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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北杂记全文阅读

作者:四夕长弓     郭北杂记txt下载     郭北杂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六 平天十策,拳脚

    韩秋分从酉时吃完饭离开家后,就一直跟在书生的身后,他一直都没有出来和书生见面。

    刚刚见犯人已经抓到后,他就准备走了。

    嗯?韩秋分的眼睛盯在书生的左后方。

    秋分想要出手,刚要动作,他停住了。

    因为书生动了,他要去拿书箱。

    书生一把抄起书箱抱在怀里后还在水里打了个滚,书生狼狈的站了起来,刚刚书箱离开的位置,此时正爬着一条毒蛇。

    毒蛇受了惊,没有一击必中对手后,便顺着湿滑的地面游开了。

    噼啊!

    脆响过后,书箱砸在了地上,书生的手腕刚刚被暗器打到了,此时手指在发抖,不久前被韩秋分打伤的也是这只手。

    “你是谁?”书生不敢再管地上的书箱,不断的变换身影说道。

    回答他的东西是把锋利的长剑,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来的神秘人此时正一剑又一剑的袭来,招式如泼雨一般,连绵不绝的向书生逼近。

    呲啦的声响后

    书生的衣服被刺破了,如果他刚刚没有选择后撤,可能他已经死了。

    书生的身影快速的巷道内跳跃穿梭,如同一阵风,黑暗的小巷内,根本看不到人的身影。

    后面跟着个看不见的人,而且好几次两人在空中短兵相接了,对方手里有武器,剑,不短,手脚功夫不弱,隐匿和轻功一流,反应绝顶。

    两个人,一个躲一个杀,从巷中打到了街上。

    喀啊嚓!轰

    狰狞的雷兽,冲破了天空的束缚,击打在了这个时候还没睡着的人们心上。

    在明亮中的一瞬间,只看见一道身影倒飞着冲出了巷子,飞进了登科街。最后狠狠地砸落到了对面房屋的墙壁上。

    亮光只出现了一刹那,

    很快夜晚再此袭来。

    黑暗里的书生,此时浑身都在流血,由于雨水的冲刷,鲜血只不住的从伤口里流了出来,他经常穿的灰袍子早已变了色。

    “先用暗器打破我的节奏,再用剑来下杀手,这个人到底是?”书生心里思索着。

    要知道,刚刚在黑暗里,他纯粹是靠运气才躲过了大部分致命的攻击,要不是他的轻功要更甚一筹,恐怕早就死在此人手里了。

    此刻的书生正倚在墙上,不停地大口喘息着,在大雨里呆了这么久,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刚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完全湿透了。

    此时的雨水顺着书生的脸庞不短的滑落而下,

    他的头发也一缕一缕的垂着水。

    雨一直没变大,但也没停。

    书生喘着粗气,他知道:

    “这种天气里,

    他死了就白死了,

    血刚流出来,

    到了地上,

    融进了雨水里,

    就找不到了。”

    郭北县,丑时

    书生的浑身汗毛瞬间竖了起来,这是面对死亡时,每个人都会有的特别感应,他知道神秘人的剑已经再度刺来了。

    因为流了太多血,书生刚刚有点走神了,此时他知道这一剑他躲不开了,刚刚的分心导致他错过了辨别攻击者方向的时机。

    书生知道,再不求救,他今天就死定了。

    “快救我呀!”喊完这一嗓子,书生就彻底放弃了抵抗,摊开了双臂,微笑着,丝毫不在意那即将带走他生命的利剑。

    剑停住了,在书生的胸口皮肤前稳稳的停了下来。

    手的主人救了书生后,立刻往书生身上一拍,将他推到了远处。

    闪电又划过了天空,书生不远处站的是韩秋分,和他对峙的是一个穿着夜行衣,倒提着长剑的蒙面人。韩秋分的手此时快速的印上了近在咫尺的蒙面人。

    另一只手则死死的握着蒙面人提剑的手腕处。

    “呃啊!”

    韩秋分用的劲儿很大,蒙面人的手腕变了形,他凄声叫道。

    听到了黑人的叫声,韩秋分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还是那么漠然。

    对手的武功太差了,韩秋分的另外一只手此时已经握成了拳状。

    “别杀他!”书生被推开后,就一直伸着脖子,抬着头,在看韩秋分和蒙面人的对峙,书生此时看到韩秋分的拳头已经提了起来,对面黑衣人却还没有准备,他知道,以韩秋分的武功,这一拳以后,这个蒙面人就死定了。

    书生赶紧阻止韩秋分。

    “哼!”被打断了的韩秋分很是烦躁,没有管书生的话,还是对着黑衣人轰出了这拳。

    书生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他不想看到那么残忍的画面。

    轰隆,一声后大街另一侧的墙碎裂了。

    拳劲绕开了蒙面人的身体,重重的砸在了后面的墙上。

    “咳!”蒙面人看不清的口里已经吐出了不少鲜血,只是被拳劲刮到而已,他的肺腑已经被打伤了。

    惊恐的看了眼韩秋分后,蒙面人甩出了漫天黑点。

    天空不时还有雷光闪过,但是雷鸣声却没有了。

    趁着刹那的亮光,书生看到了几个小小的黑点从蒙面人方向朝着韩秋分洒来,“小心暗器!”书生赶紧大声的提醒到。

    韩秋分的靴底周围已经逐渐结出了几片冰晶,他听到了书生的提醒后,立刻就将腿部微屈,身体则作出了向上冲起的准备。

    秋分的脚下的地面已经结出了一片薄冰,随着他身体的下压,冰面裂开了。

    嘎吱,一声脆响后,韩秋分凌空而起,

    随着这一跃,韩秋分的皂靴上裹挟着雪花的水珠也瞬时被他的冲势给狠狠地震碎了,立即就连同着地上那些,碎成碎粉的薄冰一起,重归到了雨水里。

    腿影漫起时,仿佛那空中的雨滴,都被截停了下来。

    一腿横空掠过后,那漫天的黑点都变成一坨坨冰块砸落在了泥雨地里。

    蒙面人已经逃走了。

    今夜的动静吵醒了不少人。

    渐渐的开始出现了马蹄声和呼喝声。

    卫先生收拾好了碗筷,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擦了擦手上的水,走到了门口,打开了木门,侧耳听了听。

    “平天十策。”卫先生说话的声音很轻,

    像是说给风听的。

十七 肉味香,画儿美

    两个黑衣凶手被丢在了衙门门口。

    这下命案,赌案都结了。

    因为这次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熬过这个冬天。

    郭北县,霜降,周家

    周老爷子过寿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从各地送来的各种名贵的祝寿礼物也陆续的到达了周宅。

    其中最受大家瞩目的珍贵礼物,叫作:《老龟南望托苍松》

    这是鲁画师的礼物,是一卷专门为这次寿宴所做的画。

    听说这张画里的,老龟有神,松树慧葱,云卷云舒间,龟隐松现。

    有次鲁画师喝醉了酒,拿出来现过一次。

    席间,宾客大赞,甚至不少人都上门求画,希望可买下。

    画里最重要的三味丹青:青金石,红珊瑚,碧玉,皆是取了成色上乘,质地清透的顶矿。

    其余的,像是岩古代紫,云母色,赤口赭岱,蓝灰等,普通的丹青,也都是鲁画师自己前往采取挑选的矿,调配而来。

    这幅画花了周家不少的银子,当老周掌柜一听说画好了,害怕人惦记,夜长梦多,立刻安排人先一步送了过来。

    这幅画此时就锁在周家的库房里。

    周掌柜家门外,

    赌局刚结束没几天,乞丐刘又变回了乞丐,又过上了老营生,讨饭。

    从前几天赌徒刚被剁了手,到了今天,他就已经将那六两银子祸祸的差不多了。

    福瑞轩的衣服,花了他二两银子,同德居的靴子花了他八钱,城里的各大饭庄酒肆吃了个遍,花去了三两多,他兜里又只剩了几个板儿了。

    “赌局没了,要不,回去打工去?”想到这里,乞丐刘转头看了看身后的悬着周宅二字的大房子,想了想。

    周家入秋后,每天都在招募人手,并且这样的招募一直会持续到过年前。

    “你要不要来啊?”

    门口的护卫看这乞丐在门前转悠了良久,问道。

    乞丐没理他,只是把手放进衣服里摸了摸怀里的铜板,随后又看了看手里的碗。

    “一个破乞丐理他干什么。”

    另外一个护卫喊道。

    乞丐刘呐呐的看了两个护卫一眼,走了。

    离开周家门口的第一件事儿,他就当了一身的衣服,此时浑身穿回了破衣裳,脚上就剩下了双靴子,乞丐刘准备等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再去把鞋子当了,能过一天是一天。

    把银子往怀里一揣,乞丐刘的气势又不一样了,走在街上,摸摸这个,瞧瞧那个。

    一面墙后,一伙乞丐看到了不远处的乞丐刘。

    “嘿,那不是乞丐刘嘛”一个乞丐扒拉着墙边,和身后的人说着。

    墙边蹲着几个正无所事事的乞丐,听到这话后,立马起了身,挤到墙边,一起看着刘乞丐的身影。

    “他怎么又做回乞丐了,他可是得了六两银子。”一个乞丐转过了身,用黑手摸了摸下巴,一脸疑惑的说道。

    一直手搭上了刚刚说话乞丐的肩膀,随后说道:“说不定是过不惯好日子。”

    “那可未必,你可没见他前几天的样子。

    刘乞丐买了根糖葫芦。

    不远处扒墙边的一个乞丐咽了咽口水,说道,“他凭啥过这么好呢,这狗屎运怎么就落他头上了,我以前还分过馒头给他,没我!他早死了!”越说乞丐越气愤。

    “他有钱呗!”身边的人接了一句。

    几个乞丐里,有人想到了什么,叫道:“要是那咱们抢了他的钱,咱们不就能过好日子啦。”

    “那这样…”所有人中有一个乞丐说话了,他向所有在场的乞丐挥了挥手。

    所有乞丐都闭上了嘴,聚拢到了他的身边,他把手往前摆了摆,乞丐们又再次靠近了不少。

    有了钱,要解决的就是吃什么了。

    乞丐刘挑了家做鱼脍店,就准备往里走。

    “这不是刘哥嘛,怎么搞成这样了”刘乞丐被人叫住了,他一转身,迎面而来一个满脸笑容,举手拱揖的乞丐。

    撇了来人一眼,刘乞丐转过了身子,把脚往外伸了伸,说道:“哦,你啊。”

    刚来的乞丐看到面前的人是这个态度,眼里闪过了愤恨。脸上挂着笑容,继续说道:“是是是,得亏刘哥记得我,那中午咱们一起吃?乞丐曾那不是有条狗嘛,刚刚搞了点神仙肉。”

    一共不剩两钱了,马上又要过冬了,刘哥正愁钱的问题呢,能省一顿就一顿。刘哥不露声色的说道:“谁叫我不是忘本儿的人呢,走着,见见兄弟们。”

    “哎哎哎哎… ”刘哥再次被叫住了,面色不虞的看着身边的人。

    乞丐搓了搓手,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刘哥,肉是有了,可是没酒呀,您看…”

    “酒比菜便宜。”刘哥思索了一下。

    “前头带路!”

    “您请!“

    郭北县有个小桥,在城里的最边上。

    这里是乞丐的聚集地。

    此时,一只手里握着,几个蒜,几根葱,一把茱萸,还有一点私盐贩子那讨的一点盐巴,身前是一口锅,不大但是深,盖边冒着白气,曾乞丐打开了锅盖,看了眼锅里不断翻滚冒泡的炖肉,洒下了手里的佐料。

    几个乞丐拿着碗,等在锅边,有的蹲着,有的弯着腰,没有人移开目光。

    “他回来没啊!”

    “快了...

    快了...

    曾乞丐边盯着锅子下面燃烧的柴火,边说道。

    锅里的神仙肉飘香四溢。

十八 礼物,刘哥,乞丐

    傍晚时分了,郭北县披上了一片金红,枯寂的草地上泛着金芒,光很暖和,那高悬在天空一天的太阳,此时正连接着天地,将那天光融入大地,将那枯寂收进云霞。

    郭北县的各大酒肆饭庄早已热闹喧嚣了起来,各家各户也都燃起了炊烟。

    卫先生家也不例外

    “快过年了,你给你家先生准备点东西没有?”

    书生伤的不重,没有伤到筋骨,在桌子上躺了两天,就又活蹦乱跳了。

    韩秋分正在打扫院里的落叶,听到书生说话后,就放慢了手里的动作,他在等书生说完。

    把身后的板凳一拉,书生撩开袍子一屁股坐了下去,抱着手继续说道:

    “老卫不在家,所以我提醒你一下,你年纪也不小了,他拉扯你不容易,别忘了他。”

    书生说完话了,韩秋分也就继续忙碌了起来。

    看到韩秋分的样子,书生摇了摇头,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径直从韩秋分身畔走过,边走边挥了挥手,说道:

    “行了,我出去转转,你把饭做好了,我回来吃!”

    待到门扉被扣上,书生的身影消失在了院落中,韩秋分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挺起了身子,在思索着什么。

    “新年礼物?”韩秋分想到这里,看了看自己的手,握了握拳。

    在小乞丐的殷勤招呼下,他们到了吃晚饭的地方。

    “刘哥来啦!”领路的乞丐小跑着进了乞丐窝,啪啪,拍了拍手,像周围的人宣布道。

    乞丐窝不大,在桥洞旁边,背后靠坡,左边靠桥,只有两面漏风。

    几只散落在窝里的小棚子,各个都是五颜六色的,一看就是西家补东家凑,拼出来的。

    小棚子中间有一点块不大的空地,这是乞丐们的公共地盘,地上有不少碎的陶片,和破掉的鞋料。

    到了吃饭的点了,空地中间支棱着一口大锅,锅盖被蒸腾的白汽鼓动的微微跳动着。

    几个乞丐此时正握着破碗,蹲在锅边,直勾勾的看着锅,连小乞丐的叫喊以及乞丐刘的到来,都没有做出反应。

    “肉好了。”

    掀开锅盖,隔着气雾,曾乞丐笑了一下,看着身前的乞丐刘,继续说道:“你来的刚刚好。”

    刘乞丐往前走了一步,把脚往前亮了亮,抱了抱拳,道了声:“别来无恙。“

    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刘乞丐伸出来的脚,乞丐曾意味深长的看了身后蹲着的乞丐们一眼,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曾乞丐说道:“过来坐。”

    乞丐刘坐了下来。

    带路来的小乞丐此时正挨着几只破碗给大家挨个倒酒,边倒边满口唾沫星子的说道:”刘哥多久没和咱们聚了。坐坐!都坐!“

    “刘哥?”几个乞丐听到这个称呼后,互相看了看,咧了咧嘴。

    **个人围绕着一只烧锅,坐成了一圈。

    筷子只有一副,在曾乞丐手里。

    敲了敲锅盖,乞丐们知道,开饭了。

    几个乞丐都将手里的碗往前举了起来,刘乞丐也不例外。

    曾乞丐用筷子给每人都夹了一块儿肉。

    乞丐窝很少这样吃饭,大家都是各讨各儿的,吃也一般自个儿吃,除非是碰到了好菜。

    分肉的人一直都是曾乞丐,因为他公平,分的均匀。

    今天不同往日。

    刘乞丐碗里的肉块却是最小的,只有其他人的一半大。

    刘乞丐的表情有些气愤的看着碗里的肉,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在闷闷的喝了一口酒后,他三两下就将肉塞进了嘴里。

    周围的乞丐看着刘哥的样子,都笑了起来,彼此碰了碰碗。

    难得见肉,大家碗里的第一块肉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曾乞丐又抬起了快箸给大家夹肉。

    这一次刘乞丐碗里的肉最大,碗里多了半只多肉的腿骨。

    这块肉的出现,让刘乞丐立刻欢喜了起来,赶紧端起了碗和曾乞丐碰了一下。

    周围的乞丐吃完了碗里的肉,只有刘乞丐还在吃着腿肉,那样子真是满嘴流油,毫不客气。

    “哟,刘哥还能缺这么一顿两顿的?”嘬了嘬手指,一个乞丐对着周围的人挤眉弄眼的说道。

    刘乞丐正嚼着肉,听到话后,立刻把肉用力往下咽,喝了一口酒顺了下嗓子后,说:“本来是要上馆子的,没成想来这儿,爷饿了一天。”

    把骨头啃了又吮,乞丐刘才不舍的把骨头放到了身边,然后继续看着锅子。

    “那这次我们带你吃了,下次带我们上馆子?”又一个乞丐发话了,他以前分过馒头给刘乞丐,此时他正看着刘哥的眼睛,开口说道。

    “对对对!乞丐刘得请客!”

    “是刘哥!刘哥咱们去玉仙楼怎么样?”

    “那么贵咱们去的了吗?”

    “刘哥有钱啊!”

    “…”

    乞丐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起了大餐。

    刘哥听着大家吹捧的话,整个人放佛要飘了起来,他就喜欢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这段时间养成的坏毛病,难改咯。

    看到气氛越来越热闹了,满脸红晕的刘乞丐站了起来,举起了手里的酒碗,说道:咱们先吃肉,喝酒,兄弟们!”

    酒碗举在空中,却没有回应。

    刘乞丐转头看了看周围,刚刚还吱吱喳喳的乞丐们此刻,都不说话了,除了曾乞丐,其他人都在看着他。

    没有人说话,柴火在噼里啪啦的响动着,桥上不时的传来几句人声,很安静。

    嘣!

    握着快箸的曾乞丐动作了。

    锅盖被一只手给按回了锅上。

    “盖上盖子,肉就跑不了,

    你说说,哪天?”

十九 往昔,冬至吉祥

    “呦呵,今儿吃饺子啊?”书生回来后,看到卫先生正在和面,灶台上还放着一盆拌好的馅儿料。

    卫先生的身体随着手上和面的动作,前后晃动着,嘴里回道:“马上不是要冬至了嘛,咱先包一顿吃吃。”

    书生舀了瓢水冲了冲手,挑着眉毛,把袖子挽了起来,边走边说:“咱们这儿是大梁的南方吧,不应该吃点儿汤圆?”

    或许是腰有点酸了,卫先生抻了抻腰,晃动着脖子说道:“秋分喜欢饺子,也喜欢汤圆,咱们都做…”

    “去拿糯米粉,加水…“

    “好,加花生碎嘛?”

    “加…”

    郭北县,四年前

    “……虽至贫者,一年之间,积累假借,至此日更易新衣,备办饮食,享祀先祖。官放关扑,庆祝往来,一如年节。”

    秋季过完,入了冬,就是贺冬时节了。

    贺冬是冬节,也是冬至,

    冬至起,天地间的阳气便开始兴作渐强了起来,从这一天开始,也就代表了下一个新年的循环开始,是大吉之日。

    因此,后来一般春节期间的祭祖、家庭聚餐等习俗,也往往出现在此时。

    到了这一天大梁的北方流行吃饺子,而南方则以汤圆为主,也有些地方流行喝羊肉汤。

    韩秋分和卫先生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一起去采办食材,顺带感受下节气的喧嚣街景。

    人头攒动的登科街十分热闹,玩杂耍的戏班子,耍猴的,练把式的,各式各样。

    扎着小辫的顽童们,奔跑嬉闹,不时的停留在糖人摊或是年糕店旁。

    街上的大人们则是不断的进出各种绸缎铺,或者是肉摊,米店。

    大街上人声鼎沸,百姓的欢愉将这冬的寂寥给冲淡了,平分多了几分春的生活。

    冬至的街上,酒肆里的酒香也和往常不太一样,路过酒肆门外,或是擦身而过酒客身畔,都能闻到一股混着淡淡桂花芳香的醇厚酒味。

    这是“冬酿酒”,这是一种米酒,加入了桂花酿造而成的节令酒。

    冬至的酒肆里,不管平时是喜欢“烧刀子”,还是“竹叶青”的酒客们,到了今天大多都在畅饮这“酿冬酒”,再配上一点荤肉卤菜,谱出了郭北县冬至的生活百态,百姓生活。

    “秋分呐,知道什么是冬至吗?”卫先生和韩秋分刚刚买完肉和葱,此时要去买和面的面粉,卫先生边走边问身边的秋分。

    韩秋分手里提着一只装肉的油包,还有几个被稻草绳给捆扎起来的大葱和一只大白菜。

    听到先生的话后,韩秋分摇了摇头,这是他第一次和卫先生一起置办冬至的食材,用物。

    “冬至阳气起,君道长,故贺……”卫先生嘴里念叨了起来。

    街边的小贩正在贩卖白面,身前的板车上放了几只中等大小的布口袋。

    卫先生走近了以后,用手指捻起了一点白面,先是凑到眼前看了看,再放进了嘴里尝了尝。

    “冬至是阴阳转化的重要节气,秋分,过了今天,就代表着下一个循环开始啦。”说到这里,卫先生拍了拍手上残留的面粉,看了看左右热闹的人群,继续说着冬至。

    韩秋分接过了小贩递来的一小包面粉,等身边的卫先生付完钱。

    新年的脚步,近了。

    “饺子、汤圆等食物是冬至的‘节令饭’。

    一般呢是北方吃饺子,南方吃汤圆。”

    卫先生笑着说道,看了看韩秋分有些焦急的样子,继续说道:“放心,咱们既吃饺子,也吃汤圆。”

    说到这里,两个人准备去买点糯米粉,花生,核桃,糖稀和黑芝麻。

    “入了冬,白菜甜,大葱香。”

    买完东西回了家,卫先生准备包饺子,汤圆了,便准备边和身边帮工的秋分讲道。

    卫先生今天挑了几根两根拇指粗细的大葱,还有一只大白菜。

    在猪肉摊上,卫先生要了二两,六分瘦,四分肥的肉。

    卫先生开始和面,韩秋分也开始剁肉切菜。

    “你先把瘦肉剁成碎末,再肥肉也剁好。”把温水倒进面粉后,卫先生挽起了袖子,说道。

    哒!哒!哒!哒!

    韩秋分学了武功,剁肉的速度不慢,卫先生看到后,便继续给他讲下一步:“剁完肉后你再把白菜切成丝,加入盐巴,然后用劲挤压,压出白菜中过多的水分。”

    手上的动作不停,手掌推动,手腕划圈,卫先生的动作熟练老道。

    “等会啊,你把大葱切碎后和肉混到一起,然后加入胡椒粉,盐巴,鸡蛋来调味儿。”先生的嘴巴没停过。

    “最后啊,放入白菜丝,再将熬好的猪油混入陷儿内,不断搅拌混合,将食物的味道和香味混合到一块儿,馅儿就好啦。”

    韩秋分点了点了点头,有条不紊的照着步骤,调馅儿。

    一炷香的功夫后。

    卫先生的面和好了,圆润的面团,此时正泛着柔和的光。

    咣!咣!

    响声过后,

    揉成长条的面团被切成了小段。

    擀面杖在卫先生的手里变得灵活,精巧,每一次的下落滚动后,面段就成了一张张巴掌大的圆形薄片。

    手上沾了点油后,卫先生开始包饺子了,他的速度很快,一掐一捏后,漂亮的褶子就出现在了手里。

    很快,一排排形似元宝的薄皮大馅儿饺子,正整齐的码放在砧板上。

    不着急吃饺子,韩秋分也喜欢吃汤圆。

    卫先生已经将糯米粉准备好了,开始和面。

    韩秋分拿杵将早已炸过的花生给捣成碎末,混入炒香的黑芝麻和核桃,再将熬化好的糖稀,混入之前准备好的花生碎,芝麻末以及核桃仁,混捣成馅儿。

    手掌搓揉之间,一只只饱满元软,肥嘟嘟,白胖畔的汤圆就窝在了砧板的一侧。

    韩秋分喜欢吃蒸出来的饺子,这样的饺子肥香,油更多。

    卫先生喜欢吃煮出来的饺子。这样的饺子热乎,汤消食。

    最后两人再一人吃上几只汤圆,这个冬至才算是过踏实了。

    嘎吱

    书生回来后,木门再次被推开了,韩秋分也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壶酒。

    看了眼韩秋分,书生的眼睛眯了眯,手没停下来,嘴里说了声:“饺子汤圆一样不落,现在人也到齐了,

    诸君,冬至吉祥!”

二十 名画被盗,端倪

    “明天咱们去玉仙楼。”

    “吃最好的。”

    “刘哥…”

    “...”

    喝完这顿稀里糊涂的酒,从乞丐窝里出来的乞丐刘正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摸了摸怀里那所剩无几的银两。

    想到这顿“价值不菲”神仙肉,乞丐刘一脸的气恼,愤愤地踢了踢地上的石块。

    寒冷的晚风吹过,乞丐刘打了个寒颤,“不如…去周家避一避吧…还能有两顿热乎饭吃,有个铺盖睡个觉。”他想到这里,脚步一转就朝周掌柜家方向走去。

    郭北县,二更天

    桥下,乞丐窝

    一个乞丐把刚刚炖肉的锅子抬起来,看了又看,将里面残存的肉丝捡了吃尽,黑乎乎的脏手则将锅里的残存汤渍给擦了又擦,手指头舔了又舔。

    “老曾,你说,这乞丐刘真能请咱们?”乞丐将手里干干净净的锅子往地上一丢,筷子里往里一投,说道。

    曾乞丐看着说话的乞丐,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为啥让他走了,他身上可还有银子呢!”躺在一旁挠着痒的乞丐跳了起来,面色着急的说道。

    听到他们的对话后,几个乞丐也开始起哄:“对啊,对啊,还有他那双鞋,估计也值…”

    曾乞丐坐了下来,周围的乞丐赶紧围拢了过来,“不着急,煮熟的鸭子跑不了,你们几个明天开始在各个酒肆门口看着,让他身上那点银子花不出去。”看着身边的乞丐,他开口道。

    “不让他花钱”,乞丐们面面相觑

    “他会躲到能有饭吃的地方,城里没有白吃饭的地方,能给他饭吃的地方,他就得干活,干活就有钱。”拿木棍拨了拨身前的火堆,曾乞丐的嘴角勾了起来。

    “肉到锅里了,慢慢炖,连油带肉才能出香味儿。”

    曾乞丐的脸被身前的篝火照耀的明暗闪烁了起来,一半的脸带着笑容,另一半的脸则隐没在了黑暗中,看不到表情。

    云幕掩住了天空,要下雨了。

    一连好几天,书生都会跑出去,谁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唰!唰!

    小院里的落叶一天比一天少了,树木的枝丫也渐渐光秃秃了起来。

    韩秋分正在扫地。

    “秋分。”卫先生把头探出了门,冲着韩秋分喊道。

    将手里的扫帚放到墙角边,韩秋分手成爪状,往地上一抓,隔空将落叶握成了一团,丢进了装枯叶的木桶。

    进了屋

    卫先生正在喝茶,一会儿他还要去私塾。

    拿起桌上的烧水壶,韩秋分走向了灶台。

    “上次那个杀手,有线索了吗?”卫先生抿了口茶,眯着眼睛说道。

    韩秋分听到后,转过头,面朝卫先生,摇了摇头。

    微微点了下头,卫先生把茶杯放到了桌上,站起了身说道:“还是跟着他点,关键的时候,带他回家。”

    水壶加满了被放到了桌上,韩秋分点了点头便抬脚往屋外走了出去。

    郭北县,周家

    库房

    《老龟南望托苍松》此时正放在库房的正中央,屋外则站着两个持着棍子的周家家丁日夜不休的轮班值守着。

    库房的门只有半人高,外面加了一把大锁,库房不大,里面只有一道窄窄的光束从室外照射进来。

    光是从靠里的墙面最顶端照射进来的,那里开了一个小小的洞窗,约莫两个手掌大,洞的周围镶着一圈短短的木刺。

    “开门。”低沉,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锁链响动声后,年迈的周老掌柜杵着拐杖走进了库房。

    自从鲁画师的画送进周家以后,周老爷子每天都会过来看看这幅画,他准备在寿宴那天,向宾客们好好的展示一下这幅画的景貌。

    咳,咳

    拿手掩着嘴鼻咳嗽了两声后,周老爷子拿起了那副《老龟南望托苍松》画。

    画放在锦匣内,脱去顶盖,倒出画卷,老爷子的眼睛里有藏不住的喜意,颤巍巍的来开画卷上的红色系带,他一点一点的将画小心的展开。

    墙上有个小小的挂钩,这是拿来悬挂画卷用的,小心翼翼的将画轴顶端的勾绳挂上了挂钩。

    杵着拐杖的周老爷子牵着画轴的另一头颤颤巍巍的,缓缓倒退。

    随着画卷的展开,

    那画上的老龟不知去了哪里,平时打开时那栩栩如生的松林也失去了踪影。

    卷轴上一片空白,

    画不见了。

    砰!

    门口的护卫听到了里面发出的动静,连想都没想,就赶紧往库房里进。

    拐杖摔落在了身边,周老爷子的嘴死死的抿着,捏着画轴的手指因为用力的抓握,泛起了白色。

    郭北县,周家

    宅子内

    “你们几个把这些东西搬走,送进年货库。”带着方冠,穿着锦袍的小周掌柜正在招呼运货的伙计,搬运东西。

    “掌柜的!掌柜的!”一阵呼喝后,一个喘着粗气还不忘大喊的家丁跑进了院内。

    “说!”小周掌柜的眼睛继续盯着身前搬运东西的伙计们。

    家丁匀了口气,“画,画没了..”

    听到这句话,周掌柜的眼睛一瞪,语气着急的对着家丁喊道:“我爹呢!?”他知道自个儿家爹对这幅画的看重程度的。

    喊完也不等家丁回复,赶紧火急火燎的往后院跑去。

    周家的画在这青天白日的郭北县,

    被盗了。

二十一 画押,吃饱饭

    郭北县,县衙

    知县老爷升堂了。

    刻着明镜高悬的牌匾挡住了秋光,知县老爷正坐在高椅上,他的眼睛隐没在了黑暗中,模糊不清。

    “威武!”

    在差役们的呼喝声中,两位捕头押着两个穿着囚服的人上了公堂。

    书生遇袭那天,晚些时分,韩秋分就将这两个被镇纸砸晕的黑衣人丢到了县衙里,并留了字条。

    两个黑衣人头昏脑胀的醒来以后,就躺在了牢房中。

    今天是知县大人最后定罪的日子。

    啪!

    呼喝声罢,惊堂木拍落了下来。

    “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刻着明镜高悬的牌匾挡住了秋光,知县老爷正坐在高椅上,他的眼睛隐没在了黑暗中,模糊不清,只看得见他的嘴动了。

    “大人,我们知罪。”左边的黑衣人是那天晚上持刀的,几天不见,感觉消瘦了不少,听到知县的问话后,有些倾颓的回道。

    知县的下颌点动了一下,手抬了起来,放在了身前的案牍上,说道:“知罪就好办,画押。”

    旁边的师爷提着两张写满字迹的认罪状,走了过来,递给了分立在犯人身边的两位捕头。

    “上面写的啥?”刚刚说话的贼人脸上有些迟疑,小声问到身边的伙伴。

    “哦,这上面说的是…”

    “闭嘴,这是公堂!尔等贼子!不得私下交头接耳,若有下次,按扰乱公堂定论!”羊胡子捕头立刻打断了二人的交流,此时正怒声喝道。

    听到捕头的话后,两边的差役也向前出列了两位,两人手里的杀威棍也提了起来。

    左边那位有疑惑的贼人看到了这一幕,赶紧将手沾上红泥,画了押。

    右边的贼人看着罪状上的字,停留了片刻,没有下手。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羊胡子捕头嘴里嘿嘿,说道。

    手掌握拳,知县老爷的四个手指关节在案牍上敲了一下,“这发财一起发,那罪也一块儿受,两个一起打。”声音从上方飘了下来,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力量不小。

    “快按啊!别连累我了!”左边的贼人着急了,对着同伴催促道,恨不得替身边的人将这手印摁了,免受皮肉之苦。

    右边的贼人还想说些什么,看了看身边一脸着急的同伴,再看了看两边虎视眈眈的差役。

    “哎…”一声叹气后,贼人的手颤颤巍巍的按在了罪状上。

    羊胡子捕头见状,弯下了腰,用力的在那只手掌的背后压了一下,喝道:“认罪要干脆!”

    两位捕头检查了一下两张按好手印的认罪状,点了点头,重新交给了师爷。师爷接过后,再次检查了一番,才放到知县老爷的案牍上。

    斜瞥了一眼两只红的发亮的手印后,知县把身子往前倾了一些,将脸从黑影中探了出来。

    “你…”望着下方的两个贼人,知县大人一脸温和的,点了点左边最先画押的贼人,“有什么要求,只要在合理范围内,本官都尽力满足。”

    左边的贼人指了指自己,一脸惊喜又疑惑的看着上首的知县。

    他在看到上方和蔼的知县老爷点头肯定后,立刻说道:“想吃点东西,大人。”

    “这是小事儿,来只烧鸡?”知县老爷的嘴角勾了起来。

    公堂上的气氛变得缓和了起来。

    贼人试探的点了点头。

    “卤的油亮的肘子?”知县老爷眼里的笑意已经溢了出来,他继续开口道。

    贼人的头不断的上下起伏着,他在感谢善良的知县大人。

    “好肉配好酒,再给你们买上半斤竹叶青?”知县往后靠了一些,黑影又遮住了他的双眼。

    “谢过大人!草民还希望…”提要求的贼人满脸通红,欣喜的说道。

    “不用谢我,谢朝廷,毕竟,吃饱才好上路。”知县打断了贼人的话,放在案牍上的手摆了摆。

    右边的贼人终于坚持不住了,身子向前倒了下去,一动不动。

    喜悦在这一刻被冻住了,左边贼人那一脸的热乎劲儿此时都僵在了原地。

    “退堂,你们收拾收拾,秋后问斩。”知县的声音比这临冬的风也不差分毫,瞬间就将公堂上那稍有起色的温度给吹走了。

    郭北县,县衙,后堂

    审完了案,定了罪。

    知县老爷刚一回到后堂,今天一直都没说话的捕头就上前来通报了。

    “大人,周家今早来报,画被盗了。”

    差人上了茶,知县落座后,点了点头,没说话。

    看着知县大人的反应会,捕头继续说:“据周家家丁和老周掌柜的说辞来看,这幅画是在周老掌柜看完画后的晚上消失的,据卑职来看,这很有可能是家贼所为。”

    把手里的茶放到身边的桌上以后,知县老爷一脸好奇的问道:“这幅画值价值多少?”

    “回大人,周家买的时候是八百两银子。后来画成以后,外面的出价,最高到了一千五百两。”捕头的眼里满是艳羡的说道。

    “去,把那个姓鲁的画师找来。”看着捕头,知县吩咐道

    “是!大人。”捕头拱了拱手,弯了弯身子,出门去了。

    知县轻笑了一下,再次抬起了身旁的茶水,喝了一口。

    “有趣的事儿,

    又来了…”

二十二 乞丐迷茫,放线钓鱼

    周家的库房是间密室。

    画是怎么消失的,没人知道。

    画还在县里,可是去了哪,是怎么消失的,没有人知道。

    乞丐刘这几天为了躲曾乞丐一伙人,每天都在周家做工,没人的时候偷偷懒,有人的时候老实的干干活,一天有两顿热乎饭,工钱也是一天一结,刘乞丐觉得这样的日子倒也不赖。

    此时的乞丐刘正躺在草地上,翘着腿,晒着太阳,嘴里则叼着一根枯萎的草杆,两手抱在头后。满脸惬意的享受着秋日的偷闲。

    “所有人!都过来!”几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周家家丁四处奔跑,呼喊着招呼人。

    “临时帮工的杂役都过来,剩余的人回到原处,继续工作”。穿着细料长褂的周家管事露了面。

    几个刚刚丢下手里伙计赶到集合的家丁,丫鬟听到管事的话后,都一脸不解的转过身,结伴返回,边走边讨论道:“怎么回事儿啊?”

    一个家丁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一圈周围,包括刘乞丐在内的这些临时杂役一眼,嘴上说着:“听说是老爷子的画被偷了。”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旁边的家丁一脸疑惑道。

    刚刚说话的家丁,声音突然提了起来,像是说给旁人听的:“和咱们自然是关系不大,咱们都是周家的人,这些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对,要我看,肯定就是这群破落户干的。”这句话刚刚落下,旁边不少打短工的杂役都露出了愤愤的表情。

    几个人看到周围人的反应后,讨论的更欢了:“嘿嘿,你也知道咱们少爷看不上这些人,要不是老爷子心善,想着让这些人过个好年,少爷早就将他们赶走了。”

    “散了,散了。年关到了,不准再有别的纰漏。”

    几个家丁说着话,就散开了。

    “…”

    “因为最近有些不方便的事儿,所以请各位等会儿来我这儿领一份赏钱。”管事站在台上,俯视着这群人,说道。

    “那我们怎么办?马上要过年了。”不少人都有这样的疑惑,有人喊了出来。

    站在人群中的乞丐刘愣住了,他知道他躲不掉了,在那群乞丐眼里的他,现在可是块儿肥肉。周家不要他了,他该怎么办?

    “行了,每人一百文铜钱,所有临时杂役在明早太阳初升以前离开周家。”说完话,管事就没再搭理下面的人,转身回了内堂。

    “明天早上…”每个在场的人,心里都在嘀咕。

    郭北县,周家,内堂

    “先生,我已经把这些杂役给遣散了”管事一脸恭敬的朝着卫先生一礼。

    卫先生点了点头:“不怕鱼儿游的远,就怕鱼儿不愿动。”

    站在一旁的周家掌柜不禁点了点头。

    “大人,卑职也招呼好兄弟们了,画离得了周家,离不了郭北县。”捕头也在,听完卫先生和管事的对话后,立刻对着坐在上首的知县老爷施了一礼,道。

    挥了挥手,知县老爷没说话,只是簇着眉头,在思考着什么。

    周掌柜看到知县没说话,伸手招呼了下卫先生,两人就离开了堂内,往外出去。

    郭北县,卫先生家

    这两天丢画的事情逐渐变的人尽皆知了起来,向来好奇心重的吓人的书生也没闲着,不是打听下这个,就是四处乱跑,一天天神秘的很。

    倒是今天他还没来得及出门,此时正在屋里收拾自己的书箱。

    韩秋分一大早送了卫先生去了周家,此时回到家里,把铺盖卫生打理好后,正在院子里扫落叶,一会儿他就要去上工了,周家会送卫先生去私塾。

    咻!

    一道黑点连成的线向着卫先生的门房射了过来,韩秋分眼里闪过一道煞气,一把将暗器截住,就准备去抓这个乱丢东西的家伙。

    “中午我去你上班的酒肆好好吃一顿,秋分,你可得把本大爷服侍好了,嘎嘎嘎嘎。”书生心情不错,将书箱收拾好背上,手上忙着推门,嘴里也没闲着。

    听到了书生的话,韩秋分刚刚蹲下的身体便重新站直了,仔细的打量了下手里握住的东西。

    是一只飞镖。

    飞镖末端拴着一张布条,打开胡乱看了眼以后,韩秋分就继续拿起了扫帚,继续打扫起了落叶。

    嘎吱,内屋的木门被推开了,书生走了出来。

    “走吧,在前面引路,本大爷可是去消费的,小杂役。”

    咚!书生的头发散落了下来,那支被握住的飞镖此时正连同他头上的方巾一起,钉在了门上。

    “你!”书生龇牙咧嘴的叫到,终于是没叫出来后面的话,赶紧转过头去拿方巾。

    突然,书生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他转过身很严肃的看了眼韩秋分。

    韩秋分在扫地没有理他,书生又再次转过身,很用劲的拔下了飞镖,随意看了眼,将飞镖往怀里一塞后,就快步流星的离开了家。

    唰 唰

    扫帚一直没停过,韩秋分头也没抬。

    “快点!不然吃饭不给钱啊!”

    书生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二十三 乞丐烧炕,柴火

    乞丐刘浑浑噩噩的回了杂役们睡觉的房,躺在了榻上。

    一整排的土炕上此时就躺了那么几个人,不少人已经收拾好东西,领了赏钱走了,毕竟看人白眼的生活,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撑的下来的。

    因为人多,睡的又是大通铺,而且这段时间又冷,所以通铺的下面都会有火炕,这是从大梁的北方传来的方法。

    小家小户不爱使用,因为火柴木炭拾取不宜,所以没有什么人用这样的新鲜玩意儿,百姓们往往都会在被子中塞入一些旧衣裳等物,一般塞得越多也就越暖和。

    大户人家的被子基本上都是用各种绫罗绸缎制成,摸上去柔软顺滑,在被囊中还会塞入很多鸭绒或者是兔毛,而且在主人进入厢房睡觉之前,下人们便会提前用火烘烤室内,来确保屋内温暖如春。

    周家对这些杂役都不错,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安排不少的木柴火炭,塞进床下的炕洞中,让这些来打短工的人睡个热乎觉。

    “嘿呦,明儿一早就要走咯。今天再睡个踏实觉,明天就要自个儿找…”

    房屋内处了刘乞丐以外的几个人正挤在一起,讨论着明天的生计。

    好吃懒做,又以讨饭为生的刘乞丐,向来就被这间屋子里的这些人看不起。

    “怎么那么冷。”或许是太冷了,有人对着手哈着气,嘴上抱怨道。

    “炕洞没火啊!”旁边的人摸了摸身下的榻说道。

    “刘乞丐!你,去把柴取进来,把炕洞点上。”有人抬着头冲刘乞丐喊道。

    刘乞丐正在思考自己的出路呢,突然被打断了思路,面上有些懊恼的说了句:“冷,就自己烧。”说完他就转过了身,不再搭理这些人。

    被个乞丐拒绝了,那人感觉脸上挂不住,一个翻

    身,踩着榻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刘乞丐,指着他说道:“你再说一遍!”

    其余的几个好事儿者一看来乐子了,呼啦一下,也都一道围了过来,不怀好意的看着热闹。

    势比人强,刘乞丐嗫嚅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爬下了床往外走去。

    “哼!”领头的人哼了一声,再次和身边的人坐回了原位,等着刘乞丐把柴抱回来,把炕烧热。

    炕洞里面黑乎乎的,照往常,首先需要清扫一下炕洞,再塞入柴火木炭。刘乞丐可不管那么多,胡乱的将手里抱着的木柴往炕洞里一塞后,就准备去寻那火引来点燃这木柴。

    “等下,刚刚这根木柴怎么没法完全塞进去?”看了眼炕洞,乞丐刘愣了一下,把刚塞进去的木柴重新取出来后,径直把手往炕洞内掏去,里面最深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了一根约莫大腿粗细的木柴。

    取出来,是块大木头,敦实的很。

    “这么大的柴火,还没劈就塞进去,这不是白瞎东西嘛。”刘乞丐拍了拍刚掏出来的木柴想到。

    把木柴往旁边一放,乞丐刘继续往这儿炕洞里塞着木柴。

    啪!

    火燃起来,乞丐刘小心翼翼的把引燃的棉草,塞进了炕洞。待到里面的火焰逐渐旺盛起来后,他才小心翼翼的挪开了身子。

    接连将几个炕洞照此点燃后,这炕洞才算是烧好了。

    站起来把木窗支棱起了一道缝,乞丐刘重新躺回了炕上。

    床榻上逐渐的有了温度,连带着床上的几个人也跟着暖和了起来。

    “算了,烂命一条,他们能拿我怎么样。”把铺盖往脸上一蒙,乞丐刘躺在榻上想到。

    屋内的交谈声下去了,大家都在思考着

    出路,然后在温暖中睡去。

    临冬了,日子一天比一天冷。

    很快到了第二天日出前,来赶人的家丁进了屋。

    屋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接一个的人,抱着自己的东西,在家丁的检查下离开了屋内。

    睡眼惺忪的乞丐刘,此时正硬撑着从温暖的睡乡中醒来。

    “快点,收拾东西走人!”家丁不耐烦的催促道道。

    刘乞丐没什么东西,只是拿着个破碗,摸了摸怀里的那点银子,确定没东西了,才穿上鞋下了榻。

    “等下,就算今晚水桥洞,带点柴火也好热乎点。”正要下床的乞丐刘看了眼丢在不远处的那块木头,想道。

    “就它了,这么大一块,砍开,能有几块,够烧上两天的了。”想到这儿乞丐刘下了榻,把这块木柴抱在了手里。往门外走去。

    “等等,你拿的什么!”在门口盯着众人的家丁看到了乞丐刘怀里的木柴,立刻叫住了他。

    “这位哥儿,炕洞里昨晚掏出来的木柴,这不是又要讨饭了嘛,带上它,能烤个火,刘乞丐一脸谄媚的,将手里的木柴往家丁身前递了出去说道。

    看了看那双脏乎乎的手,还有那块站满了炭灰和污屑的黑木柴,家丁鄙夷的看着乞丐刘,身体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还真是雁过拔毛啊,拿着滚。”家丁不耐烦的嘲讽着刘乞丐,摆了摆手,示意乞丐刘快走。

    “谢谢,哥儿,您新年新气象,万事如意。”一脸感激的刘乞丐,嘴上说着吉利的好话,将衣服掖了掖,拿好了东西,侧身避开家丁走了过去。

    寒风里,刘乞丐抽动了下鼻子。

    他抱着木柴,

    离开了房屋,走出了周家。

二十四 书生赴约,改命

    郭北县,县郊

    从城里向外走,无论是百姓们远足游玩,还是公子少爷们打猎赛马都得经过一个小小的八角亭。

    亭子的名字叫做九元亭。

    书箱靠在腿边,手里捧着一部书,书生坐在亭子的台阶上,手上握着一支笔,不时的在脸前的书上,勾勾画画。

    他像是在等什么人。

    一会儿马车摇摇晃晃的吱吖声,从远处传来,不时的还伴着几声鞭子抽打马匹,人的叫喝声。

    马车停在了离书生不远处的地方。

    书生抬头看了马车一眼,从书箱中取出了一席竹子编成的小帘,将手里的笔放进去,卷好,连同手里的书一道放回了书箱,拍了拍后摆上的灰,站了起来。

    帘子掀开,一位穿着秀丽,粉白黛黑的女子在马夫的伺候下,下了车。

    “你在这里等我。”女子对马夫吩咐道。

    提起罗裙,女子往书生的方向走去,看着眼前靠近的人,书生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背负着手,站的笔直,穿着布鞋的脚不时的往外翻着。

    三年前

    “父子恩,夫妇从。兄则友,弟则恭。”穿着灰色长袍的书生穿梭在地上的蒲团间,给一群正端坐着的孩童蒙学。

    “父子恩,夫…”一个个正襟危坐的孩童正满脸严肃的跟着书生诵读。

    “读书?地不种啦?”把目光从手上的书卷上挪开,书生看着私塾的门外,粗重的眉毛抖了抖。

    这年头,这样的情况不少见,人丁稀薄的家庭,七八岁的孩童就得学会干农活了,在这些孩子的父母中,大部分的人都觉得读书没有种地来的有用,毕竟中举的老爷那都是受文曲星关照的,他们可不相信自己这泥巴命能有这样的福气。

    门外说话的人叫老牛,是个种地的。

    老牛身边的人是他的儿子,小牛。

    书生抬手揉了揉眉心,嘴里继续诵道:“长幼序,友与朋。君则敬,臣则忠。”

    “…则敬,臣则忠。”

    屋外的喧哗很快就平静了。

    小牛被老牛带走了。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小牛一直都没有来过私塾。

    一直到了第五天

    “先生…”一个怯怯的声音在私塾外响了起来。

    外面站了个穿着粗布衣裳,扎着两条辫子的女孩,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

    书生看了眼下面的孩童,说道:“继续诵读,等会儿我回来,每个人都要来找我还课,若是不过,我可是会打手板心的哦。”说着书生拿起戒尺对着空中虚拍了两下,出门去了。

    屋内的诵读声不止。

    “先生,我是小牛的家姐。”女孩见书生出了门,往前走上一步,开始介绍自己。

    书生看到女孩的左脸上有片红肿,眉头不禁挤了挤。

    “我父亲让我来和您说,家弟以后就不来蒙学了。”女孩说完对着书生行了个礼,就准备转身离去。

    脸上闪过一丝不愉,”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儿?”书生拦住了要走的女孩问道。

    “没事儿…”女孩不愿多谈,转身跑走了。

    看着女孩跑走的方向,书生眯了眯眼睛。

    晚上

    “老牛,怎么样,让你女儿给我儿子做小妾,从此以后保管她吃香喝辣。”穿着一身铜色绸衣罗衫的人,此时正一脸张狂的对着老牛说道。

    说话的人姓钱,开钱庄和当铺的,是这十村八店最有钱的土财主。

    老牛家的地是钱财主家的,平时只是租给牛家种而已,在这片小城镇,钱财主家绝对可以说的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照常理来说,他是不可能和这个姓牛的农民多废话的。

    偏生钱财主的儿子

    是个傻子,那些和他家门当户对的人家担心女儿嫁过去以后,和傻子结婚会受委屈,所以这财主家的少爷到现在还打着光棍呢。

    钱财主看这老牛家的闺女长的也清秀,年纪也小,家世也清白,遂产生了将这女孩许配给自家儿子做妾的念头。

    对于这件事,女孩不愿意,小牛也不愿意,老牛倒是满开心。

    要知道这租税都握在财主手里,人家想涨就涨,想不收也就不收,这平白就能让日子好过不少咧。

    在一个女孩总是要嫁人的,虽说嫁的是个傻子,还是做妾。可也要比嫁个那些田间地头的庄稼汉要来的划算。

    人家钱财主给的财礼也能瞬间让自己和儿子过上好日子,从此以后脱离黄土,坐上老爷。

    看这傻子最近几年也难找到正房,到时候自家女儿再给人钱家生个小子,这万贯家财不就全落在自家个儿手里了嘛。

    听到钱财主的话以后,老牛是忙不迭的点着头,一边将家里的茶叶罐打开,尽挑着那些还算完整的茶叶来泡,生怕怠慢了钱财主。

    满脸笑容的老牛,还未待杯里的茶叶泡开,就赶紧小跑着,躬身奉上了手中的茶水。

    两个指头拎过了老牛递来的茶水,钱财主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笑着将空着的手伸向了老牛女儿的肩膀,顺势将茶水放到了屋内唯一的桌上,一副今晚就要带走老牛女儿,成就好事儿的模样。

    啪!啪!

    “把女儿当货物,让儿子不上学,你这辈子注定是这个命了。”

    屋外有人在拍手,高声的说道。

    老牛听到这句话后,黝黑的老脸涨红了一下看向了屋外,钱财主的手也停在了空中,一脸错愕的转过了头。

    屋内的烛光不是很强,刚刚能照出来者的脸,书生满脸玩味的挑了挑眉毛,嘴巴动了动:

    “我是来做家访的,打扰了,诸位。”

二十五 暴戾老牛,读书

    女子来到了书生身前不远处站住了脚步。

    郊外的风很大,两人的附近只有风声和枯木枝桠响动。

    “你弟弟怎么样了?三年不见,有没有去参加贡生的考试?”书生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开口说道。

    摇了摇头,女子没说话,只是看着书生的眼睛,眼神中有愤怒也有遗憾。

    “怎么找到我的?”书生的脸上有一丝尴尬,再次开口道。

    “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女子没有接过话茬,只是提起下身的罗裙转了个身,笑着对书生说道。

    看到眼前的身影,书生挺拔的身躯像是泄了气一般的佝偻了下去,浓墨般的眉毛耷拉了下来,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迷惘。

    回到那一晚。

    “是你”老牛面色不善的看着书生,把女孩和小牛往身后一拉,缓慢的迈开步子走向前,对着屋外的来者说道。

    书生摸了摸鼻子,站在原处没动,只是侧着头,盯着老牛身后不断探头的两个小人儿。

    “我的学生好几天没来上学了,作为先生我想我应该过来看看他。”说完话,他眨了眨眼睛。

    “哦,你儿子还蒙学呢?”刚刚错愕过后的钱财主,此时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带着玩味的笑容转回了头,看着身前的老牛。

    老牛的脸涨红了一下,微微的点了点头。

    看着老牛的样子,钱财主或许是觉得再待下去会有些索然无味,转过了身:“行了,既然先生来了,那我就不多留了,告辞。”

    “对了,今年的租税比往年高三成,提前和你说。”几个在两侧候着,一直没有过动作的家丁,往两边排好,为钱财主留出了过道。

    钱财主离开房屋经过书生身边的时候,抬眼看了书生一眼。

    书生的身子没让开,背负着手,一动不动的站着,看着屋内。财主侧了侧身主动让开了书生,不再管屋内老牛一家的反应,走了。

    老牛的脸涨的通红,一脸着急的往上快速迈动了几步,嘴巴张了又张,就是没发出声。

    几个护卫向中间挪了一步,将钱财主走过的路给封住。一对接着一对的折过身子,从两边离去,快速跑向了自家老爷离去的方向。

    刚刚还是满满一屋人的小小牛家,此时就剩下了老牛父子二人,还有小女孩和屋外的书生。

    小女孩有些畏惧的看了眼陷入沉默的父亲,轻手轻脚的移到了书生身前,整个人有些微微的发抖。

    书生把袖子抖落了下来,盖住手掌后,慢慢的轻放在了女孩的肩膀上。

    老牛的脚边有两只歪歪扭扭的小木凳,随手抄起一只往身下一塞,他阴沉着个脸坐了下来,将头微微的垂着,看着地上的泥土地,不发一言。

    书生一直没进屋,也没开过口,只是目视前方。

    小牛看了看家姐再看了看书生,有心也往屋门边挪去。

    老牛动了,一直低垂着头的他,此时阴沉的脸扬了起来,死死的盯着书生,一只手死死的握住了刚刚还想挪步的儿子,语气坚决的说道:

    “以后你不要再想着蒙学了。”

    小牛的手被父亲给狠狠的握住了,老牛劲儿用的不小,小牛被捏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嘴巴不住的向下撇,就是没哭出声,只是求救般的眼神看着近在咫尺的书生和姐姐。

    “你,过两天我就把你送你到钱家,你准备下。”老牛的另外一只手抬了起来,隔空对着女孩狠狠的戳了戳,语气凶戾的说着,那双比之前更红更圆的眼睛,一直没有从书生身上挪开。

    将女孩往身后一拉,书生往前迈了一步,跨进了屋内。

    砰!

    身下的小凳子,随着老牛猛的起来被砸落到了地上,躺在了不远处。

    被书生的动作给刺激到的老牛终于不再掩饰的开始宣泄自己的怒火,一手握着小牛的手臂,一手在空中用力的划动,嘴里的唾沫星点四散喷射:

    “我告诉你,你就是个破教书的,要是中了举,我叫你老爷,你说什么我都照办!立刻,滚出我家!”

    书生的身躯一动不动,挺的笔直,望着眼前疯魔的老牛,终于开了口:”我的祖上是种地的,见到官人要下跪,现在的我碰到官爷只需要拱手,不必下跪,因为我是秀才。“

    “不蒙学,你家一辈子都要跪在这乡间田野。”

    书生说完再次往前跨了一大步,拉住了小牛的另外一条手臂。

    “读书是为了明理,

    是为了让你的儿子,

    不活成你这般模样。”

二十六 愿新年,胜旧年

    “我弟弟还会上学吗?”女子反问道。

    书生低着头没说话。

    “我们家现在也没人种地了。”女子说着说着,拿手轻掩住了嘴,好似在笑,好似在...

    “哎…”书生叹了口气,将身体转向了另一侧,不再和女子对视。

    看着书生的样子,女子放下了手,眼神也冷冽了起来。

    那天,书生说完话后,屋内平静了很久。

    夜深了,两个孩子紧张的不敢发出呼吸声,书生的呼吸绵长有力,此时的屋内老牛粗重的喘气声最为明显,突兀。

    “一百两,五天内拿给我,小牛去上学,她也不用嫁给傻子。”老牛涨红着脸,语气轻蔑的对书生说道,一边拿手指了指自己的女儿。

    说完也不带书生回应,就上前来抓住了女孩的手,往自己身边扯动。

    书生没有动作,对着两个孩子点了点头当作是告别后,就转身离开了牛家。

    天上月亮渐明减暗,繁星成片。

    路面的碎石子随着书生步伐的迈动,弹起溅射,天色太黑了,月光的变化让书生的脸也变的阴晴不定了起来。

    随着衣袍卷飞,月星下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黑夜中。

    侠以武犯禁!

    在这个时代,又是远离天子脚下的小城,有点武功的人总喜欢做些:打家劫舍,劫富济贫,还有什么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

    有钱的财主,土地茂远的豪绅都是他们的目标,这片时代的巨幕下,无数的江湖侠客上演了一出出漂亮的表演。留下了无数,侠盗有义,盗亦有道,刺客列传的传奇故事。

    钱财主会是这出好戏中的重要角色吗?

    这次,他扮演的是踏脚石,有人会借着他,一鸣惊人,亦或是掉入深渊吗?

    天晓得。

    郭北县内

    街道两旁有两户相距不远的房屋,中间相隔的位置有一片成犄角状的空地,因为在两面墙的夹缝中,光线不明,很是隐蔽。

    对面的屋檐下,贴墙站着一个身影,是乞丐刘。

    乞丐刘抱着木柴离开了周家,一路上都贴在沿街房屋的阴影中。他不时的左右张望着,仔细的观察路边和小巷中是否有熟悉的身影。

    他也不是没想着离开郭北县,只是他是个乞丐,又逢年关,去了哪也都是挨饿受冻的理儿。

    乘着时间尚早,乞丐准备悄悄跑到附近的酒肆,翻一翻各家户放在门前的甘水桶,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吃的,捡上几个,带着木柴溜进县郊的树林里先躲两天。

    刘乞丐找了只堆积丰盛的泔水桶,将手中的木柴往脚边胡乱一放,他开始了翻找。

    那个黑色的小犄角内,此时走出了两个穿着破衣烂鞋的人,背负在后面的手上此时正握着破碗,两人探首歪头好似看戏一般的叉着两脚,踱向了正弯着腰辛苦忙碌的乞丐刘。

    “呦呵,这不刘哥嘛。”一个乞丐拍了拍身边的人,一脸惊讶的说道。

    乞丐刘的身影僵住了,动作迟缓的咧了咧嘴,没转头,也没出声。

    “刘哥?不用哥们帮帮你?是不是掉什么东西了。”两人开始低头四处张望了起来,嘴里问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这几天在周家打短工,乞丐刘也算是想清楚了,这群人早晚会找到他,有了这份思想准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将手上的污渍在衣服的下摆上擦了擦转过了身。

    “刚好碰到你们,咱们现在就去吃饭。把人叫齐,前面带路。”乞丐刘挺起了背,扫了眼身后的两个乞丐,清了清嗓子,吩咐道。

    乞丐刘话音刚落,其中一个乞丐就欣喜的发声了:“好好,你,去叫人,刘哥!我给您带路,咱们去醉芳楼。”喊着同伴去叫人,他赶忙弯下了腰对着乞丐刘做了个请的动作。

    “把柴火抱上。”踢了旁边一脸媚笑的乞丐一脚,刘哥迈开腿向酒楼走去。

    若说清原楼是郭北县内唯一,也是附近方圆几里内最好的青楼的话,那醉芳楼就是整个芜北郡最好的酒楼之一。

    兜里只要是有俩子儿的人,都会选择这醉芳楼来延请办席。

    青石板路左右通畅,中间的街道从前至后,从南到北如青色河流一般横亘在县内。

    登科街上,最中间最好的位置,就是周老爷子当时买下的店铺,也是因为这间店,才有了登科街,这家店铺就是郭北县和整个芜北郡内最好的酒楼。

    酒楼是典型的徽派建筑,灰色的瓦,白色的墙。两扇巨大的门上着朱漆木钉,犹如巨人般拱卫在外,保护和迎接着贵客们的到来。

    外墙的壁上有数个镂空的小窗,上面镶有着漂亮简约的雕花。

    酒楼里有巨大的假山、戏台、玉玲珑等园林大家的杰作,木梁石壁皆雕有祥兽,牡丹。

    整个酒楼总共三楼,二楼往上的地板上皆铺着色调柔和锦织缎绣的地毯,每迈几步,地上都有渐变的花火和屋内明亮的烛光,呼应生明。

    “劝君今夕不须眠。且满满,泛觥船。大家沈醉对芳筵。愿新年,胜旧年。”

    愿大家新的一年都胜过旧的一年,把不开心的事情都去掉,收获属于自己的幸福快乐。

    “刘哥,醉芳楼到了。”

二十七 破烂柴火,官要画

    郭北县,醉芳楼

    时间尚早,临冬早晨的风冷冽逼人,两人的牙关都有些打颤,难以闭合。

    随着酒楼门口的五个幌旗刚刚升上,几个伙计正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在酒楼外启板准备开门迎客的工作以后,阳光才从天边一点一点的铺洒出来,给这两个站在寒风中的人带去了温暖。

    乞丐刘倚靠在貔貅石像面朝阳光的一侧,眯缝着眼睛,抱着手,不说话。不时的挠挠脖子,揉揉肚皮。

    抱着柴火的乞丐站在他身侧,几次想要将柴火丢下又担心乞丐刘不高兴,寻个由头走了,不请客了。

    温度回升了,乞丐的牙花利索了,他的心思也活络了不少。

    “刘哥,你说你怎么还抱个柴火?”抱着柴火的乞丐将手中的木柴往地上一放,一脚踩在上面,脸上带着嫌弃的问道。

    瞥了身边的人一眼,乞丐刘一脸云淡风轻的开口道:“看它形状不错,寻思着找人打成木枕雕上花,用来睡觉。”

    乞丐转了转眼睛,堆着满脸的笑容,把脚从木头上移了下来:“看这脏兮兮的样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好木头,要不这样,木雕店估计差不多开门了,咱们在这儿等也是等儿,不如咱们去那看看?“说完话,他盯着乞丐刘的眼睛,弯着身子,一副要带路的模样。

    “这儿这么冷,我只是去看看。只要不掏钱就行了,这木头想来也没人要,就丢这儿吧。”心里这么一合计,乞丐刘点了点头,看了地上那块被丢在原地的木头一眼,随着身前拘首弓腰的乞丐离开了。

    醉芳楼前没了人影,多了块黑乎乎的木头,孤零零的躺在路边。

    郭北县,九元亭

    书生和女子之间的话总共没说了两句,剩下的时间两人都在沉默不语。仿佛是在回忆着什

    么,也好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

    再次看了眼面前不作声低着头的书生,女子脸上多了些不耐之意。

    又过了一会儿,女子失去了耐心,”行了,今天的话看来是说不下去了,我先走了。“她开了口,说话间转过脚步,朝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书生张了张口,好不容易吐出了一句:“下次,什么时候见?”

    “你会知道的…”女子的步伐不慢,回答书生的话音也远了。

    咯吱,咯吱

    马车轮轴转动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书生站在原地呆了呆,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三年前那一百两银子,他给了。

    老牛因为这一百两银子进了深渊,小牛因为这一百两银子永远断了蒙学的心思,女孩因为这一百两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诸子先哲的话到底能不能济世惠人?

    书生一脸迷茫的坐在九元亭的台阶上,脚边的书箱不知何时也倒落在了一边,他没有动作,只是一动不动的坐着。

    郭北县,县衙

    “大人,鲁画师到了。”捕头迈进后堂,对着坐在上首的知县一礼后,说道。

    “嗯…”知县的脸上没有表情,木然的点了点头。

    小心的抬头看了眼知县的反应,捕头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卑职传他?”

    看着知县没出声,捕头心里有了谱气,弯腰行礼后,转过身,快步走出了那堂的门。

    不到一刻香的功夫。

    一个头发有些微卷,皮肤稍显黝黑的中年人就迈进了内堂的门。

    刚进了门,他就跪拜下来,嘴里呼道:“知县大人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鲁画师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行了礼。

    如初雪遇骄阳,刚刚还面无表情的知县大人此时笑容满面的从上首起来,朝着跪拜在地的鲁画师快步走来。

    “久仰大名,鲁大师!起来吧。”知县的脚步在鲁画师的身前停住了,在空中虚托了托手,开口道。

    绣了银丝的青色松袍左右拍了拍,鲁画师恭敬地回了句:“谢过大人。”站了起来。

    看着身前的画师,知县搓了搓手,满脸笑容的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本官属实是有个难言之隐,不知当说不当说。”

    鲁画师点了点头,做出了洗耳恭听状的样子,“大人请说。”

    知县的脸上有些苦恼,背负起了双手,头微微的仰了起来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他缓缓的转过了身,在堂内踱起了步。

    “本官想要一幅画。”知县慢慢的走着,嘴里喃喃念道。

    “大人想要何种画,不妨说一说。”鲁画师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快速往前迈了两步,跟到了知县身后。

    “这画嘛,要有寓意。”感受到了身后的动静,知县大人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

    “要吉祥,秀雅。”知县用余光瞟了身后的鲁画师一眼,嘴角勾起了一个笑容。

    “要有老龟,苍松,云雾。”随着话音落下,前方的脚步在上首的大椅前顿住了,正跟在知县身后,认真思索的鲁画师来不及反应,脚下突然一顿,脸险些砸在了知县大人的后背上。

    鲁画师赶紧稳住身子,往后快退了两步,深深的行了一礼,以对刚刚的失态表示歉意。

    转过了身,顺势往大椅上一坐,身子往后一靠,知县大人看着身前的画师,脸上的表情再次消失归于淡漠:

    “你可能做到?”

二十八 端稳了,团圆

    郭北县,县衙

    “老龟,苍松,云雾。”

    鲁画师在听到这些词的时候,就知道知县老爷所指之物了,但是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又不敢多问,只能是弯着腰,压低着声音说道:“大人说的可是我为周家所画的《老龟南望托苍松》?”

    知县没有立马回声,只是向内堂门外挥了挥手,随后将另外一只手则在空中朝着鲁画师身后的不远处轻轻虚压了一下。

    一直在外面张望着,等自己老爷喊话的老管家,透过了堂外的木窗往里看到了知县老爷的手势后,立刻去吩咐府里的下人们准备茶水。

    鲁画师顺着知县手势虚压的方向微微看了一眼,那里是一排椅子。

    弯着身,拱着手,两脚往后倒退着,鲁画师一直退到椅子边上后,将身子在往下一低,放下两手,再次直起了腰身,衣袍下的两腿只坐了半个椅面。

    鲁画师满脸小心的斟字酌句,“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画画讲究个意境,佳作难得,小人也着实是担心画出来的水平不够,耽误了大人您的时间。”将话说完后,他小心地观察着坐在上首的知县面上的神色。

    看到知县微微点了点头,面色不变没有愠色后,鲁画师才继续大着胆子说道:“要照小人的意思,墨竹可能会更适合大人您,取高升,傲洁之意。”

    两人说话间,几个丫鬟将两只冒着热气的天目耀日茶盅,还有一些茶点一道端进了内堂来。

    “哦,是吗?那是我着像了。”看着身边放好的茶盅,知县大人拿开了茶盖,看着茶盅中上下起伏宛如舞蹈般的茶叶,语气淡淡的说道。

    不等鲁画师开口,透过雾气,知县将茶盅举到了眼前,“你可是这芜北郡都有名的画匠,开个价吧。”鲁画师听到了知县的声音,他向上看去,却只能看到一团被白雾笼罩着的模糊的脸。

    “一千两,大人?”鲁画师有点摸不准这个郭北县的县令的意思,小心的将脑袋往前探了一点,试探着的说了一个数字。

    白雾随着茶盅的下移,烟气散去后的知县老爷带着一抹笑意的说道:“哦?这价钱比我想的,倒是要低一点。”

    鲁画师再次站了起来,施了一礼,“小人不懂大人的意思。”

    知县将茶盅放下,站了起来,背负着手,走向了鲁画师。

    “怎么也要比这个数儿多点,不是?鲁大师。”知县老爷的脚步停在了另一只茶盅前,他伸手端起了鲁画师的茶盅,掀开了茶盖,轻轻的刮了刮茶面的沫儿。

    “大人原来再说这件事儿,周掌柜的画,小人收了八百两。市面上说的一千五百两不过是别人胡乱吹捧的,不足为信。”鲁画师弯着腰,看着身边的地上,地上有知县的靴子,他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嘴里说道。

    一手捧着茶盅,一手把住了他的手臂,知县将鲁画师搀扶了起来,笑着将手里的茶盅放到了他的手上。

    “喝茶。”

    捧着茶盅的鲁画师,两手有些微微的发颤,或许是因为这么一会儿,他已经做了三次拱的缘故,手上的茶盅在左右晃动。

    鲁画师端茶的手被捏住了,杯盖撞击了茶杯,发出了响声,撒出了些热茶水,溅射到了他的手上,鲁画师的表情有些扭曲。

    疼痛中,离画师耳边很近的地方传了知县的声音,“端稳了…”

    郭北县,卫先生家

    屋内没有光线,看上去像是没有人在的样子。

    卫先生摸黑进了屋,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正在想办法找烛灯

    “老卫你回来啦…”书生无精打采的声音从他睡觉的木桌上传来。

    四散的火星飞起,卫先生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给惊吓到了,手上的火折子摔落到了地上。

    “这两天没看到你,你跑哪去了?”卫先生没好气的念叨了一句,低下头将地上的火折子捡了起来。

    咚隆

    书生从桌子翻身跑了下来,手上举着盏油灯,捧到了卫先生手上的火折子附近。

    借着火光发出的光芒,书生挑动着浓眉,一脸嬉笑的将脸往卫先生方向凑了过来,嘿嘿的说道:“我去见了一个故人。”

    “女的?”将火烛往附近的桌上一放,卫先生撸了撸袖子,脸上带着点八卦的神色打趣道。

    书生快速的点了点头,小跑短步的跑到刚刚先生进来的地方,拎起了几只用稻绳捆扎好的食材,走向了灶台。

    “你别想歪了,我很认真的!”书生到了灶台边,发现正在解稻绳取食材的卫先生正时不时的转过头对着自己坏笑两声,下巴上的胡须也一抖一抖的。一看卫先生的模样,他赶忙解释道。

    点了点头,将一块豆腐干取了出来放置到了砧板上,卫先生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撇撇嘴,说道:“那你说说看。”

    “是这样的,我…”

    嘎吱

    木门再次被打开的声音打断了屋内二人的交谈,卫先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着头朝后望去。

    刚刚要说话的书生此时正张着嘴看着门口。

    开门进来的人此时正一脸好奇的看着屋内二人,他右手提着的酒壶,左手还抱着块黑乎乎的木块。

    韩秋分回来了,三个人齐了。

二十九 不满足,贪心

    晚上时分,郭北县,卫先生屋

    看着韩秋分进来后,书生的嘴巴咂了咂,眨巴着眼睛说道:“你干嘛抱着块木头。”

    竖切成片,横切三层,卫先生刀下的豆腐干化为了细丝。卫先生捡起砧板上的几块小的碎屑,丢向了书生的脑袋,“你管的真多。”

    今天晌午的时候,韩秋分路过醉芳楼去羊肉酒肆上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块躺在路边的木头,等他下工后,发现这块木头还在。他看这块木头不小,也没人捡走,遂就将其抱了回来。

    下午时分,郭北县,羊肉酒肆

    郭北县很小,一点点小事儿传的会很快。

    “今天几个乞丐大闹醉芳楼,听说了吧?”一位左手拿着一只滴着油脂冒着热气羊腿的酒客,正满嘴含糊的说道。

    身边的人正在拿筷子在身前的锅里翻找肉段,听到了身边人的话后,停下了筷子,一脸疑惑的接了一句:“乞丐能进去?”

    “还不是有那个走了狗屎运的乞丐刘嘛。”乘着将羊腿蘸进料水的空档,酒客咽下了嘴里的食物,继续讲着。

    中午时分,郭北县,醉芳楼

    乞丐刘和几个姗姗来迟的曾乞丐一行人一起进了醉芳楼,他们点了几个小菜。

    “咱们喝点酒吧?”有个乞丐提议道。

    乞丐刘听到了,朝着柜台边对着自己这一桌不时指指点点的几个杂役喊了一声:“来一壶,烧刀子。”

    “等等,来壶杜康。”曾乞丐喊了一声,改了酒。

    到了酒水上来,几个乞丐是划拳,喝叫,大肆喧哗,搞得醉芳楼今天的客人都少了不少。

    几个人一直玩到晚上。

    “哎,哎!你们上过二楼嘛?”一个乞丐捏着酒杯,瞅着几人,满脸艳羡的说道。

    在场的乞丐们听到了话,都摇了摇头,同时转过身侧一起看着那通往二楼的楼梯过道,纷纷露出了神往之色。

    “咱们走,都是人,凭什么我们不能上去看看?”曾乞丐豪气干云的站了起来,猛的仰头将手里的酒杯一口吞下,将一脚踩在了身下的圆凳椅面上,喝到。

    几个泼皮丢下了筷箸,簇拥着乞丐刘往二楼楼梯而去。

    几个酒楼里的小工不好得拦人,只好通知了在后面查账的周家管事。

    一盏茶的功夫。

    带着笑容的管事在一个杂役的牵引下,快步走了过来。

    “几位客官,咱们二楼三楼都是有最低消费的,这一点希望大家事先知道。”微微弯了弯腰,管事口气和善的说道。

    乞丐刘面色微微一变,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你以为我们吃不起饭?”有人起哄道。

    “刘哥,让他们看看!”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将乞丐刘给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下不来了。

    刘乞丐只好把怀里的银子掏了出来,搁到了桌上。

    看着桌上的一点碎银加上几吊铜串,管事脸上不动声色,依旧挂着笑容,可是身子和脚步却往那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前一站,将通道堵住,嘴里说道:“还是在楼下吃饭吧,各位。”

    几个乞丐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起来。

    站在乞丐刘左边的曾乞丐左右瞟了一眼这些乞丐的神色,嘴角勾起了弧度,又迅速消失,义愤填膺的喊道:“少他妈狗眼看人低。”

    管事的笑容也消失了:“好啊,各位,既然要吃也行,签张纸吧。”

    “什么纸?”乞丐刘好奇的问道。

    “如果付不起饭钱,就拿工作来抵,如何?”管事笑眯眯的说着。

    “签

    !和他们签。”听到管事的话后,喝了不少酒的曾乞丐红着双眼,满嘴酒气的大喊道。

    几个乞丐没有犹豫,但是他们都不会写字,于是管事让人端了红泥来,让他们沾上以后,盖了手印。并将乞丐刘所掏出的银子都收了下去。

    一脸肉疼愤愤的乞丐刘按了手印,身边的几个乞丐则是满脸兴奋。曾乞丐没按手印,他要了笔,签了名字。

    待到所有人都签完了,管事收起了这些卷纸,竖起了手指说道:

    “还有两个要求,

    第一,桌上不能超过十个菜,酒坛不能多出五个。

    第二,现在不能上去,须得再晚点,待楼上的客人少了,才能上去。”

    “你刚刚怎么不说?!”几个乞丐发了火,满脸凶相的往楼梯上逼去。

    一脸郁闷之色的乞丐刘爆发了,“都闭嘴!”他的一切都被管事收走了,如果此时因为这群白痴而被赶出门外,他就真的亏大了。

    “好,我们等着!”乞丐刘带着乞丐们走回了原位。

    “刘哥,你说这纸签了,咱们得做点什么活计啊?”回到座位上,有个乞丐看刘哥面色不善,端起酒壶给乞丐刘满了一杯,嘴里小心的问道。

    看着面前的酒杯,乞丐刘的表情稍微好转了一些,单手拿起了酒杯,在嘴边浅喝了一口,舔了舔嘴唇说道:”怕什么,我去干过,顶多是在干点脏活累活,还有工钱拿。到时候,监工不在的时候,咱们就晒晒太阳,玩玩儿酒拳。”

    “那还怕什么呀?”

    “咱们喝!喝!”

    几个乞丐一听,顿时满脸喜气的喊道,纷纷站了起来。

    曾乞丐的眼睛打量了下众人,嘴里不明意的笑着,最后一个才站起了身。

    “嘿嘿,咱们喝!”

三十 人各有命,悲哀

    晚间时分,郭北县,醉芳楼

    天色黑了,这群乞丐还是没能上二楼。

    乞丐刘心里没了底,他和这群没心没肺的乞丐们可不同,他的身家都没了,所以乞丐刘不时地就跑到楼梯口左右张望着。

    另一边的曾乞丐坐在桌边发着呆,两手握着一只空空的酒杯,两眼无神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嘴上无声的动着。

    桌边的乞丐有的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有的则是在抓耳挠腮一副猴急的样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乞丐刘去楼梯口张望的频率也高了起来,他两手使劲的捏着,坐下又站起。

    噔 噔 噔

    管事终于是走了过来,带着两个杂役,一脸客气的将几位乞丐请了起来。

    乞丐刘松了口气,“走!”喊过一声后,他当先走到了楼梯口。

    几人顺着红木雕画的楼梯盘旋而上,乞丐们到了他们从没来过的二楼。

    天色已经很晚了,二楼早就已经没了客人。

    此时那华丽锦织的地毯上不知何时铺上了一条红绢布,从二楼楼梯口一直铺到了二楼角落处的一张桌子边。

    “诸位,你们是贵客,请走在红布上,取个吉利彩头。”管事站在一边的地毯上,抬手对着地上的红布,对着几人示意道。

    几个乞丐小心的将脚试探着踩在了红布上。

    看到乞丐们的反应,管事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菜的话我已经做了主,给各位安排了招牌的好菜,还备上了几坛上好的冻醪。”小步慢踱,弯腰笑颜的管事一边说话,一边抬着手带着路。

    乞丐们何时受过这样的服务?包括乞丐刘在内的每个乞丐此时都是满面红光,仿若是喝了酒一般的,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红绢上,半步都不曾

    跨到两侧的地毯上。

    “什么醪?”有个乞丐接了管事的话,整个人飘忽忽的说道。

    “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是《诗》里的话。”管事耐心的解释着。

    几个乞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半点儿都不敢露怯。

    上了座儿,几个乞丐们稍微有些拘谨的坐着,他们不时的看看四周的名画古董,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破烂儿,将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不自在,他们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几个乞丐在喝了几盏酒水后,都显露了本色,丢掉筷箸,用手抓菜,那坛喝酒,将这好好的一桌酒席给搞得满盘狼藉。

    不知何时,站在楼梯口处的管事身边,站上了几个穿着黑衣的护卫。

    乞丐刘醉眼惺忪,摇摇晃晃的走向了管事。管事弯下了身子,乞丐刘顺势将胳膊搭上了管事的肩膀。

    “钱恐怕是不够了...”满嘴酒气的乞丐刘往管事儿边说着,两脚发软的直往管事怀里钻。

    管事带着笑容,也不嫌弃的扶稳了乞丐刘,温和小声的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几位签了字约的”

    “那我们在哪工作啊,周家嘛。”把身子一下绷直,乞丐刘踮着脚尖,仰着头说道。

    “那倒不是,我们周家在这附近有几个小的矿山,这开山采石的工作人手一直不够…”管事脸色不变,将手放到乞丐刘的背后,撑住了他的后背。

    “啊!”乞丐刘的酒一瞬间醒了,他推开了一脸和善的管事,两眼圆睁的看着面前的管事,一脸的不敢相信。

    “一,二…五,六!”管事没有管乞丐刘的反应,只是拿手点着在场的乞丐,算着人数,看到管事点了自己,可是却漏了曾乞丐。

    “不是,那他呢,有七个人啊!”乞丐刘大声的喊道,使劲的

    拉了拉管事的衣服,指着曾乞丐说道。

    “人家签的是化名,曾乞丐,又没有画手印,当然不算了。”管事摊了摊手,耸了耸肩,一脸笑容的说着,眼睛里带着些讽刺。

    乞丐刘看着摇摇晃晃走过来的曾乞丐颤抖的抬着手,手指晃动着指着曾乞丐,嘴里说不出话。

    曾乞丐醉眼惺忪的看着乞丐刘,打了一个酒嗝,转过了头,接着转过了头对着管事说了句,“钱!”

    管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从旁边掏了个算盘,他一面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一边说道:“一贯钱一百六十文,六个人九百六十文钱”

    曾乞丐一听这个数字,身子往前一倾,将手压在了算盘珠上,带着笑意的说道:“哎呀,那么多铜钱我装不动啊,加个四十文,给个一两银子吧”

    管事看了看曾乞丐,晒笑一下,“成,就一两,下次记得多带点人。”

    曾乞丐笑了笑,摆了摆手,摇摇晃晃的往楼下走去,楼梯口的护卫们让开了一个小小的通道,等到曾乞丐过后,又再次堵上了通道。

    乞丐刘感觉愤怒混上了酒劲,他整个人有些站立不稳,他看了眼曾乞丐消失的身影,回国了头,眼中带着悲哀的看着二楼角落处的那些乞丐。

    “天街晚,归马缓,黄金鞚...明月上呐,花影重...”

    带着酒意的前腔从楼梯下传来,从近处到了远处,嗓吊贴旦合一,酒楼内的黑衣护卫们也随着管事的拍手声,从左至右,将一众乞丐给围了起来。

    唱腔一转,带悲若泣。

    “哎...花影重,看~欢声鼎沸呐…”

    醉意微熏的声调转下,音长流婉如长涓。

    “笑脸,

    融春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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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北杂记介绍:
教书的先生,游方的书生,有钱的掌柜...
每个朝代都有普通人。
可是谁敢说平淡的生活里没有故事?
一群人登台,轮着来演戏。
轻轻揭起郭北县的一个角,
露出来的是生活,也是江湖。
郭北杂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郭北杂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郭北杂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