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9章 秘而不宣的心思
&bsp;叶妩自己做了点心,邀请顾轻舟去喝下午茶。
这样的邀请,仍是为了陪伴叶姗。
顾轻舟就去了。“
怎么不甜?”叶姗尝了一个白糖糕,有点嫌弃道。叶
妩也吃了一口:“的确。”她
很想说,白糖糕一直都是这样的,甜而不腻,并非那么重的味道。
叶姗却好似忘记了。她
喊了佣人:“拿一罐蜂蜜来。”佣
人道是。
她舀了好几大勺子,放在小碟子里,然后用白糖糕一下下沾了浓重的蜂蜜,往口里塞。
叶妩和顾轻舟对视了一眼。这
样吃蜂蜜,一会儿估计要腻得犯恶心了。叶
姗的口味并不这么重的。
吃了几口,叶姗似乎也察觉到了,手略微一顿。她
意犹未尽,将白糖糕放下了。“
怎么不吃了?”叶妩连忙问,好像是在补救。
“回头还要吃饭。”叶姗道,“算了,免得等会儿吃不下。”
叶妩就不再多言。
叶姗心不在焉。
她突然想起了华云防。华
云防平生只有两大追求:第一,他拥有永远吃不完的蜂蜜;第二,他打进南靖县,得到那个他魂牵梦绕的女人柳棠棠。
他在遇到叶姗的半年后,这两个愿望都实现了。他
积累了很庞大的财富,他占领了南靖县,找到了他的梦中情人柳棠棠。蜂
蜜是真的很甜很好吃,柳棠棠也是真漂亮。叶
姗想到这里,叹了口气。
可能是她叹气的声音有点大,顾轻舟和叶妩都看向了她。
她也是一个激灵,匆忙回神。“
我刚被人抓起来的时候,脑袋破了,有段时间不记得自己是谁。华云防那二货,以为蜂蜜是世上最滋补的,拼了命给我灌蜜。”叶姗突然解释,“我养成了习惯,味蕾对甜不那么敏感了,非要重味才能感受到。”
叶妩心中咯噔了下。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她二姐说起那个人的名字。“
他就是他叫华云防吗?”叶妩问。叶
姗知道她想要问什么,大大方方点了头:“嗯,他叫华云防。”“
谁打破了你的脑袋?”叶妩又问,“是他手下的人吗?”“
他手下”叶姗一愣,继而回神。她
笑了笑:“不是,华云防不是那伙土匪的头子,他是和我一样,被掳上山的女人。”
“她是女的?”叶妩彻底懵了。
叶姗又笑了下:“你没见过他吧?”
叶妩摇摇头。“
他比女人漂亮,你看不出他是男的,除非他说话。一开始很不习惯,看久了才能适应。”叶姗道。
叶妩福至心灵:“跟蔡长亭一样,是不是?”
叶姗又摇摇头:“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没有仔细说。“
不是他照顾我,我大概活不下来。”叶姗继续道,“我还没有痊愈,就和华云防密谋,宰了那些当家的土匪,接管了那一伙人。”
叶妩震惊。“
不是我动手的,是他。”叶姗道,“男人靠近他时,都不会留神提防,这就是美人的好处。他
一口气宰了六个当家的,浑身是血,手里拿两杆枪,指哪儿打哪儿,又是华帅的儿子,倒也能服众。”
这和叶妩预想中完全不同。虽
然生在军阀家庭,叶妩和叶姗见过的血腥屈指可数。
然而,叶姗说起杀人放火,倒是口吻轻松。不
过那等情况下,不杀人就要沦为旁人的玩物,换成叶妩的话,也能下得去手。
叶妩心中沉甸甸的,捡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华帅是谁啊?”
“以前镇守清河的。”叶姗道,“小地方,有人有枪就敢自称大帅。华云防的父亲,只是军政府的团长,却被人称为华帅。”
“没想到他也是将门出身。”叶妩道。“
他家很早就败了,他一直在街头巷尾混吃混喝,直到被土匪掳走。”叶姗道,“什么将门出身,小混混罢了。”
叶妩听得出,叶姗说起华云防的时候,虽然话不是那么好听,可口吻是维护的,对他没什么记恨。叶
姗一直不回家,也许在之前的时候,华云防让她有种安全感,她才敢一直跟着他们。而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二姐,你们为何散伙了?”叶妩问。叶
姗一惊。她
猛地站起身:“我又不是土匪,不散伙难道打回太原吗?”说
罢,她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用力关上了门。
叶妩和顾轻舟被拍在门外。“
老师”叶妩失措,好像自己一直小心翼翼走过峭壁,却在最安全的时候一脚踏空了。
她吓到了,也有点不甘心。“
走吧,估计接下来半个月,你都套不到她的话。”顾轻舟道。
叶妩只得和顾轻舟暂时出门。她
仍是脑补了下叶姗那段时间的经历,总感觉还有很多是她没说的,不像是特别凄惨,倒好像挺有趣味的。“
老师,我挺好奇的。”叶妩道。顾
轻舟则道:“你有这样的好奇,是好事。”
“额?”“
你好奇,而不是下意识想要逃避,就是你也感受到了一点美好。既然如此,就保持好奇。”顾轻舟道。叶
妩点点头。顾
轻舟是一语中的,叶姗果然不再谈论此事、那人。
偶然她会一个人发呆。
她特别爱吃甜食,这是从前没有的,尤其是爱槐花味道的蜂蜜。只
是,她再也不说“华云防那二货”,那一段记忆被她深埋。叶
督军也听出了女儿话里的弦外之音。他不想叶姗恨他一辈子,所以没有杀华云防,还封了他为旅长,给了他依靠,让他能管束好自己手下那群人。
至于将来会是什么场景,叶督军和叶妩都不敢紧逼。
叶姗回来了,此事就算告一段落。叶
家此前最重要的,是叶妩的大婚。
就连顾轻舟,也跟着忙碌起来。
在一阵热闹喧嚣中,叶督军的六姨太正在悄悄收拾自己的东西。她
弄到了一本护照,是香港的。“
三月二十,琼英正好六个月了。”她盘算了下。
六个月的孩子,有神医坐镇,以后夭折的可能性不大,她放心了。她这个母亲,也该给自己和孩子都留一条后路了。三
小姐大婚,叶督军最开心放松的时刻,整个太原府都沉浸在这场喜宴里,所有人都会放松警惕,尤其是对叶家的女眷。这
是六姨太最好的机会。&bsp;
第1310章 调戏
三月中旬,太原府下了一场桃花雪。
细雪皑皑,像给初春的桃蕊扑了层薄粉,更加娇艳动人。
这场小雪之后,天气就一直很晴朗。到
了三月二十日,叶妩正式出嫁的日子,碧穹万里无云,晴了几天的空气也温暖。顾
轻舟院子里的桃花,一树树争先恐后的盛绽。
“天气真好。”顾轻舟早起时对司行霈道。
她也换了礼服。
叶妩的婚礼,用的是老式的礼节,庄重喜庆。
参加婚宴的,也多才用老式的服装。
顾轻舟给司行霈做了套长袍。而
她自己,则是绯红色的旗袍,外面配雪色大衣。“
真好看。”顾轻舟踮起脚尖,给他扣上最后一粒niukou,端详着这套天青色的长袍,只感觉此刻的他赏心悦目。
她对司行霈道:“我第一次见到霍爷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穿的”司
行霈眼眸一沉:“所以你那时候就看上了?”顾
轻舟失笑:“是那时候就想,原来男人打扮起来可以这样好看。从前我对男士的衣着,没什么笼统概念。”
霍钺气质温润,那身长袍,显得他斯文儒雅。“
所以一直喜欢男人穿长袍?”司行霈斜睨她,“有点更高追求可好,司太太?”“
我有啊。”顾轻舟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下巴上轻啄了下,“这追求还不够高吗?”
司行霈的喉结微动,只感觉浑身的燥热全被点燃了。
这个曾经别扭得连句想他都不肯承认的女人,如今光明正大的调戏他!果
然长出息了!
“我惯的,自作孽不可活。”他在炙热的心跳中想,然后一把搂过她。顾
轻舟大叫:“别别别,我的头发要弄散了,时间来不及了。”
司行霈狠狠吻了她。他
唇上沾染了她的口红,顾轻舟一边要补妆,一边还要帮他细细擦拭,不悦瞪眼。“
瞪什么?”司行霈道,“你勾的。”顾
轻舟:“”这
男人的脸皮比城墙都要厚。这
么一闹,顾轻舟出门时晚了片刻,她和司行霈仍是步行去了叶督军府。
督军府门口,停满了各色豪车,把大门口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依
照旧式的风俗,新娘子在吉时前,由夫家的人接走,娘家也要设宴款待送亲的众人。
兄弟要送新娘子去夫家,其他人全留在娘家。顾
轻舟和司行霈算是督军府的客人,他们只参加这婚宴的前半部分。
“叶督军也真是的,旧式的婚礼多麻烦,还不如新式的。”司行霈道,“年轻人哪个不想要新式,他管得太宽了”顾
轻舟用力咳嗽。
司行霈关心则乱,问:“你怎么了,呛风了吗?”
顾轻舟使劲挤眼。司
行霈明白他媳妇没生病,而是在提醒他时,叶督军已经站到了他身后,道:“你又在背后骂我什么呢?”司
行霈:“”真
是说人打脸。然
而他没什么羞耻感,表情都没动一下,对叶督军道:“什么话?今天的送亲如此热闹,督军可是下了大血本,这样的慈父,我能说什么闲话?”
叶督军估计是心情不错,不屑于跟他一般见识。顾
轻舟在旁边乐不可支。
司行霈问:“看我出丑你这样开心吗?”
真是亲媳妇!
顾轻舟哈哈笑起来。
宾客们络绎不绝,有人认识顾轻舟,顾轻舟的笑容收敛,露出她的端庄娴静,跟在司行霈身边。彼
此寒暄时,就有人问起了叶督军的小儿子。
叶督军看了眼众宾客,突然低声跟二女儿叶姗说了句什么。叶
姗笑了下,然后起身离开了席位。片
刻之后,叶姗回来了,低声对叶督军道:“她不肯来,说这不合规矩。”叶
督军一瞬间的表情,是有点尴尬的。他清了清嗓子,道:“那随她吧。”
顾轻舟和司行霈就坐在主席,叶督军的表情和言语,他们俩都听到了。
顾轻舟就明白,叶督军这是叫人去请六姨太,被六姨太拒绝了。身
在内院的六姨太,已经吓出了一身汗。她
擦了下鬓角。三
xiǎojiě大婚,这样重大的场合,姨太太是没资格抛头露面的。她原本就知道,心中也盘算好了。
不成想,二xiǎojiě亲自来请她。
二xiǎojiě脸上有点笑容,对她是挺有好感的,甚至有点打趣的意味。
她却是吓得半死。
她的惊惶,符合常理,二xiǎojiě只是笑着,并未察觉到她的异常来。这
样重大的场合,叶督军请她出去坐席,而且只请她,后院还有两位姨太太并未受邀不
震惊才奇怪好吗。“
我我走不开,琼英刚还闹呢,万一他哭起来找不到我,就麻烦了。”六姨太对叶姗道。“
父亲请您的。”叶姗笑道,“六姨太,一家人别太客气。琼英闹的话,把他也抱去吧。”
失踪归来的叶姗,对素未蒙面的小弟有种天然的亲切。
那是她的兄弟。
有了兄弟,以后不管父亲如何,叶家都有人替她们姊妹撑腰。
她看琼英第一眼,就对这个孩子有了期待。
连带着六姨太,也让叶姗充满了好感。
“这几天冷,外头的客人又是抽烟又是喝酒,人来人往的,别吓到了他。”六姨太拒绝。
她虽然是个姨太太,主意却很正。
叶姗不喜欢唯唯诺诺的,六姨太这样有主见的,反而很受她待见。“
那行,我去跟父亲说一声。”叶姗道。
叶姗离开之后,六姨太的额头一直在冒汗。她
想:“督军知道吗?”
这个邀请,到底是督军对她的善意,还是试探?
六姨太快速在脑海中把自己的计划想了一遍,她断乎没有出错的可能性。如
果督军真的是试探她,派过来的就不会是二xiǎojiě。
这是督军的私房事,怎么会让女儿介入其中,看父亲的笑话?父
亲的小老婆跑了,女儿瞧见了,岂不是感觉父亲无能?
所以,叶姗的来意,更多的像是个纯粹的邀请。六
姨太想通了这一层,慢慢定下心。
外面孩子醒了,正在哼哧哼哧的哭,乳娘哄了他半晌,也不见孩子消停,就嘀咕道:“怕是方才的鞭炮太响,惊了魂。要叫叫魂。”小
时候,六姨太的弟弟和mèimèi受惊,她也会学着大人的样子给他们叫魂。“
我来吧。”她道。
她从乳娘手里,接过了有点沉手的儿子。乳
娘惊讶。
自从半个月前,六姨太有点风寒开始,她就刻意不抱孩子。
虽然她的风寒早好了,可她对儿子却格外冷漠,只远远看,却不上手。
“您慢点,托稳了。”乳娘下意识道。
第1311章 逃亡
六姨太稍微低头,就看到了自己的儿子。他
已经吃饱了,却不像往日那样安静。
今天他格外烦躁,不时要闹腾。
乳娘说,是外头迎亲的鞭炮惊了孩子的魂,叫叫魂就可以了。
可六姨太心中,莫名感觉酸楚和刺痛。
是惊魂吗,还是母子连心?
六姨太走到今天这一步,早已是心如磐石。她从小就不是个天真的人,对人心的估计很到位。所
以,她毫不怯懦。该
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犹豫和摇摆只会让她的计划功亏一篑。
然而,孩子一下下的哭泣,露出他嫩红的牙床时,六姨太的心好像被什么撞得粉碎。她
突然低下头,亲吻了孩子的面颊。良
久,她都没有把唇从孩子脸上离开,而她的眼泪早已浸湿了孩子的小脸。她
背对着乳娘,乳娘不明所以,只是低声提醒了句:“姨太太?”
“没事,你出去吧。”六姨太对乳娘道。她
声音平稳,没有半点杂乱,任谁都看不出她泪流满面。
乳娘离开之后,琼英在她的怀里慢慢睡着了。
屋子里的摆钟,滴滴答答,一下下有条不紊的走动着,发出齿轮轻微的响动。叶
督军府的宴席,从中午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午饭之后,就是名角的堂会。
有大名角专门从北平和天津赶过来,只为了督军府的这场堂会。戏
全是热闹的。
午饭之后就是下午茶,下午茶才撤下去,又是晚宴。
众人或三两交谈,或沉浸在戏文里,不知不觉让时光溜走了。入
了夜,康家的宴席也正式开始,叶督军府这边更加热闹。
两家一个是从政,一个是从商,有交集的亲朋并不多,所以各自热闹各自的,并不相互打扰。
约莫到了晚上八点,顾轻舟有点疲乏了。她
今天一直在应酬。她
和司行霈形影不离,众人对这对贤伉俪很有兴趣,总有人过来搭讪,一刻也不能松弛。什
么表情、什么语言,都要精致到位。长
时间这样高强度的思考和表演,让顾轻舟有点脱力。
晚宴才上到一半的菜,顾轻舟就附耳跟司行霈说了句什么。
司行霈站起身,把顾轻舟带到了叶家外书房的小客厅。
这地方他们常来,是叶督军平时会客的,副官们守卫严密,里面却没什么机密可以toukui。
瞧见是他们,副官立马放行。
“真是累死了。”顾轻舟对司行霈道。
司行霈倒了一杯热腾腾的橘子水给她:“我冲的,你喝一点。”顾
轻舟不喜欢桔子粉刚冲出来的味道,摇摇头:“我想要白开水。”她
话音未落,副官麻利去倒水了。顾
轻舟喝了水,依靠着司行霈打盹,然后她就听到了脚步声。她
立马睁开了眼睛。司
行霈也听到了。副
官们更是错愕。然
后,副官长跑进来,对着众人吩咐:“houmén集合,锁好书房所有的门,所有人都出来。”顾
轻舟和司行霈就站了起来。
副官们道是,然后看了眼顾轻舟和司行霈,似乎很为难,不知该如何赶客。
“我休息好了,咱们去坐席吧。”顾轻舟道。
司行霈却放开了手,上前叫住了副官长:“怎么了?”
副官长笑了下:“没事,司师座。入了夜,正常换岗巡逻。”
司行霈阴测测瞥了他一眼:“那行,我自己去问督军吧。他人呢?”
副官长:“”“
这也不能说吗?”司行霈问,“是不是在houmén?”说
罢,司行霈冲顾轻舟招招手,示意她跟上。副
官长连忙去拦,道:“司师座,您要不先入席吧。家里出了点事,督军需得离开一会儿。”司
行霈推开了副官长。他
带着顾轻舟,直接去了叶督军府的houmén。
houmén已经集合了督军府所有的亲卫,叶督军也坐在为首的qichē里。
司行霈敲了敲车窗。叶
督军烦躁,摇下了车窗:“你怎么出来了?”“
出什么事了?”司行霈问他,“是不是我上次告诉你的?”叶
督军揉了下太阳穴:“不是。”
司行霈问:“今天可是你闺女大喜的日子,客人们全看着你呢,你确定要自己去?我和轻舟对太原府也很熟悉,而且我们俩离开了,才没有人注意。”叶
督军顿了下。
“有了消息,我随时派副官回来告诉你,跟你自己出去有什么不同?”司行霈又问。叶
督军那颗几乎要爆炸的心,逐渐冷却了。的
确,今天是叶妩大喜的日子。虽
然她已经去了康家,可叶家的宾客们全部都在。叶
督军失踪一两个钟头,客人们会怎么想?叶
妩小时候被她母亲虐待,叶督军总感觉对不起女儿,断乎不肯在她大婚的时候闹出什么闲话。他
下了车。“
六姨太不见了。”叶督军道。
司行霈笑了下:“逃了吧?我就知道”
叶督军眼眸一寒:“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
司行霈收敛了几分笑容:“好。我把她带回来,你需要什么?是无论如何都要带回她,生死不论,还是”“
要活的!”叶督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她是我儿子的母亲!”
“万一她不想活呢?”司行霈问,“那是放走她,还是打残了带回来?”
叶督军的怒火,几乎要转移到司行霈身上。
顾轻舟这时候见缝插针:“要完整带回来。你别耍嘴皮子,快去吧。”
司行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很快,督军府的亲卫就集合完毕,在司行霈的带领下出发了。顾
轻舟和叶督军在houmén处站了片刻。
叶督军没有打算回去,而是默默抽出一根雪茄。
顾轻舟等他抽完,才道:“督军,您先回去坐席吧,我去六姨太的院子看看。”叶
督军似回神,道:“走吧。”他
没有回去坐席,而是跟着顾轻舟,一块儿去了六姨太的院子。
院子里很乱,孩子不停的哭。一
进门,顾轻舟和叶督军就看到叶姗正手忙脚乱抱住她弟弟,试图哄一哄孩子。乳娘要接,都被叶姗打断。孩
子好像天生有什么敏锐,此刻哭得快要断气了。
叶姗也是又急又悲,眼底闪着泪光:“别哭了琼英,姐姐在这里呢。”
顾轻舟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对叶姗道:“你把孩子给乳娘!”
说罢,她利落把孩子抱了过来,递给了乳娘。
叶姗愣了愣。乳
娘跟孩子的时间长,孩子熟悉她的气息,哽咽着想要吃奶,很快就安静了。孩
子一安静,这屋子里就迷茫种诡异的寂寞,让每个人心头都空荡荡的。
大家都在想:“六姨太为何要逃跑呢?”她
是叶督军的新宠,她还有个儿子。什
么母亲这样狠心,能丢下孩子,还用孩子打掩护,把佣人们都赶走,自己悄无声息逃了?
第1312章 自尽
琼英一直不肯睡。
吃饱了之后,他又开始哭,哭得更加响亮了。
乳娘只得把他抱到旁边的耳房去。
然而,孩子中气十足,哭声从耳房也能传过来,声声入耳,跟催命似的。
叶督军的额角青筋直跳,唇紧紧抿着,脸色铁青。
他好像随时能跳起来shārén。
叶姗连呼吸都微弱了,心里七上八下的。没
人想到过六姨太会逃走。就
连叶督军,也坚信她绝不会逃离,所以对她没有提防。他
之所以这样坚信,是因为前不久,司行霈告诉了他一个秘密。
“我能到处看看吗?”顾轻舟突然出声,问叶督军。叶
督军似回神般,略微点了下头。
顾轻舟就进了六姨太的里卧。
里卧陈设得很古朴大方,跟上次来看的时候完全不同。
叶督军自从过了年,只要是在府上,就会在六姨太这里过夜,故而六姨太的房间换上了叶督军喜好的家具。
顾轻舟一一看过去。
她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看
完了,她感觉哪里不对劲,又翻了翻六姨太的衣柜。除
了六姨太和叶督军自己的衣裳,就是些小孩子的鞋袜和衣物。
顾轻舟看完了,一无所获。因
为她不了解六姨太,不知道她出逃的原因。
“督军,您要不要去前头坐席?”顾轻舟又道,“我和二xiǎojiě在这里,你不用担心孩子。”叶
督军却没动。
他坐着,表情仍是铁青。见
他没有起身的意思,顾轻舟就问他:“您知道六姨太为何要逃走吗?”
叶督军微微蹙眉。叶
姗的心提了起来,想要提醒顾轻舟,别在这个时候撞枪口上。叶
督军却道:“可能是打草惊蛇,她害怕了。”
叶姗和顾轻舟一愣。
什么打草惊蛇?
“前些日子,司行霈查到了她的过往,特意来告诉了我。”叶督军道,“我没有当回事,想着此事从长计议,我还打算今天将她带出去见见宾客,谁知”叶
姗脑子里嗡了下。
过往?
什么过往?
她快速脑补了一场大戏,然后自己打了个寒颤,再看她父亲时,感觉她父亲的脑袋上有点绿。
六姨太是跟人私奔了吗?顾
轻舟的心,却是莫名揪了下。
她第一时间也想到,六姨太是跟qingrén私奔,然后她又想到,司行霈那个缺德鬼,假如叶督军的姨太太有过往恋情这种事,他一定会当做谈资告诉她的。
然而,司行霈连她都没有说过,意味着此事很复杂,需得严守秘密。“
她的什么过往?”顾轻舟问叶督军。
叶督军却不提。他
摆摆手,想要站起身去前头的筵席,然而双腿千斤重,他有点提不起来。他
此刻也不知是什么心情。可
能是耳房里孩子的哭声,让他格外的悲凉。他
都这把年纪了。“
督军!”顾轻舟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去拉叶督军,“您不说也没事,您过来自己看看。”叶
督军被她拉了个踉跄。
他没想到,他的身子这样无力,被顾轻舟轻易拽动了。然
后,他被顾轻舟拖到了衣柜门口。
打开衣柜,除了衣裳之外,叶督军还看到了角落处一整排的袜子,整整齐齐叠放好。上面是小的,下面是大的,一双双的逐渐扩大。叶
姗也跟了进来。
她看到这些袜子,不太明白。叶
督军的脑子里,却似乎有一根弦,嗡的发出狰狞刺耳的异响。
“这些袜子有什么不妥吗?”叶姗凑过来,看到之后挺诧异,然后她突然问,“怎么像是从小到大的”
然后她就闭嘴了。六
姨太想要离开,故而她做好了琼英的袜子,从小逐渐大,好像是她能陪伴在他身边,伴随着他的成长。
“督军,六姨太是做好了此生再也见不到琼英的打算。”顾轻舟道,“这不像是逃离的心态,而像是”像
是自杀。
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不可能没有期待。
盼着将来总有一天,能够再见到他。六
姨太却没了这种期盼,说明她今天的离开,不单单是逃亡。
“父亲,六姨太她到底怎么了?”叶姗急促问。叶
督军却猛然转身,疾步往外冲了出去。六
姨太感觉很冷。
四周的铁皮贴着她。
她为了方便,特意换上了佣人的衣裤。这衣裤是夹棉的,平日里huodong或者在屋子里,不算冷。然
而,此刻静静躺着,身下又是铁质的,寒意如水,四面八方扑向了她。她
刚刚喝下了毒药,胃里很难受,火烧火燎一样。她
控制好自己的四肢,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抽搐,不要惊动任何人。远
远的,她还能听到锣鼓喧天的声响。在
那些响动里,她还隐约听到了琼英的哭泣。
这肯定是幻觉,琼英在后院呢。
六姨太想了很多。她
父亲走得早,她母亲又很不靠谱。在她年少时,那样不靠谱的母亲,还是想方设法供她念书。所
以,她为家庭的牺牲,不算什么,哪怕是做妾。后
来,在督军府整整五年,除了最初的第一夜,叶督军几乎没见过她。那
些日子,算是她短暂一生中最平静的。生
了琼英之后,所有人都以为,叶督军宠爱她,她的好日子要来了。她
却知道,灭顶之灾要来了。
她不死,将来后患无穷。
“琼英。”她想着自己孩子的名字,想着他的面容,不知不觉流了满脸的眼泪。她
真舍不得琼英。
她弄到了护照,明天或者今晚,叶督军就会查到,然后会顺着她的假象,以为她逃去了香港。等
琼英长大了,也许会顺着这条思路,去香港找她。她
的母亲和弟弟mèimèi们,也以为她在香港过上了好日子。
就连叶督军,大概也会找她。
所有人都留点希望,让他们度过最艰难的时候。她
想着,意识更加涣散了。
就在此时,她听到了一声闷响。似
乎重锤砸在她的耳边。金
属的声音更激烈,她努力想要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一片空白。
她看到了光。
有人一把将她拽了起来,用力在她耳边怒吼:“珠珠!”
六姨太这个时候,已经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幻觉,还是她真的被人找到了。不
会的。她
想,她的计划很完美,此刻的叶督军,应该在各处车站或者城门口,布下天罗地网。
他不会找到她的。她
买到的毒药,半个小时就可以让她毙命,好像才过去不到十分钟吧?“
珠珠,珠珠!”她涣散的意识,随着这样的声音,逐渐聚拢。
她开始害怕了。不
,她不能被人找到。一
旦被找到,她会连累很多人,包括叶督军。她
试图挣扎了下。
第1314章 家人
六姨太是第二天的傍晚醒过来的。
她体内的残余毒药差不多清理干净了,接下来就要住院慢慢休养。
叶督军坐在她的床边椅子上。看
到她醒过来,他握住了她的手,良久才慢慢叹了口气:“小姑娘啊,我都这把年纪了,你就别折腾我了。”六
姨太的眼泪,一瞬间滑落。她
泪眼婆娑中,看向了叶督军,想要说话却因为声带受损,无法出声。
叶督军却看懂了:“我早知道了。”六
姨太的表情略微敛住了,想要听下文。
怎么处理她?
原来,她还在担心这个。她不怕死,只怕身份暴露,连累她的娘家和孩子。
“我既然敢放你在身边,自然不担心你害我。”叶督军道,“不是我要怎么做,而是你要怎么做。”
他顿了顿,手上略微用力,“是继续做走狗,还是做我的女人,你要选择一个,而不是一死了之。”六
姨太整个人惊呆了。
他居然老
谋深算的叶督军,将权势视为第一的男人,居然答应放过她,甚至会既往不咎留下她。这
是做梦吗?六
姨太的精力不济。
她醒过来,意味着渡过了危险期。
叶妩三朝回门的时候,叶家又是一番热闹,就连叶妩,也不知道她大婚那天,有个女人命悬一线。
而后,叶督军做了善后。他
亲自去了趟天津,见到了riběn军部的人。
顾轻舟也去医院看过六姨太,给她送了不少的药,在军医的同意下服用。
第十天,六姨太终于能说话了。她
这段日子模模糊糊的,隐约记得她刚醒过来时,叶督军问她的话。她
有点不真实感。
她很想确认下,自己是不是还有活命的机会。等
了半天,叶督军没来,叶姗却来了。“
你最近还是什么也不能吃,除了米粥。”叶姗道,“没给你带好吃的。”
她把六姨太那期待的眼神,故意理解为对食物的期盼。六
姨太很配合的笑了下。
叶姗坐到了她床边。说
了几句话之后,叶姗突然板起了脸。六
姨太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她想:“二xiǎojiě要训话了。不管她说什么,都是我应得的。”
她先给自己做了这样的心理建设。
叶姗说话难听,是意料之中的,她想让自己保持平静,别露出难堪。虽
然如此想着,心里还是忐忑不安,好像被砍头的人,等待着落下的那把闸刀。
六姨太不由自主蜷缩了自己的手指,攥着被角。“
我们还小的时候,娘就生病了。”叶姗脸色是紧绷着的,“她生病之后,折腾我们,折腾我父亲,好是让我们体会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除了这些表面上的,她背地里还打阿妩,将年纪小小的阿妩折磨得不成样子。若不是这些年轻舟仔细的呵护和培养,你也见不到正常的阿妩。你
还记得,你刚刚到督军府时,三xiǎojiě是什么样子吗?”
六姨太下意识点了点头。三
xiǎojiě对谁都笑。
然而,她那笑容是不达眼底的,总感觉有点诡异。
“后来,父亲认识了方悠然。我虽然才回来,也听说了方悠然的事。她专门已勾引男人为己任。”叶姗又道。
六姨太的唇色有点白。做
了无数的心理准备,还是感觉承受不住,不想让叶姗继续往下说了。
就在此时,叶督军也到了病房门口。他
悄无声息的站着。
叶姗的话,他也听到了,他在考虑是进去,还是悄悄离开。六
姨太这件事,女儿有脾气是应该的。让她骂六姨太几句,此事揭过去,倒也不算坏的。
若叶姗的怒气一直忍着,对六姨太而言,并非什么好事。叶
督军如此考虑,就没有动。
就在六姨太和叶督军都以为,叶姗要痛骂六姨太的时候,叶姗的话音一转:“所以说,这些年对我父亲毫无企图,不折磨他、背叛他,甚至能为了家人牺牲自己的,只有你。”六
姨太一惊。她
太过于震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叶姗。
叶督军心中同样一震。
叶姗好像没看见她的惊讶,笑了笑:“你不肯出卖我父亲,不肯让小弟吃苦,你宁可死。
你对国家忠诚,对家庭负责,对孩子慈爱,是个很好的人。叶家满门忠义,你配得上。我敬佩你的勇敢和忠心。
我父亲快要五十了,在这样的年景里还能有你,实在是运气。从今天开始,我认你是庶母,认你是叶家的人。”
六姨太紧握的手,慢慢放开。她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抱紧了叶姗。眼
泪顺着她的面颊,落到了叶姗的肩头。叶
姗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叶
督军站在门口,百感交集,眼睛莫名有点发涩。
他没有进病房,而是默默走开,在不远处的凉亭里抽烟。
凉亭旁边有一株桃树,桃花已经凋零,满树郁郁葱葱的新叶。“
旧的一页,在她心里能翻过去吗?”叶督军吸了口雪茄,慢腾腾想着。叶
姗那番话,他是挺意外的。他
见过叶姗如何对待方悠然,还以为她也不会待见其他女人。
不成想,叶姗的态度,竟是你对我父亲好、对我弟弟好,我就对你好。“
孩子长大了。”叶督军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悟。
他之前的婚姻,说起来并不成功。前妻对他的折磨,对孩子们的折磨,让他们全部落下了阴影。而
方悠然,从她第一次登门,就引来了孩子们的围攻。叶
督军这把年纪了,真没想过再闹什么幺蛾子,家宅不宁。
六姨太就是他的姨太太而已。
可造化会推着所有人前进,包括叶督军自己。
“我也该再往前走一步了。”他想。
远远的,叶督军看到有几个人来了医院。
是顾轻舟两口子和叶妩两口子。“
父亲,您在这里啊?”叶妩神采奕奕,正如叶姗所言,她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走出阴影。
新婚的幸福,在孩子脸上铺满了光润,叶督军第一次用看大人的眼光看自己的孩子,只感觉女儿真漂亮,白便宜了康家那小子。“
我刚到。”叶督军道。康
昱恭敬叫了声父亲,就立在旁边。“
你们是来看六姨太的吧?”叶督军道,“进去吧,她就在里面,阿姗也在。”
众人点头。司
行霈则落后一步。
他对顾轻舟道:“你们先去,我抽根烟。”
第1315章 婚姻
司行霈站在叶督军旁边。
叶督军自己又抽出一根雪茄,裁开点上。“
我这把年纪了,突然再结婚,会不会引人嘲笑?”叶督军突然问司行霈。司
行霈道:“肯定会的。”
叶督军不满瞪了他一眼。这
么会聊天的人,真想一巴掌拍死。
司行霈慢慢吐了一个烟圈,道:“咱们这样的人,做什么都会引来乱七八糟的评价。
哪怕是你呼吸,都会有人骂,这就是位高权重的背面。然而,哪怕再骂,也不敢当你的面说。”
叶督军一下子就释然了。的
确,瞻前顾后是毫无意义的。
司行霈又道:“我曾没想过婚姻。”叶
督军看了眼他。“
我那时很混账,就想找个军阀家庭的女孩子。对婚姻和妻子本身,我一点善意也没有。娶回来,摆放在那里,敢对我指手画脚就灭了她全家。”司行霈道。叶
督军一口烟差点呛了自己。
他翻了个白眼:“混账玩意!”“
对,就是个混账。然后有一天,我遇到了枪击,轻舟在枪林弹雨里救了我的命。”他道。
这一幕,他至今记得。
她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面前,踏踏实实把自己填入了他的生命里。
“那时候我就想,每个人都惜命,求生是一种本能。女本柔弱,这样柔弱的女孩子,肯为了我拼命,我此生还求什么?”司行霈道。
“于是,我从那个时候就下定了决心,我要婚姻,要忠诚,要把我的妻子放在最高的位置顶礼膜拜。”司行霈道。叶
督军沉默听着。
司行霈也停顿了片刻,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敢连命都不要的女人,你一生遇到了几个?这都不抓住,跟傻逼有什么不同?”叶
督军这次,没有发脾气。“
你如果想结婚,我就祝福你。”司行霈道,“当然,每个人的情况不同,老夫少妻,你如果感觉自己力不从心”
好好的一席话,到了这里就全部破功了。司
行霈被叶督军打出了军医院。又
过了两天,叶督军接了六姨太出院。她
的身体还不是很好,走路时气喘得厉害。叶
督军将她抱回了房间。
家里的佣人不知道这出,只当六姨太是临时发病才住院的,都小心翼翼的。让
众人都离开之后,叶督军坐到了六姨太旁边。六
姨太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满心的情绪,几乎要爆炸。
不过,她确定自己是捡回来一条命了。那
天督军的话,到底是他真的说了,还是她自己做梦呢?
这个问题,在她脑袋比较清晰的时候,困扰着她。
“你有什么想法吗?”叶督军开口,像对待下属那样严肃,问她。
六姨太紧绷的精神,让她抬起了头。
看着叶督军的眼神,她想着逃避实在没什么意义。“
我感谢督军饶了我的狗命。”她道,“我什么都听您的,您想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那做叶夫人呢?”叶督军问她。六
姨太懵了。这
句话,字字清晰,落入了她的耳朵里,没有哪一个字是模糊的。她
却愣是没听懂。
她的脑浆,好像成了浆糊,在她需要脑子动一动的时候,它们死活也不肯被搅动半分。
于是她木木看着叶督军:“我没听懂。”
“就是字面意思。”叶督军道,“你可以拒绝,也可以答应。拒绝了很轻松,以后还是后宅的姨太太,躲起来过点小日子。答
应了就比较麻烦,叶家家大业大,琐事足够你每天忙碌的。既是叶夫人,也是督军府的女主人,事事需得谨小慎微。”
六姨太的唇微微开启,似乎是合不上。她
又想起了叶姗的那番话。
难道,她这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然
而,六姨太一辈子没走过运,从小就受过无数的苦难。当
老天爷突然给她一个大饼时,她感觉不真实,也觉得她没这样的福气去承受。
“哦。”她胡乱应了声,就像上学那会儿突然被教员点名,要她二选一,她一时间不知该怎么选,就决定选一个看上去比较真实,“我还是过点小日子。”说
罢,她才想起了,这是拒绝了督军呢。六
姨太的额头微微冒汗。
这焦虑和难受劲儿,比她当初决定自尽都要厉害。
叶督军冷笑了下。
他呵了声:“你连死都不怕,连riběn人也敢算计。买好护照,准备好逃亡的东西,连我也敢戏耍。如今,却不敢接下重担?”这
是一回事吗?
六姨太感觉不是。
头一回走这么大运的六姨太,好像踩了高跷。
虽然很高,可她走不稳啊。这
不是她的路。
“给你的!”叶督军拉了她的手,“拒绝?你还真敢!”
说罢,他站起身走了。等
他的脚步声走远,六姨太才回神。冲到脑海里的热血慢慢退下来,她的脑浆也似乎灵活了几分。她
这时候才后知后觉问自己:“刚刚督军是疯了吗?”
掌心有个小绒布盒子,膈着了她。低
头打开,那钻戒冰凉的光,毫无预兆刺进了她的眼睛里。
她脑袋再次翁的炸开了。良
久之后,她慢慢靠着床板,心中一万个念头跑过,只有一个念头慢慢停下了脚步:“我要平步青云了。”
真是此
生第一次,这么xingyun。
喜悦在那个乱七八糟的情绪里,慢慢的、怯生生的,伸出了头,看向了她。
叶督军从六姨太那里出来,就去了叶姗那边。
正好叶妩和康昱也在。“
我有一句要紧话告诉你们。”叶督军道。康
昱站了起来,不知是否要回避。
叶督军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你们都听一听,这话跟你们都有关。军医说,六姨太还得再静养三个月。我算了算时间,那时候夏天了,不太适合。再
等半年,就是秋天。秋高气爽,是很好的日子,我打算和六姨太正式结婚。这段时间,阿姗帮忙置办好一切。”
这句话,似闷雷打在叶妩和康昱的耳边。他
们俩惊呆了。叶
姗则是笑了笑。
“父亲,您这么快就决定了?”叶姗问。“
既然有了打算,就要快,兵贵神速。”他道。
兵贵神速是这么用的吗?
叶妩经过了震惊,又想到父亲能再有个家,也是很好的事,就道:“恭喜父亲。”“
恭喜父亲。”康昱也道。叶
督军也不瞒着,此事很快就传开了。扶
正自家的小妾,原本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叶督军的新闻更有嚼头而已。
顾轻舟和司行霈也听说了。
“秋天呢。”顾轻舟低声对司行霈道,“不知道那时候我们还在不在太原府了”
第1316章 商量的结果
仲春的太原府,天气温暖干燥,舒爽宜人。
司行霈又回了平城。他
离开之后,顾轻舟就频繁进出平野夫人的府邸。和
她从前的避之不及相比,她现在热情得有点过分,几乎想要粘住平野夫人似的。这
样过度的亲昵,让平野夫人胆战心惊。“
最近怎么了?”平野夫人主动问她。
顾轻舟道:“有感而发。遇到了很多事,特别是督军府的六姨太,让我深感做母亲的勇敢。”
这种一听就假得冒泡的话,若是两年前她刚到太原府时糊弄平野夫人,平野夫人可能会有三分相信。
现在,她知道顾轻舟口吻和叹息都是装的,只是哭笑不得:“你这感悟倒是有点牵强。”
“感情和理智,是背道而驰的。真情实感,往往听上去比较牵强;只有虚伪的假装,才可以被编造得严丝合缝。”顾轻舟说。平
野夫人一顿。不
过两三句话,她就被顾轻舟绕进了圈子里。顾
轻舟在平野夫人跟前点了个卯,转身回家了。程
渝前不久去了北平,又回了云南,甚至去了香港,前天才回到太原府。她
给新婚不久的叶妩带了礼物。
“玩得开心吗?”顾轻舟问她。程
渝眉飞色舞:“再开心也没有了。我们俩还打算去新加坡,不过离开太久,担心北平有事,这才匆匆回家。”
她顿了下,打趣顾轻舟,“你当初结婚,是不是用了新加坡华侨的假身份?”
顾轻舟打了她一下:“好好说话,打听我的事作甚?”
程渝不以为意。她
的心情是非常好的。顾
轻舟从她去游玩的路线上,敏锐察觉到了什么。
她低声问程渝:“你之前学过催眠,这次去香港,是去找你的老师或者朋友吗?”
程渝一愣。她
的表情,在这个瞬间很不自然。顾
轻舟握住了她的手,问她:“你很害怕吗?”
程渝向来没个正经,被顾轻舟一问,她难得绷紧了双颊。“
有点。”程渝如此道,“偶然午夜梦回,虚虚的,总害怕”这
叫患得患失。
她还记得,当初在船上,那个打算抛弃她逃跑的男人,正是她最初遇到的卓莫止;后来,那人又改变了主意,将她背回来,是因为他成了卓孝云。
一个阳光但薄凉自私,一个阴冷但刚毅果断。程
渝想要的,是那个将她背回来的人。她
怀孕那件事里,卓莫止露出了很多的端倪,让程渝明白,他身体的控制权在卓孝云手里。
卓孝云知道自己的病情,知道莫止的存在,他才是主要人格。
这也是为何程渝愿意跟他和好。
然而,他对那个副人格很维护,就是那个阳光开朗的莫止。“
我在想办法。”程渝道,“如果可以将另一个人永远杀死,才算一劳永逸。”顾
轻舟略微蹙眉:“你跟他说了吗?”“
没有。”
“你不怕他反对?”顾轻舟道,“程渝,感情需要坦诚。误会就好像是暗处的霉菌,捂住它不见阳光,它只会越长越旺。”程
渝想了想,这话不错。只
程大xiǎojiě那点不愿意??潞颓笕说男愿瘢?衷诖耸弊魉盍恕?br>“再说吧。”她敷衍道,“他很久没发病了,也许不药自愈了呢?”
造化很无常。就
在顾轻舟和程渝聊过此事的第二天,一大清早醒过来的卓莫止,表情有点迷茫。他
好像对天气、环境甚至程渝,都迷茫。“
天这样晴吗?”他问程渝。他
的声音,完全变了调子。
一个人,当他的人格出现解离症时,声线就会变。这
个是开朗温柔的副人格,是那个最初的卓莫止,并非卓孝云。
“是啊,很晴朗。”程渝不动声色,笑眯眯看向了他,“今天去哪里玩?”卓
莫止就感觉程渝笑得不怀好意。
他道:“随你啊,你想去哪里?”程
渝歪着脑袋,思考了半晌。她
也没想出所以然,却不停的喊饿了,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要吃那个。
她还亲自去厨房,给卓莫止做了一杯咖啡。咖
啡是提神的,然而等他喝完,他整个人栽倒在地。程
渝喊了女佣四丫帮忙,将卓莫止抬到了床上。
“卓少这是怎么了?”女佣有点担心,怕他出事。
程渝却摆摆手。
坐在卓莫止的床边,程渝两次三番想要将他捆绑起来,然后强行纠正他的疾病。
那个方法,她的朋友教过她,虽然很危险,但可以尝试下。她
上次在王璀身上试过,效果极佳,只不过王璀死了。程
渝虽然很有把握,掌心却无端捏出了冷汗。她
想到了顾轻舟的话:“误会就是因为隐藏,才在暗处滋生的。”
她和卓孝云能有今天,也是一番挣扎和痛苦的,程渝不想毁了。
她犹豫了再三,把顾轻舟那席话听了进去。坐
在床边,程渝不言不动。黄
昏的时候,昏睡了一整天的人这才醒过来。他
揉了揉脑袋,叫了声:“阿渝?”
声音低沉暗哑,恢复了卓孝云。
程渝沉甸甸的胸口,默然一松,上前抱住了他。
卓孝云疑惑:“怎么了?我怎么”他
睡得太久,浑身都僵硬。卓
孝云的睡眠不重,绝不会睡得这么人事不知的。又
有程渝这紧紧箍住他的拥抱。他
心中隐约是明白了。他
轻轻拍着程渝的后背,问:“怎么了我又”
程渝道:“嗯,早上起来就是他了。我放了安眠的西药,这才让你睡到了现在。”
卓孝云的手臂略微收紧。他
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他既有点无措,也有点内疚,好像自己不经意露出了原本的面目,吓到了程渝。“
我最近太累了,有点放松。”卓孝云道,“一旦我太过于放松,就会我记住了,以后尽可能不会”程
渝却松开了他。她
端正了身姿,问卓孝云:“你知道,这并不是常见的情况,对吗?”卓
孝云颔首。“
这是病,需得治疗,你懂不懂?”程渝又道。卓
孝云的眉头蹙了下,又立马舒展。
他道:“怎么治?其实,莫止是个好孩子他”
程渝错愕看着他。
卓孝云后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而
程渝也懂了。他
对另一个人格很维护,那是比任何人都要亲密的存在,他绝不会放弃的。程
渝也不再提了。她
不想打草惊蛇。
“商量个屁!”她想,“早知道直接绑起来好了,我到底犹豫什么呢,错过了这次的好机会。猪脑子!”程
渝就下了不为人知的决心。
第1317章 脉络的清晰
程渝不想再失去什么。解
离症这个问题,她研究得比顾轻舟深,而且她成功过。
卓孝云知道卓莫止的存在,但是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会出现,为什么出现。所
以,那人死了,他也不会知道。
他们是两个相互分离的人格,谁也不会碍着谁。
她正想得入神,突然有人闯进来,重重咳嗽了声。
程渝回神,和卓孝云一起抬头,就看到了司行霈。
他不是回了平城吗?
什么时候回来的?司
行霈见吸引了目光:“我来说个事。”程
渝怒了:“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万一我们在亲热呢,你还有没有点礼貌了,懂不懂**?”“
别扯淡,这他娘的是老子的房子。”他道,“你有个狗屁**,亲热我没见过吗?”卓
孝云:“”
老实讲,他总感觉这位司少帅身上的土匪气很浓,比他这个正牌土匪出身的少帅还要无耻。
“没事,我不怕瞎眼。”司行霈继续道。
程渝:“”
司行霈见他们俩哑口无言了,才把话题绕回正事上:“最近出门要当心。”“
师座,是有什么”卓孝云略微蹙眉,“咱们私下里谈谈吧?”
司行霈点头。
程渝却道:“不行,我也要听,我又不是白痴,难道我听不懂吗?”
司行霈又看了眼卓孝云。卓
孝云这才点点头。
司行霈自顾坐下,对这两位道:“我也是听到了一点风声,并非有什么真凭实据。卓
、程两家的结盟,加上我和叶督军,天下统一的大局迟早要定下的。然而,并非每个人都想要统一。”
这个,程渝能理解。程
家安于西南一隅,那是土皇帝,没人比她爸爸更大,自由又骄傲。万
一全国统一,有个总统压在头上,又有一帮政府内阁,从此军阀们就要束手束脚。
好好的天皇老子不做,跑去给政府做官员,岂不是脑残吗?稍
微有点远见的大军阀们都知道,国将不国,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可
未必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觉悟。就
连叶督军这样的,当初被北平内阁闹着要裁军,也暗地里使绊子,毁了那个内阁,让卓家能趁虚而入。一
旦卓家和程家的结盟彻底完成,又有司行霈的势力搀和起来,这统一的脚步迟早要踏遍华夏土壤。
谁能跟大趋势作对?“
想要阻止统一,先阻止卓、程两家的结盟是第一要务。程渝,你当初落胎,那些小dipi我已经找不到了;卓莫止,你回家就被算计,你那个兄弟背后是有人指使的。”司行霈道。
程渝和卓孝云的脸色全变了。
他们俩看到了彼此发白的面容,以及满眸的惊怒。“
我凌晨四点多突然回来,正巧碰到有人在外面鬼鬼祟祟。抓起来之后,那人自尽了,这是个xinhào。”司行霈道。程
渝豁然站起身。
司行霈仍是无所谓的态度,冲她摆摆手:“怕什么?我回来了,这个家就是铜墙铁壁。只是你们俩要当心,这次的事不是冲我和轻舟,而是你们的可能性更大。”
卓孝云扶住了程渝。他
问司行霈:“能查到对方是谁吗?是不是保皇党那些人?”
“不是。”司行霈笃定道,“保皇党的策略不在于此,你看看最近他们的动向,以及riběn军部的方针,就明白了。”卓
孝云脸色很不好看。
“师座,咱们出去说话,如何?”卓孝云又道。
他再三想要单独和司行霈谈。司
行霈颔首。程
渝道:“干嘛?我也是军阀世家出身好不好?”卓
孝云却拍了拍她的手,然后不合时宜亲吻了下她的额头:“乖。”
程渝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弄了个心跳如鼓。一
时间,她居然想要点私密的空间,来回味下这个亲吻。
卓孝云和司行霈出去,并未走远。
四月的天气温暖,两个人站在屋檐下,司行霈给了卓孝云一根烟。“
你怎么回来了?”卓孝云点燃了烟,却没有问其他事,而是先问了这一句。“
我最近大半年,在这边的时间会很多。”司行霈道,“平城是我的老巢,自己的巢是坚固不摧的,哪怕离开再久也不妨事。”
卓孝云就听出了这话的意思:“局势会生变,对吗?”
“当然。”司行霈道。
“说到统一,后续的问题很大,你考虑过没有?”卓孝云问司行霈,“司师座,你觉得何时会全面开战,又有多久才能彻底统一?”司
行霈看着他,突然笑了下。卓
孝云不解。司
行霈道:“自古就有俗话,分合乃天下大事,关乎天意。”
“你信这个?”
“当然信。有时候倒霉,放屁都砸脚后跟。浩浩历史,咱们多渺小,你知道吗?你想推动历史的巨轮,也要看看老天爷给不给机会。”司行霈轻轻吐了个烟圈,“所以,什么时候开战、什么时候结束战事、能否统一,你问我,还不如自己去庙里抽一签。”
卓孝云怔怔听着他说话。然
后他道:“你不是没念过书吗?”
司行霈很想啐他一脸:“老子手下谋臣无数,还需要自己念?听他们说,耳朵都听出老茧了。”
卓孝云:“”
一根烟抽完,卓孝云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情绪,这才慢慢被压下去。
他问司行霈:“上次阿渝的意外,那些小dipi真不见了吗?”此
事卓莫止没有仔细去查。他
一开始不相信程渝,而后回家又被算计,弄得程家和卓家的联姻暂时终止。
等他跟程渝和好,已经是好几个月后了。他
想要找,也找不到人。不
成想,司行霈早已在暗中调查了。“
叶督军是真信任你。”卓孝云突然道。司
行霈在太原府到处安插眼线,什么消息都逃不过他的耳朵,不是他多厉害,而是叶督军的纵容。叶
督军能容忍司行霈在自己眼皮底下建立自己的脉络,这是多大的信任,卓孝云无法想象。“
叶督军相信自己的判断。”司行霈道,“是敌是友,他很清楚。就是因为他有眼光,所以他镇守山西十几年毫不动摇。”
山西的地理位置、丰富的媒铁,天下何人不觊觎?然
而,山西附近的河北打得炮火连天,山西却不起硝烟,这不是兵强马壮就能做到的。
叶督军的厉害之处,就在这里。“
是。”卓孝云道,“司师座,那些小dipi的资料,能否给我?”
“当然。”司行霈道,“我回头叫人拿给你。”临
走时,司行霈又对卓孝云道,“程卓两家联盟,我是中间人。你别怪我多事,最近我会常过问你们俩。”
卓孝云道:“是,我能理解。”
司行霈点点头。
第1318章 手表
司行霈回到了正院。
顾轻舟还没有起床。
他凌晨回来,闹到早上七点多才让她睡。
她好像很疲倦。
司行霈俯身,在她面颊上亲吻了下。
她有所察觉,努力想要睁开眼,看看身边的人。
司行霈的手,却捂住了她的眼睛,低声道:“睡吧,中午再叫你吃饭。”
他刚抽烟回来,手指有淡淡烟草的清冽。
顾轻舟的眉头舒展,得到了什么依靠似的,唇还不由自主翘了下,又陷入了深沉的睡眠里。
她睡得人事不知。
中午吃饭时,程渝和卓孝云也过来凑数。
饭桌上的程渝,好吃的也堵不住她那张能?n啵的嘴。
“康暖来了,你知道不?你当然不知道了,睡得像只猪,佣人都不敢叫你。”程渝道,“不是我说,你们也节制点吧,将来老了就虚了。”
如果倒退两年,顾轻舟一定会面红耳赤,和她打起来。
此刻,她只是舀了一碗汤,慢条斯理喝着,妩媚的眼波稍微一掠:“羡慕我?”
程渝梗住。
司行霈在旁边助攻:“真羡慕啊?啧,孝云你努力点吧。要是我老婆羡慕旁人,我一定没脸活。”
卓莫止:“”
他都不知道司师座还有脸这种东西。
他很想拦住程渝,让她别试图挑战顾轻舟了,因为结果会导致他们俩都溃不成军。
要识时务。
论起腹黑皮厚,他们俩加起来也不及司行霈。
挑衅司行霈两口子,他们毫无胜算啊。
程渝还想要说什么,卓莫止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下她的脚,她这才不情不愿的闭嘴了。
顾轻舟喝了一碗汤,才问程渝:“康暖来做什么?”
“不止她,还有康晗和你师弟二宝。”程渝道,“多久不见,来看看你吧。谁知道你大白天睡觉,很容易叫人多想,尴尬不尴尬?”
顾轻舟:“”
你才会多想吧?
正常人,为什么要多想?
程渝打算乘胜追击,就看到司行霈递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再斗下去,会两败俱伤,程渝收敛了气焰,打算暂时放过顾轻舟。
吃完了饭,顾轻舟打电话去康家。
电话转给了康晗。
“师姐,就是我和二宝想你了。”康晗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顾轻舟只好当面撒谎:“不是的,昨晚有点失眠,早上才睡着。”
“没事吧?”
“没事,就是睡前喝了咖啡,忘记了这茬。”顾轻舟道。
康晗信以为真。
她也没什么事,只说二宝好久不见顾轻舟了。
“改日我请你们出去玩。”顾轻舟道。
康晗说好。
快要挂了电话,康晗又道:“对了师姐,我八姐的手表丢了,你让家里佣人留心,看看是不是落你们那边了。”
顾轻舟说好。
她问佣人,有没有看到手表。
她这边的佣人说没有。
程渝那边却有了消息。
“就在沙发里,我还以为是程小姐的,就放到程小姐的首饰盒子里去了。”四丫道。
程渝打开盒子,果然看到了一支陌生的手表。
手表是软皮的表带,表盘上镶嵌了钻石,灯火一照就熠熠生辉,非常昂贵。
“怪不得要找了。”程渝道,“这表精致得很。”
顾轻舟道:“既然找到了,就叫人送回去吧。”
程渝递给了四丫:“你跑一趟吧。”
四丫道是。
她换了衣裳,拿着康暖的手表,出门去了康家。
不成想,没过两个小时,四丫就回来了。
她兴致勃勃对顾轻舟和程渝道:“正巧了,我在街上看到了康小姐,她好像是从旁边小巷里出来”
顾轻舟略微蹙眉。
四丫又道:“我把手表还给了她,她还挺紧张的往小巷看。”
程渝听到了这里,感觉不对劲,忙道:“她跟谁在一起呢?”
“没瞧见。”四丫道。
“你这傻丫头。”程渝戳了下四丫的头,“她分明就是偷偷约会,你看到不躲开,还去喊她!”
四丫吃惊。
“真的吗?”她有点无措,“我不知道嘛。就是看到了她,想着不用专门跑去康家。”
顾轻舟拍了拍四丫的肩膀,笑道:“没事,撞见就撞见了,难道不能见人吗?”
此事,她们没有太在意,就连四丫自己,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当天晚些时候,康暖打电话给顾轻舟,笑道:“轻舟姐,多谢你派人送手表给我。”
“应该我亲自去一趟的。”
“不用这样客气。咱们就是一家人,还用得着这样虚套吗?”康暖笑道。
寒暄几句,她就挂了电话。
顾轻舟仔细听了她的话音,她并未打听什么,就是很普通的一句道谢,也没有提到四丫。
看来,四丫并没有撞破她的行踪,让她担心。
很小的一件事,顾轻舟原本也不是很上心的。
又过了两天,程渝在家里闲不住了。
她想起司行霈的警告,又不敢真出去闲逛。
于是她央求卓孝云:“咱们去骑马吧?这样的春暖花开,躲在家里做什么?再说了,哪有能躲避过去的灾难?”
卓孝云挺为难的。
程渝又道:“就骑两个小时,去司行霈那家骑马场,最是安全不过了。”
她委屈道,“我在家里都快要发霉了,再耽误下去,我就要发脾气了。”
卓孝云犹豫了下,问:“那问问司师座如何?”
他太过于小心翼翼。
程渝没办法,就派人去问了司行霈。
司行霈很痛快:“去吧。又不是坐牢,你们俩出门机敏点就行了,也不是要天天缩在屋子里。”
程渝大喜,看司行霈那混蛋顺眼多了。
她换了崭新的骑马装。
四月的跑马场,绿草如茵,不远处的树林郁郁葱葱,旁边小径开满了花,五颜六色甚是艳丽,引得彩蝶驻足缠绵。
跑了两圈,程渝感觉索然无味。
“等会儿去看个电影吧?”她问卓孝云。
卓孝云道:“如果你真的烦了,咱们去吃顿好的。电影院黑灯瞎火,实在不宜久待。”
程渝道:“我这身骑马装,去吃饭会被侍者看轻的。我要回去换套衣裳。”
然而时间又来不及了。
等她回家换好衣裳,只怕要到晚上七八点。
“叫佣人送衣裳过来。”卓莫止道,“这样,咱们就能直接去吃饭,早点吃完早点回家。”程渝点点头。
第1319章 丢人
程渝和卓孝云这次很听话,不到晚上八点,他们俩就回来了。
还给顾轻舟送了一瓶香水。
“新到的,味道很不错。”程渝道。
顾轻舟喷出一点,有种幽淡的兰花香,不浓郁。
“真不错。”顾轻舟笑道。
司行霈道:“难得你孝顺。”
程渝道:“我不想跟你一般见识。走了,你们也早点睡吧。”
顾轻舟笑了笑,叫人把香水收起来。
说起程渝,顾轻舟就对司行霈道:“她这样听话,你多鼓励她。奖罚有度嘛,一味贬损她毫无益处。”
司行霈捏了捏她的脸:“一瓶香水就把你收买了?”
顾轻舟:“”
听起来,她是挺没骨气的。
事情原本很平稳顺利,程渝听话,顾轻舟就很省心了。
不成想,第二天晌午,辛嫂对顾轻舟道:“太太,四丫好像不见了。”
顾轻舟略微蹙眉。
四丫是在程渝那边服侍的。
“你没问问程小姐?”顾轻舟心中隐约有种不安在弥漫,“程小姐怎么说,是不是派了她出去做事?”
“问了。昨天程小姐让四丫去跑马场送衣裳,然后四丫说她想给她哥哥买一块料子做新衣,她哥哥快过生日了。
程小姐就把四丫带到了城里,在一家布料行放下了她。程小姐还说,让司机等着送四丫回家。
四丫说家里恐怕太太或者师座要用车,程小姐已经开出来一辆了,让司机先回了来,她回头坐黄包车。”辛嫂道。
太原府不是顾轻舟和司行霈的地盘,他们的汽车只有三辆。
汽车昂贵,将来又带不走,顾轻舟不会多置办。
这三辆车,其中还有一辆是霍钺的。
前几天,有一辆发动机有点问题,拿去维修了,至今没回来。
家里两辆车出入,实在不好一整天都在外头。
四丫是个懂事的,顾轻舟和程渝对她好,她却是很有分寸,不好恃宠而骄。
司机听了她的话,想着她不过是个佣人,原本就有点轻慢之心,又考虑家里没人听差,万一太太叫不到人,师座要发火的。
再三确认之后,司机就先回来了。
“和四丫住一块儿的说,昨晚她没回来。我早上去问了程小姐,又去问了司机,他们都说不知道。”辛嫂有点焦虑。
顾轻舟道:“别慌,派人去找。”
辛嫂道是。
虽然叫辛嫂别慌,顾轻舟内心却是焦灼了起来。
四丫是她从神女教的魔抓里救下来的,算是顾轻舟的亲信。
她和狗子兄妹俩在府上兢兢业业,特别是照顾程渝。在程渝最难熬的时候,都是四丫伺候她的。
四丫懂事,不会无缘无故失踪。
一夜过去了,还没有消息,顾轻舟心中突突的。
她喊了副官,让他们在太原府的人全部去找。
而她自己,也去了趟布匹行,就是四丫最后落脚的地方。
她是带着人去的。
老板见状,只当她是砸场子的,先吓得半死。
“哦,我记得她,长辫子那个,穿银红色小袄。”老板道。
顾轻舟点点头:“对,就是她。”
“她在门口等黄包车,等了一会儿就自己走了。”老板道。
顾轻舟问:“为何要自己走?”
老板腿肚子有点转筋:“这位太太,我铺子里的客人进进出出,那位姑娘一块布挑了半天,我才记得她的。
她又不是什么特大主顾,都走出店门了,难道我还非得丢下生意不做去留心她吗?她往前走,我看不见,就没看了。”
这话符合逻辑。
顾轻舟说了句抱歉,没有为难生意人。
她站在大街上,就在四丫站过的地方停顿片刻,然后她往前走。
往前走,是一处小巷子。
巷子白天看上去都很幽深。
四丫买好了布料,差不多就是黄昏了,天色不早,她会往小巷子走吗?
那丫头虽然一根筋,却很胆小。
顾轻舟看不出所以然,只盼着还有什么奇迹,就先回家了。
“回来了吗?”一进家门,她就问等在门口的辛嫂。
从辛嫂脸上,顾轻舟看到了愁云,就明白了答案。
她叹了口气。
辛嫂问:“太太,四丫不会出事吧?”
“不会的。”顾轻舟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太原府朗朗乾坤,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丢失。”
程渝和卓孝云也听到了消息。
他们俩到了顾轻舟的院子。
“四丫真没回来?”程渝脸上,有种难以言喻的错愕,“我明明让司机送她的啊。”
顾轻舟又叹了口气。
司机这会儿已经吓破了胆子。
他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感觉一个佣人而已,没什么好矜贵的。
四丫催他先走,他想着万一师座用车时找不到他,肯定要挨骂。
他跟四丫没什么交情,不值得为了她耽误自己的差事,就先回来了。
他也被叫到了顾轻舟的院子。
“属下属下看到街上到处都是黄包车还有电车”司机语无伦次,“属下”
“不是你的错。”顾轻舟道,“没事了,你别害怕。你也出去找找吧,一有消息就回来告诉我。”
司机如蒙大赦。
他离开之后,四丫的哥哥狗子进来了。
一大清早,他就知道四丫不见了,还以为她跑回了家。
狗子怕太太责怪,自己先回老家去找了。
“太太,四丫没有回去,村子里的人我都问过了,没有见到过她。”狗子道。
顾轻舟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到了下午三点多,顾轻舟等不下去了,去报了案。
“佣人?”叶督军问,“很要紧的佣人吗?”
“是。”顾轻舟道。
叶督军道:“那行,让军警们都去找找吧。太原府丢失的人,没有找不到的。”
他放出了大话,然而到了晚上十一点,还是没消息。
司行霈亲自出去找了,也没结果。
他端起茶,喝了一口,对顾轻舟道:“轻舟,已经超过三十个小时了。”
顾轻舟的心,咯噔了下。
司行霈道:“有希望是好事,不过你得做好准备。”
顾轻舟道:“我明白。再找找。她一个大活人,有力气,不至于悄无声息的,总能找到。”
司行霈道:“但愿。”
翌日凌晨四点,司行霈的密探们,找到了四丫。
然而,他们谁也不想去跟师座和太太报告这个消息。
推诿了十分钟,才选出一个人,让他回去报信。顾轻舟一直没睡,就等着消息。
第1320章 多大的年纪
&bsp;顾轻舟一直没睡。她
并不疲倦,也不困顿。
在这个夜里,她的心总是跳得失律,叫她很难受。
这不是什么预感,而是一种推测。顾
轻舟想事情面面俱到,好事、坏事的可能性,全在她心中。所
以此事发生时,坏的那一面冲向了她,甩都甩不掉。
她睡不着,司行霈靠着沙发打盹的时候,她仍静静看着不远处的庭院。当
佣人开门,脚步声在正院的小径上响起时,顾轻舟第一个站起身来。
“太太”回来的副官开口很艰难,“找到了在河里”
顾轻舟的双腿瞬间脱力。她
莫名感觉站不住。辛
嫂没顾上扶顾轻舟,自己先瘫软着靠上了大门,才没有跌坐在地上,眼泪簌簌滚落,哽咽着问:“那那”
真相已经摆在眼前了,可辛嫂就是不敢揭开这层薄纱。
副官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每个字都像千斤重,压在他的舌根,让他吐字艰难:“要等警备厅的人检验,才知道是怎么死的,死了多久。”辛
嫂再也忍不住,滑到了地上,呜呜哭了。司
行霈在副官进来的瞬间就醒了。他
站在顾轻舟身后,伸手搭在她肩膀上。
顾轻舟猛然一个激灵。
司行霈这才发现,她浑身都在发抖,轻轻的,克制的,抖个不停。
“扶辛嫂起来。”司行霈对副官道。副
官道是。司
行霈在这里,辛嫂感觉有人能照顾她家太太,故而放纵着自己的情绪,哭道:“我怎么跟狗子交代?四丫前几天还跟我说,买块布料,给狗子做件衣裳,剩下的布头做双鞋”副
官几乎要被辛嫂说得红了眼眶。顾
轻舟那发抖的身子,更加冰凉。
司行霈对副官道:“先出去吧。”顾
轻舟在沙发里,坐了很久,才意识到司行霈正紧紧抱住她。
她回神,拍了拍司行霈的胳膊,因为那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道:“我想去看看四丫。”
司行霈犹豫了下:“真要看?”“
看看吧。”顾轻舟道。
司行霈开车,在漆黑的黎明疾驰,到了警备厅。顾
轻舟看到了四丫。
警备厅检验的人对顾轻舟道:“是淹死的,没有其他外伤。”
顾轻舟的嗓子哑了。
她问:“痛苦吗?”那
人一愣,旋即道:“不痛苦,很快就过去了。她已经走了,太太节哀。”顾
轻舟点点头。
她对检验科的人说:“再确认一下吧。如果确定是淹死的,没有其他疑问,我们要装殓入土了。”“
是。”
她从警备厅走出来时,已经到了早上,朝阳从青灰色的天边缓缓攀爬,染白了天空。顾
轻舟下台阶的时候,踏空了一步。她
的情绪,在接到四丫死讯的时候有点挪位,这么一踏空,她心里重重咯噔了下,身子也打晃。
司行霈扶住了她:“没事吧?”顾
轻舟摇摇头:“崴了下脚,我没事”
“轻舟”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想哭。”顾轻舟道,“如果我很想哭,早就哭了,我在你面前伪装什么?”
司行霈轻轻拂过她的后背。上
车的时候,司行霈握住了她的手,这才惊觉她的手冰凉,而且掌心全是冷汗。
她的情绪,就好像隐秘而沉重,无法发泄出来。不
是她不想发泄,而是它还没有找到发泄的渠道。
“先回家吧。四丫不会无缘无故失踪,也不会跑到那么远的郊外去跳河。”顾轻舟道,“找到凶手。”
这句话说完,她内心又是虚虚塌了一下,好像又一脚踩空了。
司行霈道:“正在找。只要是人为,就会留下痕迹,你放心。”
顾轻舟点点头。他
们回到家,四丫的哥哥狗子也去了警备厅。
他当时就晕倒了。警
备厅的人检查完毕,把四丫还给了顾轻舟。顾
轻舟对醒过来的狗子道:“等你父母来了,就把她入殓。凶手是谁,咱们慢慢查。”狗
子要说的,顾轻舟都说完了,于是他泪眼婆娑点头,泣不成声。顾
轻舟抚摸了下他的头顶,他短短头发,戳得她心里恍惚了下:“你放心,我会给四丫一个公道。”
狗子的头皮,接触到了顾轻舟的掌心,冰凉的触感让他略微哆嗦了下。他
在漫天的悲切中,突兀想到:“太太的手掌好凉,和四丫的手一样凉。”然
后,他又嚎啕大哭起来。年
轻人的脊背,一下子垮了。再多的情绪,也全部被悲伤淹没了。他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顾
轻舟这时候再看他,发现他格外的小。
她也才想起了,狗子到她身边做工的时候,刚满十五岁。不过乡下孩子时常挨饿,他那时候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
最近两年,他猛长了个子,已经有点成年人的身量,却依旧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而
四丫顾
轻舟在旁边看着,身上的肌肤一寸寸收紧,她预感到了自己的僵硬。就
在此时,四丫的父母来了。
他们曾经愚昧的想要把这个女儿卖给神女教,可他们对孩子的疼爱,并不会因为愚昧而减少。
他们也哭得人事不知。“
不,不能接四丫回去。”狗子在极大的悲切中,使了全力对他的父母咆哮,“等她的冤情查清楚了,再接她回家。”
四丫的父母全无主见。这
对老人家是最没主意的,要不然当初神女教也不能忽悠他们把闺女送出去。
此刻,他们一边心疼闺女,一边自认倒霉,是自己的闺女失足落水。
他们不敢奢求主人家,只想尽可能温顺不闹事,事后主人家大发善心,再出点钱安葬四丫。
这样的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刺痛了顾轻舟的眼睛。
她的心里又晃了下,掌心的冷汗更多了。
“如果你们信任我,四丫就停灵在后院。我给她办葬礼,在这个葬礼结束之前,我会替你们找到凶手,再接她回乡。”顾轻舟道。她
的声音是嘶哑的。她
很想用力,可使劲也不会让声音更清楚。而
四丫的父母,已经听见了。他
们哭得全无章程,只是含混点头,不知算不算答应了。副
官们就把后院整顿出来,设了灵堂,将四丫安置其中。
顾轻舟一直不言语。四
丫与人无仇,假如她真的得罪了谁,也是旁人因为她和司行霈,或者程渝,亦或者其他人,迁怒了她。
顾轻舟沉默寡言的安排着这一切,让所有事有条不紊。直
到程渝一句话,让顾轻舟几乎崩溃。
程渝问顾轻舟:“四丫她多大啊?”一
句话,刺穿了顾轻舟所有的僵硬,她的眼泪毫无预兆涌上来,模糊了视线。
从接回四丫开始,那断了线的情绪,终于接上了。顾
轻舟有了点正常的反应。四
丫多大?她今年刚满十五岁。她
个子高,有点大人的模样,可脸颊还有浅淡绒毛,是个黄毛小丫头。
她一根筋、认死理,但是勤快聪明,踏实肯干。朋
友聚散随缘,有时候远嫁了、出国了,都会自然而然的分开,跟四季变化一样,正常、平常。佣
人却时常会在好的主人家做工一生,除非生老病死。
这么说来,佣人反而是更长久的。
顾轻舟见过司行霈身边的老佣人,他们一生都忠心耿耿,而司行霈也重视他们,将他们视为长辈。
四丫和狗子,算是顾轻舟的第一批亲信了。之
前还有个副官,叫唐平,不过他算是司行霈的人。真正属于顾轻舟的,大概就是四丫和狗子了。
顾轻舟突然泪流满面。程
渝吓了一跳。
哭没什么的,只是顾轻舟一直很平静,就好像死了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一样,让她无动于衷。
直到此刻,她的情绪猛然决堤了。程
渝连忙抱住了她,低声安慰着。她还以为,自己听不到答案,顾轻舟却用浓浓的鼻音告诉她:“刚满十五。”
这四个字,简简单单,却想一把烙铁,一下子印在程渝的心头。
印下的那个瞬间,又是烫又是疼,程渝忍不住哆嗦。司
行霈不知何时出现,强行掰开了程渝的手臂,因为程渝抱着顾轻舟,更像是想要勒死顾轻舟,让顾轻舟透不过来气。扶
稳了顾轻舟,司行霈就听到程渝道:“我要把他千刀万剐,我要剁了他全家喂狗!”卓
孝云及时把她接走了。
她走了之后,顾轻舟的眼泪也全部敛去了。她
问司行霈:“怎样,查得如何?”司
行霈沉默了片刻。顾
轻舟抬眸,静静看着他。司
行霈等她注意力集中过来,才道:“轻舟,你要明白我消息灵通,一般是有两个情况:第一,对方很重要,我会很早就派人盯着他,甚至在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第二,在我自己的地盘上。”他
说罢,看了眼顾轻舟。
实情有时候让人难以接受。而
顾轻舟素来通情达理,她点点头:“我知道。”司
行霈压在胸口的那块石头,缓缓落了地。“
四丫只是家里的佣人,她从不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太原府又不是咱们家。”司行霈道。他
在太原府看似无所不能,实则是他把那些需要关注的人,早早纳入囊中,他们的一举一动全在他的眼睛里。真
无缝不入,那需要在平城和岳城。在太原府,不是他不想,也不是他做不到,而是叶督军不容许。
他搞得小动作,都是踩着叶督军的线。一旦过线,就会招来反噬,司行霈很清楚。“
今天扫了一圈,连四丫最后的行迹也没找到。我请叶督军协助了,他那边暂时也没有消息。”司行霈道。顾
轻舟点点头。
“我派人去请康暖了。”司行霈又道,“四丫最后的异常,不是跟送手表有关吗?”
顾轻舟道:“嗯。”“
康暖已经到了。”
“好,我去见见她。”顾轻舟道。&bsp;
第1321章 笔友
&bsp;顾轻舟眼眶略有点红。
她的表情堪称平静。康
暖看到她的时候,满心的忐忑却提了起来。
不待顾轻舟问,康暖自己说开了:“四丫的死,是不是跟给我送手表有关?”顾
轻舟道:“我现在也很想知道,到底跟谁有关。如果我知道的话,也不会请你过来了。”康
暖叹了口气。她
也很内疚。
“轻舟姐,你节哀。”康暖道。
然后,她喝了口茶,算作一个过渡,自己开口,说起了那天的事。“
轻舟姐,您也知道王晨吧?王家的姑姑,我们是认识的。她接管了报社之后,特意找过我。她
很细心,记得我念书时候喜欢写点东西,就问我要不要去匿名点评点时事。她还说,除了我之外,别的朋友也在写,也是匿名。说
心里话,这一直是我的爱好,只是不好意思投报。我除了点评时事之外,还会写点小诗歌。王
晨姑姑全部给我发表了,这件事只有她和我知道,我哥哥嫂子他们全不清楚。就在前不久,我接到了读者的来信。
来信会回应我的点评,赏析我的诗歌,几乎能说到我心里,好像是一个跟我交往已久的人。我
们就绕开了报社,自己联络。每天都有信,已经快一个月了。上周,读者约我见面,地址很模糊。
我那天出门,特意寻找地方,又问了不少的人,才知道是条小巷里。这很不对劲,我心里一边害怕,又一边期待。等
我走近的时候,才发现小巷子顶上私搭的棚子遮住了,又没有路灯,整个巷子阴暗漆黑。有个人突然从背后抱住了我,我吓得半死踩了他一脚,往外跑。
我跑的时候,不敢往回看,但是感觉他追过来了。等我跑出来,正好碰到了四丫。有了她在,我就大胆回头看,想看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没
有看清楚。那小巷子里黑糊糊的,但那个人应该是故意等着我,因为他不像是流浪汉,身上还有香水的味道。四
天前,我再次收到了读者的来信,问我为什么没有去赴约,他又把地址写了一遍,我才发现他上次是写错了门牌,把号写成了号。”说
到这里,康暖尴尬停住了。
那天的遭遇,让她感觉可怕。笔友再如何和她心灵相通,她也不敢再冒险去见面了。
遇到四丫,也是偶然。
没想到,四丫就出事了。司
行霈派人找康暖,康暖想起这茬,脑子里嗡了下。
她一瞬间有了很多可怕的念头。那
个藏在暗处的男人,到底是谁?她的笔友,是真的写错了地址,还是故意引诱她?
然而,一个和她思想能共鸣的人,真的是坏蛋吗?这
些念头,挤垮了康暖。“
轻舟姐,信我带过来了。”康暖道,“有地址,也有笔迹,您派人去查一查,也许能查到。
只是,对方应该不知道是我。我的章都是寄给报社的,只有报社的人知道。这
件事,我自己也糊涂。如果您能查到什么,也告诉我一声。若四丫是因为我我想弥补”
顾轻舟点点头。“
暖暖,辛苦你跑这一趟。”顾轻舟道,“我也很感激你的坦诚。”
康暖道:“我很不安”
“不必如此。”顾轻舟说,“我现在还没有真相,也安慰不了你的不安。暖暖,等事情结束了我再拜访你。”康
暖站起身:“那我先告辞了。”她
离开之后,顾轻舟派人去核对康暖笔友的地址、笔迹。
“寄信的地址是假的。”很快,副官就回来禀告道,“太原府根本没有这个地方。至于笔迹,查访起来就难多了。”顾
轻舟独坐客厅。后
院的灵堂设好了,已经请了道士打醮,顾轻舟要给四丫超度,希望她来生能投生到好的地方。
最好是和平的年代,最好是温馨简单的小家庭。她
长时间不说话。她
的思路,在山穷水尽的那一刻,突然就往歧路上走了。
“查不到证据,找不到凶手。”这是目前的困境。假
如,顾轻舟自己先胡乱猜测一个凶手,然后再去找他行凶的目的和手段,是不是简单一点?
万一失败了,估计难以收场。
“再等一天。”顾轻舟对自己道,“再等一天之后,如果还没有任何的证据,去走个极端试试。”晚
夕,司行霈才回来。他
沿着布匹行到城外河流的那条路,一家家排查。这
是很繁琐的步骤。一
点点汇总细节,简直是要人命。司
行霈端起茶,喝了一口,对顾轻舟道:“最大的可能,就是那天试图袭击康暖的人,以为四丫是目击者。”那
人以为四丫看到了他,所以想要灭口。康
家的仇人,还是康暖的仇人?这
范围很大了。顾
轻舟道:“我想到了一个人。”“
谁?”
“他对康暖很有好感,但他绝不希望外人知道。”顾轻舟道,“就是想偷偷摸摸。”
“是个有家室、有地位的男人?”司行霈又问。
“还跟王家有仇,想把此事嫁祸给王晨的人。”顾轻舟道。司
行霈就想到是谁了。他
拿过了康暖递过来的信,道:“这应该不是那人自己的笔迹。”
“对,找人写的,可能性更大。”顾轻舟道。司
行霈摸了下自己的下巴。
笔迹肯定不能作为证据,四丫又死无对证,而且她当时真没看到那个巷子里有什么人。
而顾轻舟和司行霈猜测,那个人可能就是金千洋。
金家不是无名小卒,抓起金千洋严刑拷打不现实。况
且,没有任何证据指向金千洋,这一切不过是顾轻舟的猜测。
这样的猜测,毫无根据。
问题就棘手在这里。没
有证据,凭什么去问罪?不能问罪,又如何得知四丫的死讯?“
用点其他手段吧。”司行霈慢慢眯起了眼睛,“轻舟,这像不像一个烟雾弹?在这个时候,弄死程渝身边的佣人,真只是杀人灭口吗?”顾
轻舟的身子略微发僵。
司行霈怀疑,背后还是跟程家和卓家的联盟有关系。“
我来吧。”顾轻舟道,“先确定是不是他。金家的诡计,怕是没那么简单,我要去找蔡长亭。”司
行霈按住了她。
“你的手很冷,在家里暖和暖和。”司行霈道,“交给我吧。”
顾轻舟看了眼他。她
眼底倏然铺了层暖色,像个无助的孩子,把所有的依靠都给了这个男人:“好。”&bsp;
第1322章 两个土匪
&bsp;司行霈不想待在家里。后
院开了道场,总有唱经的声音,悠远空旷,能把人内心的怜悯都勾起来。
司行霈不需要这种东西。
他答应去帮顾轻舟办事,所以快步往外走。
不成想,程渝和卓孝云跟上了他。
程渝眼睛发红,眼眸被泪水浸湿了,没了平常的讨嫌,看向司行霈时,司行霈感觉她竟有点可怜。
“干嘛?”司行霈起了鸡皮疙瘩,一瞪眼,想把程渝那柔软兮兮的模样给瞪回去。
程渝却毫无收敛,反而是泪水涟涟:“你去哪啊?带上我呗。”
“我要去杀人越货。”司行霈道。
他心情不是很好,不想应付程渝,说罢就要走。
程渝拉住了他:“带上我,我想要跟你坐地分赃。”卓
孝云:“”这
对话太耳熟了,总让卓孝云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而眼前这两货,拉扯着,俨然是要去干一票大的。
“行吧。”司行霈也不知自己是哪一根筋软了些,没有甩开程渝的手,还安慰她,“别哭了,娘们唧唧的。”程
渝:“”
卓孝云:“”于
是,司行霈带着两个跟班,去了趟叶督军府。他
把这两个人安置在门房,让副官去通知叶姗出来招待,自己去了叶督军的书房。在
叶督军的书房里,司行霈提出了一个想法。这
个想法,立马遭到了叶督军的反对:“这不是胡闹吗?要是你这样办事,还有什么王法?”司
行霈道:“此事我来安排,保管不叫您为难。”
叶督军蹙眉:“你这个混账东西,本督乃山西一方的长官,跟着你胡闹,成何体统?”
这是气急了。司
行霈还没听过叶督军如此自称。他
想了想,道:“要不这样,让你的一位师长跟着。我自然有办法,给督军府一层遮羞布。”叶
督军还想要再骂他。
这人混账到了如此地步,叶督军想要搬出大的法规法则,教他安分守己。然
而他又想到,远在南京的那位司总司令,大概叫了几十年,都毫无成效,自己又怎么能三言两句把一个混账教成遵纪守法的好人?他
沉吟了良久。“
我不同意,你也会私下里办,对吧?”叶督军再开口,已然十分理性了。
司行霈点点头。
叶督军又问他:“你有几分的把握?”
“三分。”叶
督军又气了个倒仰。
才三分把握,他就敢藐视律法,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司行霈!”他厉喝了司行霈的名字,“别怪我将你打出去!轻舟做事,向来有理有据,你怎么不学学她?”
司行霈没接话。
叶督军又问:“你不如她?”
司行霈感觉,这个世上没人敢自称比顾轻舟强,包括他,也包括叶督军。他
不是不如,而是不想。顾
轻舟已经说了,凶手不找到,她就不给四丫下葬,她要在葬礼之前查清楚。而
司行霈,很不喜欢家里那些道场的声音。那声音跟催命符似的,总缠着司行霈,让他格外不舒服。他
一个杀人如麻的师长,战场上见过多少阴魂?“
轻舟的计划,稳狠准,但是慢。”司行霈道,“我求神速,故而没有了稳和准,只能保证狠和快。”叶
督军愤怒白了他一眼。他
心里清楚得很,司行霈这个楞种今天来告诉他这席话,并非请求他,而是通知他。不
管他是否答应,司行霈的这个计划已经做完了,接下来的就是要实施它。叶
督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
思考了约莫五分钟,道:“你制造一个偶然,让我的总参谋在场。这个偶然制造得顺利,此事我就顺水推舟了。”
司行霈笑了下。他
那双深邃的眸子,笑意却是很浓:“多谢了,老兄。”叶
督军啐他:“没大没小。”
虽然骂着,叶督军的心情却不错,司行霈最擅长拍他的马屁,每次都能拍到点子上,把叶督军哄得心服口服。司
行霈和顾轻舟这两口子,就擅长攻心了。
得到了叶督军的首肯,司行霈离开了督军府,临走时把卓孝云和程渝也叫上了。“
回家吗?”程渝不解问司行霈,“你事情都办完了吗?”“
没有。”司行霈道,“不回家,我们去一个地方。”程
渝满心的话想要问。
她担心司行霈把她和卓孝云赶走,强行忍住了自己的嘴欠,愣是一言不发。她揣着满肚子的疑问,跟司行霈到了目的地。汽
车停下来时,程渝的脸色就变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程渝看着不远处的大门,高高的匾额刺伤了她的眼睛,她那略微含悲的面颊上,浮动了刻骨的恨意。卓
孝云不解,摇下车窗,伸头往外看。
他瞧见了“金府”两个字。
“金家吗?”卓孝云心中打了个转,默默把头缩了回来。“
办正经事。”司行霈说着,就打算下车,“正好,这里你也熟,想当初”程
渝立马打断他:“我不熟,你自己滚下去,我们不去。”
司行霈不顾她的打岔,转头对后座的卓孝云道:“当初轻舟出事,程大小姐对我进行催眠,假装我是她的未婚夫,我们到太原府落脚,就住在金家。不
过,金家的小姐也喜欢我,对程大小姐痛下杀手,轻舟救了她。所以她说对这里不熟,其实她可熟了。”
程渝的脸色紫涨,咬牙切齿:“我谢谢你,解释得这样清楚,要不然别人还真不知道呢!”卓
孝云:“”
司行霈和程渝好不过片刻,眼瞧着就要打起来。
卓孝云对程渝的过往,几乎都知道,包括她和司行霈两口子的交情。他
看着一脸恼羞成怒的程渝,心中知道她是紧张他,故而不合时宜的甜蜜了下。他
握住了她的手:“别怕,我陪着你进去吧。再说,这事司师座不说,我也知道。”
程渝恨不能一巴掌把自己拍晕。男
人真讨厌,程渝在这个瞬间很想念顾轻舟。
顾轻舟从来不会这样气她。
“我不是怕,我只是不喜欢这个地方。”程渝道。卓
孝云见状,转移话题问:“你还会催眠术吗?”程
渝的表情一紧,好像有什么秘密被撞破。
她推开了车门,自己先下去了,把卓孝云的问题丢在汽车里,装作没听见。&bsp;
第1323章 暗潮汹涌
&bsp;司行霈突然登门,把金太太和金千洋吓了一跳。
尤其是金千洋。
“他来做什么?”金太太满心疑惑,然后看向了自己的儿子。金
千洋被这目光看得芒刺在背。
“娘,我最近可什么也没干。”金千洋急忙解释。
每每有事,金太太都会先怀疑自己的孩子。
不知她到底是太过于疼爱孩子,患得患失,还是太不信任自己的儿子。
“你先不要出去,我去见见他。”金太太冷静道。她
让佣人请司行霈去会客厅。
更衣之后,金太太出来见了司行霈。卓
孝云听说过她,却是第一次见她。但见这位太太浑身金银装饰,富贵逼人却丝毫不显得庸俗。她
的穿着搭配,恰到好处的奢华,不过分、不简陋。
她生了一张略微西域人的脸,五官深邃,眼窝很深,就显得眼神格外有神采。
“这女人不简单。”卓孝云在心中评价。
金太太的视线,也短暂在卓孝云身上停留,然后看向了司行霈和程渝。
她似笑非笑:“稀客啊,我没想到金家这小庙,还有大佛光临。司师座,程小姐,你们当初住在金家,多有亏待。”
这席话,字字句句带着指责,好像是程渝和司行霈忘恩负义。
金太太只说了开头和结尾,生生把她孩子们几次置顾轻舟和程渝于死地的事轻轻盖过去,倒好像是他们辜负了她。程
渝的心情原本就不好,听了这话,气得想要骂娘。司
行霈却脸色不改,表情从容:“金太太过谦了。当初落足太原府,的确是多亏了金家招待。没有给您道谢,实在太失礼了。”
金太太被他说得一梗。
若是司行霈反驳,或者恼怒,她都能理解,然后就不欢而散的送客。
不成想,司行霈跟她一样,强装失忆,将过去的恩仇一笔抹去。
“我从岳城带了些好酒,想请您尝尝。您如果赏脸,明天中午燕回楼吃顿便饭,如何?”司行霈道,“轻舟也想要感谢您。”金
太太心中猛然跳了下。
此事跟顾轻舟有关吗?
他们又在搞什么鬼?
金太太心中快速盘算着,思考司行霈此举的用意。她
沉默的时间有点长,司行霈就指了程渝:“金太太,我可是诚心实意。这不,我和程小姐以及她的未婚夫联袂来请,就想化解从前的过节。”
金太太的怒意,差点就要爆炸。金
家几条人命,他简简单单“过节”二字,就想要一笔勾销?天
下哪有这么便宜事?
金家的孩子,命就这样不值钱吗?金
太太的手,用力攥了起来。太
原府光天化日之下,又有平野夫人坐镇,金太太不信司行霈和顾轻舟敢拿她如何。
“司太太怎么不来?”金太太问。
司行霈道:“家里死了个佣人。她跟那佣人颇有感情,在家里主持丧事呢。”“
哦”金太太还不知此事,问,“什么佣人?”
“一个小丫头。”司行霈道,“小事。”金
太太也没往心里去。
司行霈又道:“金太太,这次燕回楼宴请,我还请了其他朋友,您是不介意的吧?都是熟人。”“
都有谁?”
“康家的姑奶奶肯定要到,还有王家的四老爷。”司行霈笑道。
金太太就知道,他们又要搞鬼。她
眼眸略微一转,心中起了冷意。
“那就借你的东风,一块儿聚聚,倒也不错。”金太太道。她
答应了。然
后,她对卓孝云很有兴趣,问:“这位是”“
他姓卓,是程小姐的未婚夫。”司行霈道。金
太太那双深邃精明的眸子里,立马浮动了几分笑意:“哟,程小姐换未婚夫,比换衣裳都勤快。上次我见到高桥先生,还以为司师座是她的未婚夫,不成想”
她故意挑拨离间。
卓孝云就知道,这位金太太不喜欢程渝。
之前还对她这身奢华很欣赏的卓孝云,此刻再看这女人,只感觉俗不可耐,甚至有点面目可憎了。“
阿渝出身高贵,就像至宝,自然引得众人围绕裙下。”卓孝云面无表情,“也只有我们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有资格陪伴阿渝。”
金太太气得半死。
她这个挑拨没有起到效果,反而被卓孝云反过来嘲笑金家没资格接近程渝。岂
有此理!
程渝终于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从
金家出来,程渝问司行霈:“你到底想要干嘛?”
“抓凶手。”司行霈言简意赅。“
靠吃饭抓?”程渝只感觉他匪夷所思,“司行霈,你能正经点吗?这是大事。”司
行霈不屑于和她解释。他
一踩油门,汽车离开了金家,直接回到了他们自己家。
他把程渝和卓孝云放下,对卓孝云道:“你带着她回去吧。她一个人顶三百只鸭子,我这会儿的功夫都头疼死了。”
程渝:“”
司行霈的汽车,扬长而去。程
渝转身进了内院,就去跟顾轻舟告状,说司行霈不知所谓。
“他毫无章程,也没什么主意,就是胡乱撞。他到处请客呢,难道是打算请太原府的世族帮忙,一起查凶手吗?”程渝一口气不间断。
顾轻舟倒了一杯茶给她。“
慢慢说,不要着急。”顾轻舟道。
程渝叹了口气。她
突然不想说了。在
沙发上坐了片刻,程渝突然问顾轻舟:“轻舟,如果查不到凶手,咱们怎么给四丫交代?”
顾轻舟的手指,猛然一紧,用力捏住了茶盏。程
渝继续道:“我真害怕。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四丫。如果不能给她一个公道,我后半生大概睡不好了。”“
我也是。”顾轻舟道。
程渝道:“可司行霈不是。顾轻舟,你还是自己来查吧。我看他那样,真提心吊胆的,怕他打草惊蛇。”顾
轻舟抬眸,看了眼程渝。
程渝不解。顾
轻舟道:“如果我能做到的事,司行霈一定能做到。他会做得更好、更快,你放心。”
程渝翻了个白眼:“你干嘛总是维护他啊?他除了发疯撒泼,还有什么用?”顾
轻舟:“”
卓孝云再次把程渝拉走了。
他感觉,程渝的朋友们都很伟大,因为时时刻刻要原谅程渝八百次,才能继续和她来往。&bsp;
第1324章 跟踪
&bsp;金千洋独坐在房间里,想了很多事。他
把自己最近的行踪,前前后后在脑海中反复推敲。他
认定了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破绽。不
成想,电话却响起了。
“什么?”他接到电话的瞬间,脑子里嗡了下,像一股寒流在他心头炸开,瞬间就封闭了他的身心。
他有点喘不过来气。
“不可能。”他咬牙切齿道。
电话那头的人却道:“您亲自来看看吧?”
“你不能确定吗?”金千洋怒喝,“还需要我亲自去看?赶紧处理掉。”
那人嘀嘀咕咕又说了几句什么。
金千洋好像被他说服了,骂了句“废物”,狠狠挂了电话。他
拿起自己的外套,去了车房。
司机殷勤问:“大少要出去?”金
千洋脸色不善,摆摆手:“不用你开车,钥匙给我。”
司机道是。金
千洋一路上风驰电掣,往城中某个脏乱的小地方赶去。他
远远把车子停下,然后步行穿过街道。为了避人耳目,他专门挑了小胡同走。这
样的小胡同,在初夏的时节里,发出各种生活的气息,令养尊处优的金大少难以忍受。他
一边捏着鼻子,一边快速的穿过挂着衣裳甚至尿布的屋檐,往更深处走去。就
在此时,他敏感感觉到有什么人跟踪他,猛然回头。没
有人,只是一条小癞皮狗,正好奇打量着他,往他小腿上凑,似乎想跟他亲近。金
千洋满脸的嫌恶,踢了那狗一脚,把小狗踢到了墙上,闷哼了声,半晌没爬起来。“
脏死了。”他低声骂道。待
他回头继续走,却有什么东西,触及了他颈侧的肌肤。轻
微的刺痛之后,冰凉液体注射进入他的血管。
金千洋心中大叫不好,想要挣扎,眼皮却一瞬间千斤重。他
的视线里,只有那些脏乱的房屋,屋檐下滴水的衣裳,以及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弯腰抱起被他踢开的小脏狗。
他陷入昏迷之前,努力想要看清楚男人的脸,可对方始终没有转过脸来。
良久之后,金千洋才醒。他
感到了炽热,四周滚烫得像着了火,汗早已浸湿了他。金
千洋的视线,被不由分说滚落的汗珠模糊了。他
想要动一下,却发现难以动弹,四肢被捆绑在柱子上。
司行霈跑了一整天,把能请的人都请到了。
他在燕回楼定下一个雅间。
雅间正对着楼下的戏台,偶然会有几个卖唱的女子,弹些悲切的曲子,装点着酒楼的格调。
司行霈订下了雅间,也承包了那个戏台。“
我就要这个了。”他对老板道,“明天就别接待其他客人。”
老板有点为难:“这有好几个雅间是提前订好的。而且”而
且,订好雅间的人非富即贵,老板也不敢答应。
司行霈带着一顶深灰色的帽子,此刻他略微抬了抬帽檐,那双眼睛露出来,似笑非笑看着老板:“就说叶督军订的。若是对方还不识趣,你把电话给我,我亲自打过去问问。”
老板不敢招惹他。司
行霈今天没穿军装,也没有带枪,可他身上有种奇怪的气质,就好像惯于生杀予夺,叫人胆寒。
就这样,他很顺利订到了自己想要的酒楼。
回家之后,后院的打醮也结束了,狗子在替四丫守夜,空气中只余淡淡檀香的清味。
“如何?”司行霈问顾轻舟,“暖和一点了吗?”
“我好多了。”顾轻舟道。她
也问司行霈,他的事情办得如何。“
等明天早上,也许会有结果。”司行霈道,“现在还不知道。”
顾轻舟揉了揉太阳穴。
司行霈问:“很累吗?”
“不算很累,就是有点伤感。”顾轻舟道,“我睡不着。”她
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她
倒不是做梦,而是情绪莫名其妙的紧绷,让她躺下不过片刻,自己惊醒。在她惊醒之前,她也并未被噩梦缠绕。她
和程渝一样,不安心。
心不安,魂难守舍,睡眠就很浅。顾轻舟是个娴熟的中医,她非常清楚自己的问题在哪里,却无法解决。因
为任何的药物,都不能让她的心踏实下来。
司行霈看出来了,伸手过来抱她。
将妻子圈在自己的臂弯,司行霈轻轻吻了吻她的头发:“明天就尘埃落定了,相信我。”
“我信。”顾轻舟道,“自从我和你结婚,就信任你,把我的后背全部交给你。也谢谢你。”
司行霈在她额头弹了下:“学会了肉麻,谁教你的?”
顾轻舟:“”
耳濡目染的顾轻舟,很是委屈摸了下自己的额头,深感这位老师的自谦。肉麻于他,不过是信手拈来,哪里还需要顾轻舟特意去学?
“睡一会儿吧。”司行霈道。说
罢,他将手覆盖在顾轻舟的眼睛上,替她挡住了光明。他
们俩没有回房,就在客厅的沙发上,顾轻舟蜷缩在自己丈夫怀里。她
睡着了。这
次,她没有半途惊醒,而是沉沉睡到了凌晨五点多。电
话声吵醒了她。她
猛然醒过来时,心跳加剧,可见之前的睡眠很深很稳。司
行霈比她更早醒过来。他
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发:“你再睡一会儿,我来接。”
电话里是副官的声音。
“师座,已经办好了,金千洋全招了。”副官道,“是他亲手掐死了四丫。”顾
轻舟在寂静微凉的清晨,从电话里清清楚楚听到了这句话。她
打了个寒颤。
“电话给我。”她对司行霈道。
司行霈就跟副官道:“你再给太太解释一遍。”
副官还没有来得及道是,电话就到了顾轻舟手里。顾
轻舟的声音,像寒夜泠泠水声:“你从头说起。”副
官道是,把他们连夜对金千洋的审判,告诉了顾轻舟。顾
轻舟捏住电话的手指狠狠收紧。
她的眼眸瞬间冷若冰雪:“知道了。不要出错。”
副官:“太太放心。”
从凌晨到上午的这段时间,对顾轻舟而言很难捱。
她几乎是数着秒钟,一下下挨过去的。十
点左右,顾轻舟去了四丫的灵堂,给她上了一炷香。“
四丫,今天我就能给你讨一个公道了,明天给你下葬,你入土为安,早点去投胎吧。”顾轻舟喃喃道。
说罢,她就转身走了出去。&bsp;