瞒过所有人假死。
云雁天又道:“另外,你还得放弃栖云庄大小姐的身份。”
“我不做大小姐,只做爹的女儿就开心了。”
“从今往后,你只能认一个易容后的男子为父,而不能唤云雁天为父?”
“我愿意!我愿意……”“只要能让我与林金麒在一起,只要让我过上平常上平淡、快活的日子,我愿意——”
云雁天笑了。
纤纤也笑了。
云雁天道:“你要把戏演足,为父会在一旁为你把风,以免外人提前进来相扰。你该做什么,心里明白了罢?”
“女儿明白。”她要做出所有临终将死的准备,既然她是为了与林金麒而要假死,自然就要为他欺瞒所有人。她需要一个令天下人信服的理由!
于是,就有了她与他那次相见,那次深情的表白……
“你骗得我好苦哇,你可知道从那日到昨儿,我一直都……”活在痛苦中,想到她的死,他恨自己的退让,为了等林家昭雪,却害她白白做出了牺牲。
“短暂的忍痛别离,是为了我们一世的相伴。金麒,你觉得不值?”
面对娇妻的责问,林曜连连笑道:“值,值!一千个,一万个的值!”
第一大结局(1)
第六十六章 大结局
荣华重要乎?
功名重要乎?
每人心中自有看重的东西,滚滚红尘,她重情,他守信,当你寻到了最重要的东西,感觉到他对自己的重要,舍弃性命,用尽心思都只为追逐、只为守护。
云纤纤如此!
林曜如此!
“云儿,我累了,只想携你游山玩水,你不是一直梦想寻个江湖浪子么?我愿意做与你相伴的浪子,天涯海角,不离不弃。”
“天涯海角不离不弃!”她重复着。
往他的怀里蹭了蹭,仿佛要将整个人都移到他的怀里居住,再也不离开。搂着他更紧了,仿佛要与她双双化蝶,缠缠绵绵到天涯海角,一起看北凉草原、大漠晚霞,一起观潮起潮落,一起坐庭观云卷云舒。
“我要辞去大将军之职。”不用再征战沙场,更重要的是,他不愿将她留在江南,有了她,只愿与她朝朝暮暮,春春秋秋……她是他拜过天地的结发妻子,他必须倍加怜她、惜她、敬她、爱她。
纤纤移眸,深情地望着他的眼睛:“不要为难自己,如果你愿意还可以继续做大将军。”
“为你放弃,值——”
这是他的选择,怀中的爱妻值得他放弃所有去珍惜,都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唯一能让他牵绊的、看重的只有怀中的她。
多想就这样停留,他们的世界只有她与他。
林曜突然想到了从京城带回的无弦琴,那琴的一侧虽然烤焦了却依旧是好的。次日一大早起来,林曜就去了姑苏城内转悠,他要请城内最好的制琴师傅,将这柄恢复到最初,还要亲手续上琴弦,让它可以重新在她的指下发出世间最美妙的声音。
“金麒这孩子上哪儿去了,明知泰山大人今儿就要离开江南,居然在这当口离开,实在不像话。”玉无瑕翘望着大门,一次又一次,眼瞧着就过辰时,可林曜还是没有回来。
云雁天掠着胡须,笑道:“罢了,云儿、林老夫人老夫不等了。”他回转身子,就看到一边祥管家,道:“老管家,告诉大将军一声,叫他善待我女儿。若有半点不好,老夫就把她带回去。”
嫁出去的女儿,扑出去的水,哪有再带回去的道理。纤纤娇呼一声:“爹——路上吃的干粮都已备好,一路小心,到了家给女儿来封信。”
“好,好!为父走了——”云雁天从家仆手中接过缰绳,纵身一跃上了马背,策马扬鞭,奔离了林宅:“亲家母,我女儿就交托给你了。”
“亲家公放心,我会好好待她的。”玉无瑕放开嗓门道。说完之后,玉无瑕温和地捧住了纤纤的手:“云儿,若是金麒待你不好,一定要告诉娘。”
“嫂嫂,还有我呢?”冤孽道。
玉无瑕瞪了一眼:“一个小丫头,你懂什么?”
纤纤依旧站在大门口,左顾右盼,依旧未见林曜回转。身上有些困乏,估摸着许是在外面遇上了故人,午饭时间已过,纤纤回到新房小憩。
睡得正香,听得些许低沉的声音,启眸时却见林曜蹑手蹑脚地抱着个东西进入。
“你去哪儿了?爹等你许久也不见你回来,就先走了。”
“娘子,对不起……”林曜为自己惊扰她的梦而略感愧意。
第一大结局(2)
“那是什么?”纤纤下了喜帐,移到桌案前,这个漂亮的盒子倒是不错,该不会如柴运一样又是送衣服吧。
启开锦盒,里面躺着一张漂亮的古琴,隐隐还有颜料的气味,上面精细地刻绘着花鸟图案,一侧竟有烧焦的痕迹。
纤纤伸出玉指,轻柔地拂过琴弦,响起一串清灵的琴声:“清泉琴!它不是在京郊茅居么?”
林曜满是惊诧,光听声音她就知道这张琴曾是京郊茅居的那张,即便他精心的改变了原因的模样,还用漆覆盖了原来的纹饰,又令工匠轻刻了现在的花纹。
纤纤又忆起了那个梦,梦里逍哥哥说过的话……
林曜从身后拥住了她的腰身,将嘴放在她的耳边,极尽温柔地道:“为我弹一首曲子,可好?让我做你心中的逍哥哥,照顾你一生一世……”
“夫君……”纤纤唤了一声,转过身道:“逍哥哥只是我的哥哥,我真爱过的人,只有你一人而已……”
“真的?”
他不信么,这是她的真话。当然如果他真要认为她曾经爱过逍哥哥,她不想再解释什么。
“我信,我信……”她已经坐到桌案前,捧出古琴,放在自己的跟前,轻柔地拂动琴弦,时而是二月轻拂的风、时而是三月缠绵的雨、时而又化成结伴的蝴蝶、时而又似山野盛开的鲜花……
琴弦在她的纤指尖注入了生命,会跳舞、会唱歌,还会描绘出一幅幅生动而美妙的画面,画里有他,画里有她,画里有世间所有美好的景致。
纤纤弹得投入,不知从何处飘来了和乐的琵琶,这样的细致、这样的典雅。那个怀抱琵琶之人定然是婆母玉氏。她急,她也急;她缓,她也缓;古琴、琵琶就似一对翩飞的蝴蝶,一起纷飞,一起迷醉……
她为他重新弹琴,他喜欢在她弹琴的时候静静凝望,看她纤纤玉指在弦上起舞,那时她整个人都化成天上的仙子,她的手指就宛如弦上的舞者,轻盈而灵活的……
他想:是真的离不开她的,哪怕只有一个时辰。
还记得新婚第五日,她与母亲、妹妹去城里做新衣,不过分别半个时辰,他如坐针毡,后悔不已,懊悔自己没有与她一块去。忍不了别离的人是他而非她,她依旧那样冷静、淡然,他想将她时时拥在怀里,细细的疼爱,可她仿佛越来越逃避他的怀抱。
林曜有些相信家乡的那个传说,“夫妻对拜”时,谁先跪地施礼,谁就先一步掌握了她的心。
“什么,你要玩夫妻对拜?”纤纤听罢他的话,秀眉一挑,“多大的人了,这种事也能重新来过的么?”
每一次生气,她就用沉默来对付他,而每一次都是他先求饶,这一次也不例外。
眼瞧着三月就要过完,这已经是第三封催去边城的文书,可他真的不想离开。
三月二十,林曜返京,上递辞呈请求辞去大将军一职,只挂“镇国公”之虚爵。柴适不允,正欲挽留时,发现林曜已经留印离京。
这一次,他是拿定了主意,不再停留。他已经伤她多次,不能再伤她了,他决定用一生的时间来“百倍弥补”。
除了云儿,什么都对他不再重要。
握住最珍爱的,就是把握现在、守住幸福。
(全文完)
注:后有番外篇!
给读者的话:
友友们,姗的另一新文《御前二品丫环》今儿开始上传了,欢迎大家捧场、关注!
第一番外之玉无瑕(1)
番外之玉无瑕
她,叫玉无瑕,是花玉阁的头牌。
十三岁时,艳名就随着这秦淮河流转到江南的每一个角落。从十三岁到十七岁,年年都是江南名花大赛的头名花魁。人如其名,她长得很美,就像一块无瑕的璧玉,从头到脚像似尤物、天仙一般。
她不同于别的青楼女子,卖艺不卖身,善弹好琵琶,除了琵琶以外,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小曲弹唱、舞蹈丹青更是一绝。妈妈赞她:是百年难遇的倾世美人;江南一带的风流男子赞她:清艳两宜,浓妆淡抹各有风情。
可是她最向往的就是自由自在的生活,自幼长在青楼,看多了世间的男欢女爱,也知女子多情,男子薄义的道理。每每静下时,总在心中暗自祈祷上苍,她不花心,唯求一个真心以待的男子。
十七岁那年,她还真遇到了一个男子。他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她与他结识在镜湖畔。那日她刚下花舫船,就与他不期而遇。他一路追踪,从湖畔一直跟到了花玉阁的门口。
玉无瑕想:若是风流子女,自会进来;若是有心之人,又恐被她的身份所吓坏。必竟她的身价极高,五千两黄金并不是任何一户人家都能出得起的。就在她即将进门之时,他唤住了她:“姑娘留步——”然后,他一路奔来,从怀中掏出一只金灿灿的东西给她,道:“你等着,不出一月在下定来迎娶姑娘。”
他是一个穿着很平常的男子,玉无瑕并不敢多想。只是看着手里的金麒麟,但见制作精美,栩栩如生,心里料想这麒麟应是一对。
她回到花玉阁,照旧跳舞、弹琵琶。
终于有一天,妈妈将她唤到了房中。
她看到了他,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年轻公子。他带了满满一箱黄金,足足有五千两之多。他谦恭有礼,浑身上下漾出一股英武之气。
他是姑苏林家的大公子,名唤林普,父母早年过世,留下他与兄弟支撑林家产业。为了凑足五千两黄金,他变卖了姑苏城内的一家客栈、一家当铺,还将家中历年积攒下来的余银也一并兑换成金元宝。
林普笑道:“姑娘若肯下嫁在下,在下必当以正妻名份娶之。”
正妻之名份,这是多少青楼女子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最多也就做做人家的续弦、富贵人家的妾室,可是他却说是正妻名份。
妈妈征询她的意见,玉无瑕面对如此诚意,哪里还能回拒,当下就点了头。
她跟着林普走了,一时间成为江南的美谈。青楼姐妹们哪个不羡慕她寻到了好去处,林家虽不是江南有名富贾,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可是林家上无父母,下只有一个兄弟,更难得的是,她一进林家门就是林家主母。
婚后,夫妻情深,林普很是体贴,责令上下要敬重于她。她不会的地方也有专人教她、带她,告诉她应当如何打理。一年后,她为林家生下了嫡长子——单名曜,小字金麒。
日子过得很和美,也很幸福,玉无瑕巴巴地希望能为林家再生几个孩儿。也不知怎的,有了林金麒后,她却数年不再怀孕。
第一番外之玉无瑕(2)
儿子金麒九岁那年,夫妻二人为小叔林凡迎娶钱塘皇甫世家的三小姐为妇。婚礼办理很热闹,林普说:他就这一个兄弟,不能太过寒喧。玉无瑕什么也没说,只是全力操办。
林普总是很忙,不停地在江南各地流转中,进货、出货,有时还帮人走镖。林家兄弟皆是文武兼备之人,字写得好,武功也不错。玉无瑕觉得,找夫君就要找这样的人。
天有不择风云,人有祸福旦夕,就在她一心沉浸在幸福之中时,却飞来横祸。官府有人告秘,说林家兄弟“通敌判国乃是北凉细作”。
玉无瑕自然不信,林家兄弟都是平份的生意人,虽有武功也是为了行走方便。可姑苏府尹却当着众人在林家兄弟的身上搜出了“罪证”。
林家上下二十余人被打入狱中,而她的牢狱却是单独的,没有与夫君、小叔、弟妹他们在一起。玉无瑕隐隐觉察出了异样,就在她思索的时候,有人传她“上堂”。
她跟在衙差的身后,他却没有带她上堂,而是直接到了官衙的后院。
后院厢房内,坐着两个正吃酒的官员,其间一个还是身中华丽官府的大官。经姑苏府尹介绍,“他是江南巡察使、皇上钦点的钦差大臣江平之”。这个人她认识,数日前就在她去码头等候林普时,他就从一座官船上下来。当时还定定地看了她许久!
姑苏府尹道:“林夫人,你好好侍候江大人!”他起身离开厢房,很快合上房门。
一丝不良的预感涌上玉无瑕的心头,她转身就要跑,然后却已经迟了,她听到了门外传来铁链下匙的声音。
后来的数日,对于她那是一个恶梦,一个永无止息的梦,江平之强占了她,一晚又一晚、一夜又一夜。
她无法保全清白之躯,忍辱偷生,只是希望借这位钦差大臣之人救出夫君一家。可是他面上答应,只求达到他不可告人的淫欲,却从不付诸行动。为见夫君,她需要付出数夜顺从的代价。
终于有一天,她听到了噩耗:林家上下,秋后即决。
她奔到后院,指责江平之:“你骗了我?”她疯了一般抓住江平之的衣襟,口无遮拦地骂他、打他。
江平之离开了江南,临行时,他问:“玉无瑕,你可愿做本官的第六房妾室?”
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随之而去的还有一记重重的耳光。他抚着被打疼的脸颊,冷冷一笑道:“既然本官不能得到,那么本官就毁了你。来人,将他打入大牢!”他还怪异地加了一句:“狱卒可享用之——”
她被打入了大牢,不愿承受无止无禁的羞辱,她想撞墙自尽,可撞墙之后竟未死成。醒来之后,却再度回到了姑苏府衙的后院厢房之内。一名中年郎中告诉她:“夫人,你有身孕了……”
这个晴天霹雳惊得玉无瑕久久不能回悟,她的身子自幼就不好,气血亏损,癸信素来不规则,嫁入林家之后因为常有调理倒还康健。可自从林家出事,癸信未至,将手轻柔地抚摸着腹部,她怀疑这孩子乃是林普的骨血。
第一番外之玉无瑕(3)
有了孩子,她就不能一心求死。她不知道儿子金麒是否有逃脱魔爪,更不知道江平之与姑苏府尹能否会放过金麒。
刚去了江平之,她又成为姑苏府尹的伴枕之人。一夜夜含泪偷生,一次次苟延残喘,也只为腹中这点骨血。
她忘记了时间,时间对于她无休无止的黑暗。一次次祈祷这苦难从此结束,有一天夜里屋顶下跃下个少年,手握宝剑,目射杀气,只两剑就取了姑苏府尹的性命。鲜血贱了她一身,她从那少年的眸眼中看到了与林普相似的目光——这是她的儿子,她的金麒啊!
“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儿子离开时,冷冷地抛下一句话。
玉无瑕想追出去,可是她浑身一丝不挂,当他的儿子目睹了母亲与别的男人床第之欢,作为母亲的尊严早已经荡然无存。她无颜追儿子,甚至无颜唤出儿子的名,更无颜再对林家之人。一切都是因为这腹中的孩子,若不是他,她大可以去死。
死是多么的简单,活着才是艰难。
就是玉无瑕困于姑苏府尹被刺杀之事时,当年的青楼姐妹凑钱为她保命。她们想尽办法将她带出了大牢,那时候她早已大腹腼腆。出狱不久,她就在姑苏明月楼的后院之内诞下了一名女婴。
好心的姐妹将那又瘦又小的女婴抱给她看,只一眼,她的世界再度塌陷,那女婴的眉眼七分像她,还有三分竟寻不出丁点林普的样子,越瞧竟越似那钦差大臣江平之。这鼻子、这耳朵,竟如与他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这一刻,玉无瑕伸出双手:“我要掐死这孽种,我要掐死她……”她万般期待的结局,腹中的孩子竟是旁人的,她受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磨难,全都白受了。青楼的姐妹阻止了她,她们说:“虎毒不食子,况且这是你的亲骨血。”
她的骨血,可孩子同时也是杀夫家仇人的骨血。
她恨,恨极了江平之。
她把所有受地屈辱都付诸这个孩子身上,她不屑为孩子取名。
每次看到孩子,她都长长地叹一声“冤孽”,她更不让孩子姓林家的姓氏,因为这孩子不配。时间长了,这孩子就有了一个名字——冤孽。
她不喂冤孽吃奶,也不给冤孽请奶娘。可这孩子竟似她前世欠下的债一般,居然奇迹般地活了、长大了。她不抱冤孽,不让她读书识字、不让她学琴棋书画……教给冤孽只有无休无止的恨。
她在姐妹们的帮衬下重回青楼,一个当年要好的姐妹做了明月楼的老鸨,便聘她做琴师。玉无瑕知道,冤孽这孩子对声律极有天赋,可每次授艺的时候,她就将她遣到厨房去帮忙。
别的孩子三岁只会躲在娘亲怀里哭着撒娇,可是冤孽已经学会了生火、看火;五岁,别的孩子开始认字,冤孽却已经学会了洗衣;待七岁时,冤孽会干所有的活,做饭、洗衣、收拾房间,甚至过早地学习了女红……
玉无瑕骂她是祸害、是扫把星,是害死林家上下的催命鬼。无数个深夜,当她在林家老宅装鬼吓人时,她就愤怒地将冤孽打哭,用她的哭声来吓跑进入林家老宅的人。
第一番外之玉无瑕(4)
江平之害苦了她,她不要放过江家。她辛苦地攒钱,攒到一定数量时就去买杀手,是江平之害她失去了最爱的夫君、最爱的家,她也要让江平之一点点的尝到。杀手行刺了江平之的元配妻子,她还是不知足,这对于玉无瑕来说,仅仅是开始。
后来的数年里,她花重金将一名细作安置到江府之内,随时打听着江府的一举一动,只要那边有任何的消息,她都能最早知晓。她一步又一步地实施着自己的计划,她想念儿子,却不敢去寻找儿子。每次想儿子,她就拿冤孽出气,就像是折磨江平之一般。
冤孽会烧可口的饭菜,可她还是挑三拣四,骂她是“没出息的赔钱货”、“你不配姓林,不会替林家报仇的冤孽”……
十几年后的一天,有位锦衣少年闯入了林家老宅。她从对方的那只金麒麟认出,对方就是她儿子未来的妻子,可是儿子,她已经不知道儿子的去向。她不是恨,也不能提儿子,而是她已经无颜再提及儿子。她是一个没有尊严的母亲,一个不敢面对儿子的母亲。
带着无限的愧疚与无奈,她终是逼走了云小姐,可每一天夜时她无法期盼着云小姐能给儿子带来幸福。
儿子有一颗伤痕累累的心,而云小姐是那样的明朗、清丽,那样的高贵、优雅,她看云小姐,就是乞丐敬重财神,凡人敬重仙子。她甚至不配认那样冰清玉洁的云小姐为自己的儿媳。她的自卑像无边无际的海浪,永不停息地拍击她的心。
玉无瑕想:云姑娘一去,就不会再来。突然有一天有位刑部官员来到了江南,他是着手重查林家判国案的。玉无瑕并没有往心里去,或许这只是一种应付。可她发现这名官员很认真,不但调出了十几年前的《卷宗》,还与林家周围的百姓打听林家以前的情况。
林家终于沉冤昭雪,她玉无瑕也不用再装神弄鬼,可以走在阳光下,走在大街上,不用再顶着明月楼琴师的身份,十几年来,第一次有人唤她“林夫人”,是那样亲切而温暖。
正月初的时候,林家老宅来了故友:云大侠。他还带了自己的女儿一起来林家居住。
听完云大侠的讲叙,玉无瑕突然明白:云家小姐是真的喜欢金麒,她为金麒做了很多事。甚至为了他放弃了皇后之位,放弃栖云庄大小姐的身份。她还有什么再相拒的理由,林家的重见天日全是因为她呀!看见她,就像看到了林家的大恩人。
“林伯母,我要嫁给金麒!”说这话时,云小姐没有半分的羞涩,只有坚定,像石头一样的坚定。
“我能为你做什么?”玉无瑕很欢喜,必竟如此深情的女子不是所有人都能遇到的。
“二月二十二日之前,他会回姑苏。云儿要伯母设法将这包栖云庄秘制‘软筋散’让他在进城之时便服下。”玉无瑕不明白,儿子一回姑苏就要对他下毒,却听云小姐继续道:“林曜必不肯迎娶素不相识之人,而在这之前我想让他知晓我的身份,就算是给他一份意外的惊喜。在洞房之前,他定会设法逃走,有了‘软筋散’的家仆们的看护也容易许多……”
这是一个聪慧的丫头,她把什么都设想到了。她的身上有一种冷傲之姿,这样的女子不屑说谎,更不屑去得到一个不爱她的人。“意外的惊喜”这几字,她向玉无瑕道出了金麒的心。
只要能促成一对新人,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玉无瑕同意了云小姐的计划,次日就张罗上下布置林宅。
一个月后,林宅焕然一新,洋溢着喜气。
玉无瑕知晓儿子对自己的芥蒂,唯一能缓和他们母子之情的中间人只有云小姐。世人常说,儿子好不如儿媳好,云小姐就是她认定的好儿媳。
一切都如愿以偿的进行着,新婚第二天,儿子一觉醒来就追着她的身影,那毫不掩饰的喜色、无法言喻的快乐,像蜜糖一样甜醉了玉无瑕的心。
第一番外平凡快乐(1)
第六十八章番外之平凡快乐
纤纤终于了结心愿,寻到自己心爱的男子,更重要的是她是他心中最爱的女人。每个新年前她与林曜都会赶回江南,陪婆母、小姑一起过辞岁迎新。
她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生下孩子后,孩子就交与奶娘与小姑哺养,光阴如箭,日月如梭,转眼前连次子少鹏也满是乱跑了。
纤纤与冤孽坐在凉亭里。冤孽现在的名字叫玉宁儿。
玉宁说道:“嫂嫂,我将少麒、少鹏带得好吧?”
“好,好——好得他们呀只认姑姑不认爹娘了。”纤纤笑着,继续为孩子们粘贴纸鸢。
花园那边的小径上,款款移来锦衣峨冠的年轻男子,行走如风,一对璧玉似的孩子奔了过去,扬着双臂大声道:“爹——爹爹!”
林曜双臂一揽,一手抱一个孩子。
少鹏嘟着小嘴儿:“哥哥不知羞,这么大了还让爹抱。”
少麒瞪了一眼,伸手抓住少鹏那胖嘟嘟的小脸:“我是哥哥,不许说我。”
纤纤抬眸,脸上盈满喜色,扫过丈夫儿子,目光落在林曜身后的中年灰衫人身上。这人是他们夫妻云游之时请回来的郎中,据说对治疯癫之人颇是有经验。
“白神医!”纤纤放下手中的纸鸢,迎上二人,道:“柔姑娘的病怎样?”
林曜抱着两个儿子,任由他们在自己的怀里你拧我、我揪你一下,两个孩子悬殊不大,一个四岁多,另一个三岁多,生完这两个儿子,纤纤就吵嚷着不要生了。不过也很奇怪,这三年来她还真没有再怀上孩子。
林曜道:“娘子,我请郎中过来是想替你再瞧瞧。”
“瞧什么?”纤纤觉得自己的身子很健康。
一边的玉宁儿听罢,窃笑道:“嫂嫂,娘说你最近贪睡,许是又怀上了。”
“我若怀上了,能连自己都不知道么?”纤纤打乱了玉宁儿的话。
她还真是执拗不过林曜,坐到桌边,由白神医为她诊脉。
几双目光都全神凝注在纤纤身上,复又齐刷地移到白神医身上。
白神医微闭双眼,点头晃脑一阵儿:“喜脉,确实是喜脉。”
“神医,那是男是女?”林曜总是不知足,若是她生个女儿出来该有多好,可她却一连生了两个儿子。
“不过刚孕,这个……很难辩出是男是女。”
玉宁儿听罢,欢喜得近乎要跳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若是娘与干娘们知晓嫂嫂有喜了,指不定会有多欢喜呢!”玉宁儿话落时,已经奔出了凉亭,径直往林宅方向的地道奔去。
镇国府很大,分林宅和府邸两处,两地只隔了一条丈许宽的道路,两处各有围墙。纤纤说得方便邻里,特意保留了中间原来的道路。两府之间又有一条地下通道,宽约丈许,高约丈许,通道之间有一道铁门。
林宅住着玉无瑕与她年轻时候交好的几位青楼姐妹,其间有两位年老无依,纤纤就令将她们接来与玉无瑕一起居住。林宅之中还新建了一座佛堂,她们每月初一、十五会在佛堂里念经诵佛。林宅的日子虽很平静,却也过得充实,几个女人年轻时都是江南一带的名妓,琴棋书画无一不经,整日遣丫鬟过镇国府来领两个孩子学习。
第一番外平凡快乐(2)
少麒不过才四岁,而少鹏也才三岁,他们能学什么,不过是过林宅给她们解解闷。只是每次去,孩子回镇国府就闹肚子,玉无瑕心疼孩子,把她的姐妹们骂了几回,再过去时,她们就不再给孩子任意吃东西,只留他们玩闹一阵就令人送过府来。
纤纤与林曜夫妻俩喜欢云游,一会去终南山、一会儿去南边看海,有时候还会去一趟北凉草原。对于他们来说,赏名山大川胜过了一切。两个孩子就留在老夫人与玉宁儿身边静静的长大。不过每年过节他们都会赶回姑苏镇国府,与母亲、妹妹、儿子们一起过节。每到他们回来的时候,也是一年中镇国府最热闹,客人登门贺喜最频繁之时。
今年因为纤纤又有了身孕,夫妻二人云游的计划再度被打乱了。看着纤纤日夜长大的腹部,玉无瑕与姐妹们在一边含笑着。
“无瑕,我觉得是男孩!”明月楼当年老鸨芳名玉若璧,此话一出口,立即就引来其他几位的围攻。
已经有两个男孩子,玉无瑕与所有人都巴巴地希望纤纤能生一个女儿。像纤纤一样才貌双全,那样的玲珑乖巧。
花玉阁当年的妈妈花无双道:“是女孩,一定是女儿。没瞧见她这肚子比怀少麒、少鹏时还要大,还要圆。”
林曜再也不能安静了,听着周围七嘴八舌之声,道:“许是一双!”
他如此一说,四个女人就团团围住纤纤的肚子高,瞧着瞧着,只听纤纤惊呼一声:“啊——”林曜着急,钻入中间,左边腹部动了一下,右边也跟着动了一下。
“啊——真是两个啊!”
玉无瑕见罢,抬抬手臂:“玉宁儿,去,去把白神医唤过来,这都七个月了,能探出是男是女吧?”
林曜将纤纤扶下,俯下身子扒在她的腹部细细地听。“乖女儿,不许折腾你娘!乖乖的呵!爹为了你,可没少费心思……”
这话什么意思?
她说过有两个儿子已经很知足了,她不是吃了当年他配与纤柔的那什么药汤,一服此药很难再孕的么。
林曜抬头就迎上妻子那双责备的眼睛,起身扭头就跑。
“站住!”纤纤伸手就拽住他的手臂,“给我说清楚,你……”
两个人抓抓扯焉就往镇国府的阁楼移去,急得玉无瑕大声道:“金麒,怀孕最大,你莫要惹她!”
纤纤扯住他的耳朵不放:“说清楚!是不是你动的手脚,我就讷闷,生完少鹏,我服了一大碗的红花汤,怎会又怀上。”
“这个!这个……娘子忘了,府上墨鱼骨很多,这东西……”
“那么,去岁回来之后,你天天哄我喝的莲子粥……”说什么她这两年的火气大,完全没有初识的冷静,原来那莲子粥里加了墨鱼骨汤,所以她才会再怀孩子。
林曜道:“好娘子,待你为我生个乖女儿,我发誓,不再劳你生了。”
“林金麒!”纤纤欲骂,他双臂一张,将她轻柔地拥在怀中:“就这一次!往后让为夫生好了。”
他生,他的肚子要是能生出孩子,真真成天下第一奇闻。再说自古以来,也没听说男人会生出孩子的。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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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番外平凡快乐(3)
纤纤哭笑不得,不怀也怀了,况且这肚子里的孩子是她与他的,有什么比与心爱人共育孩子更幸福的呢。
玉宁儿带着白神医,刚从假山后面露出一头,又快速地缩回去。
纤纤从他怀里出来,看到假山后那一抹衣角,道:“玉宁儿,你有事?”
听嫂嫂呼唤,玉宁儿露出一头,笑意盈盈地过来:“娘还是想知道嫂嫂这回怀的是不是女娃,非让我把白神医带回来诊脉。”
“我不要诊——”从知怀孕到现在,都已经诊过无数回了,其间也请过姑苏城里的名医,一会儿说是男,一会儿说是女,反正纤纤已经没有兴趣知道到底是男是女。她一举为林家生了两个儿子,无论是玉无瑕、玉宁儿还是林曜都快把她捧成林家大恩人了。
“好,好,不诊就不诊。”林曜宠溺地道。
玉宁儿的眼里闪着光芒,林家的男子都这般体帖,娘常说爹在世时就是这样,如今哥哥成家了,待嫂嫂一样体贴。将来她要找,也要找像父亲、哥哥这样的孩子。
纤纤暖声道:“白神医,柔姑娘这些日子好转,全托你了。”
白神医道:“照这情形,不出三个月柔姑娘的病就能痊愈。”
玉宁儿听罢,道:“嫂嫂,你还是让神医再诊诊,我回去也好向娘与干娘们复命。不然,我会被她们给吵死。”
“去我房里,把麻将送去!”去岁在蜀地云游的地时候,纤纤发现了富贵中人喜欢玩的麻将牌,便带了一副回来。
“娘说过,她再也不碰那劳什子。”玉宁儿固执地道。
三天前,玉无瑕与三个姐妹第一起学会打麻将,纤纤简易地讲授了四个麻将的玩法就离去了。几个人倒也说得起劲,后来说不赌点零碎银子无趣。四个之中,只有玉无瑕一人有儿子、女儿,其他三个女人虽然在为青楼老鸨、富家小妾时攒下些银子,可人家那些都是为了防老用的。尽管纤纤每月令祥管给每人拨放月银,可这几个女还是很抠。三个一算计,都来赢玉无瑕的钱。
敢情四个打麻将,就玉无瑕一人输。玉无瑕不乐意了:你们一人饱全家饱,我还有一家老小,自己也得攒零碎银子。过年过节总得儿子、孙子们包红包。
这样一来,玉无瑕在散伙之时就说:以后绝不碰那劳什子,实在晦气!
“是么?你今儿拿去试试。”纤纤笑道。
哥哥与嫂嫂都是执拗之人,哥哥也只服嫂嫂管,而娘又服哥哥管,她又服娘管,嫂嫂最怕玉宁儿哭得稀里哗啦,这一家子人相互克制,却又相互怜惜。
玉宁儿远去,纤纤看着白神医,道:“带我去清秋阁瞧瞧柔姑娘!”
“我陪你去!”林曜道。
清秋阁是镇国府内最雅静的庭院,依着河畔,有小桥流水最适修身养性。
透过一人多高的围墙镂空花,纤纤放缓脚步。庭院里,坐着一个乌黑胜缎的长发女子,雪白的指间在琴弦上跳动,头顶挽着松松的发髻,玉钗斜斜簪起,插上一枝金步摇,长长的珠饰摇摇垂下,在鬓间舞曳,眉不描而黛,一张素颜苍白中透出憔翠,红唇一抿,嫣如丹果,紫色罗裙着身,紫色银边的丝带腰间一系,顿显袅娜的身段。
第一番外平凡快乐(4)
这就是纤纤的妹妹,如今已是二十多的年纪,数年的疯癫令她曾经如水的明眸失去了光澈、没了曾经的神采,变得木讷而呆滞。曾经如花的容颜,亦如风雨摧残过的残花,失去了当年的细腻、光洁。
纤柔发现了围墙外面的身影,快速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那一抹翠绿色的衣袂,终于看到了一张如梦的脸庞,亲切而熟悉的。
“姐姐!姐姐……”像是梦呓,又似在意外,数年如一梦,一觉悠悠醒转,发现物是人非。
纤纤满心欢喜,快走几步,隔着围墙道:“柔儿!柔儿,你认出我了?”纤柔奔近围墙,姐妹们手手相握,纤纤捧住纤柔枯瘦的手,寒凉似冰。
纤柔迟疑片刻,目光停落在林曜身上,轻声唤道:“逍哥哥,逍哥哥,是你吗?”
她认出了纤纤,令纤纤感到很高兴,可是她却错将林曜认面柴逍,又让纤纤觉得无奈。
“姐姐终于嫁给逍哥哥了么?真好,这样真好!”纤柔若有所思,细细的打量着林曜,又打量着纤纤,看到纤纤腼腆的大肚,道:“姐姐,我也有一个孩子。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在哪儿?”
纤柔四处寻觅着,头很疼,如同要爆裂一般。她捧着头部,缓缓的蹲下身子:“皇甫曜,我恨你……是你逼走了姐姐,是你杀了我父兄……皇甫曜,还命来……”奔到大门口,用力摇晃着铁门,目喷怒火,恶狠狠地凝视着林曜。
白神医道:“有些记忆她已能理清,只是一时还不能面对。再好好静养些日子定能康复。”
纤柔对于皇甫曜的记忆还在,只是她自己也弄不清是柴逍还是皇甫曜。
“金麒,你先去吧,我想在这里陪陪柔儿。”
自从怀孕之后,为防纤柔突然犯病不认人,她只能隔着围墙与纤柔相见。
林曜不愿离去,将相求的目光移到白神医身上。
白神医明白他的意思,道:“夫人还是先回去,这里有在下。”
“柔儿,姐姐改日再来瞧你。”纤纤扶着围墙,看着拼命摇晃着铁门的纤柔。
每次看完纤柔,纤纤的心情就会沉重许久。纤柔疯了,住在那所清秋阁已经好几年了,病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认得她,坏的时候在里面又吵又闹,好在那里离镇国府其他院落较远,除了一名老妈子和一名粗使丫头长年照料纤柔,她的身边就无别人。、
为了替纤柔寻访最好的良医,这几年纤纤去了许多地方,每到新的地方,不是打听哪里有好风景、哪里有好玩,而是第一件就打听当地名医。寻到良医,再将纤柔的简要一说,看对方有没有治愈的好法子。几年下来,看过的郎中不少,可纤柔的疯病却没有明显的好转。今儿纤柔认出林曜,她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纤纤再去时,避开了林曜,只带随侍婢女只身前往。
今儿的纤柔,还是那袭衣衫,还是那身打扮,静静地坐在石桌前,望着断弦的琴,若有所思,一双手胡乱的拨弄着琴弦。
正瞧得仔细,祥婶提着食篮缓缓移来,看到纤纤微微欠身道:“夫人万福!”
“祥婶,这些日子辛苦了!”纤柔的一日三餐一直都是由祥婶亲自准备并送来。
第一番外平凡快乐(5)
祥婶没有进去,而是在纤纤的身侧站住,静静的凝视着里面的纤柔道:“夫人,柔姑娘这样何偿不是一件好事,你瞧她现在什么也不用想,只是那样一遍又一遍的弹琴,虽说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可她未偿不是欢喜的、无忧的……与其清醒过来要面对那么多的事,不如现在这般……”
祥婶这话里有话,似在暗示什么?
纤纤侧目看着祥婶,她神情闪烁,岔开话题道:“夫人,我送饭去。”
祥婶走近铁门,从怀中掏出钥匙,唤了声:“柔姑娘,该吃饭了。阿琴、琴大嫂出来侍候姑娘吃饭了!”
纤纤回味着祥婶的话,离了清秋阁。对于纤柔,现在这样真的好吗?可她是真的希望纤柔可以幸福,可以过上正常上的生活。
康复的纤柔又如何面对林曜,婆母玉氏又如何看待纤柔……
这些都是问题,以前纤纤只想着纤柔尽早好起来,却忽略了一旦纤柔康复所要面对的尴尬。
想得沉重,林曜从屋外进来,软软地唤了声:“娘子——”走到床帏前,拉过被褥替她盖好。
“夫君!”纤柔原本就是要嫁给林曜的,经历了这一遭,若是再嫁与旁人,纤纤还真是不放心,既然一开始纤柔就想与她共侍一夫,林曜心里有她就已经足够,况且纤柔是她的妹妹。
林曜深情的凝视着她:“孩子又不老实了?”
一旦说出来,林曜定然会生气,可是她还是想试试。成婚几年来,他寸步不离地守着她,陪她云游,陪她历险。“夫君,待柔儿康复了,你纳她为妾吧?”
“你说什么?”林曜面容一拧。
纤纤在他的神情中看到了怒气,依旧固执地道:“我要你纳她为妾。她已经是你的人了,除了你,她还能……”
林曜伸手,抚摸着她的额头:“你没病吧,怎能说出这样的话。云儿你忘了,我们当初是怎样约定的,今生唯你一人。”
“可是柔儿……”
林曜打乱她的话:“柔姑娘若是康复,我愿以兄长之礼将她风光嫁出镇国府。虽说不能保她日后如何大富大贵,定会为她寻个衣食无忧的人家平安度日。”
纤纤还有些不放心,是她没有照顾好纤柔,才让柔儿患了这种病。
林曜软声道:“娘子,你想多了。纳柔姑娘为妾,且不说我难以接受,就是娘那边她也不会同意。林、江两家的恩怨看似平静,你从玉宁儿身上就能瞧出些端倪。玉宁儿就要二十了,娘还不愿让她出阁,面上似乎不怨了,可这心里还有心结。”
这一点纤纤也是知道的,自从有了第一个儿子,她就劝过婆母多次。可玉无瑕说:“不是我不许她出阁,你瞧那丫头,哪点有个女儿家的样子。与其嫁到别人家受苦受欺,不如留在镇国府里平安度日。”最初玉无瑕还唤玉宁儿过来,让玉宁儿自己回答纤纤,这两年素性都不问玉宁儿的意思。
“罢了,回头我再劝劝娘。女儿家大了总要出嫁的!”纤纤缓缓地躺下身子,“明儿你去找两个姑苏城里最好的媒婆来,只怕说了娘也不答应,我们索性先斩后奏。”
镇国公乃是姑苏城里最大的贵族,没人不愿意迎娶林曜之妹。但书香门第会忌讳玉无瑕的身份,总认为青楼女子之女难以出得厅堂,但富贾、官宦之门还是可以的。
第一番外平凡快乐(6)
翌日晌午过后,祥婶带了姑苏城里的巧嘴媒婆来。
纤纤简要了说了来意,又令婢女给二人各赏了酒钱。方缓缓道:“我们府还有一位小姐,就快二十了。早些年婆母体弱,我与镇国公又素爱云游,这一来一去便耽搁了她出嫁之日,今日请巧姨娘、甜婆过来就是为了她的事儿。还请二位帮她物色一户好人家,嫁出门后丰衣足食即可,年龄嘛在十八到三十都成,模样端庄,能配得上她……”
二人得了赏银,欢喜得紧,连连应承下来。
一切都很顺利,当纤纤带着三名合适的妹婿人选进入府中禀告诉玉无瑕时,她并没有反对,许是碍于纤纤身怀有孕,许是因为身边有外人在场不便发作。只是派人传来玉宁儿,要她自己在三人之中挑选其一。
玉宁儿的婚事就算这样定下了,只待入秋之后行媒聘之礼。
日夜,纤纤睡得正香甜,一阵阵痛传来,疼得她满头大汗。
正待唤醒身边的林曜,他却已经醒转,道:“娘子,这离产期不是还有十来日么?”
看着纤纤那奇大的腹部,一直到现在白神医也没闹懂她肚子里是男是女,到七月之后纤纤就不让郎中们诊脉了,只是由府里的稳婆来瞧过几次,说是胎位有些怪异。
林曜见她咬着嘴不说话,心知疼得紧,大喝两声:“来人!快请稳婆——”
两声传出,院子里乱成了一团。
正值三更时分,林宅、镇国府上下听说夫人要生了,玉无瑕带着自己的三个姐妹急急过来。
院子里传出纤纤一声紧似一声的惊呼声。
玉无瑕双手合十,口里絮絮叨叨地道:“观音菩萨保佑,保偌我儿媳母子平安。”
花无双则道:“老天保佑,保佑我干女儿生个白白胖胖女娃娃!”言毕,她伸长脖子看看众姐妹,个个都在那低声念叨,也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些甚,大声道:“你们两个听好了,待干女儿生下女娃,你们谁也不许和我争。玉无瑕最喜欢男丁,这女娃们我事先预订成我的徒儿了……这下好了,我风情万种的花无双也算后继有人……”
玉若璧忙道:“若是男孩就是我的弟子,我的丹青墨宝也有人了。玉无瑕,这一个你不会再与我争了、抢了。”
还有一个沉默良久的花飘飘,道:“反正我有干外孙少鹏陪我,我不与你们争了。”
花无双年轻时与玉无瑕齐名,人称“花玉美人”,一如花之娇艳,一如玉之圆润,各有其美。
玉若璧道:“小公子!小公子……”
花无双则祈求道:“千金!千金……”
几个女人在院子外面转悠,比她们更着急的莫过于林曜,他站在门窗外面,一会儿扒扒窗户,一会儿扒扒门。
少麒、少鹏兄弟俩被府中的声音吵醒,在玉宁儿带领下来到了父母的院子外面。看到父亲都急不可耐的样子就想笑。
这都两个时辰了,再过一儿就要天亮了,可纤纤还没有生。纤纤被一阵胜过一阵的剧痛绕缠着,像一个魔咒,怎么也甩不开。厉声骂道:“林金麒,我不要生了,不我要生……”
“好!不生,不生,以后不生了。云儿乖,今儿就替为夫再生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