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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帅你老婆又跑了全文阅读

作者:明药     少帅你老婆又跑了txt下载     少帅你老婆又跑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59章 最后的光

    &bsp;顾轻舟出现了短暂的耳鸣,她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唯有那种机械似的尖锐,像一根针一样刺向了她的耳膜。

    她脸上有风,足下也有风。

    双臂很沉重,她趴着树干,耳朵不由自主去听那树根断裂的声音。也

    许只是她的幻觉。

    然后,她感觉到了蔡长亭在拽她,把她托上了树干,让她能坐骑到上面去。树

    干晃了下,往下坠了点。“

    在在断”顾轻舟道。她说话的时候,自己很清晰感受到了那种隔膜,就连她自己也听不清了。“

    没事。”蔡长亭也看了眼。他

    看到了树根有一小部分已经翘了起来。

    再耽误下去,这树就要被他们坠断了。

    蔡长亭的人,应该会追过来救他们的吧?他

    在心里,默默计算着什么,用力把自己也勾起来。

    他也坐到了树干上,甚至抱起了顾轻舟,主动往树根处挪。

    他一动,那树根就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断裂更多。顾

    轻舟之前跑得太急,后来又坠得太快,半晌她的耳鸣才结束,能听到山谷中呼呼而过的风声。

    她自嘲一笑,一双手死死扣住了树干,任由蔡长亭抱紧她的腰:“两个人怕是撑不住。长亭,你应该先把我扔下去。”蔡

    长亭往下看了眼。

    晨雾尚未散尽,峡谷有多深、底下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现在有力气了?”他问。他

    紧抱着她的胳膊,并没有半刻松弛。

    顾轻舟见状,心中莫名可怜他:“长亭,我真不是你救命的稻草。走到现在这一步”“

    我知道,我已经输了。”蔡长亭续上了她的话。落

    下的瞬间,他的心也空白了片刻,盲目中拼了命乱抓,被他抓住了一株藤蔓。如

    今坐在树杈上,他心中生出了无边的后怕:方才若是什么也没抓到呢?

    那现在,他是不是要和顾轻舟一起,摔得粉身碎骨?人

    真的很脆弱。

    再强大的思维、身世、体魄,在生死边缘都那么无助。就

    像顾轻舟,若不是蔡长亭,她哪怕抓住了藤蔓也无法自救,她的双臂因为束缚而脱力,压根儿就使不上劲。她

    那样的聪明,此刻她那五步一算的精明,能救她吗?

    蔡长亭执拗着,不肯认输,以为自己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此刻,他终于能坦白自己的失败了。他

    输了。从

    保皇党的跟随者和资助者被顾轻舟一把揪起的瞬间,他们就一败涂地,日本军部也救不了他们。

    “你说得对。”蔡长亭慢慢道,“我年少时的野心太大,走错了路。若从一开始就脚踏实地,回国在某个小军阀手下做事,过几年取而代之。到

    了今天,就像你说得,有一方地盘。旁人打过来,自己有还手的余力,不像现在这样被动。”顾

    轻舟笑了下。“

    回头是岸。”顾轻舟道,“你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且年轻漂亮。好好换个目标生活,会有自己的前途。”蔡

    长亭叹了口气。

    顾轻舟道:“我最想要的生活,就是能和司行霈隐居在某个小地方,平日里做饭、弹琴,打渔采莲,与世无争。你呢?”

    蔡长亭也想了想。他

    对权势的**,无非是因为他从小受人歧视。他

    母亲也算出身大族,可惜不听家庭的安排,执意跟了他的父亲。

    他父亲蔡龙头,那时候就有了妻室,去日本不过是避难。

    母亲怀了他,被家族不容,蔡龙头回来之后,又不敢离婚娶她,于是她生下了蔡长亭不久就郁郁而终。从

    此,蔡长亭就跟着蔡龙头派过来的一名老佣人一起生活。

    等他长大了些,逐渐有了点能耐,外祖家才肯认他,当然也是一种很轻慢的态度。

    他太过于漂亮,不少人打他的主意,这其中受过的委屈,一言难尽。每

    个幻想着一步登天的人,都是受过太多的痛苦和委屈。他想要报复,而他的仇敌太多、太强,想要让他们全部跪倒再自己脚下。一

    步步变强的过程,太慢、效果太微弱。

    这些,逼迫着他走上了这条路。他

    和平野夫人的目标是一致的,他也是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黄雀在后。他

    人生规划得那样整整齐齐,却万万想不到,自己命悬一线时,身下支撑他的树摇摇欲坠,他丢下顾轻舟这个负担,树就能多坚固片刻,而他却紧紧抱住了她。

    他的手臂和他的心,全部都拥抱了她,没有哪一处想过丢下她。

    若是倒退五年,有人告诉蔡长亭,他的心里会装下另一个人,甚至重过他的生命,他一定会嘲讽对方。他

    对人是没有感情的。

    任何人,都不足以在他心中落下了痕迹。

    他活了这么多年,有足够的才智,于是当他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松开环抱着顾轻舟的手臂时,他认输了。“

    我”他认真想了想。千

    头万绪,就像山谷的风,从他的四肢百骸穿过,他最想要的,浮动在他的心头,“我最想要你活下去。”顾

    轻舟一怔。蔡

    长亭往上看了看。

    这么久了,他的人还没有追过来,他想他们应该是一哄而散了。霍

    拢静跑了,让他们看到了未卜的前途,这些杀手只有冷酷,没有忠诚,他们抛弃了他。而

    这棵悬崖上的树,树干已经断了一半,剩下一半艰难支撑着他们俩。再

    耽误下去,司行霈还没有到,他们就先要摔下去了。蔡

    长亭突然俯身,在顾轻舟的额头亲吻了下。顾

    轻舟本能想要往后退,残存的理智却又让她保持不动。一

    旦往后,她就要摔下去。“

    军阀混战的年代,差不多就要结束了。”蔡长亭道,“我再也没有占山为王的资格了。伏

    低做小重头开始,我做不到,谁也没资格使唤我。我一生忍着的那口气,彻底断了。轻舟,我真的输了。”

    身后的树根,又断了好些根须,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上

    面还没有脚步声。

    救援的人没有来。

    再耽误下去,这棵树就要整个断裂,把他和顾轻舟一起带向深渊。

    这女人在他苍白的人生里,点缀了色彩。

    他想,他爱她。

    爱让他有了点人性,这算是他二十几年生活里唯一的光辉了。他

    不能带着这光辉,一起摔下深渊。

    然而两个人一起,这棵树只怕坚持不了十分钟。十

    分钟,司行霈到不了,救援也到不了。可

    没了他,这棵树可以坚持三十分钟。那

    时候,救援可能就到了。

    这是浅薄的、渺茫的生机。一

    个人的生机。

    蔡长亭用力把顾轻舟往怀里一带,又在她额头吻了下:“可别忘了我。”说

    罢,他双手一松,整个人往下坠去,毫不迟疑,就像是练习了千万遍那样,保持着他人性最后一点的光亮。顾

    轻舟没了他的扶持,差点也要跌下去,她整个人趴在树上,看着蔡长亭的身子快速没入了晨雾里。慢

    慢的,她听到了一声回响。&bsp;

第1360章 获救

    &bsp;人的感情,有时候很敏锐,当事情发生正好能拨动那根存在的心弦时,立马就会有反应。但

    有时候,也会很迟钝。

    比如顾轻舟,她就从来没想过,蔡长亭死了之后,她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情绪。她

    心里没有那根弦。

    所以,山谷里重重的回响,像是什么摔得稀烂,她半晌很难和情绪产生共鸣,只是茫然、苍白的想:他掉下去了。他

    为什么要掉下去?

    赌徒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放弃的,幻想着任何翻身的机会。

    而蔡长亭呢?“

    他怎么掉下去了?”顾轻舟良久之后,脑子里还在想。

    如果这棵树支撑不了,蔡长亭会做的,不是把她扔下去吗?

    顾轻舟用力睁大了眼睛。

    她趴着,只能往下看,不能往上看,一动也不敢动。山

    谷里的晨雾,被什么惊扰了,动荡了一瞬间,又慢慢归于沉浸。顾

    轻舟心中一片空白。

    她死死抱紧了树干,双臂酸得要脱臼了,她听到了吱呀一声,树根又断了些,整个树往下一扑。

    顾轻舟和树干一起,撞到了悬崖的壁上,石头撞到了她的鼻子,她顿时血流成河,鼻血和眼泪齐下。

    然而,树干却没有往下掉。少

    了一个人,它虽然断了八成,还艰难维持着,倒挂在悬崖上。

    在这种情况下,思路是堵塞的,她只是默默忍受鼻子那一撞的剧痛。

    “如果他没有掉下去,现在这棵树就要掉下去了,我也要掉下去了。”她想。

    这大概是从蔡长亭坠落到现在,顾轻舟最有逻辑的一个思维。“

    他是为了我吗?”她问自己。这

    时候,她听到了动静。

    头顶有机械的声音,还有司行霈声嘶力竭的呼喊:“轻舟!”

    司行霈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熬过三天的。他

    没有阖眼,眼睛里全是血丝。当他腰上挂着绳子下去的时候,顾轻舟几乎只剩下一口气了。司

    行霈刚刚触碰到树干,整个树就断了。

    晚一秒,他就要眼睁睁看着顾轻舟坠入山崖。

    他将她抱起来,她满脸的血,狼狈又凄惨,司行霈用力箍紧了她。“

    轻舟,轻舟!”他在她的耳边,高声喊着她。

    他自以为声音洪亮,实则早已嘶哑了。

    顾轻舟良久,才嗯了声:“司行霈。”司

    行霈喜极而泣。他

    用力眨了眨眼睛,吻住了她的唇,眼泪落在了她的面颊上。滚

    烫的泪,没入顾轻舟冰凉的肌肤,让她回神。她

    的脑海里,想起那次剧院的刺杀,他坐在她床边抹泪;想起司慕那一枪之后,他看到她伤疤的眼泪。以

    及这次。

    他一定是吓坏了,后怕到了极致,才会当着她的面哭出来。

    他是个混账玩意儿,能让他哭泣的,也大概就是顾轻舟了。

    顾轻舟的双臂,的确是脱力了,故而她拼命冲他微笑。可

    怜她满面青紫,笑起来忒狰狞,司行霈的眼泪更盛,几乎要淹没了他。

    “我是不是做梦?”她的声音,轻不可闻。

    司行霈吻着她的唇,然后咬了她一下,浓重的鼻音问她:“疼吗?”“

    嗯。”

    “那就不是做梦。”他道。顾

    轻舟道:“不是做梦,蔡长亭怎么会掉下去?”司

    行霈:“”有

    军医给她检查,发现她身上没有其他的伤口,血迹全部是鼻子里流出来的。

    他们给顾轻舟打了一针。顾

    轻舟就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中。睡

    着了,那些光怪陆离才会慢慢远离她。她

    这一睡,再次醒过来时,看到了自己熟悉的账顶,以及窗帘被阳光晒着,有清清楚楚的痕迹。屋

    子里暖暖的,甚至有点热,盖在她身上的被子也单薄。

    如今是盛夏。

    深山不知寒暑,顾轻舟一下子就回到了人间。

    司行霈就在她身边,他半坐着,手臂环绕着她。

    她一动,司行霈就醒了。“

    轻舟?”司行霈警惕,低声叫了她。顾

    轻舟应了:“我在呢。”

    她的声音鼻息很重,因为撞断的鼻梁骨被重新接上了,让她只能用嘴巴呼吸,声音跟往日不同。司

    行霈微微昂起头,仔仔细细看着她。她

    鼻梁摔断之后,整张脸都有点肿,司行霈看在眼里,心中格外踏实:她受了点伤,劫后缝生了。她

    的伤,让一切看上去那么真实。

    司行霈叹了口气,又在她唇上亲吻了下,闻到了包扎的药味:“再睡一会儿吧,咱们回来才不过一天。”

    顾轻舟道:“阿静呢?”“

    回岳城了。”司行霈道,“昨天早上,霍爷就带着他们走了。”顾

    轻舟微愣。

    她舍身处境想一想,现在让她去面对霍拢静,她应该说些什么呢?说

    对不起,好像没任何用处,并不能缓解她的愧疚,也不能弥补阿静和五哥的创伤。问

    她这两年多的经历?顾轻舟大概问不出口,而霍拢静也不想回答。

    而且,霍拢静此刻的情绪,是一锅煮沸的水,稍微再添一点什么,都能让她的情绪溢出来,导致她崩溃。

    “回家了,真好。”顾轻舟喃喃道,“在外头不管受了什么委屈,都有家可以回。”她

    说罢,抱紧了司行霈。

    司行霈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

    “蔡长亭手下有个男孩子,叫高狄,看上去挺邪恶的,他人呢?”顾轻舟问。司

    行霈道:“跑了。”

    “他居然没有去救蔡长亭。”顾轻舟道,“我还以为,他真喜欢蔡长亭呢。”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蔡长亭可怜。这

    个世上,谁真心爱过他?

    “我逃出来之前,被阿静打了药,又被捆绑,双臂脱力,身上也软绵。后来奔跑,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往下掉的时候,我透支了精力,有点耳鸣,又有点幻觉。所以,蔡长亭他是真的自己掉了下去,还是被你打了下去?”顾轻舟问。

    人的记忆,有时候会欺骗自己。顾

    轻舟现在就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在她的记忆里,当时蔡长亭告诉她,他真的输了,然后他亲吻了她两次,都是吻在她的额头,没有任何的情|欲。好

    像是情窦初开的男孩子,小心翼翼亲吻着自己的心上人。

    然后,他自己坠了下去。顾

    轻舟认识的蔡长亭,是个心肺都黑透的阴谋家,一个急切想要权势的男人。如

    果他不自己掉下去,那棵树就要带着他们俩一起往下掉。“

    符合逻辑的事实,应该是他把我推下去,而不是他自己掉下去。”顾轻舟道,“我这段记忆,为何会如此违反逻辑?”&bsp;

第1361章 暗河

    &bsp;司行霈轻轻抱着爱妻。

    这是顾轻舟第二次发问。

    为什么?她

    到现在,都不能相信,蔡长亭把渺茫的生机留给了她。

    她觉得,一定是某个记忆出现了断层,她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轻舟,你知道人的眼睛有多复杂吗?里面能折射亿万种光,层层叠叠的。眼乃心窗,一个人心思的复杂,岂是轻易能猜透的?”司行霈轻轻吻了吻她的头发。他

    原本可以把事实扭曲一点,也可以换个说辞。

    但是,他没有。蔡

    长亭再可恨,那人在最危急的时候,留了条命给他的妻子,这就值得尊重。至

    少在那一刻,他有了点人性的光辉,是个值得被赞扬的人。

    “你没有混乱,他的确是自己掉了下去。”司行霈道,“你当时精神很差,那棵树眼瞧这就撑不住你们。他

    对那一片很熟悉,他知道搬回救兵的时间,也对自己的手下失去了信任。他自己的人不会去救你们,那棵树也等不到我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一旦耽误下去,你和他都要死。而我去了,也不会放过他的,他还是得死。走到了那一步,他一生的混沌终于开了,明明白白看到了自己的灵魂。”

    顾轻舟听罢,很久不说话了。

    就在司行霈以为,她不会说点什么的时候,她开口了:“那就是说,真的是他为了我。”

    她微微蹙眉,“我的天,承这么大的人情,我要怎么还给他?”司

    行霈又吻了下她的头发:“他是成全了自己。”

    顾轻舟阖眼。

    她觉得很难过。

    蔡长亭的去世,她到现在都没有什么伤悲,就好像无数的对手倒下那样,她其实很清楚的。

    但他又是为了她

    她心里的亏欠,又不能真做到无动于衷。

    情绪有点乱,她对司行霈道:“那个峡谷有多深?如果你的人下去,能不能找到他的尸骨?

    既然他是为了我,我想把他的尸骨收起来,让他入土为安。请道士给他念四十九天往生咒,让他下辈子能投个好胎。逢

    年过节,我们去给他上柱香,以后也可以告诉我们的孩子,曾经有个人救了他们母亲的性命。

    古时有大恩之人,会在家里立个生祠。蔡长亭也曾多次害我们,生祠就算了,给他一个死后的定所,算是我们能力所及了。”

    司行霈还以为,她的情绪会崩溃。不

    成想,她已经恢复了理智。他

    笑了笑:“那好,就照你说的办。等你好一点了,我们去那边看看,尽可能把他的尸骨接上来。”顾

    轻舟点点头。司

    行霈很想问,她是不是担心蔡长亭没死。

    上次这个人就是死里逃生的。顾

    轻舟对他,总是不太放心,哪怕是死了,也要亲眼看看。接

    下来的日子,顾轻舟的视线就盯着天津的平野夫人,看看她要怎么办。平

    野夫人早已知晓蔡长亭的事。

    蔡长亭当时身边有十五个人,包括霍拢静和高狄。

    顾轻舟和霍拢静跑出去时,蔡长亭追过去的方向,没有援军,因为他从不需要后援。

    霍拢静跑了一半,被几个人缠上,就停下来战斗。她

    手里一把匕首、一把短刃,很快就杀死了三个人。

    剩下的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其中有个男人,算是他们的教官,他居然转身就跑,自己逃走了。这

    些日子,他们都在议论彼此的命运。

    他们跟随蔡长亭,其实是没名没分的,还不如夫人手下那些人。蔡

    长亭从天津回来,等于也跟日本人断交了。跟着他,到底有什么前途,这些人不知道了。当

    教官自己逃走时,好像让所有人心里的那扇门被推开了。于

    是他们不再跟踪,而是一哄而散,彻彻底底和蔡长亭断绝了关系。

    高狄还想要去找蔡长亭,却好像看到了蔡长亭掉下悬崖。

    他不敢往深处看,怕自己也掉下去,故而他想蔡长亭应该死了。

    他也走了。等

    司行霈上山时,没有遇到余孽,所以毫无阻拦找到了顾轻舟。

    蔡长亭死了,他的人散了,平野夫人深感痛心。哪怕蔡长亭跟她不同心,却也曾是她的左膀右臂。而

    且,蔡长亭的去世,也震慑到了平野夫人。平

    野夫人暂时就蛰伏不动了。程

    渝给顾轻舟发了第十五封电报,仍没有收到回信时,她就从北平跑到了太原府。她

    是二月份怀上的孩子,如今已经四个多月了,肚子显怀,她却比从前更加精神抖擞,颐指气使的来了。

    “我就知道!”她看到顾轻舟鼻子上的肿还没有消,指着司行霈的脸骂,“我才离开几天,你就把她弄得跟猪头一样!”顾

    轻舟:“”

    司行霈:“”

    卓孝云在身后,小心翼翼的,生怕战火烧到了自己。

    孕妇是没有克制的,想冲谁发火就冲谁发火,而且会毫无道理的牵连。程

    渝一边骂司行霈,一边扫射顾轻舟,也不忘了带上顾轻舟。总

    之,她是气死了:“还不回我的电报!”

    顾轻舟差点被她吵出了耳鸣。“

    你现在精神旺盛嘛。”顾轻舟道,“孕相还好吗?”程

    渝道:“你别转移话题。”

    顾轻舟也只能迁就她。

    程渝小住了半个月,顾轻舟脸上的肿胀也消了,时间到了六月底,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到了。知

    了没日没夜的,叫的人心烦气躁。

    顾轻舟和司行霈怕上午太热,故而凌晨四点多起床,出发去了蔡长亭葬身的山头。

    副官们准备了上百斤的绳子。

    “先用三十斤的大石头往下掉,看看到底有多深。”司行霈指挥道。

    石头被扔了下去,直直往下坠。

    顾轻舟心有余悸。

    她恍惚记得,那天蔡长亭落下去时,也是这么哐当一声。

    旋即,她听到了预想中的当哐声,在山谷里回荡。

    绳子稍微一松之后,又继续往下掉。

    特种兵团的团长古南橡经验丰富,对司行霈道:“师座,石头是掉到水里了,底下肯定有暗河。”“

    什么?”“

    石头还在下沉,暗河看上去很深。”古南橡道。&bsp;

第1362章 放在心上的人

    &bsp;司行霈略微迟疑。

    “下面有暗河的话,下去就很危险了。”他道,“这样吧,我亲自带着人下去一趟。”

    顾轻舟急忙道:“不行。”

    司行霈道:“不妨事,放心。”“

    我不可能放心。”顾轻舟道,“若有个闪失,不管你的命还是战士的命,都得不偿失。”

    司行霈笑了笑。他

    伸手摸了摸顾轻舟的头发。

    古南橡也在旁边道:“师座,太太言之有理。一般深山里的暗河,还是很深的暗河,都特别危险。

    石头还没有停止,可能是被水流往前冲,也可能是下降,总之深不可测。在落入暗河之前,我估算了下距离,超过了八十米。师

    座,受训的时候,教官告诉我们,等距离超过了三十米,从高处落入水里和落在地面上是一样的。

    八十米,人掉下去可能是粉身碎骨,跟摔在地面上一样。掉下去的时候,活着的可能性不大。再

    说了,石头还在坠呢,这暗河估计很邪门,我没有把握下去能上来,您也是如此。”顾

    轻舟道:“嗯,正是这话。”

    司行霈问顾轻舟:“那你会不会昼夜不安?担心他没死,哪天再找上门?”

    “我希望他没死。”顾轻舟道,“如果他没死,我就不用偿还这个人情了。咱们回去,拿些他的衣物,立个衣冠冢就行了。”司

    行霈沉吟了下,终于点点头。

    古南橡懒得把绳子拉上来,直接一割,绳子掉了下去。

    顾轻舟不敢往下看。

    深渊的神秘莫测,叫她头晕。

    回到了太原府时,已经是深夜了,顾轻舟连夜去了趟平野夫人那边。平

    野夫人的院子,她非常熟悉。她以前在这里住,偶然会夜里回来,哪条路上有什么,她都清楚。司

    行霈是直接叫人砸开了大门的锁。

    顾轻舟往里走,对司行霈道:“我刚到这里的时候,每次走在这条回廊上,心里都很郁结。”

    “为何?”“

    不是这条回廊的缘故,是我自己的心情。那时候,心情特别糟糕。出了那么多的事,那么大的差错,我对自己都产生了怀疑。”顾轻舟道。正

    是因为如此,以后每次走到这条回廊上,她都会情不自禁想起那时候。

    于是,整个宅子对她而言,都是不愉快的回忆。

    “不过,我得感谢蔡长亭和平野夫人,他们让我不敢懈怠,不敢肆无忌惮去悲春伤秋。”顾轻舟笑道。除

    了这点,她还要感谢蔡长亭,他教会了她日语。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他真正教会了顾轻舟一门语言。再

    加上,他为了顾轻舟才掉下去。就

    这两件事,从前的恩仇,都可以一笔勾销了。

    顾轻舟要把他当做恩人。他

    们去了蔡长亭的院子。

    刚推开门,原本无风的院子里,突然发出一阵风铃声。

    这是他挂在屋檐下的。

    有小小黑影一闪而过,应该是屋檐下栖息的乌鸦,被开门的声音惊动,飞向了天空,落下一缕残影。

    “风铃真讨厌,黑灯瞎火的时候,就跟闹鬼似的。”顾轻舟道。

    司行霈问:“你还怕鬼?”

    “不怕。”顾轻舟道,“但是我怕你。”司

    行霈咂摸这话,只感觉他太太又把他给骂了一顿。“

    放肆。”他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

    顾轻舟拧开了屋子里的电灯。

    蔡长亭的房间,收拾得特别干净,上面已经落了不少的灰。除

    了简单的日常所用,他这房子里几乎是空无一物。顾

    轻舟翻了他的抽屉,意外发现他衣裳特别多。虽

    然全部都是黑色的,但每一套都是崭新的,几乎没怎么穿过。“

    司行霈,他的衣裳是每天都换,而且隔几天都要换新的。他这样讲究。”顾轻舟道。

    司行霈道:“太太,注意素质,不要乱翻其他男士的衣柜。拿一套西装,一套长衫,就够了。”顾

    轻舟点点头。司

    行霈到处看了看,然后在蔡长亭房间的柜子和墙壁上都敲了敲。最

    后,他发现床头的雕花木板是空心的,司行霈找了半晌,才找到机关。

    拿出来的东西,却叫人意外。

    里面有一只残破的风铃,几套日书。“

    轻舟,你认识这些字吧?你来看看有什么。”司行霈道。

    顾轻舟上前。

    她表情略微发怔。

    “怎么了?”司行霈不解。顾

    轻舟半晌没说话。

    “这个风铃是我的,当初被高桥荀打了下来,我扔了的。这些书,都是他教我时候的教材。”顾轻舟道。司

    行霈拿着这些,犹豫了下:“他很珍惜这些。在他的心里,也许只有你才是最柔软的地方。”

    顾轻舟险些眼睛一涩。

    “要不要把这些和衣裳放在一起,买个小匣子装起来,一起下葬?”司行霈又问。顾

    轻舟点点头。司

    行霈把东西和衣裳,交给了跟进来的副官,然后搂住了顾轻舟的肩膀。两

    人慢慢往外走。

    司行霈道:“你如果难受,可以哭一哭,我保证不吃醋。”顾

    轻舟叹了口气:“我就是哭不出来,才难受。说真的,我一直以为他在戏弄我们。”她

    心里无法共鸣。

    想起他临终的所作所为,看到这些东西,她心里很沉重,却无法为他落一滴泪。哭

    不出来,因为愧疚是有的,但感情没到那个地步。这

    才叫顾轻舟难受。司

    行霈道:“我也是这么以为的。亦或者说,他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直

    到最后,他才看清楚,才幡然醒悟。

    顾轻舟快步往前走。

    司行霈跟上了她。

    到了七月初,叶妩有了好消息,她也怀孕了。

    华云防再次到太原府来,跟叶督军求亲,想让叶督军把二女儿叶姗嫁给他。叶

    督军见他这段日子像模像样,没有把军队带垮,不算是完全的草包,就是模样太叫人牙疼了。叶

    督军去了女儿的意思。叶

    姗摇摇头,执意不肯:“我回家的时候就说过了,我不会回头的。父亲,我已经有了弟弟,以后我就在叶家养老,也有了托付吧?”

    “胡闹!”叶督军道。然

    后,他想起自己打听到的那些事,又问叶姗:“你真狠心不要他?”叶

    姗狐疑看了眼父亲。“

    那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叶督军道,“你确定,此生还能有第二个男人能为你如此吗?”

    叶姗身子抖了下。&bsp;

第1363章 最后的慈悲

    &bsp;七月初,顾轻舟和司行霈去了趟天津。他

    们只带了二十人。

    天津和北平很近,故而他们是先到北平,再去天津的。

    北平的卓大帅,是他们的后盾。

    他们去见了平野夫人。是

    平野夫人发了电报,让她去的。

    “我还以为,她会躲着我,不成想她居然想要见我。”路上,顾轻舟对司行霈道,“她难道还幻想和解吗?”

    这些日子,顾轻舟想通了很多事。她

    不再记恨平野夫人。

    不管当初有什么,平野夫人怀胎十个月生了她,就是天大的过错,顾轻舟也决定原谅她。这

    是父亲和母亲的不同。

    母亲用自己的血肉,抚育了顾轻舟十个月,她身上带着的一切,都是从母亲身体里长出来的。于

    是,一切的罪孽在这个原始天恩面前,都应该低头。顾

    轻舟低头了。她

    知道平野夫人不成气候了,她想要的是和她断绝来往,而不是要了她的命。她

    打算放过平野夫人的。

    不成想,平野夫人却发电报给她,请她到天津去一趟。

    她一口气发了十封电报。

    这不太正常。顾

    轻舟把这点异常看在眼里,所以她来了。

    她依照平野夫人电报上的地址,找到了地方,却意外的发现,这里是医院。而

    且,这里不是日租界,而是一家很普通的西医院。医

    院规模不大,顾轻舟问了值班护士:“平野夫人住在哪里?”

    护士一愣,而后道:“再后面那栋楼的一楼第三间。”然

    后,她摸出几个口罩,对顾轻舟道,“最多一次只能四个人探病,你们别一块儿进去。”

    她数了下口罩,递过来四个。

    顾轻舟诧异:“她是什么传染病?”护

    士还以为她知道:“是肺痨。”顾

    轻舟和司行霈面面相觑。

    出了值班室,司行霈拉住了顾轻舟,笑道:“看来,那位夫人不太积德,想要把病传给你呢。”

    顾轻舟没有笑:“她也许是请我看病。”

    “你能治好肺痨?”司行霈问。顾

    轻舟道:“可以尝试下,也许能治好呢。”

    司行霈脸色一沉:“很危险,而且很容易被传染。你哪怕想去治,我也不同意。轻舟,我可是带了人过来的,你不听话,我就把你绑起来。”

    他说罢,紧绷着脸色,做好了跟顾轻舟置气的打算。不

    成想,顾轻舟这次笑了:“我听话。”司

    行霈诧异。

    他们俩没有去后面那栋病房楼,而是坐在医院走道的长椅上。

    顾轻舟把之前蔡长亭告诉她的话,说给了司行霈听。

    平野夫人手上染的,是芳菲的血;而芳菲手上染的,是司慕的血。“

    司行霈,我到现在也不能肯定,蔡长亭说的是不是实话。”顾轻舟道,“芳菲当时有帮手,这毋庸置疑。但她是否想要死,却存疑。”

    司行霈已经猜到了这些。这

    两年多,他打听到的消息比顾轻舟多多的,故而心中各种猜测,从未间断。如

    今,任何一种真相,都是他心中过了千百遍的,一点也不能令他动容。“

    芳菲的凶手不是平野夫人,就是蔡长亭。”司行霈道。顾

    轻舟道:“如果她真想死,也有可能就是她自己。”

    “司慕的凶手,就是芳菲了。”司行霈继续道。

    顾轻舟点点头。“

    仇恨的果,无非就是手刃仇人。蔡长亭已经死了,芳菲也死了,那么咱们去问问平野夫人,到底是不是她。”司行霈道。

    说罢,他站起身。

    顾轻舟走在他身后,把口罩戴上了。

    两个人去了病房。

    病房里只有平野夫人,房间干净宽敞,她床头柜子上,还摆放了一束玫瑰。才

    短短时日,平野夫人已经憔悴得不像样子。她

    已经五十多岁了,保养良好的皮囊,一下子就垮了似的,露出苍白的老相,之前那点残存的风韵,再也看不见了。“

    轻舟,你来了?”瞧见是顾轻舟和司行霈,她眼睛略微亮了下,“我还在想,你这几天也该到了。”

    顾轻舟坐到了她对面。

    平野夫人伸出手,想要拉她一下,顾轻舟眼睛略微一弯,道:“夫人,您好好休息,我就是来看看,一会儿就走。”她

    没有碰她。

    平野夫人也想起来了,她脸色暗淡,将手缩了回来。“

    轻舟,我找你来,是想要告诉你两件事。”平野夫人一说话,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这

    时候,一个带着口罩的护士进来,给她顺气,然后给她挂上了点滴,就站在旁边整理医案,不走了。

    护士在监视他们。

    平野夫人好像瞎了一样,对那护士视若不见,只对顾轻舟道:“我是被人害了的。有人在我的衣柜里,放了肺痨病人的秽物,我这才沾染了这病。”顾

    轻舟看了看她:“您不是一直小心谨慎吗?”“

    我都被迫逃到了天津,吓破了胆,哪里还顾得上谨慎?”平野夫人苦笑。她

    都这把年纪了,预感性命不久了。

    中了招之后,她也愤怒过、咆哮过、不甘过,但人战胜不了肺痨,医药也战胜不了。

    平野夫人给顾轻舟发电报,意味着她认命了。

    她和蔡长亭一样,走在生死边缘时,突然认清楚了。

    “第二件事,我想要信仰上帝,死后能到天堂去。那本圣经,你以前在教会学校读过书,能不能念给我听?”她道。

    旁边的护士,看了眼她。圣

    经吗?日

    本人没有直接把平野夫人杀死,肯定是有所图谋。

    突然提到了圣经,也是别有玄机。

    “我都忘记了。”顾轻舟道,“如今也解释不好。既然您突然有了信仰,何不请神父来?”平

    野夫人道:“我不认识什么神父,你能不能帮帮我?”顾

    轻舟道:“我可以去帮你找一个。”护

    士又看了眼他们。平

    野夫人再次剧烈咳嗽。

    顾轻舟看着她的消瘦,接触到了她的视线,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好像此刻,她心中有点尘埃落定的坦然和宽容。“

    我明天去帮你找。夫人,你可需要我帮你治疗?”顾轻舟突然问。平

    野夫人用力摇摇头:“王治的医术我知道,我才不相信他能治好我。他都治不好,更遑论他的徒弟了。我不需要你,我需要神父,你快走吧。”顾

    轻舟只是随口试探了她一句。不

    成想,她是如此的回答。顾

    轻舟一顿,心里自作多情的想:她是不是怕传染给我?&bsp;

第1364章 剖析心迹

    &bsp;翌日,顾轻舟和司行霈再来看平野夫人。这

    次,司行霈带了两个人,把护士和医生都堵在了门口。

    “我核查过了,这家医院是你自己选的,没人限制你的自由。”顾轻舟对她道。

    昨天那个护士,是平野夫人授意她,让她站在旁边的,只因平野夫人要顾轻舟牢记她说过的话。

    “你想要说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别吞吞吐吐。”顾轻舟道。

    平野夫人脸色略微一沉。她

    淡淡道:“我真讨厌你啊。”

    她此刻,很想念小时候。

    那时候,她是家里的嫡女,比皇帝小两岁,其他的姐姐妹妹们,要么是容貌不适合,要么是年龄不匹配。于

    是,家里人栽培她、教导她,请了先生特意训练她。她

    总感觉,自己天下无敌了。直

    到前些日子,生病住到了医院,她才发现了一个问题:原来真正领悟了那些教导的,是自己的贴身婢女。

    婢女一直在她身边,旁观她接受的训练,靠着天赋成才了。在

    宫里的时候,那婢女辅佐她、忠诚她,让她无往不胜。后

    来没了她,平野夫人逃离日本的日子,隐隐约约觉得举步维艰。

    她从未把自己的婢女当成尊重的人,自然也没想到这些。而

    那婢女,把顾轻舟给训练了出来,又是平野夫人的克星。

    顾轻舟的敏锐和精明,简直是和婢女的翻版,且她学会了王治的医术,融会贯通,更上一层楼了。

    “我知道,我不是讨你欢心的小猫小狗。”顾轻舟道。没

    等平野夫人说什么,她继续道:“但有些话,我还是得告诉你,哪怕你觉得我在撒谎,或者别有所图。”

    平野夫人咳嗽了几声。

    她半晌才停下来,自己涑了口:“我洗耳恭听。”“

    我一直和你不对付,那不是针对你,而是你的行为。复辟是在倒车。历史的车轮往前走,这是自然而然的,就好像太阳朝升暮落。

    你在违背天道,做不切实际的大梦,最终只会导致生灵涂炭,又是一场浩劫。若你的浩劫只是针对你自己,我姑且也不论,可你牵动了上亿人。”顾轻舟道。

    平野夫人不屑一顾,静静看着她。

    “所有与你理想背道而驰的,都是在倒车吗?”平野夫人问。

    顾轻舟没有回答她这句话,而是继续道:“但是你对我,总归是有恩情的。”平

    野夫人一愣。

    她太过于意外。

    这世上所有的事,都没有顾轻舟这句话令她吃惊。

    故而她忘记了去嘲讽。

    “不管你是否自愿,你都生下了我。怀胎十月的辛苦,不是一句话就能报答的;一朝分娩,似千刀万剐,你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上。生

    的痛,都是你在承受。我这身骨肉,是你用精血养成,怎么也消磨不掉。”顾轻舟道。

    平野夫人的眸光开始游移。她

    露出了无措。

    当顾轻舟和她明里暗里作对时,她都有办法应对她。可

    顾轻舟突然这番剖心,让平野夫人无所适从。似

    乎,她生活里的一切善意,都来源于“赏赐”。小

    时候做得好了,被长辈赏赐;后来温顺柔和,被丈夫或者婆婆赏赐;她的孩子,也会被她赏赐。

    离开了种种奖励,她从来没有享受过爱。这

    种发自内心的感激,以及由此而生的“爱”。

    “你这次中招,也看得出来,你的末路就在眼前了。如果你想要离开,想要治好自己的病,我可以帮你。

    你给我一条命,我也救你一命,从此咱们就互不相欠了。”顾轻舟道,“你考虑考虑。”

    平野夫人沉默了很久。中

    途,她又咳嗽了三四次。

    顾轻舟慢慢后退,退到了窗台旁边,尽可能离她远一点。

    外面是如火的骄阳,顾轻舟的鬓角出了层薄汗,蝉萦绕着大树嘶鸣,好像又添了层热。平

    野夫人漫长的考虑,足有三十分钟:“何人不惜命?”这

    是她开口的第一句话。

    顾轻舟的心情一沉,预感到了她后面要说什么。“

    可活着,总要有个目的,浑浑噩噩的痛苦,还不如死了。你一直想要处理掉保皇党,就是不想再跟余孽牵扯。若

    我不死,总会有人上门,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你的下半辈子,再难安宁了。”她道。顾

    轻舟说:“这个你放心,我自然有办法。”平

    野夫人又苦笑了下。

    她似乎回忆起了往事:“我生你的时候,身体不太好,痛了整整两天。那时候身边只有你的乳娘和王治。如

    今想一想,那样拼了命生下你,再毁了你,我自己的痛苦不也变成了笑话吗?再说,肺痨怎么可能治好?”

    顾轻舟讶然看了眼她。

    平野夫人的视线有点模糊。她

    的两个孩子一直在身边,但她从不知母亲的滋味。到

    了临终时,才恍然大悟。她

    拿出贴身佩戴的一块玉佩。

    上好的玉佩,通体碧翠,她用力一扔,直接扔给了顾轻舟。

    “拿好了,别再来看我。”平野夫人道。

    顾轻舟问:“这是什么?”

    “这是你外婆的遗物,她留给了我。我将她留给你,你将来可以给自己的女儿。”平野夫人道。

    然后,她摇铃。

    司行霈在外面阻拦,医生不高兴了,大声嚷嚷:“这病人情况危急,她摇铃了,一旦人死了你们负责吗?”顾

    轻舟只得走出去。她

    冲司行霈点点头。

    司行霈这才把医生和护士放了进去。顾

    轻舟和司行霈一起,再次离开了医院。盛夏烈日炎炎,顾轻舟却执意要晒晒太阳。

    “在病房待了那么久,晒晒日光,对身体好。”顾轻舟道。

    司行霈道:“你可别忘了,这是最后一次。”

    司行霈也怕顾轻舟被传染,不许她再来见平野夫人。他

    们说好了,这是最后一次。顾

    轻舟也答应了他。

    “嗯,我知道,不会再来了。”顾轻舟道。

    司行霈又问:“问到什么了吗?”顾

    轻舟沉默。“

    怎么了?”“

    我不知道。”顾轻舟道,“今晚看看,看看我猜测得对不对。”司

    行霈沉了脸:“今晚还要来?”“

    今晚不来医院。”顾轻舟笑道。司

    行霈没有跟进去,不知道顾轻舟和平野夫人说了些什么,无从推断她这席话的意思。&bsp;

第1365章 决定

    &bsp;盛夏时节,哪怕是入了夜,处处都炙热。

    大地的余温,依旧烤人。顾

    轻舟的鬓角,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头发被她顺到了左边。她

    和司行霈坐在一家放了冰的冰淇淋店铺里,她用银勺挖冰淇淋吃:“到了夏天,我就羡慕你们短头发的。”

    “不是说了不剪吗?”司行霈笑道,然后挖了一大勺,一口吞了。

    顾轻舟道:“你慢点吃,一会儿胃难受。”“

    我哪怕吃sh,胃也不难受。”司行霈无所谓道。顾

    轻舟:“”

    她看着自己碗里的芒果冰淇淋,顿时就吃不下去了。且

    想一棍子打死司行霈。“

    怎么了?”司行霈恍若不觉,“不想吃就不吃。这种冰,谁知道是冰窖里藏的,还是硝石制的。”很

    久之前,大族就有盛夏建冰窖的习惯。有

    种硝石,只要遇水就会降温,最终成冰。

    然而,硝石本身又有害。司

    行霈是不主张盛夏吃冰的,总感觉一年四季都应该顺应节气,盛夏就多喝热水,冬天可以尝尝冰块。

    不过,顾轻舟偶然也会像个馋嘴的小丫头。在

    自己妻子面前,司行霈所有的主见都会毫无底线的退让,退到难以想象的底下去。

    “我是被恶心到了。”顾轻舟无奈道。

    司行霈不以为意:“你也不是头一次被我恶心,难道还没有习惯?”顾

    轻舟:“”

    什么样的人才可以如此不要脸呢?顾轻舟此生能摆平此人,将他收为己有,想来她真是很有能耐的。

    她放下了小碗,又喝了半杯酸梅汤,浑身才稍有凉意。

    她身上凉爽了,人也精神了点。“

    饿了,吃点东西吧?”司行霈又道,“面对有个饭店。”

    顾轻舟道:“吃饭可以,饭桌上不许再胡说八道。”司

    行霈道:“一切都听太太的。”他

    们吃了饭,时间就到了晚上九点半,空气里的炎热终于偃旗息鼓,走在路上,能感受到一缕微淡的凉意。副

    官的汽车,是从北平开过来的。他们先吃了饭,已经在门口等着。

    顾轻舟和司行霈上了汽车。“

    还去医院吗?”副官问。“

    去码头。”顾轻舟道。

    天津的码头不少,不过连夜出海去欧洲的,却只有一处。顾

    轻舟说了码头的地址。

    副官驱车而出。

    顾轻舟没有说话,手里一直摩挲着这块玉佩。

    她拿在手里掂量了,发现就分量没什么异常。

    “如果她在玉佩里藏了东西,那开关在哪里?如果她没有藏,我直接打破了,是不是就等于把遗物毁了?”顾轻舟拿不定主意。

    哪怕是最后一面,她也没看出平野夫人对她是善意还是恶意。“

    西药如今还没有能治疗肺痨的。”司行霈对顾轻舟道,“看她的样子,大概是没机会了吧?”

    “嗯。”顾轻舟道。

    她这话听上去有点冷酷。

    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对于绝症,神医又不是神仙。如

    果平野夫人配合,顾轻舟可以尽全力救她。

    从目前的情况下,她是不愿意的。车

    子在海堤停下,顾轻舟和司行霈下了车,两个人沿着海堤,往码头走去。虽

    然是盛夏,海风却依旧粘湿寒凉,司行霈和顾轻舟都是薄薄的衣裳,故而他折身回去,把顾轻舟放在车里的披肩拿了过来。

    距离码头还有五十米左右,顾轻舟停住了脚步。旁

    边有个石台子,司行霈随便抹了上面的泥沙,就让顾轻舟坐在上面。

    他站在旁边,默默抽出一根烟点燃了。

    黑暗中,烟火泯灭间,依稀能看到他的脸。

    邮轮停靠在,不远处的码头,熙熙攘攘。赶

    这趟船的人,以及送行的人,深夜的码头弄得喧闹如集市。

    顾轻舟和司行霈一直看着。

    直到四个人走进他们的视线。

    两个男人,拎着行李。行李沉重、繁多,似乎是搬家;一个年轻的女人,带着口罩,搀扶着另一个戴口罩的女人。

    那女人看不清楚面容,但她的腰无法直立,俨然是上了年纪的。

    “她病成这样,会传染给一船的人。”司行霈突然在黑暗中开了口,“她一直挺缺德的,到死也不改。”顾

    轻舟听到了平野夫人的那席话,猜测她可能会想要远远的离开。

    当时,顾轻舟也不知她话里的真假。

    听她的意思,如果她治好了病,以后她不管走到哪里,仍是避不开保皇党,总会有人不死心。哪

    怕她想要放弃,其他人也不容许。

    而且,此事也会牵连顾轻舟,让顾轻舟难以安宁。

    顾轻舟原先的预想,除掉保皇党,包括杀死平野夫人的。

    平野夫人懂得,只是相处下来,哪怕没有感情,也不可能忽略血脉亲情。蔡长亭的牺牲,让顾轻舟对保皇党的恨意消除了。她

    想要拯救平野夫人。

    而平野夫人,此生如果能留下什么,大概就是顾轻舟这条血脉了。

    她不想亲手毁了顾轻舟,以及她以后的生活。

    于是,她有了自己的主见。

    顾轻舟还以为,那一刻是自己胡乱的猜测,不成想是真的。

    司行霈把烟头踩灭了,看着远方的码头:“如果她真的乖乖上船,那么芳菲的事,我就不问了。”芳

    菲是他杀还是自杀,司行霈也很想确定。可

    芳菲杀了司慕,这是板上钉钉的。他

    杀或者自杀,都只是芳菲罪孽的报应,司行霈可以睁只眼闭只眼。顾

    轻舟告诉司行霈,平野夫人也许想要一个解脱的办法:让保皇党的人以为,她是去了欧洲,而真正的她,是因病去世了。她

    可以死,但不能被人找到尸体,否则顾轻舟就是她的替代品。

    她消失无踪了,没人能找到她,她自己也不用东躲西藏,死亡是她的解脱。

    葬身大海,尸骨无存。

    “我应该去阻拦她吗?”顾轻舟问司行霈。

    司行霈道:“你能治好她吗?”“

    有三成的希望。”

    “就算这三成成功了,你后半辈子能把她当母亲,孝顺她、赡养她吗?”司行霈又问。

    顾轻舟沉默。原

    来,治好了,不代表问题解决了。在

    顾轻舟和司行霈的注视之下,平野夫人上了邮轮。护

    送她的人,有两个男人很快就下船了,并没有随行。

    他们下船时,一人手里拎了一个小皮箱,那是平野夫人给他们的遣散费吧?&bsp;

第1366章 平野夫人的归宿

    &bsp;平野夫人几乎不记得自己的闺名了。她

    在娘家的时候,父母叫她什么,好像是很久远的记忆,她怎么也想不起了。她

    十六岁进宫,从此闺名就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她是叶赫那拉氏,她是皇后。

    后来,她丈夫驾崩了,她的女儿和一样被婆婆不容,于是她们逃了出来,史书上没有孩子的记载。

    她丈夫的族弟继承了皇位,没过多久那恶婆婆死了,那个捡了现成便宜的族弟也退位了。

    华夏再也没了帝制。皇

    后自然也不存在了。她是倒数第二位皇后。

    她是史书里的死人,她甚至还有死后的封号。

    后来,她隐姓埋名,嫁给了平野。她

    的一生似白驹过隙,过得那么匆忙,又好似那样艰难。

    “如果我晚生三十年,也许我也可以学一肚子自由、民主,念一肚子新学。”她想。

    若她和顾轻舟接受相同的教育,那么她的命运会有什么不同吗?

    她会随着那些朝代的陋习,到了最后连自己的名字也无法留下吗?顾

    轻舟就很幸运。她

    那时候凭借自己的本事,巴结上了司家,司督军力主让她去念了几年教会学校。她的医术了得。

    如今,哪怕她嫁人了,旁人也不会用“司顾氏”概括她。

    提到她,至少会说“司太太顾氏,那位顾轻舟神医。”

    她有名有姓,哪怕冠上了夫姓,她的名字也有存在的价值,也有人会具体介绍,而不是用“顾氏”二字简单带过。

    如此,才算有了尊严。

    这点尊严,对新时代的女性而言,实在毫无价值,她们甚至会主动冠上夫姓,为此洋洋得意。

    可对平野夫人而言,却是千金难求的。顾

    轻舟在她病房的那席话,彻彻底底勾起了二十多年前的回忆。

    平野夫人在怀孕的最后半个月,突然发了阑尾炎。阑

    尾炎的剧痛,是很难承受的。

    她去了西医院,医生说孩子快要出生了,这个时候做手术太危险。王

    治也说,要催生,提前让孩子先出世。

    平野夫人拒绝了。“

    万一催生出来,他身体不好,难以养活怎么办?”她道。她

    苦苦忍受了半个月,直到顾轻舟呱呱坠地。

    那滋味,简直是炼狱。后

    来生出来是女儿,平野夫人失望透顶,似乎没有多看她几眼,哪怕是到了今天,她也对顾轻舟产生不了亲情。

    然而血脉连心,顾轻舟的一席话,彻底打动了她。

    她那样辛苦,用自己的血一点点把黄豆大小的胚胎,孕育成健全的孩子,为了她忍受那般的折磨,难道就是希望她此生处在保皇党的骚扰里吗?蔡

    长亭死了,平野夫人被人害了,染上了肺痨,这一切都告诉了她,日本人不仅放弃了她,还不想她活着了。那

    么,她凭什么再翻身?

    她还要用此生,把自己辛辛苦苦带到人间的孩子也毁了吗?她

    自私了一辈子,何时才能真正明白母亲的责任?

    她没有哺育过顾轻舟,没有爱过她,甚至不曾多看她一眼,她凭什么还要得到她的宽容和体谅?

    顾轻舟那席话,像钉子一样楔进了平野夫人的心上。

    等邮轮离开了码头,跟着她的“护士”,换上了她的衣裳,去了餐厅。那

    护士故意做出一点老相,带着口罩。旁人问话,她就做出了痛苦色,嘶哑着声音回答:“口腔发炎,不能说话了。”邮

    轮约莫开出去三天,平野夫人的肺痨也发作到了极致,她知道最后的时刻已经到了。她

    熬不过今晚。

    她在凌晨三点多,所有人陷入沉睡时,走上了甲板。

    她艰难爬过了栏杆,千辛万苦爬了上去。黑

    黢黢的海水,翻滚着波浪。她还以为自己会害怕,会胆怯。可

    看着那海水,她产生了无线的向往。结

    束了。

    她这痛苦的一生,终于解脱了。在这个瞬间,她是快乐的,是一生中从未有过的释然。

    等她掉入海里时,几乎没人知道。她

    的“护士”接替了她,成了平野夫人,只是总带着口罩。她

    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见人。直

    到邮轮两个月后到了大洋彼岸的英国,“平野夫人”这才下了船。她

    很快就失去了踪迹。

    从此,再也没有见过她,她的行李还在邮轮,邮轮公司准备三天后给她送上门,结果她租赁房子的房东说,租客根本没有来。她

    就这样,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有人追查她,有千真万确的证据,表明她上了船,也表明她去了英国。可

    不管再怎么找,却在英国找不到她的踪迹了。

    而她的行李,也在邮轮公司,更加铁证如山的证明,她的确是达到了大洋彼岸。

    于是,她成了传奇。

    一个明明存在却毫无踪迹的人。顾

    轻舟在码头,目睹了邮轮离开时,就知道了结果。

    她很怅然。虽

    然平野夫人中招染上了肺痨开始,她这条命就算到头了。

    可她真正走向了邮轮时,顾轻舟还是感动了。

    她知道,平野夫人把所有的祸水都引走了,保皇党的视线肯定一直在她身上,而她也会牢牢锁住那些视线,让顾轻舟彻底摘清。这

    也许就是她最后的母性。

    “司行霈,她和蔡长亭都没了,从此之后,芳菲去世的真相,只能靠猜测,你介意吗?”顾轻舟问。

    司行霈搂住了她的肩膀。

    他不介意。不

    是所有的真相都令人愉快。

    有些真相,还是不要出现微妙。“

    我希望,芳菲是杀了司慕之后自尽的,至少当时的她,还有点人性,知道自己给司慕偿命。”司行霈道,“这样就足够了。”

    顾轻舟看了他一眼。“

    如果她真有个仇人,那未必美好。所以,平野夫人和蔡长亭走没了,就没人拆穿我的想法,这样很好。”司行霈又道。顾

    轻舟更倾向于相信蔡长亭的话。那

    个时候的蔡长亭,没必要撒谎。

    而她,也像司行霈一样,更加愿意事实就是芳菲自杀,好像这样,司慕那毫无意义的死亡,才有了点重量。

    从头到尾,最委屈的大概就是司慕了。那

    个像河豚一样,总是气鼓鼓的男人&bsp;

第1368章 臭流氓

    &bsp;回到了太原府,下飞机时铺面的热浪,激出了顾轻舟满身的汗。

    司行霈也是汗流浃背,看着外头明晃晃的日头,他戴上了墨镜。“

    回家,还是去吃饭?”他问顾轻舟。

    顾轻舟道:“回家吧,我要洗个澡,实在热得不像话。”

    “嗯,是很热。”司行霈道,“我要打赤膊了。”

    顾轻舟道:“你有点讲究好不好?”

    “不好。”司行霈道,“我又不是霍爷,讲究什么?凉快就行了。”

    果然,上了汽车之后,他就把上衣脱了,露出他块垒分明的胸膛。

    顾轻舟看了眼他。

    他余光瞥见了,立马蹬鼻子上脸,笑嘻嘻问顾轻舟:“好看吗?想不想摸一把?”顾

    轻舟:“”

    臭流氓的脸皮没有最厚,只有更厚。“

    你一身汗。”顾轻舟嫌弃往旁边挪了挪。

    司行霈不以为意。他

    喜欢开车,专心致志把车子开得几乎是贴着地面飘,回到了家里。

    一回来,他就拿起凉水往自己身上浇。程

    渝和卓孝云知晓他们今天归来,早已等在正院。

    见状,程渝喊卓孝云:“孝云,你快来看呐,司师座卖肉了。”卓

    孝云:“”

    卓少奶奶毫无节操的,围观起了司行霈耍帅,还拉着她丈夫一起看。卓

    孝云前行把她拉了回来,道:“我晚上给你看。”“

    你原本就是我的,看是应该的。司行霈又不是,看了就是占便宜。你真不会算账。”程渝道。顾

    轻舟正好进来了,听到这席话,她:“”家

    里不止一个臭流氓。顾

    轻舟更衣之后,出来和程渝、卓孝云说话,把玉佩拿给他们看。“

    具体是什么,你们看得出来吗?”顾轻舟问。

    程渝和卓孝云凑在一起,瞧了半晌,也没瞧出了个所以然。“

    砸了看看呗?”程渝毫不负责道。

    顾轻舟白了她一眼:“你能靠谱一点吗?”程

    渝不靠谱,卓孝云却是比较靠谱的。

    “就是普通的玉佩吧?我更倾向于,这种一个信物。”卓孝云道,“会不会有其他人拿了东西,这个信物拿出来,他就会把东西给你?”顾

    轻舟道:“她倒是特意提过神父和圣经。”程

    渝道:“那就去教堂问问。太原府的教堂不多,一家家问,总能问出一点什么来。”顾

    轻舟觉得,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靠这个笨的排除法试试。司

    行霈稍后更衣出来了。

    他道:“我叫人拿着这个,到处去看看,你就别去了,天这么热。”然

    后他又说程渝,“你怎么还不回去啊?你挺个大肚子,万一出了事,我们可赔偿不起。”

    “呵,你还诅咒我,有没有点品德啊?”程渝冷冷道,就是不走。到

    了这边,程渝才有了家的感情,她死活不想回北平去。卓

    家的大宅里,气氛是很奇怪的,随时随地都要当心。

    “那我们过些日子回平城了,你怎么办?”司行霈道。程

    渝一愣:“你们要回去了?”“

    太原府又不是我们家,事情处理完了,干嘛不回去?”司行霈道。程

    渝怅然若失。

    顾轻舟安慰了她几句,就叫人准备摆饭。天

    太热了,一点胃口也没。

    接下来的半个月,顾轻舟天天去跑教堂,有意无意把玉佩挂在脖子上,叫神父们看见。

    没有人多看她的玉佩一眼。

    顾轻舟不甘心,又开始翻圣经,找到跟玉佩有关的描述,或者相似的。

    她甚至把玉佩的图描绘下来,一点点比对。

    也没有。“

    这玉佩跟神父和圣经都没关系的,而且她当初说神父和圣经时,分明就是想要摆布我。”顾轻舟道。

    可见,平野夫人说这两件事的用意不同,能串联起来就更加不容易了。

    “要不,拿去医院给照一下?”司行霈出馊主意。顾

    轻舟一听,居然觉得这个馊主意前所未有的靠谱。

    她果然拿去照了。

    这一照,顾轻舟就很庆幸自己没有盲目砸开玉佩。玉

    佩里面果然是什么都没有,就是通体的玉质。

    “孝云说得对,这块玉佩就是类似‘信物’。”司行霈道。顾

    轻舟道:“会不会,这就只是遗物?平野夫人既然想到了死,万念俱灰时,身外物她未必记挂。”司

    行霈想了想,不得要领。平

    野夫人的心思,旁人是猜不透的。虽

    然当时的护士和医生都是平野夫人的人,但她还是谨慎怕隔墙有耳,什么话也没对顾轻舟说。

    顾轻舟把尽可能想到的,都去找寻了一遍,一无所获之后,她放弃了。

    她给五先生写了封信,刊登在王晨的报纸上,暗示五先生暂时别放人质,要善待他们,并且告诉他,自己在康家的钱庄里存了一大笔钱。这

    笔钱,足够五先生他们养活那些人质的。

    等事情结束,再释放他们。

    此事做完,时间就到了七月中旬。

    中元节一过,太原府的高温就降了不少,早晚都有凉风习习,一年中最难熬的日子结束了。叶

    督军邀请顾轻舟两口子吃饭,还让叶妩和康昱也来了。叶

    妩怀了身子,吃什么吐什么,顾轻舟给她开了个药方,她如今还是没什么饭量,一直守着一杯水喝。

    “我们也该回家了。再不回去,就赶不上采莲了。”顾轻舟对他们道。众

    人一愣。

    叶妩莫名就红了眼眶:“真要走啊?从前司师座在平城,你也在这边,不是好好的吗?”

    顾轻舟摸了摸她的脑袋。叶

    姗也道:“阿妩,你快要做母亲了,怎么还小孩子脾气?你老师她总是要回家的啊。”这

    些安慰,不说还好,一说叶妩就哭了。叶

    督军就道:“不是说了,要等我婚礼之后再走吗?”司

    行霈道:“你婚礼,我们可以再回来。”顾

    轻舟道:“答应了嘛,那就等督军结婚之后,我们再回家。况且,在太原府的日子实在轻松,我也不想走。”

    说罢,她还给司行霈使了个眼色。司

    行霈只得点点头。

    叶督军却是不太放心:“你们确定,保皇党的事都结束了?”“

    我确定。”顾轻舟道。&bsp;

第1369章 沸反盈天的谣言

    &bsp;七月底的一场雨,将太原府的酷热带走,空气里飘散着浓郁的桂花香。

    叶督军的六姨太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到底是个年轻小姑娘,半年的调养,已经养出了白皙红润。

    有人对未来叶夫人的身份存疑。

    听说是姨太太扶正,不少人唏嘘,各种流言蜚语都有。

    当然,七八成的流言是恶意的。

    嫉妒者在多数。

    “凭什么我比她漂亮、出身比她高贵,却不能一步登天?”

    这大概是太原府众名媛的心思。

    男人们则是不能理解叶督军为何不找个门当户对的。“

    娶妻娶德,娶妾娶色。真喜欢她,多往她那边去几趟就是了。抬成正妻,实在荒唐。”“

    生了儿子也没什么,叶督军那样的身份地位,有多少女人愿意给他生儿子?”

    由此可见,男人素来比女人势力和现实。

    对这门婚姻,大部分人都无法理解。

    他们不能理解叶督军曾经经历过什么,也不能理解叶督军对自己儿女的维护。六

    姨太没有高贵的身份,但她首先是个母亲,她肯为了孩子牺牲;其次是个有血性的女人,肯为了民族和家庭牺牲。

    身份是一层包裹,将其拨开,里面是金玉还是败絮,这才是至关重要的。

    叶督军到了如今的年纪和地位,早已不再追求外在泡影了,他需要内里的金玉。“

    自从你发出去请柬,外面说什么都有。”司行霈登门,对叶督军道,“话可都不太好听。”

    这次,他不是幸灾乐祸。

    他的表情和声音里,都带着那么点真诚。

    叶督军抽出一根烟扔给了他。

    把雪茄裁开,叶督军慢腾腾拿出火柴点上:“说就说吧,嘴长在他们身上。难道还有人敢当我和我夫人的面说吗?”

    这倒是。

    以叶督军的地位,太原府甚至整个华夏,谁敢在他面前造次?“

    我已经问过了自己的三个女儿,她们同意此事,且真心祝福。我结婚是为了组建自己的小家庭,家庭和睦就够了。过

    日子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我都这把年纪了,又不是过给旁人看。”叶督军吐出一个烟圈,淡淡道。

    他难得解释了下。

    他也知道,司行霈和顾轻舟表面上装作浑不在意,心里挺担心他这个老哥哥的。

    为了给司行霈两口子宽心,他破例说了这么多,把自己的心里话一股脑儿抖落出来。

    “再说了,我又不是什么皇帝,就是一方督军而已,难道我的婚姻还要牵扯政治吗?”叶督军又自嘲笑了下。他

    的婚姻,可以是自己的私事,并不是天下大事。

    “那行。”司行霈笑了笑,“其实是轻舟有点不放心”

    “没什么不放心的。”叶督军道,“让她好好的来吃喜酒便成了。”

    司行霈颔首。他

    把原话,回去告诉了顾轻舟。叶

    督军三月份说要跟六姨太结婚,那时候只是告诉了六姨太,他自己的女儿们,以及顾轻舟夫妻。

    外人一概不知。而

    且,那时候只能算口头上的承诺,大家心里有数,却不会泄露出去。

    然后,叶督军把婚礼的日子定在八月初六,好像是仓促间下了决定,而且结婚的对象实在出人意料,整个太原府的舆论都炸了。这

    就好比一锅滚烫的油里,投入了一块冰,瞬间就能炸成一片,甚至会溅起火花。太

    意外了。叶

    督军的年纪摆在那里,大部分人没想到他会真的再续弦;叶督军的身份也摆在那里,另一部分人也没想到他会娶出身不高的女人,而且那女人还是他自己的姨太太。这

    就叫人想不通了。单

    单靠这女人给他生了个老来子,就能平步青云到这样的高位?

    正如叶督军所言,舆论的油锅怎么沸腾怎么爆炸,也不敢有人把油星子滴到他身上,没人敢当他的面说。可

    顾轻舟就不能幸免。太

    原府的世族都知道,顾轻舟两口子跟叶督军关系密切,顾轻舟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人问她。就

    连王游川都好奇了下。这

    些舆论,顾轻舟虽然能预料到,但陡然面对时,还是被轰了个跟头。

    “整个太原府,谁有叶督军的地位?”司行霈慢条斯理道,“其他人钻营着要权力、要地位,要往高处爬。他

    们自然就不知道,最高处的人需要什么。以己度人,才有乡翁猜测皇后用大金碗吃大蒜的笑话。”

    顾轻舟点了点头。叶

    督军是很稳的,他什么场面都见识过,压根儿不在乎这些。顾

    轻舟帮着叶姗筹备叶督军的婚礼,也见到了叶家的亲戚朋友。

    她也看到了石博山。

    石博山老实了很多,从前故作高深莫测的模样全不见了,规规矩矩的帮叶姗写请柬。“

    我听说夫人去了英国?”石博山问她。顾

    轻舟道:“你怎么知道的?”她

    狐疑看了眼他,又问,“还跟那边有联系?”

    “不是。”石博山道,“蔡长亭死了,夫人也逃走了,日本人气急败坏,我是听我姨父说她去了英国,不是自己打听的。”

    顾轻舟嗯了声。

    石博山看了眼她,想起之前好几次对她的承诺,就道:“你师弟的眼睛,还是那样吗?”

    顾轻舟不知缘故,被他问得懵了下。过

    去两年多了,很多人已经不问二宝的眼睛了,大概都认命了。

    包括顾轻舟自己。

    不成想,石博山突然提及,太过于意外。

    “嗯,很难好了。”顾轻舟道。

    石博山想了想:“我跟你提过宁先生,你还记得吗?”“

    记得,你提过好多次,说他是很厉害的术士。”顾轻舟道。

    “他真的很厉害。”“

    我也相信。”顾轻舟道,“我在老家的时候,见过一位算命的老先生,他简直是能看透人的前世今生。所以,我相信真正厉害的术士是存在的。”石

    博山点点头:“有些人不信。”

    “我信。”顾轻舟道。

    她又想起了郭七老先生,以及那位玄真道士。

    “既然你相信,我出去一趟,替你走访他。万一真能请动他,也许二宝的眼睛会好转呢?”石博山道。

    顾轻舟又狐疑看了眼他:“你不是说请不动吗?你之前都是遮遮掩掩的。”

    “是请不动的。”石博山道,“我那时候还要维护自己神秘莫测的面子,万一答应了请不来,岂不是自打脸?所

    以之前每次都是虚虚的试探下,你也没求我,我也没机会告诉你,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也没跟你谈条件。

    如今,我算是什么体面都没了。能为你做点事,也算是赎罪。真的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你别抱希望,我也是去尝试下。”&bsp;

第1370章 宁先生

    &bsp;顾轻舟看了眼石博山。涉

    足如此深的石博山,在平野夫人和蔡长亭那等下场时,他还能全身而退,可见叶督军为了保下这个外甥,付出了多少。

    石博山一直很内疚。美

    梦是个五彩的玻璃球,再美轮美奂也经不起摔。一

    旦摔碎了,里面的人看透了幻影,都会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会诧异想:我当时怎么被迷了心窍?就

    像石博山这样。如

    今,他总想要弥补。叶

    督军这边,军中事他不敢伸手,家里未嫁的又是表妹,他也不知道女孩子需要什么,故而什么也做不了。

    顾轻舟是叶家的挚友,石博山下意识想要把弥补给她。“

    督军大婚的日子快要到了,你如果现在就要去,让我的飞机送你。”顾轻舟道,“就以八月初五为期限,在初五之前,不管请不请得动,你都回来。”顾

    轻舟不想给石博山拖延的借口。此

    刻的石博山,肯定是迷茫和无助的,一旦有了个借口,他就能趁机沉迷其中,后半生不作为了。顾

    轻舟不能让他这样。他

    应该面对自己的过往,重新开始。

    他愿意弥补内疚,这很好,但顾轻舟不是他的遮挡物,不会替他找好逃避的借口。“

    这会不会太仓促?”石博山担心问。顾

    轻舟静静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不会。”

    石博山顿时就明白了。

    他道:“那我尽力而为。”

    他果真去了。到

    了八月初五,他又回来了,很遗憾对顾轻舟道:“对不起,我没有请动他。他说即将是多事之秋,他要走了。”顾

    轻舟道:“没关系的。术士乃高人,能请动自然是缘分。缘分是不能强求的,既然他不来,那就等二宝慢慢适应吧。”

    然后,顾轻舟又道,“再说了,二宝的眼睛至今不能痊愈,心里的原因很大,他来了也未必能好。”

    石博山点点头。因

    他一开始就说了艰难,如今失败了,他倒也好像是放下了一桩心事,没有深究不放。

    叶督军婚礼当天,顾轻舟很忙。

    叶妩挺着大肚子,叶家的大小姐叶妍上个月生了个女儿,都帮不上忙,只有顾轻舟帮衬叶姗。叶

    姗负责接待,顾轻舟则负责各种杂务,一刻也不得清闲。婚

    宴还是设在督军府。还

    没有到吉时,顾轻舟的高跟鞋不小心踩入了泥里,根部有点松了。

    叶妩和叶姗的脚都比她大。顾

    轻舟见这边一切井然有序,就对叶姗道:“我要回去一趟,换双鞋,一个小时后过来。”叶

    姗道:“这边也没什么要你操劳的,你先去吧。”

    顾轻舟点点头。她

    艰难走到了家门口,却在不远处看到一个人。那

    人穿着一件青色长衫,像霍钺惯常喜欢的那件一样,却有一头很长很柔顺的头发。他

    的面部特征很明显,是个英俊得很正派的男人。

    他这头长发,让他看上去有点奇怪。

    就好像大夏天穿皮草的人,感觉头发很多余,很不和谐,反而损了他的英俊。

    “小丫头,你过来。”他冲顾轻舟招招手。顾

    轻舟别说长到如今的年纪,就是她十几岁的时候,也是少年持重,很少会被人当成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此

    人的面貌,约莫二十来岁,口吻却老气横秋。

    顾轻舟想起了石博山的话。

    他说,有个术士眼

    前这人,长发及腰,有点不搭调,却也不凌乱。他

    仍是风度翩翩。“

    过来。”他见顾轻舟愣神,略微蹙眉,眉宇间的不耐烦一览无余。

    “您是叫我吗?”顾轻舟问。那

    人满脸都写着“尽问废话”的不悦,也不点头,也不说话。

    顾轻舟犹豫了下,这里是自家门口,副官们就在门口站着。故

    而她走了过去。“

    您是”顾轻舟斟酌着,不知该不该直接问。脾

    气很不好的长发先生打断她:“我姓宁,石博山找过我,别多余问东问西。那个瞎眼的孩子,我已经见过了。他

    的八字正合我意,如果我治好他,就要带走他。听说此事你做主。我不是拐带人口的,你写个契约书给我。”顾

    轻舟错愕看着他。她

    怎么也没想到,此事会是如此变故。

    这位兄台,眼神锋利,言语刻薄,浑身上下都透出“我看凡人不顺眼”的烦躁,他真是为厉害的术士吗?

    “您的道号?”顾轻舟又试探着问了句。“

    放肆,你当我是谁?”宁先生果然就不悦了,“快写,你们这里处处碍眼,我一刻也呆不下去。”

    顾轻舟问:“您要带走我师弟,什么时候送回来?”“

    回来干嘛?”

    “结婚、生子、过日子。”顾轻舟道。宁

    先生道:“哦,没打算送回来。”顾

    轻舟:“”她

    正了正神色:“我不同意!”宁

    先生唇角略微讥讽的弯了下:“不想要他好?”“

    好不好的,我们没办法替他决定。他想要留在这里,哪怕是瞎子他也高兴。”顾轻舟道,“对不起宁先生,辛苦您跑这一趟。”宁

    先生面无表情。他

    一如既往很刻薄,和郭七老先生一样古怪。“

    确定?”他问。

    顾轻舟点点头。

    于是,他转身就走了,他走得很快,几个起落就到了街角,消失在顾轻舟的视线里,头发却纹丝不动。顾

    轻舟莫名愣了下。

    她好像有一瞬间的失神,明明看到了他走,却又不知道为何他走得那么快。

    顾轻舟打了个寒颤。

    她回家换了鞋,打电话让石博山过来,亲自问他关于宁先生的种种。石

    博山急急忙忙来了。

    “宁先生到了?”石博山错愕道,“我飞机都需要八个小时,他是怎么突然到的?”

    然后,他诧异问,“他莫非真是神仙?”顾

    轻舟没见过像棒槌一样的神仙。神

    仙不都应该慈眉善目吗?哪怕不慈眉善目,也是像郭七老先生那样,随意温和吧?

    那位宁先生,像个炮仗。

    “石少,以后还是别去找他,我总感觉他很奇怪。”顾轻舟道。石

    博山点点头。

    他们俩一起回到叶督军府时,就见七八辆汽车,把原本就拥挤不堪的大门口,再次堵住了。

    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从车子上下来。他

    的背影,和副官们走在一起时,显得有点单薄。顾

    轻舟当时就想:“咦,那是不是华云防?”&bsp;

第1371章 视若不见

    &bsp;眼前的人转过脸,狐狸一样的眼尾修长,妩媚之气顿时散开,引来不少窃窃私语。石

    博山也是窃窃私语的人之一:“什么人啊?好好的赴宴,为何穿军装?”顾

    轻舟不解看了眼他:“今天来的将领们,不是大部分都穿军装么?”石

    博山用更加不解的目光回视:“对,那是因为他们都是将领”顾

    轻舟和石博山面面相觑,两个人都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然后她恍然大悟,先笑了起来

    “你可小心点,别乱说话,阿姗打断你的腿。”顾轻舟道,“那位可不是女人穿了男人的军装。就是一位男士,是督军新封的华团座。”

    石博山这才想起。“

    华云防?”他震惊问。

    顾轻舟点头。

    石博山听姨父说过华云防。他

    那天进去,听到姨父正在跟将领们议事。他慌忙要退出去时,姨父让他别走,要找他算账。

    他们正在讨论的,并非什么大事。

    石博山就听到了“清河镇”“华云防”这几个字。

    叶姗失踪之后又归来,叶督军封锁了消息,只有叶家的亲信知道二小姐和华云防那点事。当

    时,叶督军说要拉一条铁路去清河镇,这是十多年前就打算好的,只是当初觉得利润不够,没有实施。

    “督军,现在利润也不够啊。”有将领说。叶

    督军就道:“我知道,那算是给二小姐的嫁妆。有了铁路,将来她和我外孙回来探亲方便。”几

    名将领都笑起来。石

    博山当时就震惊了。他

    都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他

    挨完了姨父的骂,就跑过去问叶姗,是不是有华云防这个人。叶

    姗脸色是冷漠的,道:“我知道,但是我跟他不熟。”石

    博山也是年轻人,女孩子赌气的模样,他见得多了,立马心领神会,没有把姨父他们的玩笑话说出来。从

    此之后,石博山就记住了华云防。可

    没人告诉他,他未来妹夫长这德行啊!

    石博山立马有了点做大舅哥的责任感,上前就要去和华云防说几句话。

    顾轻舟道:“等等我。”他

    们俩走到了华云防面前。华

    云防不认识石博山,却认识顾轻舟的,因为在北平时见过一面,旁人还介绍了司行霈与他认识。

    “司太太。”华云防客气开口,他声音洪亮,然而未语先笑,露出几分娇丽可爱来。

    石博山想:假如某个人爱好男色,那么在他眼里,华云防真是个尤物。

    这含笑带俏的劲儿,真是天生的狐媚子,哪怕声音难听了点。“

    这位是”华云防注意到了石博山有点牙疼的、一言难尽的目光,立马提了警惕,眉头蹙起,像个歹毒又艳潋的小妖精。石

    博山忍着胃疼:“鄙姓石,石博山,我是天津的表兄,华团座没听阿姗提过吗?我们从小就很亲近,像亲兄妹一样。”

    华云防摇摇头,不过对石博山的敌意就减少了。他

    斟酌了下,叫了声:“石表兄。”“

    当不起。”石博山连忙道,“华团座太客气了。”

    石博山也在想,就这模样的,他姨父那老古董是怎么答应的?

    怀着这样的揣测,石博山一路上跟着华云防。

    他发现华云防此人,见第一面时的确女气得厉害,可和他相处不过十分钟,就会下意识忽略他容貌上的那点阴柔。因

    为,不管是言谈还是举止,哪怕是连小动作,华云防都没什么伤大雅的地方,就是一个和石博山一样的普通男青年。初

    见时的震惊消失,石博山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你是如何认识阿姗的?当初阿姗失踪,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华

    云防的眼睛,一下子就黯淡了。正

    好叶姗出来,迎面遇到了他,她脸上恬柔的笑容顿时就撑不住了,有那么一两秒的阴冷。旋

    即,她才若无其事:“华团座,这一路上还顺利吧?辛苦了。”

    然后她看到了石博山,很没有礼貌的把华云防扔给了石博山:“表哥,你带着华团座入席吧,我要出去接胡师长的太太。”

    说罢,她和华云防擦身而过。华

    云防都没机会开口说句话。

    他转过身,想要追上去,石博山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石

    博山难得正色:“这可是督军的婚宴,你传出什么不雅之事,只会更招人恨。”

    华云防听了进去,停下了脚步。石

    博山又道:“华团座请吧,我给你介绍介绍军中其他的团座。”幸

    而有石博山在面前拦住,华云防才没有失控。只

    是,他一直心不在焉,眼睛不停追着叶姗,想要看看她的方向。叶

    姗却很忙,华云防在整个宴席大厅里,就见过她两次,其余时候她都在外头待客。

    他心中又酸又软。他

    很小的时候,家里就被仇家打散了,他跑了出来,小小年纪被当成女孩子卖到了妓院。

    后来,他学会了弹琴,又有柳棠棠的遮掩,“他们俩”成了一个头牌歌伎,两个人共同扮演一个人。

    那样的日子,其实并不愉快。

    就好像泡在苦水里,他只能和柳棠棠苦中作乐。他

    们相互鼓励,相互依靠。一

    场兵灾,就连这缸苦水也被打破了,他们去了北平。

    柳棠棠找到了亲人,她的亲人要带着她回家。

    那亲戚也是穷,一看就不愿意养活他这张嘴,他没办法了。而柳棠棠对外面的世界恐惧极了,想要回到南靖去。

    她走了,他又开始一个人。乞

    讨、偷窃、打架,什么都干过,从未有人善待他,直到他遇到了叶姗。叶

    姗很有主见,什么事情都能拿定主意。她

    拿主意,他去执行,就好像她的枪,她指了哪里,他就打哪里。

    他们渐渐有了兵,有了地盘,有了钱财,以及有了个家。家

    人就是他和阿姗。他

    总喜欢看着叶姗的眼睛,因为那里面包含着镇定、从容,以及乐观。

    她什么都见过,什么都吃过。她说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但她总是会刻意避开,她甚至要往南走,好像北方有什么人在找她。

    她其实知道的,只是假装。华

    云防的见识有限,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是叶督军的女儿。&bsp;在

    西北,叶督军类似于“皇帝”“总统”一样的高高在上。华

    云防还以为,叶姗只是出身富足,却不知是这等的显赫。

    那时候,他们一边南下,华云防一边想方设法让她过上好日子。

    叶姗只提出了一个要求:“我就想在某个安静的小镇子上,建个大房子,里面种花种树,再生一儿一女。”原

    本,这一切都会实现了,他也听得出来,叶姗小院子的男主人就是他。

    若不是去年腊月发生了那件事。

    那件事,就把华云防的希望全毁了,也把他的家给毁了。&bsp;

第1372章 心灰

    &bsp;叶姗在人前没有失态,忍着一口气,去了叶督军那边。叶

    督军正在后院。他

    换上了新做的铁灰色军装,胸前的勋章和绥带全部挂上了,头发重新剪过。他

    身材高大,肤质幽深,就显得健康紧致,除了眼角有点皱纹,他不管是从皮肤还是身材,都无半分老相。

    这跟他多年严苛训练有关。六

    姨太珠珠换上了一件乳白色的小洋裙,这就是所谓的“西式婚纱”,还有个小头纱。

    这套衣裳,衬托得她身材修长玲珑,肌肤胜雪。若

    不是珠珠这样好看,叶督军是不能接受这些新式的东西。

    两个人站在镜前。

    仔细端详了珠珠,再看看自己,叶督军欣慰发现,并没有差距很大的感觉,约莫十来岁,像个老大哥和小妹妹。而

    不是像父女。

    虽然年纪上算是了。

    叶督军就笑了下。

    “我有点紧张”珠珠微微抿唇,她的掌心全是汗。“

    紧张什么?”叶督军笑问。“

    他们都看着我,我不太习惯。”珠珠道,“我念书的时候,每次学校要发言,哪怕选到了我,我也要推辞掉。”

    叶督军道:“不用怕,他们都是崇敬你的,记住我在你身边就行了。”珠

    珠点点头。她

    直到这一刻,都有点不敢相信。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牢记叶督军给她的荣耀和尊重。就

    在此时,叶姗来了。

    她是气哄哄的来得。

    “父亲,您让华云防来的吗?我明明没有给他记过请柬的,为何他会来?”叶姗连珠炮似的,劈头盖脸就问。叶

    督军的眉头蹙起:“你非要在你父亲的婚礼上,如此大声吵闹吗?”他

    对待孩子们,向来是柔声细语,可孩子面对他的敬畏还是有的。不

    成想,叶姗居然打算今天造反。“

    您大喜的日子,就不考虑我了吗?”叶姗的脸色是微白的,“我知道您让清河镇修了铁路,特批的,又让他来参加婚宴。

    怎么,您觉得他把我给睡了,我就不干净了,以后没人要了吗?非要把我卖给他,就连你也要低声下气?把我当滞销货,赔上钱财赔上人脉处理吗?”她

    一连发问,让不知内情的珠珠震惊了。叶

    督军的脸沉了下去。

    “阿姗。”叶督军的眉宇间蹙起了火焰,“要今天说这件事,还是改日再说?”叶

    姗突然就哭了。她

    的眼泪,似决堤的水。“

    父亲,您是不是看不起我了?”她问。叶

    督军的心火,一下子就没有了,无可奈何拿了帕子递给女儿。“

    谁看不起你?”叶督军道,“你年轻气盛,至今还是意不平,父亲知道。父亲担心,是你为了赌气,生生把年华给浪费了。

    我何时逼迫过你?只要你不松口,你就在叶家养老,锦衣玉食做姑奶奶,父亲也不会说半个字。”

    叶姗抽抽噎噎的哭。

    珠珠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距离吉时还有两个小时,时间来得及,况且还有顾轻舟和司行霈在外头待客,不会出乱子。

    叶督军就指了指里卧,让珠珠把叶姗带进去,仔细安抚她。珠

    珠牵着叶姗,去了主卧临窗的大炕上坐了,又叫人端茶来。

    “我都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了?”珠珠问。

    叶姗抽噎着,不太想解释。

    可这位是未来的继母。

    若是不说点什么,她还以为自己看不起她,将来关系疏远了,家庭不和睦。况且,这件事她迟早是要知道的。“

    我就是觉得心酸。晚了一步,怎么也争不赢,拼了命都不行。”叶姗道。

    她跟珠珠说起了自己和华云防的相遇。

    那时候,华云防救了她一命,否则她那个状况下,被土匪一糟蹋再一扔,铁定是死路一条了。后

    来,她带着华云防打天下。她

    的谋略,都是从叶督军的书房里听去的,兵家什么忌讳、什么策略,她如数家珍,很能服众。华

    云防说,他想要去南靖县看看柳棠棠。

    而叶姗,那时候她内心不承认,其实她知道自己在躲避父亲的找寻。她

    不想回家。她

    和华云防的目标一致,一路南下,到了南靖县。南

    靖县比较富足,他们当时带了一万多人,却愣是被阻在城外半个月。

    后来,是叶姗和华云防假装是富家小姐出游时汽车坏了,带了两个随从,在路上拦车子。有

    汽车的男人,对美色要求都高,然而华云防无往不胜。他

    们就是靠着这样的手段,混进了城里,华云防杀了县长,趁着城里乱成一团时,他们的人猝不及防杀进来。占

    领了县城后,他们直接在县长的官邸落足。

    华云防说:“我要去找棠棠了。”直

    到那一刻,叶姗才后知后觉的想:“他怎么还想着找棠棠?找到了呢?”这

    个问题,让叶姗怒火中烧。

    难道这男人还真打算一妻一妾吗?自己跟着他,一路上打了地盘,收拢了财富,另一个女人直接来坐享其成吗?凭

    什么?叶

    姗当时没说话。可

    华云防很兴奋,根本不看她的脸色,大张旗鼓贴了告示,到处找柳棠棠。这

    期间,叶姗的心逐渐发冷,很沉默。

    华云防似乎没看出她的异常,只顾找寻。

    对方听说他,三天后就看到了告知,让他去见她。

    华云防换了新军装,还问叶姗:“这衣裳好不好看?”

    叶姗脑子里像沸腾的水。她

    恨不能一枪毙了这男人。她当时只是冷哼了一声,站起来走了。华

    云防追出来,问了句你怎么了,见叶姗还是不理他,他又赶时间,就道:那你等我回来说。叶

    姗当时就想,她要把自己的人带走,把自己的钱财分开,和华云防分家,从此各人走各人的路。

    她叶姗,绝不能容忍自己的房里还有其他女人。

    她正在考虑此事时,突然眼前一黑,她被人重重击中了后颈。

    等她醒过来时,只感觉很冷。四

    周阴暗潮湿,她被人半吊起来,视线略微向下,她看到自己的衣裳早已被人剥去。

    怪不得那么冷。那

    时候是腊月底了,眼瞧着就要过年了。

    一向温暖的南国,过年那几天也冷,她瑟缩了下。

    对方走向了她,一下子捏住了她的下巴。

    叶姗认得出:“你你是县长的”

    这个人,是县长的儿子。叶

    姗和华云防混进南靖县时,勾搭了一位中年人,那人认识县长的儿子,还把叶姗引荐给了他。当

    时,那位少爷对叶姗很有兴趣,就把他们俩带到了县长的官邸。

    华云防因此才得手,杀了县长。但

    是,县长的这个草包儿子跑了。不成想,对方居然来了个回马枪,把她给抓住了,还剥光了她的衣裳。

    叶姗心里,狠狠打了个寒颤。而

    此刻的华云防,大概正在跟柳棠棠互诉衷肠吧?那

    一刻的心灰意冷,彻底让叶姗崩溃了。&bsp;

第1373章 离开

    &bsp;叶姗冷,且愤怒。她

    心中烧灼一把烈烈的火,恨不能把眼前的人烧死,而寒潮撞在她的肌肤上,她浑身颤栗。

    她想要杀了眼前这个男人,因为此人的手,已经在她光裸的皮肤上游走了。他

    的手很冷,又有点汗湿,所以又粘又滑,就像毒蛇。叶

    姗想要杀了他。如

    果不是自己走神,绝不会被他算计;如果不是华云防那贱人去会老情人,她也不会走神;如果她不离家出走,她也不会遇到华云防。到

    底谁的错?

    在这个瞬间,叶姗那刻意回避的记忆,再也阻挡不住了,铺天盖地涌向了她。她

    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母

    亲虐待她们时,父亲后知后觉才发现,抱着她和妹妹,浑身颤抖。那样伟岸的父亲,在那一瞬间垮了。

    她如果沦落此地,还对得起父亲吗?

    县长的儿子是南方口音,不会说官话,他表情是恶毒的、凶狠的,但是他的言语,叶姗半个字也不懂。

    他说着什么,手下更加用力,甚至开始解他自己的裤腰带。

    叶姗被强大的记忆挟持,逐渐冷静下来。这

    草包一样的男人,能偷袭到叶姗,无非是他对县长的官邸很熟,而且身体强壮,但他并不擅长给绳子打结。

    他不懂得如何绑人。

    比如,叶姗的双足是落在地上的,只有一双手被绳子挂起。

    叶姗的手指,已经摸到了边沿,找到了能活动的地方。

    那男人脱了衣裳,露出他肮脏的身体,带着最大的恶意靠近了叶姗时,叶姗等他的距离正合适,突然抬起了脚。

    她一脚踢中了对方的下体。那

    人当时就疼得满地打滚。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坐起来,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叶

    姗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爆发力惊人,这一脚踢得好似千斤重。与

    此同时,她双手拼了命一挣,绳子把两只手磨得鲜血淋漓,还是让她挣开了。地

    上的男人想要爬起来追叶姗。

    叶姗拿起旁边的椅子,用力砸向了他的脑袋。

    见他昏死了过去,她环顾四周,没看到自己的衣裳,只有这男人脱下来的。

    叶姗也不顾了,套上了这男人的衣裤,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口没人。

    这人是孤注一掷。

    叶姗对此地不熟,一边跑一边出冷汗:如果那县长公子稍微有点常识,捆住了她的脚,那么她现在会怎样?

    会被他糟践吗?

    她是叶家的二小姐,她父亲锦衣玉食培养她,难道就是为了让她堕落如此吗?

    就连跟着华云防,不也是堕落?

    那人心里念着他的青梅竹马,一心要去叙旧情。他

    还说过,等将来他做了皇帝,那青梅竹马要做皇后的。叶

    姗突然就哭了。

    她再优秀,再好,也来晚了一步。她

    什么都不想要了。

    之前预想的,分走属于她的钱财和人,现在她也不想了。那点东西,还不够叶家塞牙缝的,她要来做什么?就

    连华云防,她也不要了。

    他救了她一命,她给他打下了一个前程,彼此互不相欠了。

    她回了趟县城。在

    县长官邸逛了圈,她在想那个草包少爷是怎么进入的,又怎么把她拖出来的,于是她找到了一个小狗洞。

    狗洞直到后面的院子,高高的篱笆墙后,有很好的遮掩。叶

    姗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院

    子里好像没人。整

    个官邸,都好像很空,几乎没有脚步声。她

    看了眼时间。已

    经很晚了,华云防还没有回来,估计今晚是要住在他那青梅家了。叶

    姗换了一套方便的衣裳、马靴,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带着不少的银元,又从后面狗洞爬走了。

    她的打扮低调却又不落魄,于是一路上有车坐车,有船坐船,还遇到了两次战火,顺利回到了太原府。后

    来,她听她父亲说,华云防抓到了那个县长的儿子,将他绑着带了回来,要交给叶姗处置。

    但这些,对叶姗已经不重要了。

    珠珠听她说完,道:“你还是放不下他。若是能放得下,你就能泰然处之了。你父亲就是知道你放不下,才邀请他来的。”

    叶姗木然听着。

    这话,很显然她是没有听进去的。

    珠珠又道:“你怎么不问问,他有没有把那个柳棠棠带回来?”“

    不必问了,我不稀罕。”叶姗道。“

    那为何不跟他谈谈?”珠珠又问,“你跟他,心平气和谈过吗?”

    叶姗一愣。她

    的确是没有。

    因为没必要。

    “和他谈一谈,把你的想法告诉他。”珠珠道,“让他死心了,从此不再来往。如此避而不见,他还以为你赌气。”叶

    姗又是一愣。她

    的确是在赌气。她

    父亲目光毒辣,看得出来,所以才叶

    姗看了眼珠珠,只见她这未来继母和她相仿的年纪,眼眸却深邃,有种像极了她父亲的睿智。“

    我懂了。”叶姗道。珠

    珠欣慰一笑。

    婚礼的过程很顺利。宾

    客们全部有一大肚子的疑问,可谁敢在督军府放肆?

    气氛热烈又喜庆。

    叶姗彻底撂下了担子,等婚宴那个过程结束之后,她就离开了宴席,所有事都是顾轻舟一个人在操持。华

    云防的视线,不停在人群里穿梭,好像在找叶姗。有

    个副官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华团座,二小姐说有几句话,想要跟您说,您随我过来。”华

    云防慌忙站起身。他

    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对副官道:“有劳。”他

    在副官的带领下,去了叶姗的院子。

    叶姗让佣人们都出去了,只有她自己,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等待着华云防。华

    云防进来时,她指了指对面的沙发,道:“请坐。”

    “阿姗”

    “坐下说话吧。”叶姗道。

    华云防只得耐着性子,坐到了他对面。他对叶姗道:“阿姗,我有很多的话,想要告诉你。”叶

    姗看了眼他。熟

    悉的眉眼,仍是那样的好看,像只狐狸。

    “嗯,你说。”叶姗心平气和。

    她难得如此平静,好像用种事不关己的态度,静静看着华云防。

    华云防的后脊,突然升上了寒流,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他总感觉,叶姗是在和他做最后告别,今天的话说完,他就再也看不到她了。他

    莫名有了这样的预感。

    他的手,紧紧攥着,内心的恐惧几乎要淹没了他,让他的嗓子发干,半晌不知如何开口。

    “我我想要告诉你,我当时为什么去找棠棠。”他道。&bsp;

第1374章 男主人

    &bsp;华云防几乎要哭出来。

    他大概不知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俗语,心情难过的时候,就想对着叶姗大哭一场。

    自从有了叶姗,他总好像有了依靠,有了主心骨。他

    什么都不需要想,只要听叶姗的吩咐就行了。

    “阿姗,我和棠棠去了北平之后,找到了她的亲戚。当时,她一门心思想要回家,可我总是担心。”华云防忍着泪意,“担心她的亲戚转手就卖了她。”那

    时候,他年纪很小,没有主见。至

    今他也没有。

    他只是觉得放不下去,却又不太懂是什么缘故,心里怯怯的。“

    棠棠走的时候,把她身上所有的钱财都塞给了我。她说她有人带着,不怕挨饿,让我好好活着。”他又道。一

    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身无分,跟着一个亲戚回千里迢迢的老家。华

    云防在往后的日子里,无数次后悔,想要去找她。

    可惜他没有钱,也不知道路。

    他总是担心。

    想起她,就好像想起了另一个自己,那样可怜无助。

    华云防不懂什么是感情,他想要娶柳棠棠,也不过是自己得势之后,能有好吃的,想要分给她,想给她一个依靠。但

    叶姗让他明白了。他

    和叶姗在一起时,才知道自己对柳棠棠的,无非是兄长对妹妹的担忧,想给她一个安定,而不是想和她天长地久。

    他到了南靖县,心里绷着一根线。

    若那时候柳棠棠重新沦落到妓院,他该怎么办?

    怎么面对她,如何还她当初倾囊相授的恩情?他

    那些日子,是非常紧张的。

    他原本也不是八面玲珑的人,于是他一紧张,就忘记了叶姗。

    因为叶姗是他的家人,家人太过于熟悉,在紧张的时候就会被下意识忽略,因为不担心家里会离开他。甚

    至,他的紧张和不安,在叶姗看来是充满了期待。真

    找到了柳棠棠时,柳棠棠让他去看他,当时华云防脑子里就嗡了下,心想她为什么走不开?她

    为什么自己不来?是

    不是她成了名妓,不好登门,怕影响他?柳

    棠棠一直都是这样替人考虑的。他

    心里乱七八糟,当即就走了,也没顾上看叶姗的脸色。到

    了柳棠棠家,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处公寓楼。

    楼里有点拥挤,但绝对是良善之地。

    华云防放了心。

    上楼之后,有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人,小心翼翼给他开了门,叫了声长官。这人看上去很木讷、忠厚。“

    我是孙宏,棠棠说过了长官,从前在妓院的时候,都是长官照顾她。”男人道,“您快请进。”华

    云防没想到如此变故。进

    了门,他才知道为何柳棠棠不亲自去找他,而是要他来,因为柳棠棠刚生了一个女儿。孩

    子是昨天才生下的。

    现在是冬天,柳棠棠的丈夫拿回了报纸,被她看到了。

    外面有点冷,她刚刚生产完,实在不能出门,只得派人去请了华云防来。“

    我还以为是什么误会,真是你!”柳棠棠当即哭了,“我可担心你了,你还活着,太好了。”

    他们俩,是污泥里相互缠绕向上的藤,最苦难的日子里,血肉似乎长在了一起,就盼着彼此好。

    柳棠棠比华云防小,可她更像个含辛茹苦的大姐姐,盼着她的兄弟能活下去。回

    到南靖的日子,她也是天天担心他。

    华云防看惯了冷漠和险恶,有点担心过头了。

    柳棠棠的亲戚,是个老实的好人。她把柳棠棠带回来,安排到她厂子里做工,又给她介绍了婆家。

    她丈夫也是在那爿厂子里做事的。他们是机械厂,她丈夫是个工程师。

    他们相识之后,柳棠棠就主动说了自己的过往。对

    方没有母亲,父亲早已续弦,如今他算是一个人了,也没人管束他。他不介意柳棠棠的过去,就结婚了。柳

    棠棠家里比较简单,一看就不算富裕,但是处处温馨,就连她也是很幸福的。

    她女儿出生时就七斤了。

    因为大,小孩子出来时没有那种皱巴巴的,反而是一生下来就很水灵。华

    云防那颗提了好几年的心,彻彻底底放下了。他

    高兴极了。

    一高兴,就在孙家喝了酒,又跟柳棠棠说了自己的遭遇,一说就没完没了。

    等他回来时,已经深夜了。叶

    姗不在家。华

    云防喝得昏天黑地,问旁人叶姗去了哪里,没人知道。他

    躺在床上,等了半个小时,也没有人给他回禀,叶姗也没回来。他

    坐起来,问怎么回事,手下的人才道:“没没找到”

    华云防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叶姗失踪了。直

    到两个小时后,他才彻底明白,叶姗不见了。他

    的酒,一下子就醒了。

    后来,他们寻着痕迹,找到了那个县长的儿子,他当时半死不活的,被叶姗打破了头。

    他在华云防的逼问下,交代了自己绑架叶姗,却又被她打伤的事。

    华云防在那个时候,才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瓢凉水,从头凉到了脚心。他后知后觉的想:阿姗离开了。他

    手下有个人,神秘莫测拿了一张旧的寻人启事给他看。“

    叶督军府的小姐?”华云防当即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眼前直冒金花。

    他找了叶姗几天,毫无效果,于是就带着自己的人马,直奔太原府而来。

    临走时,他放弃了南靖县。怕新来的势力会伤害柳棠棠全家,于是他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搬去了香港。柳

    棠棠的丈夫说,他学的工程在南靖这个小地方,的确没什么用武之地,如果去香港的话,会有大的发展。

    他们没有走,是因为没钱搬家。华

    云防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他们就离开了南靖。华

    云防带着人,抄近路往太原府赶,找了不少找寻叶姗的报纸看,越发确定阿姗就是叶督军府的小姐。

    因为他们走了近路,虽然晚出发了几天,却也是和叶姗同时到了太原府。不

    成想,叶姗却不肯再见他了。“

    真的,我不是看到她结婚了才这样说。我心里一直都知道,你和她是不同的。”华云防的眼泪不受控制,“阿姗,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差点让你出事,我给你磕头,你能不能原谅我?”

    “你别哭了,像个男人吗?”叶姗被他弄得心头一阵阵酸软。“

    我原本就不是。”他道,“若不是你,我还在装女人骗吃骗喝。我从小到大,就没人教过我男人应该怎样。她们教我的&bsp;,是如何装女人更能赚钱。只

    有你,你告诉我男人是什么样子的,你教会了我,你说我们要一儿一女成个家的,我是男主人。现在,你又不要我了。”他

    跪了下去,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就好像那天一样,几乎要把房子震塌。

    叶姗不知不觉也流了满面的眼泪,伸手去拉他:“你起来!你给我住口!”

    华云防却趁机一把搂紧了她。

    叶姗挣扎了下,扬起的手想要推他,最后却变成了狠狠的一捶,打在他的肩膀上。她

    感觉委屈极了。于

    是她一边哭一边捶打他:“你个混账!”&bsp;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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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帅说:我家夫人是乡下女子,不懂时髦,你们不要欺负她!那些被少帅夫人抢尽了风头的名媛贵妇们欲哭无泪:到底谁欺负谁啊?少帅又说:我家夫人娴静温柔,什么中医、枪法,她都不会的!那些被......少帅你老婆又跑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帅你老婆又跑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帅你老婆又跑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